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凉月夜,玉骨重现
南冥地界,正值子时。
整个灵溪镇陷在朦胧的月色里,如同沉睡的婴儿,安静香甜。
三月的微风吹过,夹杂着淡淡的草木花香之气,沁人心扉。
万簌俱寂的月夜中传来阵阵银铃声,穿过沉寂的黑夜,变得越发的轻灵透彻。
然而再悦耳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都显得格外的突兀。
朦胧灰白的月光下,一名女子缓缓而来。
纤细的手中撑着一把黝黑的伞,伞面上一朵火红的往生花格外的妖艳。
每根伞骨的末端都坠着一个银铃,随着女子轻盈的脚步微微晃动,发出阵阵悦耳之声。
女子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额前的几缕发丝随着夜风轻轻飞扬,发冠上插着一支小巧的木簪。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明眸皓齿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身火红的落霞霓裳裙,在清凉的月色下,尽显妖娆之态。
广袖周边以及裙摆上绣着白色的樱花,随着女子的走动,仿佛真的樱花要从枝干上随风而下。
五指宽的同色腰带束在腰间,让女子原本纤细的腰更加显得盈盈可握。
腰间坠着一把精致的翠玉扇子,虽只有两寸大小,但若是修仙之人一眼便知此物非凡。
此时,昏暗的街角处,两个踉跄的身影晃晃悠悠走来。
一名男子手中握着小酒壶,另一只手搭着旁边男子的肩膀,打了个嗝,言语中有些恼怒。
“嗯?这么大半夜的………是谁在摇铃?吵死了!”
身旁的男子醉眼朦胧的摆了摆手,醉醺醺的回应着。
“吴,吴兄……你,嘿嘿,喝多了……幻听,幻听!”
两人晃晃悠悠走到街中,一阵淡淡的桂花香随风入鼻,银铃声变得更加清晰。
他二人先后眨了眨眼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些,仿佛是为了验证这银铃之声并非是幻听。
待到睁开眼睛之际,只见是一名美貌女子,撑伞迎面走来。
那名被唤作吴兄的男子推开旁边的人,痴笑着走上前去,拦住了女子的去路。
“嘿,小美人……这么晚,嗝……一个人多危险呀。不如,哥哥送你回家呀?嘿嘿……这柔顺的长发倒是衬的小美人更加魅惑!”
女子眼睑轻垂,没看他一眼,声音冰冷的如冬日里的湖水。
“不想死,就赶紧滚!”
一听她这话,男子恼羞成怒的把手中的酒壶扔到了地上。
壶中的酒混着地面上的尘土,溅到了女子裙摆的白樱绣花上面。
女子低下头,看着有些污秽的白樱绣花,眉头微微皱起,握着伞柄的白皙手指紧了紧。
见她不语,男子抬手捏住女子的下巴,言语中满是轻蔑与嘲讽。
“不识抬举,知道小爷我是谁么?我可是南冥吴逊的长子吴明泰。
爷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气。这大半夜还在外游荡,你能是什么好货色!”
此时,身旁那位男子也跟着附和道:“我看你就应了吴兄吧,以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得到吴公子的青睐呢!”
女子不屑一笑,阴寒的声音随之而起。
“你们……可以去死了!”
话音未落,吴明泰的手便被不明之物齐齐斩断。
温热的鲜血溅了旁边之人一脸,瞬间醒了所有的酒意。
只听原本轻柔的银铃声骤然变得刺耳,女子双目刹那间变成血红色,抬手祭出黑伞悬浮在吴明泰头顶。
伞下之人一息之间面颊凹陷,身体逐渐枯竭,体内金丹也随之而出。
她嘴角勾起,深深的轻蔑之意。既为修仙问道之人,却是如此龌龊,简直有辱仙门。
待到所有的精气被吸食殆尽,伞面上那朵往生花似乎变得比方才妖艳了些。
此刻一旁男子如梦初醒,在万般恐惧中转身便跑。
然而没跑出多远,便被一道白色的光剑穿胸而过,跪倒在地上,眼中尽是不甘之色。
女子收回伞,依旧轻柔的握着伞柄,银铃之声也恢复之前的清脆柔和。
眸中的血红色渐渐褪去,而后面无波澜的撑着伞缓缓离去。
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随风飘动,宛若初落人间的仙子。
只是究竟是那九天之女,还是暗夜中的修罗,却终究是无人知晓。
行至郊外的林间道路,一阵红色的灵光闪过,从女子的身体里出来一个男子的元神。
男子身着一件雪青色的长袍,青莲色的宽腰带束在腰间,勾勒出现男子健硕的曲线。
腰侧垂着三条南海珍珠串成的珠链,末端紫色的流苏随着外层轻盈的薄纱广袖无风自动,在夜色下尽显魅态。
如刀刻般的墨眉下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眼波流转,似勾起千分缱绻。
肌肤莹白如雪、葱鼻如玉,唇若含丹,说不出的俊美与妖冶。
一边的嘴角轻轻上扬,张扬而略显邪魅。
削薄红润的双唇轻启,声似玉石,温润纯净,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慵懒。
“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卿歌你还是如此的善良,居然放过了一人。
不过,毕竟是前仙门之首幽怀君所带之人,品性自然是无话可说。”
卿歌听到前仙门之首幽怀君时,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
一息后便松开了手指,随即嗤之以鼻道:“与其有力气在这消遣我,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寻回自己的真身。”
男子不以为耻,反而魅惑的笑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划过女子白皙的脸庞。
“没办法,只能怪卿歌的气息太让我着迷,以至于我的元神只想呆在你这里。”
说话间男子忽然收起那抹轻浮的神色,双目凝重且深沉。
“有人来了,而且修为不低。当心!”
话落,一阵灵光流转,便又回到卿歌的身体里。
卿歌旋即飞身掠上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接踵而来了四个身穿长袍,仙姿绰约的人。
为首的姜临风环顾四周,疑惑道:“人呢?刚刚还看到的。追寻了那么多年,不能再被她逃了!”
忽闻身后银铃声起,卿歌撑伞缓缓而降,轻轻落地。
一根手指缠弄着胸前一缕青丝,嘴角那透着邪魅又有些冰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可是在寻我?”她朱唇轻启,娇声问道。
不等他们回话,她纤细的右手翻转,五指微握。灵光闪耀间,一把通体莹润的玉剑出现在她手中。
玉剑泛着浓郁的灵光,镂空着雕刻着樱花。与其说它是剑,不如说像枯骨更加贴切。
剑柄末端坠着一朵白玉雕刻的樱花,中间嵌着一颗红珠,剑身上端刻着剑如其名的两个字‘玉骨’。
见此情形,四人同时抽出佩剑,周身泛起的灵光宣示着他们的修为不俗。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传闻中的女子,有些无法想象她曾经犯下的罪孽。
可身为修仙之人,大道为公,又岂能因她是一介女子而忽略她的恶行。
不待她开口,姜临风义正辞严的出了声。
“寻了你这么久,今天你休想再逃!”
卿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语气淡然又似带着浓浓的惋惜。
“逃?即便是我就在这儿,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们,今夜怕是要把性命交待在这儿了。
不如让我来猜猜,请你们来的是谁!猜对了,你们把命留下。至于猜错了的话,哼……一样把命留下!”
第2章 玄风尘绝,诛心未灭
他们完全没有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齐齐指间掐诀控剑,刹时间剑气四起。
一身黑色长袍的莫尘横眉怒目,周身一股浩然正气。
“少废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们要替天行道,除掉你这个妖孽。
风玄剑阵!”
他一声令下,四人手中的佩剑变幻成了数十只灵光大盛的剑,围成了一个圆,将卿歌困在剑阵中间。
为了防止意外,他们没有与她进行招式对决,而是直接使用了共创的最强剑阵。
四人齐声默念心法,剑阵伴着强劲的剑气慢慢的开始缩小范围。
周遭的树木受剑气的波及,轻轻晃动。些许鲜嫩的树叶被剑气划过,如同一只只绿色的蝴蝶,飘落在地面上。
在灰蒙蒙的月夜里,织就了一副别有韵味的画面。
剑阵随着四人的心诀停在了距离卿歌约摸四尺之处,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止步不前。
他们控剑的手已经有些吃力,然而剑阵中的卿歌却依旧面不改色,丝毫不受剑阵的影响。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似乎压根就没把他们的攻击放在眼里。
懒洋洋的声音,从唇中溢出。
“呵呵,我道是谁?原来是仙门散修中赫赫有名的玄、风、尘、绝啊!”
看着她如此泰然处之的神情,四人有些慌了神。
为首的姜临风眉宇间浮上浓浓的疑惑。
“为了一击即成,风玄剑阵倾注了我们四人的全部修为,而她却似乎无所畏惧。难道她的修为当真到了如此强大的地步?”
莫尘眼中亦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不可能!不是说二十一年前,幽怀君废了她全部的修为么?纵使她有上等灵器在手,即便再修炼二十年,也不可能强大到如此地步。”
其实说到底,他们只是不肯承认失败的事实。
玄、风、尘、绝四人虽不是正统的仙门修士,却也是散修中赫赫有名的佼佼者。修为不亚于仙门正统的一些弟子,甚至在整个修真界之中也颇有名望。
只是如今,在二十一年前被废去修为的女子面前失了手,让他们懊恼的同时,还有些许不甘。
卿歌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甚是觉得可笑。如此自命不凡,还妄想来取她性命。
不知是他们太天真,还是请他们来的人太精明。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对她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说完了么?说完的话,该轮到我了!”
卿歌唇间讥笑,葱玉般的手指轻轻握着伞柄。
低垂的眼睑轻轻抬起,‘玉骨’便横卧在了她的面前,等待着她的指令。
玄、风、尘、绝四人被她这一举动深深震惊到,无需心法剑诀,便能随意操纵佩剑。
等等,她的剑又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她的剑没有负在身上,也没有放在任何储物袋中,而是直接在手中凭空化形。
那么他们对她而言,不过只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此刻四人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弱小且被废了修为的女子,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卿歌看出了他们脸上的震惊,嘴角笑意更盛,带着深深的玩味。
轻笑间,‘玉骨’灵光大盛,围着卿歌周身绕了一圈。
一阵‘铮铮’之声响过,四人所组的风玄剑阵,便被她的‘玉骨’轻而易举的攻破。
剑阵中注入了他们全部的修为,剑阵被破之际,修为受损。四人被震出五米开外,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随着所有动作的停止,‘玉骨’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都说了今夜你们要把命交待在这儿,你们偏偏不信。对了,刚才我还没猜是谁派你们来的呢?”
玄、风、尘、绝中的宁绝嗤笑一声。
“笑话,我们四人非仙门中人,不依附任何门派家族,何来谁人指派?出现在此,只因你残害生灵,罪恶滔天!”
卿歌对他的话并没有很在意,仍旧一副散漫的样子。
“无所谓喽,就算是罪恶滔天,你们这些人,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还能把我怎样?”
方青玄扬声道:“今日,葬在你手上是我们修为不够。不过,像你这种如此罪大恶极的妖孽,自有人替天行道,总有一天会被仙门诛杀!”
卿歌美目一沉,没了刚才的玩味之意,周身泛着诡异的红光,双目瞬间变成血红色夹杂着几缕淡淡的金色。
她右臂伸出,隔空便掐住了方青玄的脖子,将他悬于半空之中。眼底的愤恨之色,一目了然。
“青玄!”其余三人齐呼出声。
卿歌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妖孽?诛杀?呵呵……当初各大仙门齐聚潮生涯,想置我于死地。
当初罪孽皆已还清,如今二十一年已过,却仍旧追着我不放。只怕替天行道是假,抢夺我手中神器才是真!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替天行道,我倒想问问,替的哪重天,行的哪方道!”
卿歌玉手一扬,那名叫方青玄的男子便被甩在一棵树干上,翻滚了两圈趴在了地下。
姜临风慌忙拖着负伤的身子前去查探,发觉他还有一丝气息,便松了口气。
卿歌的双目刹那间恢复了之前的冰凉深沉。
四人再没有任何言语动作,似乎在等待着生命中最后一刻的来临。
然而,除了那婉转清澈略带冰冷的声音,他们没有等来卿歌的任何动作。
“方青玄、姜临风、莫尘、宁绝,正义凛然、襟怀坦白。无门无派,一心以修仙问道为念,惩恶扬善为任。
四人不谋而合,成为仙门中的传奇佳话,人送雅号‘玄风尘绝’。”
说到最后,卿歌鼻间发出一声浓浓的叹息。
只是可惜了,那个如清风般的幽怀君已经不在了。不然这样如明珠般的皎皎君子,若是归于他的潮生涯,该是何等的有幸。
他们不明白她说这些是为何!他们行走于世数十年,向来不问各大仙门间的是是非非。
只是听仙门修士谈起让人闻之色变的妖孽,才想要替天行道,一直追踪她如此之久。
然而,她却对他们了如指掌。还有她口中所说的神器,一度让四个人陷入了匪夷所思之中。
卿歌哼笑一声不再理会他们,撑着那把伞径直离去,将他们所有的疑惑甩在了浓浓的黑夜里。
清凉的月光下,那把黑色的往生伞泛起了丝丝红光。方才那个妖魅俊朗的男子出现在了伞下。
“为何要我放过他们?”
卿歌停下脚步,横眉立目的盯着他。
“没有为什么!你以后若再敢随意支配我的身体行动,就别怪我取了锁灵环,让你消失在这个世上!”
说着,她便扬起了右手。
广袖下的手腕上,一只七彩琉璃的手环若隐若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男子无可奈何的轻笑出声,对她的威胁丝毫没有不悦。
“唉,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依旧是如此良善。只是,你放过了他们,他们又可曾想着放过你?”
卿歌轻咬着唇,眸间浮上一抹失落,柔嫩的双唇轻启,欲言又止。
男子并没询问她想要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她面前,抬手覆上她握着伞柄的纤纤玉手,等待着她的回应。
良久,卿歌唇角轻轻一扬。
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费了她好大的力气,男子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更加的轻柔。
第3章 仙资玉人,只余宁绝
朦胧灰白的月光下,一紫一红的两道身影,彼此相对而立。
卿歌原本有些失落的脸上,浮上了一丝丝的不屑。
“哼,不放过我又如何?别说是他们四个人,就是各大仙门的人都来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男子松开她的手,爽朗的笑出了声,而后抬手捏上了她的鼻子。
“哈哈,你这嚣张的模样我可真是喜欢的紧!
管它什么妖孽什么仙门,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我们走吧,找处清幽的地方歇脚。”
卿歌应声点了点头,看着身旁这个放肆而又张狂的男子,心中浮上了阵阵暖意。
“冥寂!”
“嗯?”
“谢谢你!”
冥寂似乎很怕卿歌跟他说道谢的话,有些手足无措的走出伞外,看着前面一棵粗壮的大树,顾左右而言他。
“我看这儿就挺不错,就在此处歇脚吧!”
他始终都是如此,一身的骄傲。
卿歌看着他这个样子,无奈的露出一个笑容,略带了些酸涩。
冥寂没有回到卿歌的身体里,而是布下了隔天阵,将那棵树周五尺之内用法术阻隔,挨着她轻轻坐了下来。
“安心歇着吧!”
没有过多言语,卿歌收了往生伞靠在了他的肩头闭上眼睛,不久之后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自二十一年前离开潮生涯后,那么多个日夜,唯有他在的时候,她才会睡的如此安稳。
借着月光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脸庞,冥寂的指尖掠上她有些微凉的侧脸。
沉浸在她恬静的睡颜里,冥寂脸上收敛了之前的张狂,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润如玉,透着深深的疼惜。
夜,静谧如水。
偶尔传来的昆虫鸣叫,使这个安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活泼之气。
轻盈朦胧的月光倾泄而下,为这浓郁的黑夜披上了一层薄纱,缥缈而又悠远。
冥寂将她轻轻靠在树干上,起身离开了隔天阵,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而去。
但凡想要取她性命的人,即便是以所谓的正道为由,他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本他以为,他和卿歌离开了这么久,再回过头来寻找他们,会颇费一些力气。
却不曾想到,当他到达方才的地方,玄风尘绝中的三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生命迹象。
冥寂快速上前,发现三人身上的伤口泛着丝丝黑气,显然就是被身带魔气之物所伤。
可是,他与卿歌一路行来,若是有魔气堂而皇之的出现,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更何况,怎么会如此巧合。他与卿歌刚离开没多久,他们便丢了性命。
若是照这么看来,这几人的死就是必然的。
如果仙门中人得知玄风尘绝一直追寻卿歌的下落,如今人死,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卿歌所为。
那么更多仙门便会以替天行道为由,名正言顺的诛杀卿歌。
原本,二十一年前这一切是非恩怨都已结束,而今却有人刻意挑起事端,让二十一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
其中的目的,他怎会不知。
冥寂回头望了眼卿歌所在的方向,尽管根本看不见她,但是他仍旧觉得,眼前便是她酣睡的模样。
纵使有隔天阵在,他似乎仍放心不下。犹豫了一番之后,这才寻着残留的气息寻找兴许幸存的那一人。
深邃的黑夜滋生着诸多的晦暗杀戮,似乎这黑夜能带走所有的罪恶,以至于所有的邪恶都在这寂静的夜里进行。
宁绝拖着受伤的身体,吃力的攀上一棵大树。如今伤重,他已经难以御剑飞行。
他这一命是玄、风、尘三人用命换来的,他必须活着,找出这幕后之人为他们报仇。
宁绝攀上大树没多久,随后而来的一人停留在了树下。
浑身被淡淡的黑色烟雾笼罩,手中的那把剑同样泛着丝丝黑气,隐去了佩剑原本的模样。
宁绝透过交错的树叶,看着树下之人,脸上满是痛若的神色。
这伤口灼人的疼痛感,让他差点忍不住哼出了声。
鲜红的血液夹杂着黑气,从胳膊上滴落到树叶上,再流几滴怕是会直接落在那人的肩头。届时,只怕是他也难逃魔掌。
宁绝绝望的闭上的眼睛,将生死交由了上天决定。
若终究逃不过一死,但愿来世依旧有幸与他们三人一起,再来行这世间之路,扬人间正道。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异响,将树下那人引去了别处。
良久不见他回来,宁绝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轻轻吐出一口气。
“喂!”
赫然出现在树上的冥寂,将原本放松的宁绝吓的直接掉下了树。
冥寂一脸嘲讽的瞬间出现在了树下,看着有些狼狈的宁绝,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呵,什么玄风尘绝,也不过如此!”
宁绝被他的修为震惊了,细想了下,哪怕现居仙门首位的谪溪君修为好像也只是到了化神的境界。
倒从未听过仙门中有这么一号人物。这修为怕是早已跨上了渡劫飞升的境界了吧。
稳了稳体内真气,宁绝起身恭敬的对他拜了礼。
“宁绝多谢上仙相救!”
“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为了救你。若不是你们四人非要来找卿歌的麻烦,我才懒得回过头来杀你们!
原本,我是想悄悄除掉你们的。如今你们四人死了三个,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看来要好好留着你才行!”
宁绝一瞬间颠覆了对他的认知,有些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些话是否真实。
修仙之人向来以天下拯救苍生为己任,而他却云淡风轻的将杀戮脱口而出,岂非违背了仙道的本质!
没等宁绝明白他话中之意,冥寂的手中多了一只玲珑剔透的玉盘,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格局分明。
他随手拨弄了几下,瞬间将身负重伤的宁绝收了进去,随后满意的勾了下嘴角。
“好好在里面待着吧,用到你时,自然放你出来。至于我会不会忘记,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哦,对了,你有没有练过辟谷啊?我可没功夫给你找吃的!”
冥寂将玲珑玉盘收起,一息之间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安置卿歌的那棵树下。
看着空无一人的隔天阵,冥寂的心瞬间悬了起来。双眸中失去了色彩,有些颤抖的身体透露着他此刻的不安。
“卿歌!卿歌!”
强烈的恐惧感让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正当他想要用秘术探寻卿歌的身影时,那个让他心安的声音随之响起。
“冥寂,你去哪儿了?”
转头看到完好无损的她,冥寂轻轻松了口气,眼中的不安渐渐淡去。
他上前一把拉过她拥在怀里,言语间有些恼怒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吓死我了,你去了哪里?以后千万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了!”
听他说起这话,卿歌的眉间染上一丝气愤。
她醒来便察觉他不在,他居然还反过来叮嘱自己别离开他的视线。真的是在一起久了,所以才不讲一点道理了。
见她久久不回话,冥寂松开她,看着她略微气愤的脸庞,才发觉好像是自己离开她的。
一时心虚之下,竟再没多言语,直接化成一缕灵光,回到了她身体里。
第4章 借刀杀人,心中自知
如此情形,卿歌便知道他肯定又背着自己偷偷做了什么事情,怕她知晓。
“冥寂,你刚才究竟去了哪里?”
片刻过后,没有听到冥寂的回话。
卿歌也不急燥,就那么静静的等着。她知道,用不了多久他自己肯定会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冥寂终于现身,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变化。见她依旧平淡如水,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没什么!我刚才只是想回去教训教训玄风尘绝。
只是没想到,我刚到那里,他们就死了!我只是怕你会误会,所以才不想让你知晓。”
听他这般义正严词的解释,惹得她一阵低笑。
“教训?我看,你是想回去杀了他们吧!”
冥寂没有言语,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然而卿歌心里很清楚,为了自己,他做了很多明知不能做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卿歌取出那把黑色的往生伞,将它搁置在一旁。
伞面上那朵红色的往生花,依旧没有盛放。
“他们是怎么死的?”
冥寂没想到她会询问他们的死因,想就此错开话题。侧首看着往生伞,脸上说不出是何表情,似有些纠结。
“他怎么样了?”
卿歌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伞骨末端的银铃,望着伞面仍旧未开的往生花,言语中没了之前的冰冷。
“还是很虚弱!当年往生伞只收了他零星的残魂碎片而已。若想全部复元重生,还不知道得需要多少年。”
冥寂看着她眼中满满的期许,映着月光的双眸闪亮如星。本欲抬手抚上她的肩头,却犹豫了一下缩回了手。
“别担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每日撑着往生伞,吸收了足够的天地精华之气。况且,往生伞吸收的那些修士精气,对他的复生也能起到不少的作用。”
卿歌轻轻点了点头,轻抿的双唇掩饰不住她心里的失落。
“你还没回答我,玄风尘绝是怎么死的?”
冥寂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于是便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
“我本来是想杀了他们的,但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身上伤口泛着丝丝黑气,是被沾带魔气之物所杀。”
听到此处,卿歌鼻间传出鄙夷的轻哼。
“哼,这明摆着就是冲我来的!近些年,玄风尘绝在仙门之中颇有名望。追踪我的事,也是众人皆知。
若是此番他们死了,不管是不是我杀的,这笔帐就自然而然算在我的头上。
到时候,百家仙门不就可以再一次名正言顺的以替天行道为名,置我于死地么?还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冥寂看着眼前这个精明的女子,她能将所有事情看得通透,也知旁人的别有用心,却从来不惧。
有时候明明可以解释,却偏偏懒于为自己辩解。真不知道该说她懒,还是该说她不屑旁人怎么看待。
原本的她,也曾是一个在意别人看法,顾虑别人感受的女子。只是,这些是是非非扼杀了她所有的顾虑。
说她残害仙门子弟,那她便杀给他们看好了。说她手段残忍,那她便残忍的让众人闻之色变好了。
可是,这个女子杀的明明是罪有应得之人,却在仙门之中不曾解释半句。
不过也对,即便那些人全部罪有应得,在那些各怀鬼胎的正道眼里,那也是滥杀无辜。
冥寂对此次他们的如意算盘有些不屑,翻手将玲珑玉盘唤了出来,胸有成竹的看着卿歌。
“若真是这样,那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可当真是打错了!”
卿歌看着那笼罩着浓郁灵光的玉盘,眼中充满欢喜。
“这是那个可容纳天地万物的玲珑盘?这神器为何会在你手中?”
“你就别管它是怎么在我这儿的,总之有它在,他们的阴谋别想得逞。”
冥寂将玲珑盘交到了卿歌手中,面无波澜的看着她。这人人都想得到的神器,却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给了她。
卿歌盯着右掌中的玲珑盘,手指轻轻握住,掌中灵光渐灭,玲珑盘便消失在了她手中。
“如今,我们手中已有三件神器,还有四件下落不明,我们可以慢慢寻找。可是,其余的三件……”
冥寂对她的担忧略为不满,这个女子自幽怀君殒身之后就终日忧心忡忡。尽管有了复生之法,在他没回来之前,她永远都是一种负担。
冥寂的手指弹上她的额头。
“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
他不说还好,听他提起,卿歌脸上顿时满满的愧疚感,低着头沉默不语。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或许依然是那个逍遥自在的冥寂,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见她神色突然暗淡,冥寂心有不忍。
想当初,她也是个明媚活泼的女子,笑起来甜甜的,有着那个年龄特有的天真烂漫。
只是,当所有的事情发生以后,她就变了。他想,惟一没有变的,大概就是自己还在她的身边吧。
月凉如水,夜空中那轮明月,笼着淡淡的微光,照亮了林间的道路,却不曾照亮她的迷茫。
良久,卿歌悠悠道了声:“对不起,冥寂!”
冥寂突然哽咽了一声,若真的追究谁对谁错,那么,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即便她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对什么都丝毫不在乎,但是他知道,她心底是渴望被理解。
只是所有的一切,让她穿上了一层冷漠的外衣,变成了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冥寂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树干上。
“对不起已经弥补不了你对我的亏欠,不过你可以先欠着,等我想要了,再来弥补也不迟!”
卿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她不如所云,冥寂便转移了话题。
“崇信那边近期又出现了妖物作祟,频频扰乱百姓生活。后起的平凉苏家仙门犹如神助,依靠自家丹药拯救了诸多百姓,还顺带收了不少的散修门户。
如果我所料不错,炼尘珠或许在苏家手中。”
“炼尘珠?有何用?”
卿歌好奇的问出声,在她的记忆里,所见的神器也只有手中的几件和那把具有斩妖除魔之力的幽冥剑而已。
“炼尘珠,通体呈水蓝色,用之做引所炼之药,医百病,逆生死。
所以我怀疑,苏家手中有炼尘珠。不然一个以剑术修道的仙门,怎么会有如此灵丹妙药!”
听他说的如此详细,卿歌眼中有些难以置信。
“你元神一直在我身体里,而且有锁灵环的牵制,不能离开太久,是如何得知平凉苏家的事情?”
对此,冥寂又开始了他一贯的骄傲。
“虽不能离开你太久,但是我是谁啊,想探知哪里的情况还不是轻而易举。
好了,早点歇息吧,明早我们动身前往平凉苏家。有我在,不用担心!”
闻言,卿歌的内心顷刻间变得轻松,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微凉的夜风吹拂着整片树林,树叶随着微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隔天阵里,那片微薄的灵光之下,一片独有的宁静。在这个寂寥的夜里,演绎着他们的前世今生。
第5章 镇中偶遇,送其尸身
今日大早,灵溪镇街上一处地方,围着很多人,夹杂着嘈杂的议论声。不少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最近就听说崇信那一带不太平,有妖物出没。看来是真的,咱们南冥这儿也出现了。”
“这死的这人是谁啊?活活像画本里那种被狐狸精吸走了魂的样子。”
“呵,这不就是吴家那个仗着自己爹会那么一丁点修仙的本事,生性好色,成天到处欺男霸女的吴明泰吗?
只有他们家以鱼龙纹作图绣在衣服上,寓意鱼跃龙门,飞腾之意。”
“呸,一门名不经传的小门小户,当真以为自己家入列仙门之名了。如今被妖物杀了,还真真是报应不爽啊!”
“哎哎,那边那人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了心脏吧。这两人死的可真是够惨呐。”
“……”
若是常人见到这种情景,早就惊吓至极,然而这些人却毫无惧怕之色。
许是这吴明泰平日里作恶多端,如今死了,人们心中的惧怕早已经被痛快取而代之。
所谓仇者快,即是如此。
人群之中嘈杂之声还未见消退,就听有人嚷道:
“快看呀,那不是温岭世家仙门的人么?”
人群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三名男子身着潮生涯的月白色长袍,手持佩剑。
交领、广袖边和束衣腰带上都用流光冰丝绣着六瓣霜花。腰间皆坠着一颗冰珠,晶莹剔透,透着阳光闪亮的有些刺目。
温岭世家,自首任仙主幽怀君起,便以这霜花为仙门象征,喻意纯洁如冰雪,不染尘世。
腰间的冰珠实则是由水凝成,它的成型便是由佩戴者的修为决定的。
修为尚浅之人,冰珠的颜色会略显浑浊,修为越高,冰珠就会越纯净通透。
为首之人便是如今世家仙门的大弟子世星涧。
面容清秀,透着典雅。虽看不出年岁几何,但英俊的脸上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紧随其后的是双生子世风涟和世云涯。
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琉璃色浅浅的眸子,桃花般粉嫩的双唇,礼貌的对着众人颔首。
年纪虽轻,腰间的冰珠却是晶莹剔透。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着实不简单。
三人穿越人群,走到吴明泰的尸体跟前。
世星涧蹲下身子,伸出手掌。掌间灵气流转,探上了吴宇泰的头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世风涟问道:“师兄,如何?”
世星涧本欲开口回答,世云涯两步挤上前去。
“还能如何,一看便是被什么东西取走了精气魂魄呗,怕是连轮回都入不了喽。”
声音清脆带了些欢快,说完便冲周边的人们笑着招招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眉眼弯弯的,可爱的有些稚气。
周围有些姑娘不免娇羞了起来。世风涟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他这个弟弟,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忘玩闹。
世星涧起身望向世云涯,迎着阳光温尔一笑。
“云涯说对了一半,这人不止是精气魂魄被取走,就连金丹也被取走了。”
“什么?”
“什么?”
两人的惊讶之声同时响起。
世风涟拧眉道:“这样看来,此处的祸事并不是什么妖物所为。听闻妖物有些靠吸食修士的精气魂魄用以提高自身修为,可是金丹对妖来说毫无用处。”
世云涯握着拳头,咬着拇指,眼睛中透着玩味的目光。
“那一定是觉得金丹稀有,所以拿去卖了。”
世风涟有那么一瞬间想一掌打过去,咬牙切齿道:“云涯,你能不能正经些,我们在做事。”
世星涧却不以为然,他熟知,云涯虽有时玩闹了些,但能力却不容小觑。
三人走向不远处趴在地上的人,却发现此人与吴明泰死状截然不同,只是被一剑穿了心。
世星涧伸出手检查了一下伤口,双眉深皱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是……玉剑镂空花,枯骨无从生。是她!”
世风涟有些云里雾里,茫然问道:“师兄这话何意?她是谁?”
世星涧没有作答,拿出乾坤袋将两具尸体装了进去,对周围的百姓进行安抚。
“诸位不必担心了,此事并非妖物所为,只是恩怨事非罢了。”
听到非妖物所为,周围的人便没了之前担忧神色,人群便散了开去。
向路人打听了吴家所在,世星涧拂了衣袖,神色有些凝重。
“走吧,先去吴家一趟!”
一路无话,行至镇北的一座宅院附近,雕阑玉砌,桂殿兰宫,让世云涯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
“哇哦,这吴家还真是富裕的很!”
世风涟依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世星涧这次也不免有些无奈。
这世家乃是仙门之首,其财资只会比别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潮生涯虽不是这般金碧辉煌,却也能称得上琼楼玉宇,人间仙府。
世云涯此刻的表情确实夸张了些,但念在他顽皮的性子,也就由了他去。
世星涧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乾坤袋,双唇轻抿,正色道:
“别闹了,送完尸首,我们还有要事去做!”
世云涯收起玩闹之色,紧随其后,直奔吴宅大门而去。
吴宅的两名守卫伸手拦下了他们,但见三人气度不凡,故而语气也是相当客气。
“三位仙友是何家的人?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二位,我们是温岭世家的人。途经此地遇上件事,因是关于贵府,所以前来拜访一下家主。”
因自家公子也是修仙之人,他们对几大仙门也有所耳闻,因此便不再怠慢,引着三人进了大门。
其中一人,匆忙往内院而去,停在了一间卧房门口。
“禀家主,有三位自称来自温岭世家的人前来拜访。”
房内的吴逊从榻上起身,脸上有些惊讶,暗自思摸着他们前来何意。
尚未回话,床榻上的女子倒是先出了声。
“这大清早的,你何时约见了世家的人?传闻这世家自幽怀君殒身后,就大不如之前,怎么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吴逊拿起床边矮柜上的衣物,对着门外吩咐。
“我知道了,让三位仙友稍坐片刻,好生招待,我马上就来。”
门外之人应了声,继而离去。
榻上的女子依然窝在被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没落仙门也值得你如此上心!”
“你懂什么!泰儿如今处在结丹期止步不前,若此行能得世家仙门中人指点一二,还怕来日不得飞升?
这世家虽说幽怀君不在了,但赫赫有名的其他几家仙门,不照样屈居于下吗?其中之由又有谁说的清?你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出去。”
约摸一刻钟,吴逊携夫人柳氏到了大堂。
看到如此年轻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屑,却见腰间冰珠晶莹剔透,瞬间眼中浮上满意的笑容。
“让三位仙友久等了,吴某失礼。”
三人身体微微前倾,执手还礼。
世星涧道:“吴先生不必客气,此次冒昧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吴逊引着三人入座,很是客气的问道:“不知三位仙友前来所为何事?”
世星涧打开乾坤袋念了诀,呼吸间,两具尸体齐齐躺在地上。
吴逊大惊失色,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忍不住颤抖。
柳氏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愣的片刻踉跄着扑到吴明泰的尸体上,哀嚎痛哭。
“啊……泰儿,我的泰儿。你让为娘怎么活啊,泰儿……”
吴逊扶了下额头,无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原本有神的双眼瞬间暗淡下来。
第6章 郊外相谈,知她旧事
世风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自古以来生死由命,再多的言语都难慰生离死别之痛。
世云涯稚气的脸上也有些许的不忍,没了往日的顽皮,出言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夫人节哀顺便!”
柳氏跪在地上爬到世星涧脚边,通红的双眼看着他,充满了数不尽的乞求。
“你们有办法对不对?你们是世家的人,幽怀君生来为神,肯定教过你们起死回生之术。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柳氏拉扯着世星涧的袍子,不停的磕头,后被世星涧抬手拦了下来。
“吴夫人,请恕我们无能为力。先不说我们还未修身成仙,即使是成了仙,也不能违背了这世间的生死定律。”
柳氏对修行一事根本不懂,只当他们不愿意相救,气急败坏的抬手一掌打在了世星涧的身上。
“你们修仙之人不就是庇佑苍生么?如今我儿就死在你们眼前,你们为什么不救?你们有什么脸做仙门之首!”
柳氏又要动手,却被世云涯抢先一步握住了胳膊甩在地上。
“你有完没完啊?我们好心把尸体给你送回来,你却不分是非,打我师兄。你是耳朵聋了么?生死自有定律,他到了该死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与其在这怪我师兄,怎么不想想是不是你们家做了什么有违天理之事,才落得如此下场。”
世风涟真是有些欲哭无泪,这个云涯说话就不能委婉些么?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世云涯的手腕将他拉向一边。
“够了,云涯,你少说两句!”
世云涯似乎没听见自家哥哥的话,仍旧气愤难平。他向上来引以为傲的师兄,怎么能由她一介无名妇人殴打。
“我又没说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就让尸体扔在那里,随便喂狗喂狼都行,总比这般费力不讨好强!”
世星涧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修仙之人,自有灵力护体。柳氏方才的一掌自然是没打到他,可是他心中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
至于是因为对死亡无能无力,还是因为在师弟们面前失了颜面,他却是分不清楚了。
柳氏终于死心了,不再纠缠,抱着吴明泰的尸体轻声啜泣。
吴逊看着地上的尸首,眼泪纵横。身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如妇人那般乱了方寸,随即便招呼了仆人将柳氏送回了房里。
“三位仙友见谅,夫人也是一时痛失爱子,乱了分寸,我代她向三位道歉。”
世云涯在一旁冷冷的哼了一声,双手交于胸前,不再出声,他怕自己又会忍不住不平。
世星涧微微颔首,脸上依然带着不失礼数的微笑。
“吴先生,令郎是被吸尽精气而亡,至于双手被何物斩断,尚且不知。旁边那位,是被一剑穿心而死。
事已至此,还请吴先生节哀,我们还有要事,不便久留。告辞!”
吴逊看着另一具尸体,眸中闪过一丝恨意,转瞬即逝。
另一人他认得,是南冥米商的郑业麒的孙子。整日里跟自家儿子混在一起,带着他花天酒地。
此番自家儿子遭人毒手,说不好就是被他连累。
听他们说要离去,吴逊赶忙两步跨到三人前面,伸手挡住了去路。
“吴先生这是何意?若是想请我们为令郎讨回公道,请恕我们无能为力。”
吴逊屈膝而跪,诚挚的请求。
“吴某希望能拜在世家门下,还望三位仙友应允。”
世云涯像是听到了件趣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您说笑呢吧,吴先生。
虽说看得出你对修仙之事有所接触,可是潮生涯自幽怀君以来收的可都是品貌非凡、含霜履雪之人。
您?真的不适合拜在我们世家门下。况且修仙一事讲求仙缘,吴先生平日里练练气延长些寿命就可以了!”
世风涟听到他这话,着急的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个云涯说话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似乎永远跟委婉挂不上边。
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世星涧,忍不住都倒抽了口气。尴尬的轻咳两声,委婉的说道:
“云涯尚幼,说话不懂分寸,还望吴先生见谅。
不过,潮生涯自幽怀君起,规矩便是如此,请恕我等无能力力。
若吴先生有心修行,风家、陌家、傅家的仙主,皆受过幽怀君教诲。且都是上百年的仙门了,自会有吴先生的修行之地,我等就此告辞!”
没再过多纠缠,三人便离开了吴家。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世风涟有些愁眉不展,看着世星涧的背影总是欲言又止。
世云涯不禁皱起了那两条好看的眉毛,他这个哥哥自小就是如此,遇到事情总是犹豫再三,生怕给别人添麻烦。
走在前面的世星涧无奈轻笑,停下了脚步。
风涟这个性子,究竟什么时候能果断些,若是有云涯的一半他也就放心了。可偏偏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如此。
“风涟想说什么便说吧!”
世风涟两步走上前去,与世星涧并肩而行。
“师兄,你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对么?”
世星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了句:
“此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世云涯将刚从摊子上拿起的饰物又放了回去,也匆匆挤上前去。
“所以,这便是师兄没有明确告诉吴先生他儿子是被人所杀的原因?还有师兄说的那个她是谁?是我们潮生涯的人么?”
不知不觉间,三人离开了灵溪镇,走在荒郊野外的道路上。
世星涧点了点头,言语中似乎藏了些担忧。
“你们入门的时候,她已经离开潮生涯三年了。我入门时,她便已在。
听闻她是天生有异,刚出生便被幽怀君收入了门下。而且颇有修仙的资质,甚至短短时间就超越了现在的谪溪君。
后来有一日,她不知何故失了心智,残害了众多的仙门子弟,还伤及了温岭的普通百姓。”
世风涟静静的听着,而好奇心甚重的世云涯问题不断。
“所以,她是被幽怀君逐出师门了么?”
世星涧摇了摇头,对当年之事也是不明。
“不是!后来,我受幽怀君之命,前往临沧风家。当我再回到潮生涯的时候,各大仙门都在。
幽怀君就是在那个时候殒身的,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潮生涯。自此下落不明!”
世云涯漫不经心的顺手从路旁掐了朵小野花,无趣的揪着花瓣。
“那师兄知不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幽怀君天生为神么,怎么会那么轻意就殒身?
况且照当时情形看来,与其他几大仙门也脱不了关系,谁知道那些老狐狸肚子里装的什么药!”
“云涯,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世风涟为了他这个弟弟当真是操碎了心,这种话即便是真的,也只能搁在肚子里,他反而堂而皇之的讲出来。
“怎么了?说了就是说了,做了就是做了。如果他们没做,还会在意别人怎么说吗?你就是胆小怕事!”
“你……”世风涟有些恨铁不成刚的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世星涧知道他并非胆小怕事,而是担心云涯会惹祸上身。
虽然他们都是世家的人,明面上别人不好做些什么,但暗地里谁又知道呢?
“好了云涯,风涟也是为了你好。况且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过去的是非,现在再来品头论足也没什么意义了。”
在崇拜的师兄面前,世云涯乖巧的不再跟自家哥哥抬杠,三人往平凉地界而去。
第7章 阑风絮阁,阵中诛妖
苏家的阑风絮阁建在平凉地界的一处景色秀丽的山上,层林尽染、巨树参天。
明亮的阳光照在青翠繁茂的树木上,折射着点点光芒。山中的青石小道上,绿荫如盖、樾影斑斑。
林间潺潺的流水声夹杂着鸟儿的啼鸣,空灵而又悠远。
一条蜿蜒的青石路,从山脚下的临天门盘旋至半山腰的凌风台。
凌风台右侧的山崖上,一道气势恢弘的瀑布破空而下,如鲛绡万幅,横罩门外。
倾泄而下的水流,汇集在崖下的冲坑里,声似雷鸣。溅起的水沫翻涌,如烟雾腾空,而后流向参差不齐的岩石断层。
仿若身着白纱的仙子,仪态万方的在万顷冷翠中展露她的身姿。
凌风台上聚集着许多慕名而来的人,数百层的石阶直通高处精雕细刻的阑风絮阁。
石阶两侧的石柱上刻着栩栩如生的奇珍异兽,仿佛下一秒便要化作真形,腾空飞翔。
此时,从阑风絮阁高处飞身而下一名女子。伸展的双臂如同一只展翅的燕子,一个轻飘飘的转身,落在了凌风台的青白石地面上。
女子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上半部分的发丝盘在脑后。
前额左侧两根细长的小辫子紧贴额头,经过右耳上方,与后面的青丝固定在一起。
胸前的一根辫子末端系着一颗小小的珠子,洋溢着活泼之气。
两条黛眉下一双美目流转,似带了些轻狂。葱玉般的鼻子下绯红的唇上挂着一抹略带不屑的笑容。
一身墨绿色的衣裳与这苍翠的重山相得益彰。肩膀处和束袖的腕片上用白色的丝线绣着松林纹案,束衣的腰带上挂着两根银链,随着女子的脚步发出轻微的声响。
站在凌风台上刚准备入门的众人,看着这传闻中的苏家小姐,有些惴惴不安。
听闻这苏家仙主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自小就骄纵蛮横,惟我独尊。尤其是最近几年,苏家更是闻名遐迩,以至于她更是目中无人。
一时之间,不少人心中竟生出了退怯之意,有人的脚步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苏沐儿凌厉的目光扫过蠢蠢欲动的人群。
“谁都不许动!爹爹去了崇信,今日的入门弟子测试就由我来主持。
我们苏家门下,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所以,你们最好都做好心理准备,没通过只能怨你们自己没那个本事!
现在我就打开去往伏妖阵的通道,你们每人拿一把剑,斩杀妖兽之后出来的人,就能正式拜入我们苏家门下。
不过你们放心,伏妖阵里困住的只是普通的妖兽。只要不死,再重的伤,我们苏家都能治的好。”
说罢,苏沐儿没有理会他们的不愿。转过身去指尖灵气流转,抬手画了打开通道的符文。
灵光大盛过后,那道去往伏妖阵的通道被她打开,泛着些许幽蓝之色。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拿起剑往通道里走去。
苏沐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茶水,只觉一阵空气流动,传来淡淡的桂花香味,一息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待到人群都进了伏妖阵,苏沐儿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指尖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惬意十足。
正当她悠然自得之际,一声浑厚带着一丝怒气的声音响起。
“沐儿!”
苏沐儿一个激灵猛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一名男子。
男子穿着与她同色的黑绿色广袖长袍,修长的手指微蜷,搁于腰前,一手负于身后。
如刀削的墨眉微皱,浓眉下一双桃花眼中似镶嵌着两颗琉璃。高挺如玉的鼻梁下,樱唇如丹。
“大师兄,你……你醒了!进行测试的人都进去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男子依旧没有收起眉间的怒色,没有往日的轻柔温润。
“胡闹!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若是想参与,跟随我便是。居然给我下了‘三日睡’,若不是我修为在那,只怕等我醒来非要出事不可!”
苏沐儿气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言语之中十足的刁蛮之气。
“出事!出事!整天你和爹爹说的最多的就是出事!现在他们都好好进去了,杀死一只妖兽的自然会触发通道出来。就算杀不了的,也……”
刹那间,苏沐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方才,她忘了给他们逃生珠。没有逃生珠,若是杀不死一只妖兽,无法打开通道就只能被困在伏妖阵里。
男子听她没再说下去,顿时心中一惊,凌厉的目光扫在她的脸上。
“也怎么样?”
苏沐儿柳眉深皱,眸中染上一丝惧怕,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我,我忘记给他们逃生珠了。”
男子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有些苍白。
这伏妖阵本来就是用来测试入门者胆量的,虽是一些普通妖兽,可必竟这些人都只是刚入门的子弟,毫无修为可以言。
若当真在此丢了性命,就会将阑风絮阁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苏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誉说不好就要毁于一旦。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不再多话,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符,打开通道后便进入了伏妖阵。
伏妖阵里,一片幽蓝色。迷蒙的雾气笼罩在林中,处处泛着灰蒙蒙的蓝色光芒。
焦黑的林中时不时传来妖兽的低吼和惊恐的呼喊。
此时,卿歌走在寸草不生的小路上,火红的落霞霓裳裙,在这布满幽蓝的伏妖阵中,倒是显得几分妖冶。
看着林中来回奔跑的人,她眉宇之间有些不明。
“寻找炼尘珠为何要随他们来这里?”
一阵灵光过后,冥寂站在她的身边。
“我也只是猜测炼尘珠在苏家,为了进一步证实,我们只能这么做。
待这些人受了伤,我们只需要混在他们中间,出去以后拿到了苏家的药,便知是不是靠炼尘珠所炼。”
卿歌正要反驳他的话,却被冥寂长袖一遮,那个匆匆跑来的男子未碰到她,便被推到了一旁。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看不到这里有人吗?”
男子身上已经负了伤,而且看起来伤势还不轻。似乎是因为惊吓过度,脸色甚是苍白。
“有……有,有,有,妖……妖兽!”
冥寂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伏妖阵里没有妖兽,难不成还有神仙?大惊小怪!
男子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紧接着一只模样奇特浑身长满了类似猪鬃的妖兽,追寻而来。
那声如同人声般的怒吼声,便是从它嘴里传出来的。
冥寂一瞬间回到卿歌身体里,卿歌右手五指微握,一阵白光诈现,‘玉骨’便已在手中。
刹那间,‘玉骨’的灵光将这一片区域照亮,众人纷纷往这边聚集。
第8章 阵中负伤,穆风起疑
卿歌手持‘玉骨’,站在原地。
落霞霓裳裙的薄纱广袖随玉剑带起的剑风飘动,宛如三途河畔那妖娆的曼殊沙华。
沉寂了前生的记忆,绽放出今生的似火深情。
那只妖兽不知是追的累了,还是被卿歌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所震慑,停在她面前不再前行。
方才那名负伤的男子,踉跄着走到了她的身后。
“姑娘当心,这妖兽怕是在这伏妖阵中困的太久,竟异常凶悍!”
卿歌娇艳的双唇轻轻勾起,目光凛冽。区区五阶的妖兽还不值得她小心。
手持‘玉骨’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脚尖轻轻一点,一个转身跃起横劈,‘玉骨’的白色剑光,犀利的横扫向面前的妖兽。
那只妖兽四肢腾空而跃,剑光从它足下横扫而过,劈断了伏妖阵中焦黑的树木。
人群赶忙后退数丈之远,静静观望着。
他们只是一群向往修仙的普通人,还尚未研习任何修行之法。
杀了妖兽的已经触发通道出去,剩下他们这些还末斩杀成功的人在这危机四伏的伏妖阵里,难免有些心惊惧怕。
眼前的这名女子,虽进阵之时并未见过,但见修为不俗便没有人再来追究她的来处。
妖兽落地之后一只前足立在身前,另一只伏在地上,如同老虎般匍匐,蓄势待发准备攻击。
卿歌不想再与之纠缠,手指松开之际,‘玉骨’横陈,玉剑正对妖兽。
一息之间灵光微变,带着些许浅浅的红色。正当她准备直接结束之际,冥寂的声音悠悠传来。
“卿歌,快停手。有人来了!”
闻言,灵力消散,‘玉骨’便消失不见。刹那间,周边又恢复了方才的幽暗。
妖兽在‘玉骨’消失之际,突然凌空前跃扑向卿歌。
庞大的身躯迎面扑来,尖锐的指甲从前足中伸出,正对着她的肩头扫过。
卿歌的双目骤然变成红色,指尖红色的灵光微微闪现,却在一息之间收了回去。
此时妖兽却已经将右前足落在了她的身上,指甲深深划过了她的肩膀。
一阵衣帛的撕裂声响起,妖兽巨大的掌力将卿歌腾空掀起。
随着一道凌厉的银白光影破空而来,妖兽的右前足被那道剑光斩断。
由半空坠落的卿歌被随之而来的一抹黑绿色的身影接在臂弯中。
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琉璃色的眸子似盛了清水一般,波光盈盈。猝不及防的跌进她有些深沉忧郁的双眸里。
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幽静的女子,就像山涧中的一道山泉,干净透彻、清冽而又不柔。
那妖兽受了重创奔回了幽暗深厚的密林里,男子松开手臂将她放下。
“方才实属迫不得已,还望姑娘见谅!”
卿歌微微颔首,未再言语。
男子随后将众人聚集在一起,打开了通道,带领众人离开了伏妖阵。
凌风台上一阵灵光大盛,众人陆陆续续从通道里走出。
有些人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然而有些人却甚是不满。
“你们阑风絮阁也太欺负人了,让我们毫无修为之人对抗那么凶残的妖兽。稍有不慎,我们的命就交待在里面了。
若不是这位姑娘,我们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是啊是啊,本以为你们苏家为后起之秀,我们才一心前来拜入苏家门下。却不知,竟然是如此对待想要入门的子弟。”
“如此行事,怎担的起修仙问道的重任!”
……
苏沐儿听到他们如此诋毁自家仙门,气愤之余双唇轻启,腰间的那条银链化作流光飞到她掌中,变成了一根银鞭,直接抽向方才口无遮拦的几人。
长鞭还没近几人的身,便被男子一剑挑回。
鞭尾受剑力冲撞,折回后重重的打在了苏沐儿的另一只胳膊上。
“大师兄,你居然为了他们打我!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们家,一个个自己本事不够,怎能怨得着旁人。
我们苏家,是任由他们这些卑贱之人践踏的么?”
“住口!”
男子脸上再也没了方才的温润之色,仅仅两个字充斥着满满的愤怒。
苏沐儿从未见他有如此威严的时候,以前不管自己如何胡作非为,他每次都是替自己善后,也未曾像今日这般横眉怒目。
见他眸中怒意甚盛,苏沐儿紧紧咬着嘴唇不再出声。
男子转身双手交握,欠了欠身子,对着人群行了个拜礼。
“诸位见谅,小师妹年纪尚幼说话不知分寸。在下穆风,阑风絮阁的大弟子。
这场入门测试本该由我主持,因故未到是在下的过错,望诸位见谅。”
如此的谦谦有礼,平心静气,让原本颇有非议的众人收了声。
穆风拿出一只精致的瓷瓶倒出丹药挨个送到众人手中。
“这是我们苏家所炼之药,服下之后能治愈诸位身上的伤。阑风絮阁已为诸位安排了宿处,待到明日,入门测试重新开始。”
说话间,穆风来到了卿歌面前。微微停顿了片刻,将手中的丹药递给了她。
穆风不禁对她产生了好奇。
她双目平静如水,激不起一丝波澜。甚至在伏妖阵被伤,在她眼中也没看到丝毫变化,从始至终更是没说过一句话。
稍作片刻,穆风便没再停留,抬脚往下一人走去。
“等等!”
一声宛如黄莺般清灵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人群外的苏沐儿也被这声‘等等’牵引了目光,看着人群中的红衣女子,心中忍不住生起疑虑。
方才这些人中,她并没有看到有那么一个红衣服的女子,她又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苏沐儿几步走上前去,紧紧盯着卿歌的脸,眼神中尽是防备之色。
“你?方才进入通道之前,我并没见过你!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卿歌眼睑微抬,这才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
苏沐儿扬手就要去拉扯卿歌,被穆风抬手拦住。
“不要再胡闹了!回去!”
苏沐儿甩开他的手,双眸中含着晶莹气冲冲的走出了人群。
偏过头恨恨的看了一眼卿歌,如葱般的手指气愤的握成了拳。
穆风的神色带了些许的歉疚,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卿歌并没将苏沐儿的无礼放在心上,依旧如方才那般清冷,声音清脆。
“据我所知,各家用来试炼入门子弟胆识的妖兽最高也就是三级。
然而,方才伏妖阵里的那只明显已经跨上五级。这件事不知你们阑风絮阁是如何看待?”
待她说完,穆风便有些吃惊。
在她身上明明看不出任何修为,却对修炼之事颇为了解,其至一眼便知那妖兽的级别。
何况,刚才又听这些人说,若不是她,他们可能就命丧于伏妖阵里了。
一时之间,穆风看向她的眼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第9章 一缕温风,别样心境
卿歌没有因他疑惑的目光而闪躲,只是平静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空旷的凌风台上,微风拂过。带起她耳侧柔顺的发丝,飞舞于两人之间。
一阵淡淡的桂花香随风入了鼻,仿佛迷了所有的心智,让他有一瞬间的微醉。
惊觉自己的失态,穆风的耳朵染上一层红晕。
“姑娘所说之事,待安顿好众人之后,我会去查明。”
卿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掌中的丹药,似乎没有想要将它吃下去的打算。
穆风看着她肩头的伤口,提醒了一句。
“姑娘将丹药服下,伤口三个时辰后会愈合。”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穆风有些尴尬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继而走向别处受伤的人。
等到丹药发放完,穆风忍不住看向卿歌,发现她仍旧盯着手中的丹药不为所动。
原本是想过去询问她一下,但又怕自己过于热心惊着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脚步。
“诸位,服下丹药便跟随我门中弟子去宿处吧,明日辰时在凌风台重新进行测试。”
穆风招来了一名苏门弟子,让他带着众人前往了宿舍。偌大的凌风台上,便只余穆风和苏沐儿两人。
看着穆风盯着人群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苏沐儿眼中更是滔天的怒意,隐忍而又坚决。
“沐儿,你今日过份了些!平日里你想怎么胡闹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今日你差点就闹出了人命。”
“我看大师兄根本不是怪我差点闹出人命,而是因为那姑娘受了伤。”
苏沐儿气不过,呛出了声。
穆风倒是没纠正她的说法,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起了别事。
“那个姑娘是特殊了些,没有任何修为,却能一眼看出妖兽的级别。若是能投在我们苏家门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沐儿对他这个说法,一点都不赞同,顿时怒气横生。
“好什么好!进入通道前,我明明就没见过她,谁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透着可疑!要好好查探查探她的来历才行。”
听她这么说,穆风眉间很是不解。
这无缘无故总不会凭空的冒出一个人来,他便只当是苏沐儿疏忽了没有注意。
可是……那么显眼的红衣在一群人中独树一帜,又怎么可能忽略。看来,是要好好注意一下才行。
正当他思虑之际,一名身穿墨绿色长袍的弟子引着三位月白长袍的男子来到了凌风台。
几人相互行了拜礼,苏沐儿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
早就听闻众多仙门中,潮生涯的子弟个个样貌出众,如今看来这传闻倒是真的。
“不知潮生涯三位仙友前来所为何事?”
世星涧道:“在下世星涧,这二位是我师弟世风涟、世云涯。听闻崇信一带有妖物作祟,我和两位师弟受谪溪君之命前来,看苏家仙主可有需要相助之处。”
穆风对此深表谢意,然而苏沐儿却对此有些不屑。自认为是仙门之首还真当自己家是救世主了。
“相助就不必了,我爹爹已经率门下弟子前往除邪了,这么点小事情,我们苏家还是可以解决的。”
世云涯对她如此态度甚感不快。
“哎呀呀,这苏家还真不愧是后起之秀啊,就连教养出来的女儿都如此的不知礼数。”
世风涟一听他这话,赶忙伸手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这云涯可真的,平时胡言乱语也就算了,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着人家的面如此毫不客气的数落起一门之主的女儿。
得罪人还不说,连带着也失了潮生涯的脸面,未免让人觉得世家过于小家子气。
苏沐儿也是个从不饶人的主,听他这么说自己,顺带损了她苏家,顿时怒气冲天。
掌中银光突现,那根银鞭握在手中,抬手便向他们三人抽去。
穆风抽出佩剑,一道白光闪过,苏沐儿迎风而来的银鞭被他一剑扫向一边。
“沐儿,不得无理!还嫌今日惹出的事端不够多么?”
苏沐儿见自家师兄总是向着外人说话,还在他们面前训斥自己,顿时觉得脸面全无。眸中蒙上一层水花,百般委屈的跑离了凌风台。
世星涧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世云涯一眼,而后有些歉疚的对穆风执手以礼。
“还望公子见谅,我家云涯年幼,平日里又被我惯坏了些。”
面对世星涧如此款款谦逊,穆风脸上有些羞愧。
“世家公子言重了,本就是我家小师妹无礼在先,我代她向三位赔个不是。
在下穆风,家师已带门中弟子前往崇信,大概几日后方归。不如三位公子在阑风絮阁逗留几日,待家师回门之后,再商议此次妖物作乱之事。”
世星涧轻轻颔首,唇角一丝浅笑,温润而谦和。
“如此,那便打搅了!”
穆风带着三人去了厢房,路过凛松院,看着院中众人,世云涯好奇的问出声。
“穆公子,你们苏家要在招收弟子么?”
穆风礼貌的颔首,回道:“正是!明日会在凌风台进行入门测试。若公子有兴趣,可一同前往。”
穆风看人向来是八九不离十,虽只听他说了一句话,他便知晓,眼前这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年,比起那个与他长相一样却未说一句话的少年,修为要高出些许。
至于性子,也当是跳脱的很,想必有热闹的地方便少不了他的身影。
世云涯倒是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毕竟刚才他可是把人家的师妹给得罪了。
“如此便谢过穆公子了,能一睹苏家的入门试炼也算了荣幸之至了。”
说话间,穆风引着他们到了厢房,安排妥当之后,他便先行离去。
世风涟看着穆风远去的背影,眼中带了些许赞赏。
“虽说这苏家小姐蛮横无理,这大弟子倒是为人谦逊,待人谦和有礼,如此性情倒是和我们潮生涯有些相似。”
世云涯双手抱肘,倚在门框上,看着自家哥哥赞赏的神色,忍不住打趣。
“哥,你和他的名字里刚好都有个风字。不如,你想想办法将他拐走,做我们潮生涯的弟子算了!”
世风涟双耳一红,恼羞成怒的狠狠瞅了他一眼。
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世星涧也被他一句话逗的笑出了声。
“云涯说了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如此优良之人若是到了我们潮生涯,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不善言辞的世风涟在他们一言一语中,甚是无奈的走回了房里。
留下门口的两人,在阳光下笑的异常灿烂。
第10章 深夜相遇,卿歌遇袭
是夜。
山间的夜晚有些许的凉,清凉的夜风拂过,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地面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霜,让原本就安静的屋子显得越发的清冷。
卿歌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的承尘。
伴随着一阵灵光,冥寂站在了她的床边。
“想什么呢?莫不是在想白日里那位翩翩公子?”
卿歌这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嫌弃。
“在想今日伏妖阵中的事,苏家的伏妖阵里为什么会有五阶的妖兽。”
冥寂顺势坐到了她床边,言语中有些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可想的?要么就是苏家的人错困了妖兽在里面,要么就是那妖兽在伏妖阵中修炼进阶了。不过,那种没有丝毫灵气的地方,要想修炼进阶确实不大可能。”
冥寂看着她肩头的伤痕,如泼墨般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眼中藏不住的疼惜之色。
“伏妖阵中你为何阻止我动手?”
卿歌动了下眼睛看了他一眼,很是无奈的回了他一句。
“不是你说停手的么?自己却又要动手,居然还怪我为何阻止。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冥寂被她这番蛮不讲理的言辞说的毫无还口之力,又忍不住带着些许失望之色笑了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为何阻止?若不受伤,又怎么能拿到苏家的药?
只是,他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坦诚的话而已。
他不想也不愿,她在自己面前独自扛起所有的事,仍旧不辩解一字一句。
冥寂叹了口气,抬起手掌。掌中一阵红光显现,抚上了她肩头的伤口。
片刻之后,伤口愈合,那被划破的衣肩也恢复了原状。
卿歌不声不响的将白日里收起的丹药递给了冥寂。
“你的药,查看一下是不是炼尘珠所制。”
冥寂将那丹药捻碎,指尖腾起一团火焰。
燃烧片刻,一团红色火光中闪现出一丝水蓝色的灵光。
“真的是炼尘珠!”
卿歌美目中顿时浮上了惊喜之色,唇间一丝笑意。激动的坐起了身子,险些撞上了冥寂的额头。
“真的?太好了!
只是,我们不知道炼尘珠在阑风絮阁的哪里。即使知道了,苏家好不容易得此神物,他们会给么?”
冥寂对她此话不敢苟同,这炼尘珠本就不属于他们,苏家不能也不敢不给。
“你说你,总是考虑那么多的问题做什么。一切有我呢,你就无需担心了。”
冥寂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平放在床上,扯过床榻里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手指绕过她的一缕青丝,浅笑着放在了鼻间。
“怎么办?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贪恋你的味道。
你啊,你可知道,你偷走了一颗绝世无双的心!”
卿歌抬手将发丝从他手中拽了出来,难得好心情的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你这放荡不羁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你若再如此戏耍我,我便取了锁灵环……”
“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话还没说完,冥寂便接了她的后半句。
“这话你都说了无数次了,可没有一次照做的。”
他突然俯下身子将脸凑到她面前,深邃的眸中眼波流转,荡漾着万种柔情。
“你说实话,是不是不舍得我?”
卿歌伸出纤纤玉手,笑着将他推到一边。
“你少来了!”
冥寂看着她如此笑闹的模样,仿佛又回到初识她的那天。
只是,那般美好的岁月,早已在万千是非之中淹没了踪影,成为了再也无法追寻的过往。
从此,找不到一丝痕迹。
“你好好休息!”
卿歌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一刻钟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冥寂起身走出了房门,在欲关门之时,思虑了一下,又在床前布了隔天阵后安心离开了屋子。
掩去身形,游走在阑风絮阁的每一处地方,寻找着炼尘珠的痕迹。
漫无目的地穿梭在阑风絮阁的每间房屋与楼阁,除了苏家的揽月阁炼尘珠的气息比较浓烈,其他地方几乎探寻不到任何炼尘珠的气息。
可是如此重要之物,苏家又怎么会放在药房之中?难不成这苏家仙主还随身带着不成?
正当冥寂思摸着炼尘珠的所在,前面房中的一个称呼引得了他的注意。
冥寂穿过房门进入了房内,见到了多年未见的熟人。
房中不是别人,正是世星涧三人。
世云涯盘腿坐在床榻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果说她是谪溪君的师妹,那就算是我们的师叔喽。只是可惜了,我还从未见过这个师叔呢!
师兄,你给我们说说,她长什么样子?跟今天那个苏家小姐相比,如何?”
世星涧笑着摇了摇头。
“她若在前,说万物失色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她消失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一出手却是让人难入轮回。”
听了片刻,冥寂便知他口中所说之人是谁。只是为何出现,又岂是他们这些俗人能懂的。
他倒是有些好奇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突然间,世云涯眉宇间有些凝重,带着深深的疑惑。
世星涧察觉他的变化,询问出声:“怎么了云涯?”
“师兄,我总是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
虽为修炼之人,见过妖魔鬼怪,可世风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云涯,大晚上能不能别这么神经兮兮的。”
“我哪有?哥,你是不是怕鬼啊?”
世风涟脸色不太好看的往一旁挪了挪。
冥寂唇间勾起一抹相当欢喜的笑容。
有意思,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能有如此强的感知力,未来定是不俗。
没再停留,随后便离开了他们的屋子。
卿歌房门外,一名身穿黑衣的身影,悄悄的将手中的匕首伸进门缝里,一路向上挑去。
在没触及到任何东西之时,才发现房门根本没有上门栓。
来人推开门悄悄潜入房内,看着床榻上沉睡的卿歌。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里爬满了厌恶,握着匕首的手有丝丝颤抖。
见她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来人便越发的大胆起来,迈着步子,扬起手中的匕首往她身上刺去。
匕首刚靠近床边之际,一阵红光大盛,来人便被这红光弹出三米外,倒在地上咳了两声后吐出一口鲜血。
发觉异样,来人心有不甘的从地上爬起,快速离开了屋子。
感知隔天阵有异动的冥寂,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屋内,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地上那片深红色的血迹和那把在烛光下反着光的匕首,让他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浮上了一抹浓厚的杀意。
看着床上完好无损的人,冥寂的心中无比的庆幸。若是他方才没有布下隔天阵就离开了,那么现在回来是不是看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想到此处,他心中前所未有的害怕。
冥寂随手一扬,地上的血迹和匕首瞬间消失。
他两步迈到床边,也不管床上之人是否在熟睡,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哪怕是看到她完好无损,也不足以安抚他内心的恐惧,惟有真真切切的将她拥在怀中,感受着她的存在,他才有那么一丝的安心。
第11章 此行有疑,穆风斩妖
熟睡的卿歌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惊醒,眼睛里散发些凌厉的光芒。
在发觉是冥寂之后,眼中的防备之色才慢慢淡去,有些嫌弃的将他推开。
“你大晚上又发什么疯!”
冥寂对她的嫌弃一点也不恼怒,眉眼间带着一丝玩闹之意。
“美人在侧睡不着,况且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卿歌对他的这种插科打诨似乎习以为常,但这么久的相依为命让她很是清楚,若非有事,他不会做出如此行为。
卿歌看着他,明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
冥寂眉间一顿,对她这番问话倒是没露出一丝惊讶。
理了理方才因为着急拥抱她而凌乱的衣袖,端正的坐在了床榻边。
眉眼微弯,眸中似有些骄傲。
“我方才出去探查了下炼尘珠的痕迹。除了苏家的揽月阁里气息浓厚些,其他地方并没有炼尘珠的痕迹。
但是,我在阑风絮阁的厢房里见到了熟人,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孩子。”
卿歌双眉微皱,美目流转,思索着冥寂口中的熟人。
片刻后,原本有些许明亮的眸子暗淡下去。
“是潮生涯的人对么?”
“聪明如你!”
卿歌对他的夸赞有些无语,她最熟悉的地方就只有潮生涯,说起熟人还能是别家的么?
冥寂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不满,过去了这么多年,潮生涯在她心里始终都像是一根刺。
每每他努力想把那根刺从她心里拔掉,可是最终都是徒劳无果。
潮生涯和幽怀君便成了她此生都无法解开的结。
冥寂见她久久不出声,起身将隔天阵的范围扩大到了门外,扬袖一挥将两扇门关住。
“先不说这个,你就不好奇么?”
卿歌坐在床榻上,昂着头看他,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奇什么?潮生涯的人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
冥寂倒退两步,坐在了桌子旁边的凳子上,手肘撑着桌沿。
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托着下颚,对卿歌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你想想,这阑风絮阁是后起之门。一直都是籍籍无名,因得了炼尘珠后才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然闻名遐迩。
怎么会那么巧,潮生涯在这个时候突然关注起阑风絮阁来?”
卿歌转过头看着桌前泰然自若的他,眸中生疑。
“所以说,潮生涯此次前来,也有可能是为了炼尘珠?”
冥寂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我虽然也只是猜测,但似乎除了这个理由,我还真是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如今潮生涯的那位,为何会对这炼尘珠有兴趣。”
卿歌对此也想不通,若按常理来算,那人的修为应当已进入炼虚合道的境界了,要炼尘珠又有何用?
只是,此次潮生涯来了人,难免会同他们照面,这竟让卿歌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们明日怎么办?”
冥寂抬手倒了杯水,走上前去,递到她手中。
“既然已经知道炼尘珠在苏家了,明日的试炼就无需再去了。你若不愿意见到潮生涯的人,咱们直接离开便可,找机会再来!”
卿歌握着茶杯的手用了些力气,杯中的水受力摇晃,洒落在她身前的被子上。
“不行!这次离开苏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况且,我们只知道苏家有炼尘珠的痕迹,却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只有留下来才有可能发现炼尘珠的所在。
潮生涯的人又如何?不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找到炼尘珠。”
看着她从原本的犹豫变得坚定,冥寂的唇角浮上一抹满意的笑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有些欣慰之色。
伏妖阵中,穆风手持佩剑‘渡尘’行走在昏暗的小道上,墨绿色的长袍在幽暗中没了白日里的风度翩翩。
焦黑的密林深处泛着微弱的蓝光,阵中的妖兽似乎感知有修者到来,不见一丝异动。
穆风穿梭在林中,走到之前斩断妖兽前足的不远处,几棵被拦腰斩断的树木挡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他屈身而下,伸手抚过断口处。平整光滑的切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依照当时她所站的位置,妖兽在她面前。她若持剑横扫而过,是会造成这种结果。
可是,苏家给试炼弟子的剑灵气并不是很足。如果持剑将树木劈成这种断面,修为想来必定不俗。
然而他却想不通,她明明没有修为,是如何持剑达到这种威力的。
思虑间,密林深处出来了几声妖兽的叫声。
穆风寻着声音的方向前去,却见被他斩了前足的妖兽正在吸食低阶妖兽的精气。
对此行为,穆风略吃一惊。它这已经不是正经的妖兽修炼了,而是近乎邪魔歪道的方式了,难怪在毫无灵气的伏妖阵中它也能进阶。
未免夜长梦多,穆风最终决定在它还未强大之前将其铲除。
趁那只妖兽正在吸食低阶妖兽精气之际,穆风绕到它的身后。
抽出‘渡尘’将灵气凝于剑身之上,银白的剑身顿时变的更加耀眼。
银光大盛之际,穆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于半空,握住剑柄朝下方的妖兽刺去。
强大的灵力汇聚于‘渡尘’剑身,穆风墨绿色的长袍被佩剑所带起的剑风吹动,犹如从天而降的一道天雷,直击那只妖兽脊背。
那妖兽感知了自上方而来的浓浓杀意,将那只尚未吸食完毕的低阶妖兽尸体反手抛向上空,然后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穆风的攻击。
穆风一个侧身翻转,单脚踏上了那只低阶妖兽的尸体,轻轻落地。
‘渡尘’在他手中依旧光芒甚盛,而刚才翻滚到一旁的妖兽,看着他手中闪着银光的剑,发出了一声极其粗犷的怒吼。
穆风看着它前足上的伤口,大抵是因为它不断吸食了别的妖兽精气的缘故,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伤口竟有愈合之势。
那妖兽呲牙咧嘴,似藏了一股滔天恨意,明知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朝他扑去。
穆风面上毫无波澜,等到妖兽飞扑过来之时,他一跃飞上妖兽的头顶,脚下重重用了些灵力。
那只妖兽因他这一脚跪倒在地上,半空中的穆风随即一个潇洒漂亮的转身,‘渡尘’锐利的剑气在空中划成一道银白色的弧状,朝那妖兽的脖子而去。
顷刻间,妖兽的脑袋便与躯体分离,滚到了一旁。
穆风随后从空中落下,将‘渡尘’收回鞘中。
正欲打开通道离去,却见那妖兽的躯体里飞出一颗闪着光略带丝丝黑气的珠子。
穆风走上前去,将那枚珠子握在手中。
这么奇特的妖丹,他还是头一次见。想来这里面的丝丝黑气,应是那妖兽走邪道修炼而成。
不过好在及时发现,若不然等它真的修炼成了魔兽以后,怕是自家师父来了也不一定能应对得了。
忽然想起,白日里苏沐儿提起的话和那个神秘的姑娘,穆风将妖丹收进储物袋中,打开通道,离开了伏妖阵。
第12章 欲问她事,苏沐受伤
从伏妖阵中归来,穆风便直奔苏沐儿的卧房,想要询问一下白日里关于那个女子的情况。
走到苏沐儿房门口,发现今日的她似乎睡的早了些,于是穆风便抬手敲了敲门。
“沐儿,你睡下了么?”
房中的苏沐儿微闭着双眼,躺在床榻上。
红唇轻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穆风站在门外没有得到回应便要转身离去,忽而听到一声闷闷的声响从苏沐儿的房中传来。
情急之下,他便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掌中灵力凝聚,一把将房门推开。
越过门口的屏风,只见苏沐儿整个人躺在地上,嘴角边挂着血迹。
穆风快步走上前,将她抱到了床榻上,手指搭上了她的手腕。惊觉她灵脉受损,他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虽好奇她是被何人所伤,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帮她修复灵脉才行。若再晚些,怕是以后修行也是件难事了。
于是,穆风将她平放在床榻上,掌中灵力翻涌,慢慢掠过她整个身躯。
床榻上的苏沐儿在穆风灵力的辅助下,虚弱的睁开眼睛,声若蚊蝇。
“师兄,我,我……”
“先不要说话了,你伤的不轻。我先用灵力将你受损的灵脉护住,然后去药房给你拿药。”
苏沐儿轻轻点了点头,用灵力护住她受损的经脉后,穆风收了掌,起身去了药房。
片刻之后,穆风匆匆回到苏沐儿房内,将丹药送进了她的嘴里。
“现在你试着运转灵力,切记不要心急,缓慢一些让灵力走遍每一处经脉。”
穆风将苏沐儿扶起,坐于床榻之上。
苏沐儿以打坐姿势静静的让灵力游走于每一处经络,半晌过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见她完成了灵力运转,穆风也松了口气,然而看向她的眼睛里却是深深的困惑。
“好好的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为何不去药房拿药?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以后的修为怕是再难前进一步了。”
苏沐儿垂下了头,她是想去拿药的,可是她根本坚持不到药房,只能先回到房中。
原本以为,稍作片刻后调息一下再去药房,可谁知灵脉受损,体内灵力无法运转,便只能躺在房中等待被人发现。
此刻听穆风提及受伤之事,苏沐儿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阴狠。
见她神色有异,一向温文尔雅的穆风都觉得身后一片冰凉。
“沐儿,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是察觉自己在他面前表现的过于明显,苏沐儿随后紧接着稳了稳心神。
眉宇间恢复了常态,言语中带上了一种凛然正气。
“师兄,我原本准备睡下的,却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可疑的女子。
当时我打开通道的时候,根本就没发现她进去,可是你带人出来时,她却在人群里。
所以,我便打算今夜去试探她一下。谁知,我还未靠近她床边,便被一个阵法反震了回来。”
穆风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伏妖阵中被劈断的那几棵树。先前他一直以为人太多,苏沐儿可能没有注意到她。
现在想来,从伏妖阵中出来的时候,似乎所有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剑,而她却没有。
那么,在伏妖阵中她是用什么东西与妖兽对抗,还能将阵里的树木斩断。还有她偷偷潜进伏妖阵究竟是为何?
诸多的疑问将那个女子渲染的更加神秘,使得穆风言语间变得焦急起来。
“沐儿,你有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阵法?”
对于这个问题,穆风对苏沐儿还是有些信心的。对于他们修仙之人而言,常用的阵法,他们还是有所研习的。
然而,苏沐儿却摇了摇头。
“没见过!触及到那个阵法的时候,闪现出一片耀眼的红光,带了些灼热感,而且我感觉布阵的人似乎并没有尽全力。
师兄,你说那个女子来我们阑风絮阁会不会另有目的?”
穆风负在背后的手,有些轻颤的微握,不知该如何回答苏沐儿的这个问题。
他从心底是不愿意相信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女子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可是,此事关乎苏家安危,他身为阑风絮阁的大弟子,又岂能作壁上观。
穆风收了方才略显焦急的语气,恢复原本的沉稳。
“目前,我也不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
不久之前,我去伏妖阵里诛杀那只妖兽。发现那片林中有几棵树被劈断,整个切面平整光滑,必定是一气呵成。
而且,听白日里他们话中之意,是她救了众人。若照此说来,她修为自然不在我之下。”
苏沐儿缓缓动了动身子,往后移了下靠在床头,伤后的不适让她不由自主的咳嗽了几声。
“那我们要不要给爹爹传个消息,告知他此事?还是说我们先想办法将她困住,再作打算。”
穆风忍不住轻笑苏沐儿的天真。
困住?谈何容易,一个阵法便让人难以近身,想必能够困住她的人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还没出现呢。
只是他倒是非常好奇,修仙界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纵观几大仙门,除温岭潮生涯现任的谪溪君修为较高之外。这遂溪陌家、临沧风家、以及浔阳傅家,各家仙主修为可谓是不相上下。
可从未听说过哪家有个修为如此高深的女子。
一时之间,穆风对她的身份产生的浓厚的好奇。
“师父大抵两三日便归,此事先不要告知他了。若她此次来阑风絮阁另有目的,那么目的尚未达成之前,她肯定不会离去。
暂且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只是,你切勿再鲁莽了。
这一次布阵之人未尽全力,若是下一次,只怕我再见到你时便是一具尸体了。”
苏沐儿也是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将此事暂且搁置。
虽是应下了,但她还是有些愁眉不展,看着穆风的眼神中有些不安。
“师兄,我……我……”
听她言语间吞吞吐吐,眸中又带了些担忧之色,穆风的询问声有着淡淡的猜忌之气。
“沐儿,你……你是不是对我撒了谎!”
苏沐儿一把抓住穆风的胳膊,双目满满的乞求。
“我没有,师兄!我真的是去试探她的修为,只是因此将你送我的匕首掉落在了她的房中。”
穆风剑眉深皱,双目紧紧盯着苏沐儿。见她拇指不停的在食指上掐着月牙印,没有他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怎会不知道她真正的意图,况且她每次紧张撒谎的时候,总是会在食指上掐许多月牙印。
只是事已至此再去责怪也没有任何意义。
“匕首的事就不要想了,你好好休养,这几日就不要露面了。”
苏沐儿没再说话,点了点头躺在了榻上。
穆风为她关了门,此刻的他并无睡意,独自一人去了阑风絮阁的观景台。
夜晚的山林甚是幽深,整个阑风絮阁上昏黄的烛火,在灰暗的夜色中显得光芒四射。
不远处那道恢宏的瀑布,如同隐藏在万千翠色中的琉璃屏风,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点点星光。
第13章 观景台上,如实摊牌
次日卯时。
晨雾缭绕,清风徐来。
沉寂了一个晚上的阑风絮阁在群鸟啼鸣中渐渐苏醒。
朦胧稀薄的晨雾中已见苏家子弟的身影,墨绿色的长袍犹如林间的松柏,挺拔而又沉稳。
卿歌在阑风絮阁的观景台上迎风而立,轻舞飞扬的发丝和那随风而动的广袖裙摆,在一片翠色中尽显娇俏。
晨曦透过朦胧的云雾照射在她腰间垂挂的翠玉扇子上,越发的通透润泽。
穆风推开卧房的门一眼便看见立于风中的她,随后整了整衣襟发梢,朝观景台上走去。
卿歌听到脚步声只是轻轻垂了下眼睑,余光瞥见了那一双黑色的长靴。
而后依旧注视着不远处那道瀑布下的流水,唇角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穆风走到她身边,尚且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却破天荒的率先出了声。
“难得穆公子昨夜那么辛苦,今日还起的如此大早。
想来,这阑风絮阁的仙主应当是颇有威望,门下弟子才会如此自律。
只是不知,身为苏家仙门的小姐,何故此时还尚未见着人影!”
穆风不由心下一惊,眉间轻皱。听她这番说辞,想必昨夜苏沐儿所行之事她已经知晓。
想来也是,她既有如此高深莫测的修为,又岂有不知的道理。
穆风面上有些羞愧之色,却也不在隐瞒。双手执于身前,端正而又郑重的朝她行了礼。
“沐儿只是有些好奇姑娘的来历,故而想探知一下姑娘的修为,确实是唐突了,她也受到了教训,还望姑娘见谅!”
卿歌转过身面对于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透过穆风琉璃般的眸子像似要直达他心底深处。
声音伴随着瀑布的水流声传入穆风耳中,却依旧清晰无比。
“是么?原来是好奇啊?她如此笨拙的人都会产生好奇之心,穆公子这等心思细腻之人难道就不好奇么?”
穆风被她这么一问便愣住了,他还从未见过像她这般直接了当的姑娘,甚至直接的那么理所当然。
他是好奇,可是他好奇的和苏沐儿好奇的东西不一样!
既然她如此坦荡,穆风便不再隐晦。
“好奇是自然好奇的,但是有些时候好奇会付出代价,在我拿得出代价之前,自然不会多问。
只是,姑娘若是有心入我阑风絮阁,自然是荣幸之至。
若不是,即便姑娘修为高深,我也会拼尽全力护卫苏家!”
卿歌对此甚觉好笑,说的好似她要将苏家灭门一样。
忽然想起在所有人口中自己不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妖孽么,若是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将右手掌伸出,灵光过后,一把精致的匕首握在掌中。
“你比那个苏沐儿聪明多了,如此灵器用来行凶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穆风脸色微红,面对卿歌手中的匕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个女子远远比他想象中要聪明的多,只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她来苏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与阑风絮阁有深仇旧怨,以她的能力,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周旋。
若无深仇旧怨,其他几大仙门远比苏家更胜一筹,即便她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也是找比他们阑风絮阁更优越的其他仙门才是。
卿歌见他久久没有接过匕首,没再言语,便将匕首放置在观景台的石栏上转身往凌风台而去。
穆风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然后将匕首收起,离开了观景台。
走在那数百层的石阶上,冥寂略微不悦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
“卿歌今日的话多了些,莫不是对他生了好感?
我看,他倒是对你生了些好感,不然明知道你目的不纯,为何还将你留在这阑风絮阁?”
卿歌手指抚过石阶一侧的石柱,掠过上面精雕细刻的图案,对冥寂略带酸气的话嗤笑不已。
“你当真觉得他将我留在阑风絮阁?
那是因为他很清楚,即便不留,我依旧会想办法留下,还有可能会用些极端的方法。
与其那样得不偿失,不如将我留下,看看我究竟要做什么!”
冥寂觉得她分析的似乎很有道理,那为何一向精明的自己竟在此刻犯了糊涂。
难道就因为一介俗人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能力?
“照此说来,那个穆风倒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不如将他直接抓来,询问一下炼尘珠的下落,我们便能早一日离开此处!”
卿歌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对冥寂这种做法不予赞同。
“你一向自诩聪明,为何今日一再犯傻?莫不是昨夜的隔天阵消耗了过多灵力,以至于脑袋迟钝了?”
她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冥寂,惹来他有些狠戾的不满。
“我现在只恨昨晚隔天阵没多用几层灵气,不然她昨夜就是一具尸体。那么点修为还妄想动你,简直不自量力!”
卿歌没有接他的话,转眼间便来到了凌风台上。
人渐渐越聚越多,经过了一夜的休整,众人均是精神饱满,丝毫看不出昨日负伤的事情。
穆风安排弟子每人发放了一颗逃生珠,简单的讲述了一下测试规则。
“诸位放心,昨日那只妖兽已被我斩杀,伏妖阵里只是些低阶妖兽,你们手中的剑注入的灵力足以杀死它们。
这一关试炼只是测试诸位的胆识,毕竟将来我们面对的是比这更凶猛的妖魔鬼怪。
规则很简单,杀了妖兽的会触发通道回到凌风台便可入我门下修仙问道。若惧怕的,可以将手中的逃生珠摔碎,就会回到此处,那便与仙道无缘了。”
正当穆风准备开启进入伏妖阵的通道时,从高处的阑风絮阁处飞奔而来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卿歌看着那身熟悉的衣袍,垂在两侧的双手有些许轻微的颤抖,脸上带着极不自然的逃避之色。
一丝淡淡的红光悄无声息的绕上了她的手指,原本有些颤抖的双手恢复了平静。
片刻间那道身影便来到了穆风身边。
“还好赶上了,差点就错过了你们家的入门测试。”
穆风对他此话有些好奇。
“云涯公子此话何意?莫不是潮生涯的弟子不需入门测试?”
“倒不是不需要,而是没有。潮生涯自幽怀君以来从不招收弟子,只会寻有仙缘之人邀其入门。”
世云涯打量着众人,虽都是些平凡人,但其中也不乏满身浩然正气之士。
目光扫过卿歌面上,停留了片刻,世云涯露出了惊叹之色。
她身上那股淡泊的气质倒是很符合他们潮生涯的品行。
“穆公子,我可不可以和那位姑娘说几句话?”
穆风顺着他的目光看清了他所说的人后,不由的笑出声。
他倒是会挑人,只不过,恐怕会和自己一样碰一鼻子灰吧。
穆风对他点了点头,便由他去了。
第14章 同门相见,阵中出谋
得了穆风的许可,世云涯穿过了层层人群,走到了卿歌面前,与她相对而立。
卿歌的双手仍旧没忍住,轻轻捏了下广袖的袖口。
见她神色有些紧张,世云涯便觉是自己过于唐突了。于是,收了眸间的满心欢喜之色,端正的拜了礼。
“在下世云涯,不知姑娘可愿意入我潮生涯?”
沉默了良久,卿歌松开了捏着袖口的手指,神色坦然,淡淡的驳了他的好意。
“不愿!”
“为什么呀?我们潮生涯第一任仙主可是生来为神的幽怀君呐!你再考虑考虑吧!”
似乎是很难接受有人拒绝潮生涯的邀请,世云涯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这潮生涯在整个修仙界,可都是人人想要拜入的仙门,然而这个女子竟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是她真的不愿,还是根本对潮生涯没有耳闻啊。
正要进一步规劝时,人群外传来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
“云涯,不得胡闹!”
世云涯闻声侧身看着自家师兄,然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那张被他挡住了的脸便出现在了世星涧的视线里。
再看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时,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眸,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身形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两下。
卿歌眼帘轻抬,对上了世星涧震惊的目光,却是平静如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一旁的穆风见再无他事,转身以灵力画符,打开了前往伏妖阵的通道。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进入了伏妖阵,世星涧却盯着刚刚进去的背影久久没回过神,脸上布满难以言喻的神情。
穆风察觉到了他神色有异,暗自思摸他们与那个女子可能存在的关系。
世风涟也是第一次见到向来沉稳的师兄如此失态,双眸间的疑虑不比穆风少。
“师兄,你……没事吧?”
世星涧握住了他的手腕,摇摇头。继而看向一旁的穆风,见他神色平静,想来应当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可是她消失了这么多年,何故出现在苏家?还有这二十一年间骇人听闻的命案,是否和灵溪镇的两条人命一样,皆是她所为。
接踵而来的疑问让世星涧有些应接不暇。
世云涯更是没想到自己就随意出来看个热闹,竟会让自家师兄如此失态。
穆风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结果显而易见,那姑娘想必与潮生涯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来,想要知道她为何人,得先从潮生涯查起才行。
伏妖阵里,冥寂现身于卿歌身旁。面对毫无波澜的她,他轻笑,不知是有些打趣还是认真的询问。
“昔日同门现身,卿歌不打算叙叙旧么?”
卿歌停下脚步,面上有些隐忍,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将面前这个男子大卸八块,然后丢在这寸草不生幽深昏暗的伏妖阵里。
“没什么可叙的,若来此是同一个目的,与我便是敌人。”
冥寂捋了捋他鬓角的发丝,广袖轻甩,一手负于身后。
“你这个说法我不赞同,若是目的相同,那便是盟友。
而且,照穆风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不知道苏家有炼尘珠。”
身为苏家大弟子,即便不知道炼尘珠的所在,又怎会不知仙门中有此神物,还是说苏家仙主有意隐瞒炼尘珠存在的事情。
不过不管怎样,对于她来说,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
至于挡她者?
死!!
“你说的没错,如果他知道炼尘珠的存在,又知道我带着目的来到苏家,即便他知道修为不及我,他也不会容我留在阑风絮阁。
就算拦不住我,他也会告知苏家仙主,但他没有。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知道炼尘珠的事情!”
她本要再说着什么,却见远处慌慌张张着跑来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子,身后追着一只仅有二级的小妖兽。
冥寂对此嗤之以鼻。
“手中握着灵剑却连只小妖兽都不敢对付,就这个胆识,还妄想修仙问道。
不过也好,苏家这种级别的仙门,就如同乡间俗户根本不值得一入。”
卿歌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他。
“为何你今日对苏家貌似有好些不满?甚至都上升到言语攻击旁人了!”
冥寂目光有些闪躲,感觉面上有些微热。
“有……有么?我这可不是对苏家不满,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没再理会她,冥寂快步走向迎面跑来的男子,夺过他手中的剑,一个反手剑,凌厉的剑气便划破了那只小妖兽的肚皮。
伏妖阵的通道被打开,冥寂头也没回将剑丢给那个男子,冷冰冰的言语中带着说不清的微怒。
“不用谢!”
男子一脸的莫名其妙,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
虽然很想再一次感谢他出手相助,但看到他那有些冷漠的背影最终还是打消了道谢的念头。
只是对着尚在远处的卿歌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穿过通道离开了伏妖阵。
卿歌面对如此反常的冥寂,发自内心的笑出声,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些欢乐的日子。
如今人虽然依旧在眼前,却感觉已经恍如隔世。像似想起了什么,卿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原来不是恍如,而是真的已经隔世了。
冥寂将她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了眼里,却全然当作没看到。
站在卿歌的身边,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慵懒的神态。
“我突然有个找到炼尘珠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
卿歌的双目有些放光,却让冥寂好不自在。
她眼中所有的期望都给了那个只存了一丝残魂的男子,也只有在提到神器的时候,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冥寂收回目光,向前走了几步,将阴暗的背影留给了她。
一只手掩在宽大的广袖下置于腰前,手指紧握,一只手放在腰后。
看似在云淡风轻的面对这幽暗的密林,其实只是在保留着他仅存的那一点点骄傲。
“如果……我们将伏妖阵中所有的妖兽放出去伤了人,苏家自然会将炼尘珠拿出来炼药。到时候,我们不就可以知道炼尘珠到底在哪里了。”
卿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闭口不言。
片刻过后,生出了一丝担忧。
“办法不是不可以,只是……阑风絮阁中必然藏着炼好的丹药,即便把伏妖阵中的妖兽放出去,也不见得苏家那时会将炼尘珠拿出来!”
冥寂转身,面上一如既往的坦然之色,带着当初那般放荡不羁的笑容。
然而,卿歌却觉得密林之中的光线似乎很暗,暗的哪怕冥寂近在咫尺,她却像似看不清他的脸,以至于呼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冥寂……”
第15章 各怀心思,知她是谁
伏妖阵外。
那些没有通过测试的人已经纷纷下了山,原本摩肩接踵的人群,只余下了寥寥十余人。
从方才进入伏妖阵起,世星涧的状态就不是很好,神色中有些紧张似乎还暗藏着些许说不出的激动之色。
世云涯皱着双眉,很是不理解自家师兄为何如此反常,忍不住问道:
“师兄,你是在害怕么?”
世风涟两手挽着世星涧的胳膊,狠狠瞪了自家弟弟一眼。
“云涯,你胡说八道什么?”
世星涧抬手拍了拍世风涟的胳膊,恢复了之前的端正得体,嘴角轻轻扬起,露出昔日那般温和的笑容。
“我没事,风涟不必担心了!”
“师兄,你真的不要紧么?”
世星涧朝他点了点头,忍不住望向一旁的穆风,见他正认真的盯着通道口,并无任何异样之色。
他便挣脱了世风涟的双手,朝穆风走去。
“穆公子,方才那红衣姑娘也是前来拜入苏家门下的?”
穆风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妥,依旧面若清风。
“正是!世家公子怎的问起这个来?莫不是有何不妥之处?”
世星涧从他的回答里,没有听出任何异常,便只当他尚不知情。
不过,他不知也在常理之中。
虽说苏家仙门如今是如日中天,可毕竟关于她的事情早就截止在了二十一年前。
那时候苏家虽已存在,但毕竟只是一方无名小户。况且当年之事,几大仙门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皆是闭口不言。
见他沉默良久,思绪飘忽,穆风便又出了声。
“那姑娘挺特别,能入我们苏家也算是苏家荣幸了!就是姑娘性子冷淡了些,还未知其名和来处。”
穆风观察着世星涧的神色变化,似想从他这里寻得蛛丝马迹。然而,世星涧现在已然是之前的温文尔雅,处之坦然。
“既已入苏家门下,穆公子来日自会知其名。
云涯这热闹凑完了,我便先带他回厢房了,给穆公子带来不便还请见谅。”
相互还了礼,世星涧带着他们回了厢房。
世云涯对自家师兄的行为很是不解。
“师兄,你为什么不让我等那个姑娘出来啊?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个姑娘绝非平凡人。与其给苏家,还不如想办法让她去我们潮生涯呢!”
世风涟对他这个弟弟真是恨的牙痒。
“云涯,你不要再闹了。这是在苏家,不能失了礼数。
而且,人家姑娘本来就是要拜入苏家门下。你如此毫不避讳的邀人家去我们潮生涯,你把我们世家的颜面置于何地?若传出去,潮生涯岂不是沦为了修仙界的笑柄!”
世云涯闷闷的不出声,坐到一边,嘴里不停的嘀咕。
“风涟婆婆,啰啰嗦嗦……”
听到他嘀咕的话,世风涟的脸色十分难看,若不是看在他是自家弟弟的份上,即便他这般稳重的人,也早将他教训一顿了。
世星涧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涯真是聪明,说的没错!”
世风涟惊讶至极,似乎没想到他会赞同云涯这种无礼的念头,手不知不觉的搭上了世星涧的脉搏。
“师兄,你真的没事么?怎么会赞同云涯这种观点呢?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们怎么能做出如此有损潮生涯声誉之事!”
世星涧走出厢房,站在外面的回廊上,望着下面的凌风台,一阵微风吹来,吹起丝丝缱绻之态。
“我并不是同意云涯的提议,我赞同的是云涯方才那句‘她绝非平凡人’。”
世云涯从凳子上迅速起身,跃到了门外,眸中尽是惊讶与兴奋。
“师兄,你认得她!”
世星涧迎风轻轻点头,算作回答。
相比于世云涯的激动,世风涟多了些沉稳。
“自从我与云涯入潮生涯以来,和师兄可以算是形影不离。此女子我们并未见过,又使得师兄失态。
想来,唯一的可能,她便是师兄口中消失了二十一年的师叔了。”
世星涧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满的赞赏,那个向来凡事都依赖他,询问他的风涟,今日却自己解决了疑问。
世风涟得了他的赞赏,有些羞怯耳根微红,抬手挠了挠自己的额头。
世云涯惊讶的嘴巴能够塞下一枚鸡蛋,随后却是满脸的开心,对着自家哥哥竖起了大拇指。
被两人的赞赏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世风涟轻轻咬了咬下唇。
“师兄,云涯,我,我……”
世星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风涟你分析的很对,以后很多事情还是需要靠你自己才行。
我带得了你一时,却带不了你一世,所以往后你要学会自己独立面对一些事情,处理一些问题。
这次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以后要继续保持!”
三人相谈间,那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凌风台上。
穆风看着最后出来的卿歌,之前面对她时的好奇之色,全然不见了踪影,换做了一门之徒的淡定从容。
“各位都是通过了测试之人,即日起,便正式作为阑风絮阁上的外门子弟,修仙问道守护这天下苍生。
以锄强扶弱为任,斩妖除魔为念,天下苍生为旨。
期间若是做出仙道所不容之事,轻则废去修为逐出阑风絮阁,重则诛之!”
穆风说完,身后几名苏家弟子,双手捧着托盘,上面放着阑风絮阁的衣饰。
“拿好衣物回到住所,末时初在长宴厅准备迎新宴,明日便开启修仙问道之旅。”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
便各自抱着衣物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世云涯看到那道红色的人影,登上了阑风絮阁的石阶,激动的便要飞奔而去,被世星涧眼疾手快的抓住。
“云涯,你要做什么?”
“师兄,你别拉着我,我要去给师叔问安,顺便把她拖回潮生涯啊。
堂堂仙门之首谪溪君的师妹,怎能给苏家这种无名小户做弟子呢?”
世风涟伸出双臂拦在他面前,眉宇间从未有过的恼怒。
“师兄不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向来聪慧,怎么这个时候犯起了糊涂?
她……师叔她消失了那么多年,为何早不拜入苏家,偏偏在这个时候前来,你就不想想这其中的原因么?”
世云涯整了整被世星涧扯皱的衣袖,看着自家哥哥的眼神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是不是这苏家风水太好,以至于哥哥自从来到这阑风絮阁,整个人都变得聪明了。”
世风涟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没再出声,回了屋子。
“先回房吧,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弄清楚也不迟!”
世星涧看着渐渐消失的红影,转身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