第1章 孤魂野鬼
“这么好的酒楼，我还真是头一遭来，活了二十多年，总算是坐在了这个高度。”
亦寻心抿了一小口手中的茶水，瞥了眼对面的人没有答话。
“亦姑娘，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是再看不上，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虽说你父亲戴罪身陷囹圄，弟弟也下落不明，你们亦家安上了罪臣之名，可好歹也是三代为将的世家，怎么这家教。。”
“方茂，当真以为我怕你？”
未等方茂说完，亦寻心将视线挪到他的身上，直看得方茂浑身不舒服，不自觉的生出一丝畏惧。
饶是如此，方茂喝了一口酒，再次开口：“亦姑娘自然不会怕我，你可是连军营都敢闯的人，但是亦姑娘可别忘了，我知道你的秘密。”
亦寻心眸子冷然，不想看方茂那副嘴脸，转头望向窗外。
方茂暗自松了口气，自顾自的吃完桌上的菜：“亦姑娘，我去隔壁休息了，你也歇会，明日我们还得上路。”
亦寻心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夜，这一夜是她昏迷二十多天后，清醒的第二夜。
她不知道明明远在乌图边境的自己，怎么会在一年后，来到地处江南临安府治下的安卢县。
她的记忆停在一年前，乌图边境的战场上，漫天的火光，耳边的厮杀，还有被敌军冲散的亦家军，以及不知去向的弟弟，和冲进前线搏杀的父亲。
这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可事实上已经过去了一年。
而她却全无这一年的记忆，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睡便是一年。
只知道身负重伤，必死无疑的自己，竟奇迹般活了下来，还带着一层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
亦寻心摸了摸自己的面庞，这张人皮面具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
一定是有人替她精心制作的，可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也是这个人，救回了生死线上的自己，为何自己毫无记忆，且被方茂救下时，漂在湘河上昏迷不醒。
难道真是昏迷了一年？
亦寻心想到这里，头痛之症开始发作，连带着心脉也隐隐作痛。
白日里安卢县郎中替她诊治，并未查出头痛的原因。
但是这心痛之症，是因为一年前的重伤伤及心脉。
虽然有奇医为她修补心脉，活到了现在，心痛之症日后会时常伴随她。修补心脉后，能多活一年已是奇迹，往后还有多少日子，是个未知数。
这才使得方茂打消了强娶的念头，决定带她去京城，从母亲娘家萧王府换取钱财。
父亲重伤被关在苦寒之地，弟弟下落不明，必胜的乌图之战败了，亦家获罪。
这一切对亦寻心来说，是比死更难以承受的打击，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母亲在萧王府安然无事。
想到这里，亦寻心揉了揉鬓角，扶着桌子起身，看向升到半空中的月亮，她不惧生死，更不怕方茂的威胁，也可以轻易的逃走，只是她暂时不能。
自己当时曾出现在战场上，后来却下落不明，如今也是戴罪之身。
方茂手中留有证据，如果告发她，恐怕会再次连累已经因为战败获罪的亦家，也许还会连累到萧王府，更何况现在的她不能死，更不能被抓。
“父亲，寻熙，你们一定要等我查出真相，还我亦家清白。”
由于亦寻心的心痛之症，和时不时发作的头痛，马车行进较慢，每日也必须沿路找地方休息，总算在一个月之后，到达了临江府最大的彭州城。
看着人头攒动的城门口，方茂心中说不出的激动。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离开小小的方家村，来到在整个乾秦，繁华程度仅次于都城的彭州。
而且不久的将来，他还要去都城丰都。
亦寻心和方茂的马车，刚经过检查，准备入城，就听到后面衙役的声音：“大人入城，闲杂人等火速避让。”
方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连人带车被挤到城门边上。
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的方茂，不由得啧啧两声：“这阵势，肯定比皇帝出巡小不了多少。”
“住口，不想死就不要乱说话。”
亦寻心早早的就退站在了一边，见守卫忙着维持秩序，没有听到方茂胡言乱语，低声呵斥道。
方茂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再开口。
身边有好心人开口：“这位姑娘的话没错，在外面还是要小心说话。你们两位是外地来的吧，刚刚入城的是新任临江知府明家大少爷。”
“明家大少爷？”亦寻心虽然没见过这个明家大少爷，但也听闻过此人，他叫明怀锦，如今不过弱冠之年，竟然是从四品的知府。
最重要的是，一年前明怀锦还只是个七品县丞，据说这个县丞，还是他的祖父明大人，嫌弃他不求上进给他捐的官。
进了城才知道，如今这个年纪轻轻的知府明大人，在彭州城的名声极好，只要提及他皆是赞不绝口，能够在一年之内连跳好几级，是因为做出了两件极大的功绩。
一是去年夏季汛期，他治下的县，乡，以及邻近的烟阳城，因为采取他力荐的引洪，避洪措施，让数十万人免于受灾。
此举一下子解决了，当今圣上每年都会头疼不已的问题。
二是冬季的寒灾，江南的气候一年四季都不会太冷，即便是最冷的两个月，也从未见过飘雪。
却在去年冬天，大雪飘零，致使无数人受了寒灾。
又因为天显异常，不少流言蜚语传出，将罪名都归结到了皇家头上。
这个明大人在最关键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受灾地区百姓的衣食住行问题。
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即便是大雪封山，不宜进入的地方，也鲜少有人受灾死去。
皇帝一高兴，便决定两件功绩同赏。
明家是已故明皇后的母族，再加上与明怀锦同岁同名，明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在一年前病故。
皇帝便乾纲独断，给了明家一个大大的恩典，提升明怀锦为临州知府，也成为了自古以来最年轻的知府。
“没想到明家竟出了如此人物。”
亦寻心听了这些消息后，一边上楼一边不由得慨叹。
走在身后的方茂却略带讽刺的开口：“怎么你这是未见其人，便动你心了？”
“听说这明大人不仅仅才能出众，家世显赫，还被彭州城，甚至整个临江府的女子们奉他为美男子。
可惜你如今，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若是从前，说不好你们之间还有一线情缘呢。”
第2章 好自为之
方茂一直耿耿于怀，亦寻心不能以身相报，还要他冒险带个罪人去都城，才能换取报酬，便经常用语言来泄愤。
亦寻心定住脚步转身：“你说的没错，明大人自是比你这种，趁人之危的宵小之徒，强上千万倍不止，不对，你和他根本毫无可比性。”
“主子，我又听到有人夸你了，而且还是个妙龄女子，听这声音一定很美。”
楼梯口的雅间内，传出一男子的声音。
“月夜，你究竟收了母亲多少好处，时刻不忘这相亲的大计。”
雅间内的人正是明怀锦，玉手拿起桌上的琉璃杯一边把玩，一边盯着吃饭还堵不住嘴的月夜。
月夜急忙咽下满满一口红烧肉解释：“主子，您误会了，我只是说这个女子不同寻常，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同寻常？”
见自家主子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将他扔出去，还耐心的问，月夜想了想道：“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听到这样的话，必定羞愤不已，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这位姑娘明显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将说这话的人气的半死，从语气中能感觉到虽为女子，却气势不凡，定非池中之物。”
“是吗？”明怀锦眼眸幽深，反问的语气让月夜有些诧异。
只是不等月夜再开口，明怀锦一个闪身从窗户飞身而出。
好在夜幕降临，谁也没有看到彭州城，东兴楼五楼之上，有鬼魅般急速的黑影掠过。
“这么匆忙干什么去？”
月夜赶紧喝了口汤追了出去，就见明怀锦进入了隔壁房间的窗户。
“主子，您，您这是做什么？夫人虽然一直逼您娶妻，可没说让你偷香窃玉啊。”
“住嘴，拿颗七珍雪参丸。”
月夜走近一看，坐在窗边的女子面色苍白，嘴唇紫青，似是吸不进气来，靠在明怀锦肩上。
月夜也顾不得心疼宝贝药丸，赶紧拿了出来。
明怀锦熟练的给亦寻心喂下药丸，过了一会见她面色恢复，才放开了手。
“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公子不必如此，您救了我的命，理当是我道谢。”
亦寻心强忍着心痛起身，作势向明怀锦拜谢。
明怀锦虚扶一把：“姑娘心脉俱损，为何不在待在家中静养？”
明怀锦救人的行为，已经让月夜非常惊讶，没想到自家主子，竟关心起这女子的身体。
他也从刚刚的声音听出，这就是之前楼梯口说话的女子。
亦寻心苦笑：“公子说的没错，只是旦夕祸福，命不由己，我已无处可栖，再次谢过公子出手相救。”
听这话明怀锦也知道，她不愿意多说，便不再追问。
拿过月夜手中整瓶七珍雪参丸，递了过去。
“你如今的情况，只适合静养，不宜奔波，切忌动任何情绪，姑娘好自为之。”
亦寻心还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就听到方茂敲门的声音。
“亦姑娘，你在和谁说话，快开门。”
“这么晚我能和谁说话，明日还要赶路，我已歇下，不然耽误了时间，你要的钱财可拿不到手。”
听到亦寻心这么说，方茂耳朵贴着门听了会，见房内灯烛也未曾亮着，此时又没了动静，便转回自己房间。
“姑娘可是遇到难处了？”
有了自家主子救人送药的举动，月夜忍不住问。
“也不是什么难处，今日多谢二位，只是我命不久矣，唯有来生再报。”
亦寻心的语气，透着几许悲凉。
明怀锦没有说话，深深了看了眼亦寻心，飞出了窗外。
“主子，你怎么走了，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月夜实在搞不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只能说声抱歉，跟了上去。
看着漆黑的外面，两道影子快速消失，亦寻心紧紧捏住手中的玉瓶。
“哎，我说主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怀锦踏进明家的大门，月夜快步跟上追问。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刚救的那个姑娘，就算有了整瓶七珍雪参丸，她还是会死的。更何况那个男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肯定会对那位姑娘不利。”
“你想如何？”
一句话倒是问住了月夜，那位姑娘明显不希望他们插手。
更何况以主子的性格做这么多，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是那个姑娘。。”
“什么姑娘？锦儿你今天有收获？”
明怀锦的母亲华琳，久等儿子不回，便出门张望，恰好听到月夜说姑娘二字，心中甚是期待。
过去儿子在官场上不求上进，只知道寻佛问道之事，她整日里忧心不已。
如今儿子忽然开窍，做到了知府之位，她唯一操心的就是婚事。
第3章 变化太大
可是自己好说歹说，明里暗里的让明怀锦见了不少世家女子，可就没一个看上眼的，真是愁死她了。
“母亲，这么晚了快进屋，小心着凉。”
入秋的天气，晚上已经有了些寒意，华琳任由明怀锦搀着转身进了屋内。
月夜见状赶紧在主子扔他之前……先溜了。
“素林，你儿子今天有收获。”华琳来到书桌旁，用手臂推了推正在看书明素林。
明素林诧异的抬头，自家儿子从小就不喜欢女子近身，这一年更是连伺候的丫鬟全部换成了侍从。
“父亲，母亲，不是您想的那样。”
明素林皱了皱眉：“我可什么都没想。”
“正经点，我明明刚刚听到月夜说什么姑娘，月夜你说是不是？”
华琳望向门口，哪里还有月夜的影子。
“母亲，您可能听错了，明日府衙还有事，我先回去休息。”
明怀锦向明素林，华琳施礼，快速退了出去。
“锦儿，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明素林便拉住她：“算了，儿子自小就让人捉摸不透，这一年更是变得不像我儿子了，这婚事我们别费心了。”
“不像你儿子，你说的什么话。这男大当婚，成家立业，都是大事，我怎么能不费心，你等着吧，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见妻子一日三次屡战屡败，却依旧斗志昂扬的样子，明素林只能叹口气，继续低头看书，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一年儿子的变化的确太大了。
明怀锦并没有回自己的院落桃源斋，而是去了祖父明修和的昭文居。
“事情都办妥了？”
“都办妥了，请祖父放心。”
明修和看了眼明怀锦叹了口气：“锦儿，这一年多委屈你了。”
“祖父，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或许是我的命，只不过如今我却不信命。”
此时的明怀锦，既不像酒楼中那般悠然自得，也不似面见父母时拘谨。
低沉的语气中，充满着压抑到一定限度的愤怒，甚至带着恨意。
“锦儿，外祖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你诈死，离开皇宫，离开丰都城，舍弃你三皇子的尊贵身份，甚至做出改头换面这样的事情。
可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日后行事须得万分谨慎，不可出现任何差池。”
“祖父，锦儿明白，只是委屈了表哥。”
明怀锦对自己占用表哥的身份，一直都耿耿于怀，时隔一年忍不住提起。
“你把为他担忧的那份心，还不如留着担心自己，他早就想摆脱明家长子的身份，做一个闲散之人，你的到来，正是称了他的心意。”
明修和提到自家亲嫡孙，气不打一出来：“我决定让你替代他的身份那天，他便说过：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冥冥中注定的，一个明怀锦，一个秦怀锦，没什么差别。”
明怀锦听后眼眸显得有些幽深：“这倒是像表哥说的话，当初表哥差点夭折，舅舅便求了这个恩典，让表哥与我同名，得些皇族贵气以求安康，或许真是命运也不一定。”
明修和静静的看着这个换了面容的外孙，两年前自己还未到不惑之年的女儿，也就是明皇后殡天，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
心慌意乱的去了丰都，又浑浑噩噩的回了彭州，痛失爱女的痛，让他连安慰外孙这样的事情都忘记了。
一年前又听到外孙因病而逝的消息，整个人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月余。
却不想躺在床上的自己，竟在某天半夜看到外孙出现在眼前。
还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没想到的是，大胆的外孙，居然是诈死离京。
为了掩饰他的身份，也想离得近一些照顾他，便想出了移花接木的办法，让外孙来顶替一直想云游四方的嫡长孙。
明修和看着明怀锦，便想起了女儿明素晗，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锦儿，不管是不是命运，也不管你要做什么，外祖父只有一句话，我失去了我的女儿，你的母亲，我不能再失去你，你明白吗？”
明修和突如其来的倾吐，让明怀锦鼻头微酸：“外祖父，锦儿懂，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和母亲失望，我也一定会替她尽孝。”
“好，好孩子。”明修和起身第一次搂住明怀锦，眼泪流出了眼眶。
回到桃源斋的明怀锦，久久的坐着，一动也不动。
守在屋外的月征忍不住开口：“主子，早些歇息，明日且有明日的风雨。”
明怀锦披了件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月征，你说当初如果外祖父不收留我们，我们当如何？”
第4章 去去就回
“这怎么可能，明大人当初听到假消息时一病不起，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而且皇后娘娘在明大人心中，可是稀世珍宝。”
“是啊，外祖父一定不会，所以我们以后必须要慎之又慎，不止是为我该做的事，更是为整个明家，外祖父是赔上了整个明家的命运，来庇护我。”
月征不敢叹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家主子，只能静静的站在一边，他所能做的或许也该和明大人一样，至死不渝的守护。
住在东兴楼的亦寻心，几乎是一夜未眠，天快要亮的时候，便听到外面风雨声响起，推开窗户看了眼，便匆匆下楼。
小二正打着呵欠擦桌子，见亦寻心下楼便上前道：“客官，这是要出门？”
“劳烦您开个门，我去去就回。”
小二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客气的跟自己说话，连忙点头：“好勒，这就开，外面下着雨，您打把伞去。”
“多谢。”
亦寻心拿起门边的伞，迅速走了出去，一刻钟后便返回了。
方茂起身的时候，总觉得头昏昏沉沉。
听到外面喧闹，心中暗骂自己，住店的时候方茂从不睡觉，在隔壁偷听亦寻心的动静，以防她跑掉，今日怎么就睡过去了。
他穿好衣服，赶紧出门，看到亦寻心也刚好从房间走出来，不由得长吁了口气。
看着大厅内挤满了人，不等方茂询问，就看见官差走了进来。
“今日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
“什么意思，为何封城？”
“是啊，无缘无故的封城做什么？”
“我们还要赶着做生意去，为何会封城？”
酒楼内顿时炸锅了，官差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这种场面他今日早晨已经见过多次，此时感觉脑袋和耳朵嗡嗡直响。
“封城是知府的命令，你们有意见去知府衙门，其他的我等无可奉告。”
官差说完后便大踏步离开。
“怎么会封城，这可怎么办？”方茂焦急的看了看酒楼门口，又转回头看着亦寻心。
见她毫无反应，不由得喊道：“你是不是就盼着封城？”
“盼不盼着不都封城了？”亦寻心说完不再理睬方茂，转身回房间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的亦寻心不顾风雨的凉意，打开窗户自言自语：“父亲，弟弟，是你们在帮我，对吗？”
连着两日封城，方茂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实在怕亦寻心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可是出不去也无可奈何。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春困秋乏的原因，这两日每天晚上他睡的极好。
方茂这天晚上，实在不敢上床，便猫在墙边，听亦寻心房内的动静，外面的风雨从前日起就没有停过，听得他无比心烦。
烦着烦着，方茂又忍不住睡着了。
这日夜半的时候明怀锦穿着油衣，带着一队官兵，从城外匆匆往回走。
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消瘦身影翻身出了城墙。
为了不引起骚乱，明怀锦示意月征暗中跟了上去。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月征跟在黑影的身后，虽然黑影的速度极快，但每隔一会便附身停下。
初始月征还担心自己已被发现，可黑影几次停下并未环顾周围，而是捂着心口的位置，诧异之余一直紧紧的跟着。
来到城郊一处废弃庄园外，黑影停下了脚步，有两个人忽然出现。
饶是月征也没有发现，便知道这两人的武功不错，起码隐藏的功夫比自己更上一层，心中升起疑惑。
“小姐，小姐您还活着。”
月征离得较远，依稀听到与黑影碰面的两个人中，一女子有些激动声音传来。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先进城。”说话的俨然就是亦寻心。
一行三人便立刻往回走。
月征怕自己的行踪被察觉，向另一个方向退出很远，才停了下来。
“是谁？”亦寻心三人中的一男子忽然停住脚步，看向月征的方向。
月征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阁下真是好耳力。”
“你跟踪小姐？”
第5章 匪夷所思
“二哥，我听你说话都挺正常的，怎么就。。算了，肯定是这几日风吹雨淋生病了，天亮后我去找个郎中帮你看看。”
月征瞪了眼月夜：“再说我有病，我让你一病不起。”
月夜连忙压下要说的话，捂住嘴直摇头，不过他还是不相信月征的话。
明怀锦眉头紧锁，一遍遍回想着月征的话。
东兴楼内红蕾看见灯烛下亦寻心的面容，长大嘴巴倒吸一口气。
“小姐，你的脸。。”
赤风表现的冷静多了：“如果不是认得小姐的声音和身形，碰了面我一定认不出。”
“半夜翻城而出，我们作为护卫，自然要探查一二。”
亦寻心踱步上前：“你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护卫，起码不是普通的护卫。”
“姑娘说的没错，还请姑娘明言，在下也好交差。”
“你这是要为难于我们？”另一个女子也走上前，将亦寻心护在身后。
“怎么能是在下为难你们，半夜翻墙的人可是这位姑娘。”月征指了指亦寻心。
“私自出城的确是我不对，可我确实有重要的私事。”
“既是私事我不会过问，只是在开城之前，还请几位到府衙做客几日。”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婆婆妈妈的，不就是想抓我们，先让我看看你本事如何。”护着亦寻心的女子说话间甩出手中软剑，直指月征。
夜色中软剑银光乍现，月征眯了眯眼，轻身一跃，躲过了一击。
“红蕾，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毛躁。”
男子忍不住责备，但掩不住语气中的担心。
“一年多不见，红蕾长进了不少，赤风你这个哥哥越来越称职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红蕾呼救：“哥哥快来帮我，他的武功太厉害了。”
亦寻心忍住扶额的冲动，见赤风闪身上前，便开口道：“速战速决。”
赤风没有亮兵器，三人打成一团，时不时有红蕾的娇喝声传来。
月征很久没有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对上赤风的那一刻，知道自己无法将这三人带回去，便发出讯号。
知府府衙内，明怀锦看到讯号，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立即吩咐月夜赶往城外。
“你居然叫帮手，无耻。”红蕾气愤不已，软剑以更快的速度的刺向月征。
“不能耽搁了。”亦寻心抚了抚心口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气，也加入了战局。
红蕾对着月征笑了笑：“小姐出手，你可准备好逃跑吧。”
红蕾的话让月征不由得看向亦寻心，心中猜测，难道这女子的武功，还在那个名男子之上？
看到亦寻心身法极快，极准的向着自己要害袭来，没有多余的招式，有的是快，狠，准的气势。
月征受到三面夹击，被亦寻心击中好几次，只是他感觉到对方的气力明显不足，稍一后退，就能减弱攻势，避免重伤。
“小姐，您。。”
红蕾不知道，为何身中大小姐好几掌的月征，还能够活蹦乱跳，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亦寻心。
赤风也注意到了亦寻心的异常：“红蕾，先带小姐走。”
“好，哥哥你注意安全。”
红蕾伸手拉住亦寻心，却被她挣脱了：“要走一起走。”
有过战场上失去至亲的一幕幕，亦寻心便不想再去尝其中滋味。
亦寻心握紧拳头再次近身出手。
月征感觉到来自亦寻心的气势，暗想这气势堪比自家主子，竟不顾危险呆愣，开始好奇这女子的身份。
亦寻心掌掌凌厉准确，让对敌经验丰富的月征讶异无比。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自己每一招似乎都在亦寻心的预料之中，她都能提前防御，掣肘。
此时的亦寻心随着出击，头痛之症竟然开始发作，这一次虽然也极痛，但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在脑海，能提前看见月征接下来的招式。
几经试探后，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
亦寻心顾不上想太多，强忍的头痛，联合赤风，红蕾两人，将月征打倒在地。
倒下的月征，惊讶于亦寻心，对自己行动掌控同时，居然看到即将跌落在地的黄叶，似乎停在半空。
见月征躺下不动，未意识到周围有变化的亦寻心开口：“我们快走，他的同伴该到了。”
三人选择了另一条路回城。
月夜赶到的时候，就见月征呆呆的坐着。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人跑了？”
“跑了。”
“跑了你坐地上干什么？被打怕了，不应该啊。”
听到月夜不靠谱的猜测，月征终于回神：“你速度越来越慢了，回去。”
“嗳，我说，是你打不过人家，被打怕了，怎么还想怪到我身上，不行我要回去找主上评理。”
明怀锦和月夜听完月征的话，都沉默了。
第6章 做错什么
月夜绕着月征转了两圈：“二哥，你是真的被打怕了吧，这种瞎话都能编出来，说什么你遇到的人，好像能未卜先知，还连眼前的飘下来的树叶也能控制，这不是瞎扯？那三个人真的就那么厉害？”
月征不想跟月夜说话，看着明怀锦。
明怀锦知道以月征的性格，不会胡乱编造。只是他说的话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一时也无法确信，不禁转开了话题：“你可看清了三人的面容？”
月征摇了摇头：“他们三人都蒙着面，只知道是两男一女，其中两人应该是下属，他们称另一个女子小姐。”
明怀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他们为私事，着人去查查便好，这种人只要不妨碍我们，别与他们为敌。”
“可是他们真能。。”月夜不等月征说完，便拉着他出了门。
“二哥，我听你说话都挺正常的，怎么就。。算了，肯定是这几日风吹雨淋生病了，天亮后我去找个郎中帮你看看。”
月征瞪了眼月夜：“再说我有病，我让你一病不起。”
月夜连忙压下要说的话，捂住嘴直摇头，不过他还是不相信月征的话。
明怀锦眉头紧锁，一遍遍回想着月征的话。
东兴楼内红蕾看见灯烛下亦寻心的面容，长大嘴巴倒吸一口气。
“小姐，你的脸。。”
赤风表现的冷静多了：“如果不是认得小姐的声音和身形，碰了面我一定认不出。”
“是什么人做的？”红蕾实在想不出，什么人能够彻底的让人换一张脸。
“我不知道。”
亦寻心便将自己记得的事说了出来。
赤风和红蕾听后，心中震惊。
“小姐，你的身体怎么样，刚刚您真不该那么拼命。”
红蕾担心关切的看着亦寻心。
“我没事，左右还能拖些时日，父亲怎么样了，还有弟弟他？”
亦寻心没有勇气说出那个死字，也不敢期盼什么，试探着问道。
“小姐，我等并未见到公子的尸身，我们赶到的时候，皇上的亲卫也已经到了，他们奉皇命收回了剩余的亦家军，交给了守城李将军统管，而且他们。。”
赤风说到这里停住了，亦寻心赶紧抬头问：“他们什么？”
“他们竟然没有收敛最后一战身死士兵的尸首，全部扔进乱葬岗焚毁了。”赤风咬着牙说完这句话。
“弟弟他连尸身都没了，还有我们亦家军，他们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
亦寻心使劲的咬着唇，才压下自己的痛哭声。
“小姐，小姐，兴许少爷还活着，您别这样，您哭出来，哭出来。”
红蕾上前，抱住了坐着的亦寻心。
赤风看着亦寻心哀恸的神情，低下头捏紧拳头走了出去。
方茂“一夜”好眠醒来，揉了揉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左右一看立刻跳了起来。
“亦寻心，你骗我，我要去告发你，告发你。”
“那个小人醒了。”
红蕾起身打开了身处书房的机关，亦寻心三人走进暗处的石门，石室内只有一盏油灯，一个床榻，一张桌子。
石门打开的时候，方茂意图冲出去，被赤风拦下。
“亦寻心，你竟敢阴我。”
方茂着实没想到，身患不治之伤的亦寻心，竟然还有能耐关押自己。
“你救了我的命，我理当竭尽全力以报，只是如今我还不能回京，所以暂时委屈你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时机到了便会给你足够的钱，让你离开。”
亦寻心说完便走了出去，不管方茂救她是为了什么，终归是救了她一命。
“亦寻心，你这个忘恩负义之辈，活该你们亦家被圈禁，活该。。”
方茂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就被红蕾扼住了喉咙。
“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连气都喘不了，你是我们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可不是我的。”
第7章 恐难再愈
“主，主子，那是不是？”月夜正在前面开路，看到亦寻心的面容，吓了一大跳。
虽然是女扮男装，可是月夜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他和主子在东兴楼，救了的那位姑娘。
亦寻心没想到救了自己的，竟是大家口耳相传的明大人，再看看在灯火之下走来的男子，的确是品貌非凡，气质出众。
一行四人走出群芳楼，亦寻心才向明怀锦施礼：“多谢明大人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多礼。”
亦寻心俯身之时，明怀锦嗅到淡淡的果酒味，不禁皱眉：“姑娘的身体不宜饮酒，还望保重。”
说完便踏进小厮拉过来的马车。
红蕾知道方茂的所作所为，此时恨不得掐死他。
知道眼前的女子所言不虚，方茂胡乱的摆手，示意不敢了。
“红蕾，放开他，小姐刚刚说过不伤他。”
“便宜你了，别再让我听到你出言不逊。”红蕾指着方茂的鼻子，将方茂逼到墙角。
方茂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害怕的连连点头。
“这样的小人，如果不是对小姐有救命之恩，现在就想丢到河里喂鱼。”
红蕾关上门，还是气不过。
“少说两句，小姐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
红蕾看着自己哥哥，乖觉的点了点头。
“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边境，我要查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要救父亲出狱，越快越好。”
听到亦寻心的话，红蕾和赤风面露难色。
一来他们担心亦寻心的身体，二来自从那一战之后，乾秦与乌图不再互通，乌图却嚣张了起来，时不时侵扰边境之地黎城。
这种情况下，没有正当的身份和理由，他们进不了黎城，更遑论查清事实救人。
赤风将此情况告诉亦寻心，忍不住开口道：“小姐，此事恐怕一时很难查清，不如我们先遍访名医，为您治病。”
“哥哥说的没错，小姐我们先治伤，其他的徐徐图之。”
听到一向性急的红蕾说出这话，亦寻心很是安慰，无论多么艰难，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伤及心脉，恐难再愈。”
“不会的，小姐，一定有办法，一定有。”
红蕾自八岁的时候，就跟在亦寻心的身边，说是下属，却亲如亲人。
得知亦寻心的死讯，差点单枪匹马杀进乌图，为亦寻心报仇，幸好有赤风苦苦拦住。
一个月前，他们忽然收到亦寻心暗中传递的消息，怀着不安和惊喜的心情，匆匆赶到安卢县，又一路沿着记号来到了彭州城外，与亦寻心相见。
本以为是上天垂怜亦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红蕾，不要这样。人总会有一死，我不想父亲背负冤屈，不想亦家和亦家军，就此永不能翻身，趁我活着总要做点什么。”
“可是小姐。”
红蕾不死心，仍想劝亦寻心。
亦寻心不愿红蕾太过担心，拿出明怀锦给的药瓶，故作轻松道：“红蕾，你看这是传说中药神谷七珍雪参丸，救命的灵丹妙药。”
“真是七珍雪参丸？”红蕾拿过药瓶，两眼放光。
“真是，所以暂时不用担心我死了。”
“呸呸呸，不许说那个字，有了这个救命的药，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红蕾小心翼翼的将药瓶放回亦寻心手中。
“事在人为，你们都以为我死了，现在却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既然上天让我生，我相信，他一定不会绝了我的路。”
亦寻心仰头看着浩渺苍穹，心中期盼，愿自己能够得偿所愿。
“小姐说的是，一定会有办法，一定。”红蕾一向很信任亦寻心的能力，在她看来，只要亦寻心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一连好几日过去，封城令才解除，这次封城是因为海上飓风登陆临海的泰昌城附近。
泰昌城虽然离彭州不算太近，可是这次飓风来势汹汹，影响范围极广。
为了避免城中人受难，明怀锦封了附近几个相对安全的城池，彭州城便在其中。
并提前将重灾区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虽然农田，房舍，百姓的一些财物都未能幸免，但死伤人数却少之又少。
“这个明大人可真是神了。”红蕾将这些告诉亦寻心，忍不住赞叹。
“的确不可思议。”
亦寻心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她如今在思索进入边境之事，顾不上细心聆听红蕾的话。
要顺利进入黎城，她所能想到的办法，是联络父亲的旧部，可是她不敢。
必胜之战惨败而归，没人会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
第8章 过去那般
其中一定有人勾结了乌图，而这些人必然来自军中。
不能联络旧部，亦寻心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顺理成章的进入黎城。
红蕾见亦寻心整日里蹙眉，再无笑颜，也变得沉闷起来。
她知道经过生死之难，亦寻心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受尽父母宠爱，颇有些离经叛道的将军之女。
可是她不想自家小姐一直这般难过，失了过去那般洒脱无拘的样子，她最喜欢亦寻心不同于其他女子的豪情，和喜怒形于色的直爽。
于是整日都在挖空心思，冥思苦想，想让自家小姐开心一些。
“哥哥，你说小姐怎么样才会开心？”
赤风想也不想的回道：“除非大将军现在就能脱罪，少爷也能够尽快活着回来。”
红蕾狠狠的剜了眼不会说话的哥哥：“可不可以说些容易办到的。”
赤风皱眉：“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
红蕾忍住内心想挥拳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福至心灵，向亦寻心的居处走去。
“小姐，我能进来吗？”红蕾轻轻的推开一扇门，探头问道。
亦寻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姐，你还在发愁去边境的事？”
“嗯。”
“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没有，不能联络旧部，以及亦家、萧王府之人，手中便无人可用。”
红蕾皱眉，咽下想说自己和哥哥，难道不是可用之人的冲动，谄媚的笑了笑。
“小姐说的对，不过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见亦寻心叹了口气，红蕾接着道：“以前小姐常说，遇事最忌着急和压抑自己，沉住气，放松下来，说不定就能灵机一动，想出办法。”
听了这话，过去经常冲动的亦寻心忍不住揣摩，难道现在的自己还不够沉得住气？
红蕾看亦寻心眉头皱的更紧，就知道她想岔了。
连忙再说：“小姐，不如我们去挥霍挥霍，说不定酒醒后，办法就来了。”
亦寻心这时明白了红蕾的意思，她知道红蕾担心自己，想让自己开心一些，过去自己的确偶尔饮酒听曲，只是现在。。。
可转头看着一向有话直说，比自己更冲动的红蕾，竟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就是想让自己开心些，鼻头微酸。
亦寻心不忍红蕾难过便开口道：“既如此，找两身衣服，我们还如过去那般。”
得到同意的红蕾立刻展颜：“小姐，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换衣服了。”
走到彭州城最繁华的群芳楼，亦寻心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她想起在墨城时，自己总会偷偷溜出去听曲，偶尔带着弟弟喝两杯，刚开始时母亲总会斥责，父亲维护。
后来就连母亲也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她作为女子的离经叛道。
“少爷，我们进去了。”红蕾知道亦寻心一定想起了少爷，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哟，好俊的公子，三位里边请。”
赤风其实不太喜欢风月场所，但为着小姐也豁出去了。
“我们要一个安静些的雅间，来几个擅长弹琴唱曲姑娘。”
红蕾很熟练的提出要求。
群芳楼虽然是风月场所，但也是一个极有名气的清雅之地，除了贵公子，也常有名人雅士来此消遣，因此群芳楼也吸纳了不少技艺绝佳的女子卖艺。
坐在雅间内，听着琴声，亦寻心多日来的压抑，纾解了一些。
赤风看着亦寻心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有些担心：“小姐，这虽是不易醉人的果酒，可您的身体不太好，还是少喝些。”
正说着就听到门被推开，跑进来一衣衫不整的女子，只见她快速的关上门，靠着门跌坐在地，低头抹泪。
赤风见状脸有难色连忙撇过头：“小姐，这？”
“红蕾去问问怎么回事。”
第9章 执意要搜
女子这才注意到房内有人，赶紧裹了裹被撕破的外衫，擦掉眼泪。
不待红蕾发问，就听到咚咚咚砸门的声音，女子起身跑向亦寻心：“求公子救救我。”
亦寻心有些不解：“你既不卖身，难道还有人强迫你，我听说群芳楼从不做此种勾当。”
“我本是良家妇人，是被人强行带来此地。”敲门声越来越响，女子掉泪央求的看着亦寻心。
“你先躲起来。”
看到妇人躲进衣橱，亦寻心示意赤风开门。
“我们是来找人的。”门外的人不顾拦着他们的小二，就要往里闯。
赤风伸手挡住：“你们找人与我们何干？”
“那个贱女人跑上了二楼，大人命我们一间房一间房的搜。”
“大人，什么大人，竟然空口白话，想搜就搜，莫非你们口中的女子犯了罪，杀了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亟待捉拿？”
亦寻心放下酒杯，看向门外。
听到这话，门外的几人没了初始的气焰，但还是执意要搜。
亦寻心起身来到门口：“能来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也都是为了消遣，今日我心情欠佳，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搜查。”
门外的人抬头看了眼气势逼人的亦寻心，和他身后瞪眼的红蕾，又瞅了瞅门口的赤风，深觉惹了不该惹的人，拔腿就走。
“红蕾，你带那位女子从后面离开，我和赤风走正门。”
“小姐，我们这就走了？”
红蕾有些埋怨这些搅局的，她好不容易让小姐来了群芳楼，还没达成逗小姐一笑的目的，就要走了。
“明大人，您这就走了？”
亦寻心和赤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鸨的大嗓门，亦寻心不由得转头。
“主，主子，那是不是？”月夜正在前面开路，看到亦寻心的面容，吓了一大跳。
虽然是女扮男装，可是月夜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他和主子在东兴楼，救了的那位姑娘。
亦寻心没想到救了自己的，竟是大家口耳相传的明大人，再看看在灯火之下走来的男子，的确是品貌非凡，气质出众。
一行四人走出群芳楼，亦寻心才向明怀锦施礼：“多谢明大人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多礼。”
亦寻心俯身之时，明怀锦嗅到淡淡的果酒味，不禁皱眉：“姑娘的身体不宜饮酒，还望保重。”
说完便踏进小厮拉过来的马车。
亦寻心看着马车远去，微微叹息。
马上的月夜忍不住回头，见亦寻心和身边的男子也顺着他们这条路走，冒着被暗器投中的危险开口。
“主子，你说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女扮男装逛花楼。”
明怀锦锦此时也有些好奇，却未搭话。
亦寻心和赤风回去不久后，红蕾也回来了。
“那位妇人你顺利带她离开了？”
红蕾点点头：“嗯，已经悄悄送她回家了，说起来这妇人也是倒霉，今日出门撞上一位，新到任的安抚使大人，他命下属强抢，带到了群芳楼，要占她便宜。”
赤风听后气愤之极：“还有这种事？这什么世道，竟有官员罔顾道德法纪，做此恶行。”
“我知道那个安抚使，他好像叫桑永春，是从黎城来的，听说他原本的官职并不高。”
红蕾这几日在外打听黎城之事，恰好有人提及过此人。
“桑永春，从黎城来的？”
亦寻心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赤风同亦寻心去过几次黎城，想了想道：“属下记得亦将军手下，有个外委把总，似乎也是这个名
字。”
“真的？只是个九品把总？”
“没错，就不知道这个安抚使，是不是同一个人。”
第10章 冒了青烟
“你可见过那人？”亦寻心蹙眉问道。
“见过。”
“既如此，你想办法确认一下，是不是此人。”
第二日清早，赤风潜在桑府外，就见一顶轿子抬着桑永春出门。
看不到他的样子，赤风一路跟随，轿子却落在了明府门前。
赤风不敢靠的太近，只能继续等待。
明府前厅，一身宽体胖的男子坐在下首，笑容可掬的看着上首的明怀锦。
“桑大人，今日家父家母，堂叔堂婶不在家，我且越俎代庖接待大人。”
“明大人哪里的话，是下官冒昧来访，长兄为父，您在那也是一样的。”
明怀锦点点头未说话，似是肯定了桑永春的冒昧。
桑永春颇有些尴尬，他其实专门挑了这个时候来的。
自己现在调任，从黎城回到彭州，任职安抚使。
日后不免与知府有接触，恰好自家女儿和明家二老太爷嫡孙议亲，所以便厚着脸上门。
只是明怀锦虽然年纪轻，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相与，光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已经让桑永春手心出汗了。
明素林携着夫人走进来时，就看到颇为冷场的场面。
自家年少老成的儿子，身处上位，眼神不知看着何处。
年过不惑的安抚使桑永春，居下首陪着笑脸。
“这兔崽子，毕竟以后也是长辈，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留。”
明素林颇为头痛，赶紧向前两步：“未来的亲家来了，我这就命人让才文过来。”
桑永春来之前多盼望明素林晚些回来，现在就多渴望明素林的出现，赶紧起身相迎。
“明老爷太客气了。”
“快坐下，坐下。”
明怀锦见父亲回来起身道：“父亲，府衙内还有事，我先走了。”
随即冲桑永春颔首，抬脚走了。
还未入座的华琳，将儿子送到门口才返回。
“锦儿年轻，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桑永春忙道不敢。
月夜出来后，不明白的开口：“明府怎么能与这样的人结亲？”
桑永春在明怀锦面前的样子，连月夜都有些看不过去。
“虽然我们未与堂叔分家，但这血缘毕竟也隔了两代，只要不殃及明家，他愿与谁结亲，祖父和父亲，都不好过于干涉。”
明家如今的情况，明太老爷明修和，明太二老爷明才文是亲兄弟。
也正因为两家老太爷都健在，明修和又极其注重明家家风，是以两家四世同堂，都不曾分家。
亦寻心刚用过饭，就见赤风脚步匆匆而来。
“小姐，我看过了，就是将军手下的那个把总桑永春，只是现在变得又白又胖，看来升了官，肚子里油水也多了。”
赤风的话让亦寻心的眸子瞬间变冷。
“何止是肚子里油水多了，一个九品把总，一跃到了从五品的安抚使，他可真是祖上冒了青烟，比明大人升迁的还要快。”
“他今日还去了明府。”赤风几经犹豫，还是开口道。
“他去明家什么目的？”此时亦寻心无法忽视这样一个人，甚至是与他有联系的任何人。
“听说他的独女，与明家二老太爷的嫡孙说了亲事，近日才从黎城调任回来，便来商议具体事宜。”
“安抚使，居然还攀上了明家这个高枝。”
“小姐，这个安抚使做出抢人之事，这样的人，难道我们就眼看着明家与他结亲？”
“此事与我们无关。”亦寻心不知这个桑永春，除却议亲之事，是否还与明家有其他关联。
桑永春一年之内一跃数级，要说他没问题，亦寻心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赤风，你去查查桑永春，是何原因一跃数级，以及他与明府的关系。”
红蕾听到亦寻心的吩咐疑惑道：“小姐，这个桑永春是很可疑，但查明府做什么？”
第11章 为今之计
亦寻心看着红蕾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明大人救过我，不该怀疑明家，可你不是觉得明府与桑府结亲，会给明府抹黑，但至少要摸透真实情况，我们才好决定，需不需要插手此事。”
红蕾认同的点点头：“还是小姐考虑周全。”
两三天的时间，赤风便打听清楚了桑永春的情况，一一回报给亦寻心。
听完沉默了许久，亦寻心才喃喃重复道。
“桑永春奉李将军之命，在父亲大战之时，声东击西，烧了乌图粮草，让乌图无后继之力，才使得本能攻下黎城的乌图退兵，他同李良寒有救国之功。
他们有救国之功，那我的父亲算什么，多少次冒着生命危险，披甲上阵，受伤无数，披荆斩棘，打退乌图，打退西厥三大部落，让他们年年上供乾秦，就落得个进大狱的下场？”
亦寻心虽为女子，但一直以保家卫国的父亲为榜样，不仅跟父亲苦修武艺，还偷偷同军师学了些兵法。
自己引以为荣的一切，最终带给父亲的却是牢狱之祸，带给亦家的是灭顶之灾。
还让别人踩着他们上位，活的风生水起，要亦家来承受这一切的苦痛，亦寻心满心的不甘，和怨怒，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小姐，您别这样，您别这样。”
红蕾看着亦寻心面色惨白，生怕她触发心疾，想去拿七珍雪参丸，以备不时之需。
可站在亦寻心旁边的她，似乎被定住了脚，动弹不得。
红蕾着急大喊：“哥哥，你快看看小姐怎么了。”
赤风此时也感觉到了异常，想挪动脚步，却也动不了。
过了一会儿，赤风和红蕾才能动弹。
亦寻心沉浸在痛苦和愤怒之中，没察觉到什么。
亦寻心极力的克制住自己，对红蕾吩咐道：“红蕾，你提前准备一些路上用的东西，赤风你再查一查桑永春，我们便去黎城。”
“可是小姐，我们还没想到进入黎城的办法，眼看着快要立冬了。”
红蕾更担心亦寻心的身体，她情愿亦寻心待在江南，想办法治疗。
亦寻心自然知道她的担忧：“红蕾，我怕我的身体拖不了太久，能早一日便多一分希望，况且我已有办法进入黎城。”
“什么办法？”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这个办法比较冒险，不过为今之计，只有此条路。”
见亦寻心神色严肃，两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们用今日女子之事，要挟桑永春，让他帮我们想办法，至于去的理由，就说是倒卖草药，谁都知道乌图草原上的草药丰富。”
赤风点点头：“是个可行的办法，属下明日就去办，另外桑永春与明府，再无其他关联，明大人的父亲在明皇后殡天后，便已辞官，明老太爷早些年告老还乡，连前些日子皇上的封赏的爵位都婉拒了。”
“嗯，如此便好。”
亦寻心提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赤风：“想办法交到明大人手上，我们也只能做这么多。”
明怀锦收到纸条，也是十分惊讶，立刻命人去查。
明怀锦知道，月征为了他的安全，去查过那日与他交手的女子，得知真是自己救过的寻心姑娘，
原本明怀锦不想过问，如今却有些好奇，思来想去叫来月征。
“月征，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当真觉得寻心姑娘，在那一刻控制了那片树叶？”
月征无比肯定的点点头：“没错，而且与我对战之时，她准确的还击，就像是知道我要如何出手，更何况一个女子身怀如此武艺，已是奇事。”
“既如此，你去查一查寻心姑娘。”
“发生了何事？”月征听明怀锦突然让自己去调查，有些担心起来。
他和月夜，以及出外办事的月殇，都是三皇子的暗卫。
他们和三皇子一同失踪，来到明家，深知有许多潜在的危险，所以时刻都不敢放松。
明怀锦摇摇头：“只是防患于未然。”
月征走后，明怀锦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回想自己的过往。
他是当朝的三皇子，母亲贵为皇后，从小便锦衣玉食，备受尊宠，可是在母亲殡天后，却诈死离京。
因为他心底有一个秘密，一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到现在都令他恍惚的秘密。
第12章 不可捉摸
这个秘密便是，他已活过两世，前世的自己，在母亲死后一年，便被封为皇太子，可一切的厄运也随之而来。
自己先后废立两次，一次因为德行被皇上质疑被废黜太子之位，另一次他被刺客打残了一条腿，刺瞎了一只眼睛，试想一个残废怎能做储君。
之后的生命便在浑浑噩噩中，残存了数年，终是死在了新皇登基之日。
现在的他，重生归来，重生在自己被第一次立太子的前一月。
为了摆脱过去的一切，便实行了假死的计划，他不想再度陷入那样的命运。
失去皇权不算什么，可是母亲死后，明家没落，皇家又那般无情。
他孤苦至死，无人可依，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也不想体味那般的滋味。
而前生自己的死，以及种种遭遇，重生后看来都是有人故意陷害，所以今生他要查清楚这一切，他要复仇。
是以月征当时说出被控之事，让他生出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猜测，所以才让月征去调查。
月征派出专门培养的探子，几日后便有了结果。
只是这结果让月征不知该如何上报。
看着月征站在面前不说话，明怀锦皱眉。
“情况如何？”
“回主子，属下一无所获。”
“何意？”
这一年月征手下，培养出一些刺探消息的好手，很多官场的隐秘情报都能及时得知，如今却一无所获，明怀锦觉得更加奇怪。
“属下只知道四十多天前，寻心姑娘出现在湘河上，被一个叫方茂的本地人所救。
随后他们便驱车来到彭州城，您遇到她的那一日，就是她来到彭州城的头一日，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为何会在湘河上，来自哪里，都一无所知？”
月征摇摇头：“查不到，她的过去好像就是一片空白，凭空出现在湘河上，恰巧被方茂所救。”
“方茂，人呢？还有她的名字，相貌，你可曾都找人比对过？”
“方茂不见了，至于她的名字，临安府湘河境内，我还从未听说过寻姓，至于相貌，安卢县内无人认识。”
明怀锦没料到是这种结果，盯着月征：“继续查，一个人不可能真的凭空出现。”
月征点点头，又忍不住道：“主上，那夜我的确被定身，且一招一式似乎都在寻心姑娘预料之中。”
一旁安静聆听的月夜低声嘀咕：“莫非你觉得她是山间精魅，或者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身具异术。”
月征瞪了眼月夜，对明怀锦道：“主子，不如让我去对峙，看看他们的反应。”
“不可，太过莽撞，我们私下调查，已是出格之举，如何再能理直气壮的对峙。”
月夜赞同的看着明怀锦：“没错，况且寻心姑娘，也未对我们做什么。我看她孤身一人，身患重伤，也挺可怜的。”
“对了，你们可将查实的那件事？”
月征知道明怀锦所指，正是亦寻心传来的消息。
“已查实，这位安抚使的确强行绑过那位妇人，他原本是黎城军营中不大的官员，如今却一跃至安抚使之位，他升迁的速度不比您慢，属下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明怀锦颔首：“那就挖挖他的底细，或许接下来还能派上用场。”
月征应承后接着道：“而且属下发现，寻心姑娘的手下的赤风，也在调查此人。”
“她查安抚使做什么？”
明怀锦从未觉得，一个人如此不可捉摸，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却到处颠簸，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查不到她的踪迹，似乎还身负特殊本领，如今还在调查官场中人。
第13章 有些疑惑
再三思索后，亦寻心还是婉拒了华琳的好意：“明夫人垂怜，寻心感恩于心，不瞒明夫人，我伤及心脉，无药可医，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属下不知。”
月征不知明怀锦是在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但仍旧开口回答。
明怀锦似是没有听到月征的话，径自向门外走去。
月夜拉住跟上去的月征，月征却一把拍开他：“你倒是会同情人，你难道不知我们的情况，主子这里容不得任何意外发生。”
“二哥，我明白你的担心，只是我还是觉得寻心姑娘她很不容易。况且我拉你是因为主子在思考问题，您看不出来啊。”
月夜冲月征翻翻白眼，自家头脑冷静，心思缜密的二哥，从那次生病后，一去不复返了。
明怀锦心绪有些烦乱，朝着昭文居走去。
明修和见明怀锦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心。
“锦儿，可是丰都出了事？”
“祖父，你有没有见过，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有着同样的声音，似乎连性情也相似。”
明怀锦答非所问，明修和却不担心了，这说明丰都无事。
“锦儿，你遇见了何人，让你如此挂心？”
听自家祖父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明怀锦回过神来。
“没什么人，只是有些疑惑。”
“疑惑？为女子？”明修和自然也听说明怀锦救了一女子的事，忍不住问道。
“母亲又跟您胡说什么了？”
明怀锦见明修和一副好奇的样子，实在无奈至极。
却也有种似乎被戳穿的窘迫，但被他巧妙的遮掩住了。
明修和却没有停口的打算：“锦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有个知心之人的时候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那还不急死你母亲？”
明修和担心不仅仅是明怀锦的终身大事，而是他不知道明怀锦为何假死离开。
来到明家后，他又整日都埋头政务，似乎除此以外，再无任何事能够牵动他的心。
而明修和也没有再见过明怀锦，能够快然一笑，亦或是向他诉苦。
面对每一件事，都冷静从容的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
成熟是好事，可是过于成熟冷静，就不免让人担心。
明修和在寻常情况下，都不会提及丰都，因为他能感觉得出来，丰都在明怀锦心中，就像是一根刺。
明怀锦也因为这根刺，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即使如今看上去毫无异样，但明修和总是觉得不安。
亦寻心三人，也从桑永春那里得到了官文路引。
因为桑永春才从黎城到彭州，是以没能查到更多，亦寻心也决定早些动身。
正准备动身，便听到敲门声。
亦寻心示意红蕾开门，就见月夜站在门口。
“寻心姑娘，我家主子有请，是否方便？”
亦寻心一想便知，明怀锦定是为那张纸条而来，便点了点头。
跟着月夜来到隔壁房间。
“寻心姑娘，近来可好？”明怀锦请亦寻心坐下问道。
“多谢明大人，一切安好。”
亦寻心此时忽然有些局促，她知道自己所为有些不妥，毕竟那是明家家事。
“明大人，恕我唐突，我只是感念明大人救命之恩，所以不愿意见明家被那样的人沾上。”
“此事寻心姑娘不必在意，明府已取消了婚事。还要多谢你提醒。”
明怀锦知道祖父一直很重视明家的名声，以及整个家族。
是以明家长房和二房，已是四世同堂，也不曾分家。
亦寻心的消息对明家意义重大，明怀锦走这一趟，也有此原因。
要说的已说完，亦寻心见明怀锦不离开，也不说话。
便开口问道：“明大人还有事？”
第14章 诸多疏离
“寻心姑娘，来彭州做什么？”
明怀锦表现的很平淡，让亦寻心没有多想，简单的回答：“寻亲。”
“寻亲？”
“没错，不过彭州并未亲人消息，所以今日已打算离开。”
面对救过自己的人，亦寻心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今天就走？可是回家？”
“亲人未寻到，且回家路途遥远，是以暂时无法回去。”
话说到这里，明怀锦状似无意的问道：“不知道寻心姑娘家住何处？”
“墨城。”
亦寻心想不到明怀锦会调查自己，也对明怀锦无所戒备，便实话实说。
“可是亦将军封地墨城？”
“没错。”亦寻心说完后低头敛眸，掩藏住自己的情绪。
“亦将军是难得的将才，却落得如此结果，亦家的一双儿女也未得善终，寻心姑娘来自墨城，定然也对亦将军之事有所耳闻。”
“自然有所耳闻。”明怀锦的话，让亦寻心心生难过，但并未表露任何情绪。
但两人却都沉默了下来，明怀锦似是想起什么，细细打量亦寻心。
今日亦寻心着一件浅水蓝长裙，长发垂肩，用一根蓝色的绸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秋雨缥缈。
眉清目秀，清丽有佳，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有着大家女子风范，可眼神中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和说不出的哀伤。
不知道是不是因自己，曾遭遇过诸多不幸，他从亦寻心待人接物中感觉到了诸多疏离，仿佛她的心底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伤。
明怀锦想不到眼前的女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如此，这一刻竟生起一探究竟的心思。
亦寻心不知道，明怀锦还会不会继续提及亦家，思索后决定不再继续谈论亦家，主动开口请辞。
“明大人，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今日还要赶路。”
听到亦寻心如此，明怀锦倒是一愣。
随即反应了过来：“打扰寻心姑娘了，姑娘一路平安。”
亦寻心再次向明怀锦道谢离开。
明怀锦站在楼上，看着亦寻心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主子，这寻心姑娘可是有其他特别之处？”
一旁的月征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么在意一个外人，即便因为自己发现的亦寻心的异常，主子也不会如此上心，忍不住问道。
月征的话唤回了明怀锦的神思，深觉自己的确过于在意亦寻心。
但又想不出是何原因，终究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自己曾听过的，与她有一模一样声线，与她同样来自墨城，却已消失的那个女子身上。
“小姐，您怎么样？”
边境的气候不比江南温润，越靠近黎城天气越冷。
如今正值秋冬交替之际，一路上遇到不少风雪天，红蕾和赤风很是担心。
“无事。”
赤风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小姐，前面就是娄县。”
“好，娄县过去便是黎城，我们今夜先这里落脚。”
亦寻心说完，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本是习武之人，体质较其他人好上不少，可心脉重伤，如今就连这风雪天都有些熬不住了。
再加上时不时莫名的头痛，从江南彭州到娄县，这一路走的异常艰难。
马车顺利进入娄县，停在这个小县城唯一一座，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门口。
红蕾看了眼酒楼门头的牌匾，忍不住道：“归云阁，真是个好名字，只是牌匾也太破旧了。”
看到马车停下，迎出来小二开口：“姑娘有所不知，东家一年前就走了，只留了我们几个伙计，和一个厨子守着，这牌匾破旧，我们也没银子换。”
“进县城一路上也不见几个人，我记得娄县过去还算是繁华，怎么变成了这样？”
赤风边问边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小二。
第15章 行个方便
“几位客官还是先进去，今日虽出了太阳，可咱们这里风大，仔细着了风寒。”
小二将马车停到后院，才进来招呼。
“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住店，两间房。”赤风顺手递给小二一块银裸子。
“好勒，你们且住着，我们这就把最好的房收拾出来。”
小二喜滋滋的去叫另一个伙计，顺便到厨房踹醒在炉灶旁打盹的厨子。
“来客了，起来忙活了。”
厨子不满的眯了眯眼：“什么客人，怕不是乌图打过来了。”
“小心说话。”
饶是在后院，小二也谨慎的望了望门外。
厨子却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
“有什么好菜赶紧做出来，送到大堂去。”小二瞪了眼厨子才踏出门槛。
“小姐，这么大的酒楼，今日好像就我们三人。”
空荡荡的大堂，让红蕾觉得说话都有回音。
“预料之中的事，封锁边境，商路不通，乌图又时不时的侵扰，百姓们必然待不下去。”
亦寻心经常到处游历，虽是世家出身，但对百姓的生活很了解。
“姑娘说的没错，能走的都走了，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无处可去，所以才留在这里。”
厨子端着几个小菜走了进来。
摆好饭后，厨子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几位来此，是做什么？”
赤风有些戒备的看向立在一旁的厨子。
厨子忙道：“诸位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几位，附近隔三差五就会有官兵搜查，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本来娄县还有些人，但这些官兵们除了搜查，还做些强抢之事，所以一年多下来，人也越来越少了。”
“就没人管他们吗？”
红蕾气愤的拍了拍桌子，有敌人不去打，反倒来骚扰百姓。
“谁能管得了，那都是新任李大将军的手下，我们县丞万不敢得罪。还是亦大将军在的时候好，乌图不敢来犯，亦家军军纪甚严，从未发生过欺负百姓之事，可惜好人没好报啊。”
听厨子提起亦将军，红蕾怕勾得亦寻心伤心忙道：“天气这么冷，再来个热汤。”
“小姐，您多吃点，一会好好休息，赶这么多天的路，着实累人。”
许是在路上颠簸了太久，这一夜亦寻心睡得还算安稳。
一夜休憩，三人都恢复了精神，亦寻心对两人开口：“赤风你去黎城找李将军。”
“找李将军？”
红蕾赤风两人不明所以，都有了官文路引，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黎城，怎么反倒要去找李将军了。
见两人不明白，亦寻心解释道：“现在的黎城守卫森严，有陌生人进入，一定会引起一些注意，我们行事恐多有不便。
赤风去找李将军，就说为寻弟弟尸身，这样就可以牵住他们的视线，我和红蕾才好暗中查探。”
红蕾大赞：“我就知道小姐是最厉害的。”
赤风走后没多久，亦寻心也带着红蕾出门，持着官文路引，正大光明的进入黎城。
黎城还是亦寻心原来见过的样子，城墙坚固，城内秩序井然，各司其职。
只是城中的百姓少了许多，只有零星一些商铺和酒楼开着。
两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赤风此时也已经潜入了李将军府，见到了接任大将军之职，年近不惑的李良寒。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潜入将军府。”
李良寒看着抵住喉咙的寒剑，低声呵斥。
“李将军，我是亦家亲卫，这次来是想请李将军帮忙，寻找少爷尸身。”
“亦家亲卫？亦家被圈禁，你却私逃至此，该当何罪？”
李良寒生怕赤风的剑戳破自己喉咙，声音压得很低。
赤风冷冷道：“李将军，你是我们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难道你也相信他通敌？”
李良寒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
“亦将军自然不是这样的人，可谁能担保你们家小姐和少爷，也是一样。大战之前，他们两人可身在乌图境内。”
赤风冷言道：“李将军，战场上的事我不懂，我只是想为亦家尽忠。如果您还顾及旧义，还请行个方便。”
李良寒再次沉默，许久后才点了点头：“先把剑拿开。”
赤风收回了剑：“李将军，也不必太过麻烦，只要我做事的时候，你的手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早些寻到少爷的尸身，还有我想见将军一面。”
李良寒将一个令牌扔给赤风：“见面之事，岂是那么容易的？容我想想。”
赤风接过令牌，向李良寒拱手：“希望李将军能早些安排。”
离开将军府，赤风感觉到有人跟着，三下两下便甩脱了后面的尾巴。
“将军，人跟丢了。”
“跟丢了？”李良寒面露冷意。
“属下无能。”
李良寒正要发火，一旁的一位军师装扮的人开口。
“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将军府，自然有两下子，况且我听说亦家亲卫，堪比皇家隐卫，跟丢也不丢人，你先下去。”
听到秦牧发话，探子抬头看了眼李良寒，见他摆手赶紧退了出去。
“亦家人倒是忠心。”
李良寒的话让人听不出任何情感。
“将军放心，既然来到了我们的地盘上，还怕他插上翅膀飞了，再说我们不也在找，死不见尸总归让人不安稳。”
秦牧的话戳中了李良寒的心。
大战结束后，李良寒便命人快马加鞭，将奏折和一系列的证据面呈圣上，必胜之战大败，皇上怒极，顾不得再查，便定了亦家的罪。
就此亦泽渊背上了通敌之罪，但亦泽渊和亦家军在百姓心中极有声誉，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对外宣称战败获罪。
是以无人问津亦泽渊和亦寻熙的情况，可李良寒派人打扫战场，并未发现亦家兄妹二人的尸身。
所以才有了封锁黎城，和常常盘查附近郡县之举。
“军师，你觉不觉得亦家亲卫来的迟了些？”
李良寒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你早想到了。”
秦牧是李良寒身边的一把好手，是军师，更是谋士，李慕寒现在对他非常倚重。
“亦家亲卫时隔一年多才出现，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秦牧说完见李良寒变了脸色，嘴角微弯。
“莫非亦家知道了什么，有别的动作？”说出这话，李良寒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