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盛世殊宠TXT下载盛世殊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盛世殊宠全文阅读

作者:羽外化仙     盛世殊宠txt下载     盛世殊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盛世殊宠全文阅读

年会请假

    年底各种开会、总结、年会,这几天分身乏术,请几天假,大家先不要等更新了。

    祝新年快乐。

引 殉国

    沐苏最后一刻的记忆停留在兵临城下的朱雀门之上。

    她身着皇后衣冠,手持大周玉玺,对着城楼下做最后顽抗的大周士兵喊出了《罪己诏》,之后,她抬头决绝地看了一眼被囚在敌军战车上的周燮王,便自城楼上一跃而下。

    冬日漫天大雪之中,她如一只中箭的鸥鸟,急坠直下,重重的落在城门前。

    红的血与红的衣,迷了人眼。

    敌阵之中的南宫奈何在等着她带着降书臣服,而她,偏不。

    沐苏不怕死,只是深深地自责着,她死得太轻巧了,如何对得起大周万民?

    二十年前,她穿越时空而来,以为凭借着先进的知识和长远的眼光,能为大周带来无上荣耀和盛世太平。

    她一路荣升,连最敬她、爱她、信她的夫君都交出玉玺让她监国,可谁曾想,她成就了自己,却亡了大周,最后落得夫离子散、国破家亡!

    她自嘲的想着,她大概是最失败的穿越女了,罪孽深重,唯有以身殉国……

第二章 笄礼

    带着阳棘草回到房中时,沐苏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复。

    未曾想过这样突兀的就跟周燮再次见面了,仿佛上一刻两人还在战场上生死离别,回头却有人将她从梦中叫醒,告诉她一切都是噩梦。

    可是她不能麻痹自己,也不会逃避,发生过的事一定是发生过,并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抹去事实。

    但是,周燮来沐家做什么?

    沐苏前一世为了求周燮救沐家,她想了很多办法才见到他一面。

    谁知现在却发现周燮在沐家出事之前就跟父亲有联系,那沐家在朝政漩涡中所扮演的角色,一定比她前世了解的要深很多!

    以前很多线索都随着沐家被抄而断掉,她当时也无暇去翻旧账,只想辅助着周燮在宫闱朝堂上站稳脚跟,从而重整沐家。

    而现在,周燮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沐家,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

    上一世,沐家因明王嫁祸而被抄家,这就是一切真相了吗?曾经她十分笃定的事,竟然在她重生第一天,就产生了动摇。

    沐苏情不自禁的扶住额头。

    活了几辈子,她越来越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简单,谁若敢笃定的表示掌握了一切,那就是犯错的开始。

    宛如前世的她一般。

    沐苏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先把这件事放一放,眼前最要紧的事就是阻止南宫家的提亲,她必须把眼前这一关给过了。

    刚刚耽搁太多时间,吉时将至。沐苏直接将阳棘草放在嘴里嚼了,然后用茶吞服。果然,片刻之后,她的手心里就开始出汗。

    在吉时前半个时辰,风荷带着六名丫鬟到房中请沐苏去家庙。

    风荷推门进入时,便看见沐苏满头大汗的扶着雕花圆桌坐在房中,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

    风荷大惊,赶紧上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沐苏喘息着说:“好热。”

    风荷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烫的吓人:“这可怎生是好……我去告诉夫人!”

    沐苏一把拉住风荷,摇头道:“别……现在客人都到了,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母亲添乱。你扶着我去前堂,行完笄礼之后再说……”

    耽误吉时是非常不好的事,而宾客都来了,也不能随意取消笄礼。

    风荷思量着,也只能委屈小姐,先撑着把笄礼做了再看病。

    她扶起沐苏,一面给她擦汗,一面往家庙走去。

    沐家的家庙建在沐府的正西位置,为了行笄礼,在东侧搭了东房。

    沐苏来到东房时,宾客还没有到家庙,都在前院喝茶,只有为她行礼的正宾、赞者、有司等人在东房里做着准备。

    沐苏一一给各位长辈行礼问好。

    荣伯夫人拉起她的手,一脸疼爱的对沐夫人兰氏说:“看看,孩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这才几个月不见,比以前更知礼,做派也比以往端庄稳重多了,这以后谁家要是娶了回去,不知道多大的福气。”

    沐夫人客气笑道:“您可别这样夸她,这孩子最是沉不住气,今天恐怕知道是自己的大日子,才这样乖巧,别的时候,一样淘气。”

    几位夫人说说笑笑,又教沐苏行礼之时该怎样做。

    沐苏服了药身体非常难受,无心与旁人应酬,便一概装作用心听的样子,并不多话,倒显出几分认真的样子,让沐夫人特别满意。

    沐夫人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丫鬟们去前院请宾客过来观礼。

    不一会儿,沐大人就领着众人来到家庙。

    沐家共有三个房头。

    长房是沐苏这一房,她父亲沐钊是长房长子,上面有一位三叔公,下面有一位小叔。整体人员结构相对简单。

    长房做着沐家最根本的医药生意,哪怕入仕,也是在药监局、太医院这类机构。

    沐家前世因药材出了问题被抄家,长房受害最严重,主仆几十口人,男的处死,女的流放,十分惨烈。

    二房的家主是沐苏的二叔公沐坚,时任五城兵马司司长,皇帝特封“太康伯”,是沐家仕途的顶梁柱。沐坚有四个亲兄弟,子侄辈多达几十人,大大小小有数十人在朝中做官,但因为受沐坚的影响,多数入了军伍。

    后来沐家出事,二房虽然在太康伯的庇佑下保住了性命,但仕途因此中断,家产亦被没收。大厦倾塌之时,荣极一时的二房暴露出的问题也最多,当初给沐苏带来了不少麻烦。

    三房则是沐苏前世最熟悉的一房。因三房的家主是庶出子,所以很早就分家出去,后来生意南迁,不住在京城。他们前世受沐家抄家影响最小,沐苏当初重振沐家,也多亏了三房各位堂亲的相助。

    东房外熙熙攘攘,长房和二房来了许多人观礼,听见父亲迎宾的声音,沐苏突然一惊。

    周夑之前告诉她,说他是来找她父亲的,可是今天父亲忙着接待宾客,待会儿行礼时更是一刻也不能离开,哪有时间去见周夑?

    周夑绝对不是来找父亲的,他骗了她!

    沐苏皱起眉头,努力回想着沐家刚出事那会儿,周夑可能跟沐家的谁会有联系?

    一双温暖的手搭到沐苏肩上,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沐夫人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问道:“苏儿,你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沐苏小声道:“好像是受了风寒,有些发热,不过不要紧,母亲别担心。”

    沐夫人探了探她的额头,手被烫的一颤,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了。

    但她看了看左右,马上就要开始行礼,她只好说:“再坚持一会儿,行完礼就请人帮你看看。”

    沐苏点了点头,听着家庙里的奏乐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就有执事来请沐苏入场。

    走出东房的那一瞬间,冷风铺面而来,恰是药效最浓烈的时候,沐苏脑袋瞬间昏沉起来,呼吸也沉重起来。

    家庙外的院子里站满了观礼的客人,里面坐了很多沐家的长辈,大多数人的面孔,沐苏都不太认识,很多人前一世都死在了沐家被抄的大案当中。

    但人群中,她认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南宫夫人正热情的看着她笑。

    她来了,那南宫奈何呢?

    她不自禁的转头去寻找,果然看到了他。

    俊郎清逸的少年挺拔的站在家庙的一角,跟她的几个堂兄扎堆小声议论着什么,但眼神却放在她身上。

    见她看来,南宫奈何立即伸出手朝她挥动了一下,脸上洋溢出雀跃的笑。

    沐苏心中一痛,他的这种笑熟悉又陌生。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阳光开朗的少年,最后却成了杀她子女、毁她江山的刽子手!

    她目光骤然变冷,随着身体的不适,她皱着眉头将目光移开。

    南宫奈何错愕不已,不知为何沐苏看他的眼神让他如置冰窖。

    沐苏走进家庙,向各位宾客行揖礼,而后跪在笄者席上。

    南宫奈何脸色沉重的盯着沐苏,一旁的堂兄沐萧用手肘推了推他,小声说:“发现没,苏妹妹像是突然长大了,这举手投足之间,都不像小姑娘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呀?迫不及待想娶她回去了吧?”

    南宫奈何没有说话,沐萧提醒了他,他再见到沐苏,是觉得有些不同。

    若论往日,沐苏最是烦那些礼节,作揖时手不平,腰不直,跪坐时两只脚一定不老实的蹭来蹭去,为此不知被姨妈罚了多少次。

    可今天,她的一举一动四平八稳,最是规范端庄,那种气度,他从未见过,仿佛……他摇了摇头,那种感觉他说不出来。

    此时,城阳县主正在为沐苏加簪。

    城阳县主是单郡王的女儿,也是沐苏小姑姑的女儿。在沐家的年轻女孩儿中,城阳县主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是沐夫人勒令沐苏学习的对象。

    她貌美、端庄、娴静、大方,从三岁起就有宫里的教养嬷嬷来训练她的举手投足和一颦一笑。

    南宫奈何看着城阳县主,突然找到了他想表达的感觉,沐苏身上,也流露出跟城阳县主十分相似的气质,甚至比她更有气度,这便是所谓的皇家气派!

    南宫奈何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这还是他那个俏皮机灵的苏苏妹妹吗?

    加簪过后,沐苏回到东房换上相配的深衣,然后向正宾行正规拜礼。

    沐萧看着沐苏标准的动作,忍不住偷笑起来:“天呐,看来苏妹妹被伯母关在家里一个多月,还是有成效的,这动作倒真像那么回事了,不知道她哭了多少鼻子哟。”

    南宫奈何缓缓点头,是了,沐苏身上这种陌生的感觉,一定是姨母逼出来的,笄礼是大事,自然不能像往常那样调皮了。

    她刚刚那么怨恨的看自己,一定是这一个月受了太多苦,怨他没有来找她玩吧?回头得好好哄哄她才行!

    如此心绪纷杂的想着,沐苏已完成了笄礼中的三加。

    笄礼中的三次加簪和加衣,一次比一次华丽,象征着女子不同的三个阶段。

    此时的沐苏已插上凤簪与金冠,换上了与钗冠相配的大袖长裙礼服。

    四支单凤钗分列金色高冠两侧,长长的大红绶带从发钗上垂下落在两肩,赤金的分心将她的长发高高隆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拜父母所赐,沐苏生了一副好面孔,只因以前总是女童调皮古怪的样子,并没有多少人发现她的美。

    而今换上华服,顷刻艳光四射。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南宫奈何竟生出一种心悦诚服的感觉,满堂的宾客都发出惊叹,连坐在主宾席上的长者们都纷纷点头,表示赞赏。

    坚持到现在,沐苏几乎精疲力尽,汗水已浸透了亵衣,她如置身火笼,热到不能呼吸。

    在完成最后一步“父母聆训”之后,沐苏终于可以软下身子,一下子歪倒在坐席上,继而侧倒在地,惊起了满堂的惊呼。

第三章 受罚

    沐大人离沐苏最近,他大步上前,将沐苏从地上扶起靠在膝头,焦急问道:“小苏,你怎么了?”

    沐苏“虚弱”的睁开眼睛,缓缓说道:“父亲,女儿的身体快要不行了,今天能够完成笄礼,女儿十分开心……沐家有女初长成……就算从此阴阳两隔,女儿好歹能够葬入沐家祖坟,给父亲母亲留一方相思之地……女儿、不孝……”

    说完,便沉沉的闭眼睡去。

    家庙中乱做一团,沐大人抱起沐苏,在沐夫人等人的哭泣惊呼中往后院奔去。余下族人纷纷安抚来宾,但一时间无人能说清楚沐苏发生了什么事,难免有所猜忌。

    南宫奈何疾步走到南宫夫人身边,看着六神无主的母亲,焦急的喊了声:“母亲,您快跟去看看苏苏妹妹到底怎么了!”

    南宫夫人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拉着儿子的手找到了身为主宾的荣伯夫人,在耳边轻声道:“老夫人,事出突然,我前两日托您的事就先缓缓吧。”

    荣伯夫人看了南宫奈何一眼,面露可惜之色,拍拍南宫夫人的手,点头道:“老身明白,今日就不提了,待沐苏身子好些再说。”

    南宫奈何一下就听明白了,他大喊一声:“母亲,不可!”

    南宫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跟荣伯夫人告辞之后,就拉着南宫奈何往外走去。

    待上了南宫家的马车,南宫夫人沉声说道:“儿啊,我知道你喜欢苏丫头,但今天你也看到了,只怕苏丫头身上有什么顽疾,一直瞒着没有对外说。我之前就听说她生了重病在床上昏迷了一个月,前几日才清醒过来,但沐家一直不承认。若不是苏丫头今天当众发病,我们只怕都被蒙在鼓里。若真的顺了他们的意去提亲,你没两日就要变鳏夫!真是太可恶了,竟然这般欺瞒我们母子,你们的婚事,我是绝对不会再提了,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母亲,现在情况都没有弄清楚,您不要乱猜。当务之急是看看苏苏妹妹的病情到底如何,求求您,帮我去看看苏苏妹妹吧!”

    南宫夫人沉着脸道:“不行,回家!”

    南宫奈何急的要下马车,偏被南宫夫人拦着。

    见儿子真的着急了,南宫夫人只好改了口风,说:“好好好,我回头就派人去探望她的病情,若她身体没有大碍,再谈婚事也不迟。不过经过今天的事,你也得留个心眼。依我看,这兰家的女人,身体都不好,你看看咱们家的先夫人,早早的就去了,沐夫人的身子骨好像也不行,常年离不开汤药,只生了一个女儿就不能生育,这要是苏丫头也这样可怎么办?你可是南宫家的独苗啊……”

    南宫奈何不愿意听女人之间的八卦和揣测,不耐烦的打断道:“好了母亲,别说了……”

    沐府内,沐大人亲自给沐苏把脉,检查了体征之后,开了副药方让人去煎。

    沐夫人早已迫不及待的问道:“老爷,苏儿到底怎么了?你前几日不是说她身体已无大碍了吗?”

    上个月,沐苏突然开始嗜睡,睡得时间一日比一日久,身子却虚弱消瘦下来。沐家一直暗中求医,却不得法。

    但就在前几日,沐苏身体突然好了起来,虽然没有问题了,但这是沐夫人的一块心病,所以沐苏此刻突然晕倒,怎能不令她担心?

    沐大人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只剩一家三口在房中。

    见这阵仗,沐夫人更忧心了,谁料沐大人对着沐苏说:“小苏,你自己跟你母亲解释,是怎么回事吧。”

    沐苏慢慢睁开眼,看着沐夫人还挂着泪珠的脸,难免有些心虚,说:“母亲,我没事……”

    沐夫人转悲为怒,颤抖着手指着她问道:“你……你难道是装病?”

    沐苏赶紧解释道:“女儿也是迫不得已,女儿今天早上听说南宫家要向我家当众提亲,我担心母亲答应他们,又不好当众拒婚让他们丢脸,只好想出这个法子,不给他们机会提亲。”

    沐夫人气得几乎站不住了,扶着椅子坐下之后,一手捂住胸口,教训道:“你真是越大越放肆,完全不知轻重!你可知你这样当众称病昏倒,不要说南宫家不会提亲,以后谁也不会向你提亲!”

    古人说亲,一是看门当户对,二是看女子德容,但这两点的基础是身体必须康健,谁也不会想娶一个病秧子媳妇回家。

    沐苏劝慰道:“母亲不必担忧,我刚刚十五岁,还有好几年可以说亲,我身体到底如何,有心人自然会弄清楚。眼下关键是,我不想嫁给南宫奈何。”

    “为什么?你自小跟何儿两小无猜,我看着你们长大,关系一向很好。你这个脾性,也只有何儿能忍受,所以母亲今日的确打算将你们的婚事订下。”

    沐苏摇头道:“兄妹是一回事,夫妻是另一回事。他虽然疼爱我,却从来不懂我。”

    沐夫人叹气道:“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些奇怪心思,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沐夫人还要说,沐大人已打断道:“算啦,既然小苏不喜欢,这事就先搁着吧。虽然奈何是个好孩子,但南宫家这两年是越来越乱,南宫连襟已不如以前明辨是非,小苏嫁入南宫家也不一定是好事。”

    南宫家的前主母是沐夫人的亲姐姐,但过门五年无子病逝,后来方氏嫁入南宫家做填房,生下南宫奈何。

    南宫家实际上已与沐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只沐大人和南宫大人的连襟关系处的不错,所以沐家还一直把南宫家当亲戚在走动。

    沐夫人听闻夫君如此说,想必是南宫家在朝堂上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她便不敢再多说。

    但女儿如此胆大,竟然敢当众胡作非为,这口气她还是不能消,一直训了沐苏半个时辰,又要罚她去家庙思过三天,才算了事。

    到了夜间,风荷抹着眼泪送沐苏去家庙思过。

    家庙里的宾客早已散尽,晚上的寂静和上午的热闹,如同两个世界一般。

    家庙的前厅是放置族谱、家训和家族画像的地方,后厅是供奉族人牌位的地方。除了这两个地方,左右还各有两间偏厅,以及后院的一间倒座及三间用作库房的厢房。

    风荷替沐苏收拾了一间厢房,看着清冷有点阴森的房间,犹豫道:“小姐,要不咱们再去求求夫人吧,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太可怕了。”

    沐苏却一点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闹鬼,那也是我们沐家的先祖显灵,总不会害我的。你别担心了,回去吧,我该去抄家规了。”

    说着,就抱起家规走到后庭的桌子上开始抄写。

    对于思过这种处罚,她欣然接受,她现在脑海里的事情太杂乱,的确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思考一下前世今生和未来。

    来家庙正好。

    风荷见状,只好说:“那奴婢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过来给您送早饭,您一个人要好好的……”

    见风荷的神情十分不安,沐苏故意俏皮的说道:“别来的太勤了,吃的东西也准备的简单点,也好让母亲知道我是真的在思过,而不是偷懒。”

    风荷恍然大悟,顿时没有把小姐一个人遗弃在这里的负罪感,而开心的说:“好的小姐,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沐苏一个人抄了半卷家规后,就听见外面“簌簌”地下起了雪。

    她走到家庙门前,看见院角的梅花悄然绽放。

    一时兴起,沐苏走过去折下一枝梅,当做轻剑,舞动起来。

    她的太极剑用的特别好。

    最早的最早,她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太极剑比赛,得了青年组一等奖。再后来,太极剑帮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夺过追杀和战乱,帮她生存下来,甚至变成了她征战沙场、抵御外敌的必杀技。

    而今,这剑法重新返璞归真,锻炼着她的心性,开始帮她平静思绪。

    沐苏依然穿着今日笄礼所穿的正红色长袖广裙,只是取掉了头上的钗冠和绶带。舞剑时,红衣衬着夜雪,特别好看。

    一套剑法流畅的舞完,沐苏有些轻微的喘息,这个身体底子不太行,需要加强锻炼了。

    她手持梅枝,背负着手,仰头看着夜空中的飘雪,冰冷的雪花落到她的脸上,心里难得有了一丝宁静。

    “啪啪啪”的鼓掌声从一侧传来。

    沐苏惊讶之下看去,一位披着雪白披风的弱冠青年站在家庙门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鼓掌踏雪走来。

    沐苏看着白衣男子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能够深夜出现在沐家家庙,多半是沐家的人。

    但前世沐家经过抄家之难,许多人都丢了性命,加之沐苏当时刚刚穿越而来,对许多非难之人的模样都没有留下太深印象。

    虽然这个男子清雅俊逸,不该是过目就忘的人,但毕竟是前世相隔二十年之久,沐苏着实有些认不出来。

    幸而白衣男子认得沐苏,他亲切的走上前,说:“妹妹怎么就这样站在雪里,前些日子的病,好全了吗?”

第四章 哥哥

    他叫她妹妹。

    沐苏一个机灵,大概猜出了男子的身份。

    在沐家,能够直呼她“妹妹”而不加任何修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出哥哥沐英。

    不怪沐苏不记得沐英,沐英在沐家几乎没有存在感,她唯一记得一点关于他的事情就是沐家在被抄家时,沐英难受欺辱,一把火烧了小院,自我了断了。

    她前世得知消息时被惊呆了,感叹竟然有人如此壮烈,但当时疲于奔命,沐家死了太多的人,沐苏也就渐渐把此事忘记了。

    想起前世种种,再看眼前的儒雅男子,沐苏一阵心痛。

    “妹妹,你怎么了?”

    沐苏回过神来,换上笑容,说:“我没事,身体已经好全了,谢谢哥哥牵挂。”

    沐英见她脸色红润,满意的点点头,非常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回到后庭。

    “我听说你被母亲责罚,过来看看你。”

    沐苏谢道:“谢谢哥哥。”

    兄妹二人在火炉旁落座之后,沐英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送给沐苏:“今天是你的十五岁生辰,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沐苏惊喜的接过来,锦盒里是一只通体翠绿的玉簪,样式十分简单,但胜在材质上乘,看起来十分舒心。

    “好漂亮,谢谢哥哥。”

    沐英说:“妹妹怎么跟我如此见外了,我们兄妹二人何必说这么多谢。”

    沐苏暗自挑了挑眉头,听他说话的意思,在沐苏穿越之前,他们关系还不错?可惜沐苏完全不记得了。

    “这只簪子是为兄托朋友买的,那人从不会给女子挑礼物,所以样式简单了一些,妹妹不要介意。”

    沐苏摇头:“简单别致,挺好的,我不喜欢那些雕着花呀、鸟的,就这样就很好看。”

    沐英笑着点头,与她话起家常,问她为何被罚等事。

    他语调不急不缓,与他交谈,莫名的心安,令沐苏十分受用。

    聊了一会儿,沐英显出有心事的样子,沐苏歪头看他,问道:“哥哥既然不要我同你见外,那你也不要与我见外,有什么话想说,说出来便是。”

    沐英思量着,说:“其实今天来找妹妹,的确还有一事。我听说妹妹上午在药田遇见一个男子翻墙而入,实不相瞒,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希望妹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沐苏瞬间精神起来,很多事也想透了,问道:“原来他是来找你的?”

    沐英指着她手中的簪子说:“这簪子就是托他买的,因我要的急,他只好偷偷给我送进来。”

    沐苏心里讶异得不得了,周夑是谁?那是当朝皇子。沐英又是谁?不过是五品药监丞的庶子。

    周夑为什么会与沐英做朋友,又怎么会屈尊对他这么好?

    沐苏突然觉得前世太多东西被她忽视了,这些她以前竟然都不知道!

    “哥哥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小时候也翻过墙呢。”沐苏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此刻不敢多问。

    一来有些东西问多了,会引起沐英的怀疑,二来沐英也不一定会如实相告,不如等些日子,把思绪捋清楚了再问他。

    沐英如释重负,又叮嘱她夜间注意不要着凉、早些休息等等,便起身告辞。

    沐苏送他出去,两人走到院中,沐英捡起地上的梅枝,问道:“对了,妹妹之前舞的是什么?像功夫,又像舞蹈。”

    沐苏撒谎道:“是一套养身健气的剑法,为了调养身体专门学的。”

    沐英看向她说:“一段日子不见,你长大了不少,我都快要不认得了。若得了空,多到我院子里坐坐。”

    沐苏欣然点头。

    送走沐英,沐苏有种怪怪的感觉,当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满是沐英和周夑的影子。

    她与周夑在前世做了十几年夫妻,几乎无话不说,就算沐英很早就死了,但好歹是沐苏的哥哥,又曾是周夑的挚友,周夑没道理完全不提这件事。

    除非他是有意避讳!

    沐苏躺在床上,死命的揪着被角,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天亮,趁着风荷来给沐苏送饭,沐苏便抓着风荷套话。

    “昨天笄礼,各房堂哥表兄都来了,为何独独不见英哥哥?他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风荷面露难色,哪怕周围没有别的人了,依然压低了声音说:“小姐,老爷不喜欢你跟少爷来往,又从来不让少爷见客,自然不准他来参加您的笄礼。”

    沐苏想不通,沐英看起来绝对不是那种招人嫌的人,若一般人家有一个他那样一表人才的儿子,只怕是炫耀都来不及。

    她便又问:“哥哥又没做错什么事,父亲为什么不喜欢他?父亲一向待人亲和,可是母亲不待见哥哥?”

    风荷摇头,说:“奴婢觉得夫人对少爷挺好的,一应的吃穿用度,从来都与您相同,并不曾苛待她,奴婢猜想,可能是老爷不喜欢少爷的生母吧。”

    沐家几乎不提沐英和他的生母,所以沐苏想了很久,才想起沐英的生母是一位姓郑的丫鬟,去世很多年了。

    “我记得郑姨娘生前是父亲房里的大丫鬟,按理和父亲是有感情的,就算当年有什么事,郑姨娘已经去世这么多年,父亲也该释怀了,这可真奇怪……”

    “这奴婢也不懂,只知道老爷不喜欢任何人提起少爷,所以小姐您也别管他了吧。”

    沐苏感叹道:“好歹是我的兄长,住在府里,有亲人跟没亲人一样,太可怜了。”

    沐苏心里越发觉得有蹊跷,好像跟沐英有关的事情,都会变得很古怪,十分有必要查一查。

    沐英的事是她所料不及的,除此之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沐家在来年三月会被抄家,她必须提前准备应对,再不可让明王陷害沐家了。

    一时之间,她觉得有好多事要做,无奈她现在很不自由,许多话、许多事都说不了、做不了,她需要帮手。

    吃着精致的早餐,沐苏想到了一个人。

    “风荷,我记得厨房有一个叫做风铃的烧火丫鬟,你把她带来见我。”

    风荷觉得奇怪,想问她为什么要见一个烧火丫鬟,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觉得如今的小姐真的长大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分轻重的多管闲事了。

    过了半晌,风荷带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丫鬟回来。

    那丫鬟诚惶诚恐,根本不敢抬头看沐苏,径直匍匐着跪倒在地,向她问安。

    沐苏冲风荷挥了挥手,命她退下,而后亲自走到丫鬟身前将她扶起,说:“风铃,你起来吧,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

    风铃受宠若惊,有些哆嗦的站起来,依旧低着头说:“奴婢不敢。”

    沐苏坐回座位细细打量着她,一时间有些感慨。

    前世沐家被抄之时,沐苏因为嫌弃水煮的菜不好吃,正在厨房研究烹饪。

    官兵来时,是风铃带着她藏到了放泔水的棚子里,躲过了搜捕。

    再之后逃亡求救的日子里,她跟风铃相依为命,风铃做尽苦活,从来没有让她饿过肚子。但可惜的是,在沐苏好不容易求得周夑帮她之时,风铃因盗取食物被当街打死,一天好日子也没有享受过。

    她是个特别忠心又特别老实的丫鬟。

    想起从前,沐苏有些动容,眼眶微红。

    好不容易收起情绪,她才开口说:“我记得你以前也是四堂姐屋里的二等丫鬟,后来因为你父亲犯事,连累的你变成了粗使丫头,对吗?”

    风铃曾经跟风荷一样,是沐家风字辈大丫鬟中的一个。

    风铃点头道:“是,奴婢的爹爹贪了柜上的钱,父债子偿,奴婢受罚也是应该。”

    沐苏说:“话虽如此,但我知道你有一手好厨艺,女红做的也出色,做个烧火丫鬟,太可惜了。我近来身子不太好,想求母亲给我开个小灶,但缺个能干的人,你愿意来服侍我吗?”

    风铃第一次抬头,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沐苏,随即又跪了下去,激动地说:“愿意,奴婢一万个愿意!谢谢小姐抬举,奴婢做牛做马,一定会好好服侍小姐的。”

第五章 冷漠

    作为一个丫鬟,沐府就是她们的全世界,自从风铃的父亲被府里除名进了大牢,她们一家人的日子就过得特别艰难,现如今,风铃如同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沐苏叹气道:“你起来吧,以后跟着我,你不用跪我,记住了吗?”

    风铃却死板的很,坚持道:“小姐是小姐,奴婢是奴婢,不能失了尊卑分寸。”

    观念这种东西强求不得,沐苏只得由她去,但眼下有件事要吩咐她去办。

    沐苏将风铃唤到身前,低声说道:“等我从家庙出去我就把你调到我身边,不过我现在有件事需要你立即去办。你帮我去城北的振威镖局找一个名叫陈康的镖头,就说我有办法治他儿子的病,但要他答应帮我找一个人,若他愿意,就约个时间,我要当面跟他说。”

    风铃十分认真的听着,虽然心里有许多疑问,但她一个字也不多问。

    待沐苏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她完整的把话重复了一遍,便立即退下去办了。

    有了风铃的帮助,沐苏心里踏实了不少,等她再联系上陈康,她做起事会更顺手。

    这两个人都是前世在她非常困难的时候给了她莫大帮助的人,但她却没来得及为他们做什么。

    风铃是为了给她找食物而被人打死,陈康的儿子却因为药方找到的太晚了而不治身亡,现在,她希望来得及改变这一切。

    交代完这件事,沐苏退回后庭开始抄家规,还没写两个字,便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呼喊声:“苏妹妹,苏妹妹我们来看你啦,你在哪?”

    沐苏还未搁下手中的笔,两个男子已快手快脚的走了进来。

    沐苏迎面看去,一个是她四叔的儿子沐萧,一个是她非常不愿意见到的南宫奈何。

    长房子嗣并不兴旺,同辈孩子少,所以沐萧比起沐英,更像沐苏的亲哥哥。

    沐苏亲切的喊了一声“萧哥哥”,并没有理一旁的南宫奈何。

    沐萧看到沐苏在抄家规,道:“伯母罚你来思过,你还真是来思过的?也太老实了!让丫鬟帮你抄就行了,大冷天的,也不怕手冷。”

    沐苏道:“横竖没事,就当练字好了。”

    沐萧惊奇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南宫奈何说:“嗬,苏妹妹真是转性儿了?”

    沐苏轻轻笑着说:“及笄礼都完成了,哪儿能一直像小时候那么顽劣呀?”

    南宫奈何一直看着她,见她笑颜如花,猜她心情不错,这才搭话问道:“苏苏妹妹,你身体好些了吗?昨天突然昏倒,把我吓坏了。”

    沐苏收了笑容,也不看他,只是淡淡说道:“眼下没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事。”

    南宫奈何不解,紧张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郎中到底怎么说的?”

    沐苏故意卖关子道:“这个就不好向外人详说了。”

    语气中的疏离,让南宫奈何和沐萧皆是一愣。

    沐萧打圆场道:“妹妹身体既然没好,伯母怎么这么狠心还要罚你?你不知道奈何兄听说你被罚,急成什么样,一大早就来找我,让我带他看望你。”

    沐苏听了并不接话,场面一下冷淡了下来。

    南宫奈何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顾沐萧在场,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上个月刚入禁军,需要严训一月,外面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前几天从军中回家,听说你最近一直病着,就想来看你。但我母亲说你忙着准备笄礼,肯定没有空,让我别打扰,这才一直拖到昨天才来看你,谁知道一句话都没有说上……不过不管怎样,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你,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沐苏冷冷答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你我如今不同与小时候,既然都已成年,就要注意男女之别。”她转头对沐萧说:“萧哥哥也是,为何就直接带着外男直入内院了?”

    南宫奈何愣住,沐萧尴尬道:“奈何也不是外人……”

    沐苏说:“怎么就不是外人了,正经算来,他与我并不是表兄妹关系,跟你就更无从算起!”

    沐苏如此不留情面,直接让南宫奈何摸不着头脑,而眼前的人,冷漠的让他几乎不认识了。

    “苏苏妹妹,不要说气话,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南宫奈何仍不死心。

    沐苏起身,头一次直视着他,说:“你若真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也就不会赖着不走了。”

    话已至此,南宫奈何被羞辱的脸色通红。

    沐萧看了看两人的情形,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带南宫奈何进来,只怕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平白无故得罪了沐苏。

    南宫奈何一而再的被冷言冷语刺激,加之多日来的思念和焦急,他一下子抓住沐苏的一只手腕,半附身逼迫着她,问:“不行,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变了?若有什么事,你不妨直接同我说,这样让我摸不着东西南北,我这心里……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沐萧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拉南宫奈何:“奈何兄,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松手……”

    沐苏没有料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想到他前世正因为感情之事抑郁在胸,最后才走了歪路。这一世本想着早点把感情了断了,免得再生事端,可眼下看来,已是晚了……

    她叹了口气,说:“我是到家庙思过的,若让母亲知道我不守规矩,只怕又要罚我,你们今天先回去吧。”

    沐萧拉着南宫奈何退后,劝道:“苏妹妹现在大了,不比以前还是个小丫头,长辈那里肯定定了很多规矩,咱们这样怒莽行事,的确会害了她。你别心急,待以后名正言顺了便好办了。”

    南宫奈何脸色好了一些,心道,果然是说好昨天提亲却没有提,惹恼了她。

    他舒了一口气道:“是我莽撞了,你且等着我!”

    说罢就转身走了。

    沐萧看着南宫奈何的背影,又看看沐苏,索性坐到沐苏身边,问道:“好妹妹,现在没有旁的人,你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奈何现在是急慌了神,你说什么他都信,可你糊弄不了我,你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沐萧这个人爽朗,表面上看着有点玩世不恭,实际上是非常靠谱的一个人。

    沐苏把真实的想法同他说了,希望他能从旁引导,让南宫奈何早点放弃她。

    沐萧听了略微有些恼她,说:“不是为兄怪你,你这没头没脑的突然变心,若我是他,我也想不明白。”

    有一桩事,沐苏本不打算提,但沐萧说的有道理,若没什么原因,不仅南宫奈何不会轻易放弃,家人也会不理解,眼下她只好把事情抖了出来。

    “萧哥哥若得空,不妨去南宫府上玩一玩、探一探,看看他府中是不是多了一位表妹?”

    沐萧一下子精神了,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沐苏道:“那方姑娘是方姨母的嫡亲侄女,家道中落来投奔方氏,方氏十分喜欢她,已打算让她给南宫奈何做妾。”

    沐萧摇头道:“不可能,奈何对你的感情,咱们都看在眼里,他绝对不会变心!”

    “纵然不会变心,但他却答应他母亲会纳他表妹进门,只待我们家答应他的提亲之后,他就会来跟我商量此事。到时候无非说一些他不喜欢那个表妹,只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才勉强答应这类话。”

    上一世南宫奈何便是这么做的。

    若是原本的沐苏知道了,不知道该多么伤心难过,但她当时刚刚穿越而来,对南宫奈何并无特殊感情,又特别不能接受三妻四妾这种事,所以很果断的要求解除婚约,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沐萧愤愤不平道:“没想到南宫家做事这么不规矩,这正妻还未过门,倒把侍妾给选好了!何况那侍妾还是方家的嫡亲,方氏肯定会偏袒她,到时候指不定就妻不成妻、妾不成妾的,简直荒唐!”

    沐苏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沐萧又想到昨日沐苏晕倒时,方氏急匆匆把南宫奈何带走。当时只是觉得有些不妥,现在想起,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冷笑道:“我这就找他去!”

    沐苏没有拦他,只是略微有些心烦,索性放下笔,去院子里练太极以静心。

    世上就是有些这样的人,总想着两全其美。

    方氏既想得一个名门望族的儿媳来保证儿子的仕途顺畅,又想要个贴心温顺的儿媳为她俯首帖耳。而南宫奈何,即想娶心爱之人,又要顺从长辈的意思。

    若是自身有能力保证两方面达成统一也就罢了,却总想着让别人受委屈来成全他,这又凭什么?

第六章 夜行

    练了一套拳和一套剑,沐苏身上略微舒坦了一些。

    到了下午,风铃前来复命,动作比沐苏料想的要快。

    沐苏让她坐在脚边的小塌子上说话,问道:“找到陈康了吗?”

    风铃点头说:“找到了,奴婢一开始说小姐能治他家公子的病,他还不相信,但一听说咱们是沐家人,就立刻信了,当时就要跟着我回来见小姐。但我想着小姐不方便见生人,便让他等我消息。”

    沐家从医药起家到如今的官宦世家,在世间有几分盛名。

    沐苏看看窗外的天色,冬天的暮色降的早,此时天已有点昏暗。

    “你现在立刻出府一趟,约他今晚亥时在西直门的酒楼等我,传完话你就不用过来了。”

    风铃担忧道:“小姐晚上要一个人出门吗?让奴婢陪着您吧。”

    沐苏温和的笑着摇头:“不用,我自有分寸。”

    风铃老实听话,虽然心中仍旧担心,但依言退下传话去了。

    到了夜间,沐苏早早的将家庙的大门关起,绕过院墙往府邸后面药田的方向走去。那一块极少有人,昨日周夑选择那里翻墙进来,可见是对沐府做过调查的。

    她在后院一路疾行,冬夜寂寥,没有任何意外的,沐苏抵达了后院翻墙出去了。

    朝歌街上比沐府中热闹不少,虽然是冬季,但路边有很多冒着热气的小摊和还未打烊的店铺。街上虽不是人头涌动,但三三两两也有些路人。

    沐苏将披风在身前拢了拢,混入人群中往西直门走去。

    酒楼就建在西直门的路口,三层的高楼挂着大红灯笼和旌幡,异常醒目。

    陈康站在酒楼门口,焦急的张望着。

    沐苏走过去,放下帽兜,招呼道:“陈镖头,久等了。”

    陈康非常讶异,没想到是一个小姑娘单独来赴约,他以为沐家的小姐出门,至少得有些护卫。

    沐苏笑着说:“我们进去说话吧。”

    陈康连忙点头,在前面引着沐苏到了一间包房。

    沐苏刚刚落座,就说:“我出府一趟不方便,就长话短说了。这个药方就是治令公子疾患的药方,拿回去按方煎了,头七日每天喝四次,后面就每天喝两次,坚持一个月,我再给你换药方,三个月,公子的病就好了。”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

    陈康慎重的接过药方,将信将疑问道:“恕我冒昧,可是小姐并未给我儿看过病,怎么知道他是什么病,又如何能好?”

    沐苏道:“我祖父致仕多年,在家中专研医药。他前两月去药王庙上香时看到陈大人背着公子拜山,这才向住持打听了病症,回家研制出这份药方。陈镖头放心拿回去用,有问题只管来沐府找我。”

    陈镖头一听,回想起在药王庙前的确有位布衣老者给儿子把脉,但当时他担心是骗钱的游医,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那位老者是沐家老爷子。

    实际上,沐老大人此时此刻应该正在研究这个药方,但等他确定好药剂分量时,陈镖头儿子的病已经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他感激道:“万万没想到是沐老大人的药方!我虽然是平头百姓,却也知道沐家专门给皇上开药,怎么会不放心!感谢老爷子和小姐的大恩大德,陈某做牛做马也难报!”

    沐苏道:“想必我的丫鬟也同你说了,我给你这个药方,的确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陈镖头点头道:“小姐尽管吩咐。”

    沐苏略微压低了声音说:“太医院有一位叫做王澍的医学生,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

    陈镖头思量道:“有名有姓倒不难找,只是知道之后,需要怎么做?”

    “打听到他家的住址,然后给我府上送个信就行了。”

    陈镖头起初还以为会被要求做很困难的事,没想到这么简单,便说:“这简单,小姐尽管放心,不出三天,必有回音。”

    “那我先谢过了。”

    陈镖头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若这药方真能救犬子性命,做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沐苏不方便出来太久,与陈镖头客气两句之后便打算离开。

    她推门走出去,酒楼对面走廊上的门也碰巧打开,周夑迎面从里面走了出来。

    同他一起的还有四五个人,都是些王公子弟,身上满是酒气。

    沐苏皱了皱眉,深深看了周夑一眼。

    周夑被她看的一个激灵,“咦”了一声说:“真奇怪,在哪里都能遇到你。”

    一旁的人围上来,问道:“这是哪家小姐,怎么这么眼生?这样俊俏,我们不应该不知道呀。”

    周夑推开那人,说:“别闹,是朋友家的妹妹,不可唐突。”又看了看沐苏周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

    沐苏说:“出来办件事情。你到底喝了多少酒,竟然这么重的酒气。”

    周夑下意识答道:“也就半斤,有朋友回京,难得聚一聚。”

    沐苏往他身后看了一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斜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她认识那个人,是与周夑很要好的一个年轻将领,云腾。

    云腾这个人比较正经,除了好一口酒,没其他嗜好。

    沐苏略微放心,说:“那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周夑有点发愣,怎么感觉这小姑娘跟他说话的感觉这么熟络呢?他们很熟吗?

    “喂,等等,我送你回去吧。”喝了酒之后,周夑的舌头比脑子转的快,下意识就蹦出这句话。

    一起的朋友听了,嗔怪道:“不是说好去你府上继续喝吗?怎么现在又要跑了?”

    云腾上前搂住周夑的肩膀,笑着对同伴说:“难得见他献一次殷勤,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怎么这么不懂事,要喝酒上我家一样喝,走走走。”

    一群人哄笑着走了。

    周夑晕得稀里糊涂,直到出了酒楼被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一些。

    顿时,就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沐苏忧心道:“你酒量不好,就不要喝这么多,云将军想必也不会介意你少他两杯酒。”

    周夑揉了揉脸,说:“本来没喝多少,谁知道行酒令输了,被罚了不少。”

    沐苏无奈笑道:“你行酒令总是先出拳头,怎么会赢?”

    周夑惊奇道:“咦,你怎么知道?”

    沐苏说漏嘴,赶紧扯借口说:“刚刚听你同伴说的呀,他们早就发现你这个毛病了呢。”

    周夑愤慨道:“好啊,他们知道了却不告诉我,下回我一定记住不能出拳头,把他们灌的认不出媳妇!”

    沐苏调侃道:“难道你被他们灌得认不出媳妇了?”

    “怎么会,我可是过目不忘,你看我只见过你一次,就认出你来了……”

    他本想说他记忆力好,却不想这话说出来有些歧义,便有些尴尬。

    沐苏笑道:“那估计是我长得太令你刻骨铭心了。”

    这么一笑闹,周夑酒醒了大半。

    沐苏趁机问道:“对了,你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周夑犹豫了一下,说:“朋友介绍认识的,与他说话投契,所以经常来往,但他不方便出府,我又不方便总去你家,所以就只能翻翻院墙了。上次没有吓到你吧?”

    沐苏之前没想到会见到他,的确有些吓到了。

    说着,周夑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出门的?家里人不管你吗?”

    沐苏俏皮道:“跟你学的,翻墙出来的呀。”

    周夑被惊的瞪大了眼睛,说:“你翻墙出来的?果然如沐英所说,是个淘气的丫头!”

    两人说说笑笑的,口中呼出一团一团的白气,竟然令这清冷的夜透出几分温暖的感觉。

    两人很快到了沐府,沐苏手脚轻便的爬上了墙头,周夑伸出大拇指,道:“女中豪杰,厉害厉害!”

    沐苏在墙头向他挥手道别,而后跳下墙去。

    周夑站在墙下,看着消失在墙头的人儿,心中不知怎的有点奇怪的感觉。

    而在墙的另一边,沐苏背靠着院墙,半晌没有离开。

    沐苏今晚打心底里觉得高兴,她太久太久没有这样跟周夑毫无顾忌的聊过天了。以前因为朝政,两人的隔阂越来越多,直到后来几乎行同君臣。

    她总想着若能回到最初相识的时候就好了,如今,心愿竟然实现了,如何不让她留恋?

    等了一小会儿,她重新攀上墙头,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远去,却被街道树影中的一抹鬼影吸引了注意力。

    沐苏心中一紧,之前疏忽大意了,竟然没发现有人跟踪他们!

    她即刻翻上屋檐,尾随在鬼影的后面。

    周夑一人走在街头,搓了搓手,又抬头看了看月,心里琢磨着云腾此次调遣回京的述职之事。得想点办法把他安插进关键衙门才好。

    想着想着,忽觉得身后的大树枝丫猛的晃了一下,他警觉的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沐苏蹲在拐角处,一手死死按着黑衣人耳后的昏穴,一手捂住黑衣人的嘴巴,直到周夑转回身继续走,她才松了口气。

    她方才把潜伏在树上的黑衣人擒下来,不料手上劲头不够,不得不拉了一把树枝,连带着黑衣人一起摔下来。

    她把昏迷的黑衣人放在墙角,伸手去搜查他的随身之物。正摸到胸前,一柄长剑泛着冷光,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的肩头。

第七章 寒夜

    阴暗的角落里,只见一柄长剑泛着一点点光亮,剑刃锋利无比,流淌着青光,沐苏的头发碰到肩头的剑刃,瞬间就被割断。

    沐苏看着飘落的断发,瞬间不敢再动。

    身后之人森然道:“是谁派你跟踪我的?”

    听到这个声音,沐苏松了口气,原来是周夑杀了个回马枪。

    沐苏虽然不想让周夑发现她会功夫,但也不能枉送了性命引起误会,她只好说:“是我,燮王殿下。”

    周夑非常惊讶,但很迅速的收了剑,上前一步从阴影里把沐苏拉了出来。

    看见果然是她,周夑脸上的惊愕表情怎么也控制不住:“怎么是你?”

    沐苏指着脚下的人说:“我翻墙回家时发现有人跟踪我们,便折返回来检查,把这个人逮住了。”

    周夑看着昏倒的壮汉,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纤纤弱质的少女,竟然放倒了一个探子!而且就他所知,沐家的长房似乎是不修武艺的。

    沐苏指着黑衣人说:“这个人应该是为你而来,你快查查是谁的人吧。”

    周夑暂且把沐苏的问题搁在一旁,检查着黑衣人的周身。

    他在黑衣人身上发现了几锭银子,银子底部印着皇宫大内独有的印鉴。这种银钱一般是作为御赐的赏钱分发下去,普通人很少会有。

    看到这锭银子,周夑脸色就变的不太好看。

    沐苏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周夑含糊说道:“我大概猜到是谁的人了,这件事你就别管,只当不知道的,我不想沐家被牵扯进来。”

    说完又问:“倒是你,你是怎么把这个探子制服的?”

    沐苏笑着伸出食指和无名指,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家学医制药,人体的七经八脉各大奇穴我都了如指掌。耳后的这个穴位一按,就算你是猛虎,也要倒下。”

    周夑将信将疑,说:“你一个女子,竟然敢近身制服探子,也太莽撞了,以后切不可这样。”

    沐苏耸耸肩。

    周夑因为有心事,也没有再说她,只是叮嘱道:“你快回家吧,顺便告诉你哥哥,我近期有事可能不会去探望他了。”

    沐苏却听出了话外之音——周夑被人跟踪,他不想让人发现他跟沐英有来往。

    这是为什么?

    “那这个人怎么办?”沐苏问道。

    周夑想了想,他今天就见了云腾和沐苏,这事让那人知道了,并无什么不妥,说不定还能制造一些假象。至于之前的行踪,估计早就向上汇报,就算杀了眼前之人也于事无补。

    “就丢在这里吧,杀了他还脏了手。”说罢,竟拉起沐苏的手,说:“走,我送你回去,你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

    沐苏看着两人牵起的手,眉眼都笑弯了,问道:“你在担心我呀?”

    周夑昂着头在前面走,说:“早知道就不送你回来了,谁知道你这么多管闲事,跟踪就跟踪吧,惹这些人做什么,万一还有别的黑衣人,你落单了岂不是很危险?你若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哥交代?”

    沐苏抿着嘴角偷笑。这个人就是嘴硬,明明是懊恼自己被人跟踪牵累了沐苏,却死不承认。

    周夑本打算把沐苏送回居住的房间,谁知道沐苏引着路来到了家庙门口,说:“我这两天在这里思过,住家庙。”

    周夑打量着黑漆漆的家庙,问道:“就你一个人?”

    沐苏点头:“是呀。”

    周夑不放心,皱着眉头左看右看,但想到两人也算不上太熟悉,有些话不好说,有些事更不好做,只好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晚上不要睡得太沉了,早些想办法回自己房里去。”

    沐苏点头宽慰道:“别担心,我跟着我的叔伯学了些功夫,防身总是没问题的。”

    周夑忽而伸手,抚摸了一下她齐齐断掉的鬓发,说:“差点被我错手伤到了,这就是你说的防身没问题?”

    周夑的小拇指轻轻擦过沐苏的脸颊,她脸上一红,没了言语。

    周夑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挥挥手告辞了。

    沐苏回到后庭,却有些睡不着。

    今晚只是去见陈康,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些事。

    那个黑衣人是谁派的呢?周夑又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他和沐英有联系呢?

    他隐隐觉得这其中的真相可能跟当年沐家被抄家有莫大的关系,毕竟先后时间隔得并不远。

    前世明王为了和燮王争夺皇位,铤而走险毒害了皇上的宠妃璐嫔,并栽赃嫁祸说是燮王的母妃指使沐家所为。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沐苏习惯在舞剑的时候思考事情,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更容易让她理清思路。

    在她忘我的练剑时,却不知周夑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屋顶看着她。

    他原本担心沐苏一个人住在家庙太危险,决定守护她一夜,可此时看见她精妙的剑法,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了。

    看着沐苏在月下舞剑,周夑的目光越来越深沉,心中也越来越迷惑,之前是他疏忽了吗?竟然不知道沐英身旁有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妙人……

    除了沐苏和周夑,这一夜对于南宫奈何来说,也是一个不眠夜。

    他跪在母亲方氏的院中,方氏扶着额头坐在灯下,急得喘气。

    一旁服侍的嬷嬷宽慰道:“夫人不要跟少爷怄气,少爷不懂夫人的苦心,慢慢劝就是了,这样一直跪着也不是办法。”

    方氏听着就摸起了眼泪,说:“真是个孽子,我处处为他好,他却一句听不进去。也不想想,就算我同意他跟沐苏的婚事,但那沐苏从小骄纵,习惯对他呼来喝去,这以后过日子,哪儿能指望她相夫教子?莹莹温柔贤惠,模样又可人,给他做妾难道委屈他了?再说这大户人家,谁没个三妻四妾,沐家丫头若连莹莹都容不下,那才是个妒妇!”

    南宫奈何垂首跪在院里,想起沐萧下午来找他算账一事,他也觉得很对不起沐苏,以为自己终于明白沐苏因何不理他了。

    他虽然理解母亲的顾虑,但正经人家一般是在正妻入门三年后才许纳妾,像她母亲这样提前帮他选好妾室的,的确会让正妻颜面无存。

    寒冬的夜里,石板格外凉,方氏心疼儿子,却不想在这件事上让步,于是对嬷嬷说:“去把这件事告诉莹莹,让她来劝劝。”

    嬷嬷点头,悄悄的从小门出去了。

    不过一会儿,一位身穿粉色小袄的清丽姑娘就急匆匆的走了来,看到南宫奈何跪在地上,立刻跟着跪在了一起。

    “表哥,你快起来吧,有什么事跟姨母好好商量,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呢?”

    南宫奈何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方莹莹说:“都是莹莹不好,若不是为了我的事,表哥和姨母也不会吵架。只要表哥和姨母和好,我、我连夜就走……”

    方氏扶着门框走出来,指着南宫奈何说道:“好啊,你长大了,有骨气了,我还没老,你就赶我的娘家人,等他日那苏丫头嫁进来,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撵了?”

    南宫奈何揪心不已,无奈道:“娘,这怎么会呢!”

    方氏上前拉住方莹莹的手,说:“好孩子,你别走,你一心体谅着他,他却不懂你的好,让你跟着他,是姨母委屈你了!”

    说着两个人一起抹眼泪。

    南宫奈何手足无措,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心累不已。

    沐府中,兰氏听下人说,小姐把自己关在家庙里一整天,连萧少爷去找她玩都被赶了出来。又听厨房的人说,小姐这一天只吃了些白粥和青菜,心里便有些心疼。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一早,她便派人去接沐苏,提前把她接了回来。

第八章 姐妹

    沐家正房的屋子里烧着暖暖的火炉,兰氏亲自动手,将自己调的橘皮香混入碳中,清新的香气渐渐蕴散开,使人神清气爽。

    丫鬟们进进出出,正在布菜。

    炕几上,八碟精致的小菜和汤盅里煲的老鸭汤看起来格外诱人。

    沐苏从寒风中走来,一进屋便看到这副温馨景象,心情顿时柔软了下来。

    兰氏看到沐苏的黑眼圈,立即将她搂到怀里,问道:“你这孩子,不过是一天,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

    沐苏昨夜几乎到天明才睡着,脸色的确不太好看,让兰氏内疚不已。

    “娘,我没事。”

    兰氏半搂着她,说:“母亲昨天认真想过了,之前母亲也有错,你的婚事,我决定的太草率了,只想着你喜欢就好,却忽略了南宫家有很多问题,反而是你比我看的明白。”

    沐苏说道:“母亲,这不怪你,你之前也是为了我好。”能有一个尊重爱情的长辈实在不易,兰氏是打心底为了沐苏好。

    兰氏认真问道:“你不愿意嫁给何儿,可是真心话?莫不是闹脾气的气话?”

    沐苏摇头道:“我说的是真的。”

    兰氏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若真的是这样想的,那就罢了。何儿虽然是个好孩子,但他母亲方氏却是个拎不清的人,你若是给这样的人做媳妇,为娘也的确不放心。”

    方氏昨日出了长房,转头就去了二房攀关系,言下之意竟然是想撮合南宫奈何与二房的嫡女沐菀。

    那二房的长媳秦氏将女儿看得精贵,希望沐菀有朝一日能够嫁入王公贵族家,普通的官宦人家她并看不上眼,所以故意派了婆子把此事透露给兰氏。

    兰氏知道这件事时,实在觉得心寒,也彻底打消了同南宫家结亲的心思,怕只怕女儿放不下。

    母女两人既然是一样的心思,就不必要再多说这事。

    兰氏换上笑容,拉着沐苏坐到炕几边:“把这盅老鸭汤喝了,好好补补。”

    沐苏笑着拿起汤匙喝汤。

    喝了几口,她试探着说道:“娘,我在家庙时,哥哥来看望我了,还给我送了生辰礼物。”

    兰氏有些意外,说:“难为他有这个心思。”

    沐苏见她并未多反感,于是更进一步问道:“娘,为什么爹不许我跟哥哥一起玩?我觉得哥哥人很好,可是爹好像很不喜欢他,为什么?”

    兰氏表情有些无奈,说:“你父亲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听话就是。”

    沐苏不死心,想继续问,却被兰氏瞪了一眼:“安静吃饭,别说话了。”

    沐苏没办法,看来兰氏不会跟她多说一个字,要想打听沐英的事,还得想别的法子。

    饱饱吃完午饭,已有管事婆子来请兰氏去处理家务。

    沐苏趁机说道:“母亲,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兰氏问道:“哦?是吗,你想要谁?”

    沐苏道:“厨房一个叫风铃的丫鬟,她厨艺好、女红好,做烧火丫鬟太可惜了,母亲就赏了我吧。”

    沐苏在去年才单独分了小院,身边只有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兰氏因考虑到她身边的丫鬟以后极有可能是给她做陪嫁,所以选来选去总没有合适的人,人员一直没有配齐。

    沐苏开口要一个丫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兰氏担忧的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个风铃的父亲就是之前犯事的齐掌柜吧?这种人恐怕不太合适。”

    沐苏解释道:“她是她,不是齐掌柜,她十分老实。”

    兰氏想了想,转头问身边的管事婆子:“那个丫头家里还有什么人?”

    婆子道:“她还有一个妹妹,早就到了做事的年纪,但因为她老子犯了事,没有人敢用,一直在外面的胡同里替人洗衣服。”

    兰氏便吩咐道:“把她妹妹送到宝丰的药庄去做事,你告诉风铃,若忠心服侍小姐,自有她们姐妹重逢和出人头地之日。但若她跟她父亲一样起了歪心思,就算不顾自己,也想想她的妹妹。”

    这种手段,是深宅妇人常用的手段,为了使下人忠心,把家人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互为掣肘。

    沐苏虽然知道风铃是个为了主人能豁出性命的人,但兰氏并不知道,沐苏不便争辩,只能以后尽早的把风铃的妹妹接回来了。

    风铃中午就挎着简单的行李来到沐苏的院子。简单安置后,她便来给沐苏磕头谢恩。

    沐苏怕她心里因为妹妹的事情有芥蒂,主动提起,并换了一种说辞:“母亲和我知道你家这几年日子过的艰难,按理来说,你做了我的大丫鬟之后,你家人也该有个体面的差事。但你父亲的事毕竟摆在那里,为了避免别人觉得不公平,母亲只能把你妹妹送去药庄做事,我会尽早想办法把她调回来的。”

    风铃磕头道:“谢夫人和小姐的恩典,奴婢和妹妹能够重新有体面的差事,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再奢望把妹妹也接进府。她年纪小,又什么都不懂,若能在庄上学一些东西,那是她的福气!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报答夫人和小姐的大恩大德。”

    她前脚回自己的小院,下午小院里就来了客人,是她的堂姐,沐菀。

    沐菀比沐苏略大两岁,身材高挑,一双桃眼十分灵动,但那眼睛里的眼神却显得非常不安分。

    她是二房家主太康伯的嫡孙女,因生于太康伯七十大寿那一天,所以格外得太康伯喜爱,是二房最耀眼的明珠。她从小受尽宠爱,性子有些跋扈,容不得旁人比她好。

    沐苏是长房的独女,虽然长房不如二房荣华富贵,但长房的男丁们对沐苏这个独女亦是疼爱有加。每每家族聚会,总会惹得沐菀吃醋,因此她们两人从小就不合。

    沐菀来找沐苏,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沐苏在自己房中迎接沐菀,沐菀笑得灿烂,递了一张帖子到她手中:“我明日在家中办诗会,特地请你来玩。”

    沐苏看了帖子一眼,说:“好,若没事我就去。”

    沐菀道:“那不行,我亲自来请你,你一定要来。”

    沐苏淡淡的笑着,说:“姐姐又不是不知,我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明天身体如何,我自己真说不好。”

    沐菀夸张的道:“哎呀,正因为如此,你才一定要参加。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流言满天飞,说你身患恶疾,马上就要死了!”

    沐苏无所谓的说:“哦,随便别人怎么说,反正我又不会真的死掉。”

    沐菀却焦急地说:“可是你的名声都毁了!我听我娘说,南宫家本来准备向你提亲的,见你晕倒了,怕你短命,都不敢提这件事!”

    这正是沐苏想要的结果,但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不提就不提,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家,我才不想嫁。”

    “你真的不想嫁?”沐菀扑闪着大眼睛问道:“那可是南宫奈何哦,你们关系不是最好了吗?”

    沐苏淡淡说道:“其实我觉得堂姐跟奈何表哥更般配。”

    沐菀脸上“腾”的红透了,她也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扭捏道:“哎呀,你乱说什么呢!”

    沐苏淡淡的笑着,知道沐菀心里必定是乐开了花。沐菀上辈子可没少因为南宫奈何而为难沐苏,沐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再浪费时间。

    沐菀憋着好心情道:“我不管啦,明天见不到你,我就是抬也会把你抬去,你一定要来哦!”

    沐菀哼着小曲走了,沐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想起了昨夜周夑嘱托的事。

    她提笔写了一张字条,让风铃送去给沐英,告诉他周夑近期不会来府上,让他自己当心的话。

    待风铃返回,沐苏问道:“我哥哥看了纸条,有什么反应?”

    风铃道:“少爷看了没有说话,只说知道了。”

    沐苏点点头,又问风铃:“你母亲以前也在府里当差,算是府里的老人了,一些陈年旧事,想必知道不少吧?”

    风铃老实答道:“奴婢的娘早年在回事堂做事,小姐想打听什么事?就算我娘不知道,找人问问总会有些眉目。”

    沐苏便说:“我想知道我哥哥的生母郑姨娘的事,她是怎么成为我父亲的小妾的,又怎么死了?若能打听出我父亲为什么不喜欢哥哥,就更好。”

    风铃面色稍有些为难,打听家主的私事若被知道了,可是会被严惩的。

    但她依然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待问到眉目就回禀小姐。”

    第二日早晨,风荷早早的就替沐苏准备好了参加诗会的衣物,并把折扇、文房四宝、备用衣物一应准备整齐。

    沐苏不太记得前世有没有这一场诗会,也许是因为太平淡无奇而忘记了。

    她很清楚沐菀是个难缠的人,沐菀昨日既然说了就算抬也会把她抬去,那么她就做得出来。与其再生事端,还不如勉为其难的去应付一下。

第九章 打油诗

    二房的宅子与长房相连,都在御街边上,只不过经过数次扩建,已比长房要大上许多。

    沐苏带上风荷与风铃,从角门很方便的就来到了二房。

    沐菀的诗会在后花园的暖房中举办,沐菀来的时候,已有好多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在暖房中嬉闹了,沐萧和南宫奈何也在。

    沐萧看到她来了,主动打招呼道:“咦,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先去约了你一同来,没想到伯母肯放你出来。”

    沐菀看到她来,也迎了上来。

    沐菀得意的说:“我下的帖子,大伯母自然要给几分面子。连祖父都支持我的,他老人家知道我今天要办诗会,特地赏了两刀澄心堂纸,今天谁的诗作的最好,就提在澄心堂纸上。”

    沐萧咂舌道:“那可是比黄金还要贵的纸,不管提咱们谁的诗,只怕都是浪费,留着给名家题字才相得益彰。”

    沐菀骄傲的说:“那又怎样,只要我想要,祖父一定会赏给我的,我都不心疼,你还心疼什么?”

    沐萧摇摇头,虽然觉得暴殄天物,但习惯了沐菀的作风,不再多说。

    待人来的差不多,沐菀便召集大家,定了一个“守岁”的主题,让大家写出好诗,待到过年时送给她的祖父太康伯做年礼。

    定了主题,大家就各自思量去了,若有人写出好诗,就到掌墨丫鬟那里去写下来,最后再评出佳作。

    沐苏今天只是过来混时间的,她并无特别好的文学造诣,所以没打算写诗。

    她坐在沐萧身旁,时不时的跟他说几句话,却不得不留意到,今天的南宫奈何沉闷得有点不正常了。

    除了沐苏刚到暖房时,南宫奈何至今没有看过她,却又不近不远的坐在她旁边,这种感觉十分诡异。

    她琢磨着南宫奈何的心思,沐菀却又粘了上来。

    她拿了一个手炉塞到沐苏手中,关切的说:“妹妹身体怎么还没好?你可要保重啊,我听长辈说,你兰家姨妈嫁入南宫家五年没生出孩子,二十三岁早早的就去世了;而你母亲也是嫁到我们家第七年才生了你一个,这些年身体又不好。你若不好好养着身子,只怕是会你母亲和姨母一样,这可怎么办,我都替你愁死了。”

    她说话声音并不小,周围的人都悄悄看了过来。

    沐苏嘴角冷笑,她是说沐菀怎么会好心约她玩,原来又是设了局等着她。

    她大概能够猜到,沐菀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南宫奈何听的,只不过是想在两人的关系上雪上加霜。但沐苏装病只是为了推掉提亲,并不想连累亲人的名声。

    沐苏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姨妈是因为染了瘟疫去世,那年都城死了数以万计的人,这岂是她的原因?而我母亲是为了救我父亲,亲自押运草药跋涉千里,这才不慎坏了身体。旁的人乱说也就罢了,堂姐你这样说,未免太失体统!”

    沐菀被沐苏训斥得呆住了,没有想到一向被她欺负的妹妹竟然会公然顶嘴,她甚至有些被沐苏凛然的气场吓到了。

    一时间,暖房里安静的能听见碳火的噼啪声,众人都看着她们俩。

    过了好一会儿,沐菀才恼羞成怒的回驳道:“你吼我?我说的都是事实,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姨妈和母亲就是没福气,怪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其他人!”

    今日诗会来的都是沐家两房的自家人和亲戚,所以沐菀一点也不知收敛。

    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跟沐苏说话,加之这话太过混账,气得沐苏一下子扬起了手,差点就掴到沐菀脸上。

    沐菀惊呆了,指着她扬起的手说:“你、你……我是你姐姐,你竟然想打我!你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沐苏我告诉你,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指头,我绝对不放过你!”

    沐苏强忍着怒气说:“我今天不打你,他日自会有人教训你!”

    沐菀讥讽的笑道:“除了吓唬人,你能做什么?你敢做什么?”

    见时态升级,南宫奈何皱眉训沐菀道:“不要再胡言乱语了,你身为公卿小姐,怎么能鹦鹉学舌?”

    沐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在原地呆住。

    沐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掌墨的丫鬟身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沐菀的嚣张众人都看在眼里,但都畏惧着太康伯的溺爱,虽然可怜沐苏受欺负,除了南宫奈何却没人说什么。

    忽而沐萧走到掌墨丫鬟面前,念起沐苏留下的诗:“一个一个又一个,个个毛浅嘴又尖。毛浅欲飞飞不远,嘴尖欲唱唱不圆。莫笑大鹏声寂寂,展翅长鸣上九天。”

    念完,沐萧笑着说:“哈哈,苏妹妹这首打油诗有意思。”而后对沐菀拱拱手,“你们继续唱,我先走了。”

    说完,南宫奈何也走了,离开前看了沐菀那一眼,令她如置冰窖!

    沐菀又羞又气,走到诗作前就一把撕碎了。

    沐苏离开了暖房,在雪地里慢慢的走着。

    风荷气得眼角含泪,说:“菀小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那种诛心的话怎么能乱说,还是自家姐妹,诚心要败坏咱们小姐的名声!”

    风铃也是气得不行,但她嘴巴笨,不知道说什么好。

    沐苏反而笑着安慰他们,说:“你们别生气,别看她现在一时嚣张,等到太康伯庇护不了她的那天,自有她的苦头吃。刚刚在暖房里的那些人,虽然都是兄弟姐妹,但有几个人会真心待她?我反倒觉得她很可怜呢。”

    沐萧“哈哈”笑着,跟南宫奈何一起从后面跟了上来,他说:“苏妹妹,你那首打油诗写的真有趣,‘个个毛浅嘴又尖’,说的可不是她么,你没看到她的脸色,她真是要气死了!”

    沐苏看着远处的院落,说:“咱们女子,生于后院,长于后院,眼界只有这方寸之地,难免会心胸狭隘,等她以后见识了这天地的宽广,自然会懂得亲人的可贵。这些道理我都不想跟她说,等她自己领悟去吧。”

    沐萧惊艳道:“苏妹妹,你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真是让为兄自愧不如。”

    南宫奈何亦是细细想着沐苏的话,还有之前那句“莫笑大鹏声寂寂,展翅长鸣上九天”的诗句。一时间,他心底更觉得自己愧对和配不上沐苏,竟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沐苏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沐萧:“他这是怎么了?”

    沐萧叹气道:“他为了方家表妹的事跟他娘大闹了一场,可依然劝不动他娘。他之前跟我说觉得无颜见你,现在只怕心里正难受吧。”

    沐苏看着他寂寥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可能错了。她一直认为,南宫奈何纯粹是因为在情场失意才会走上歪路,可是此刻她却更认为是孤独。

    心里的孤独,最能让一个人疯狂。此生若想改变他的命运和由他导致的悲剧,只怕得换个法子……

    诗会上的闹剧瞒不过大人的耳目,兰氏很快就知道了,特地喊沐苏去她房里吃饭。

    长房守着家业,不比二房仕途通达来得位高权重,所以哪怕长房是一族之长,在很多地方却要看二房的脸色。

    沐苏估计自己羞辱沐菀的事会令兰氏在亲戚间为难,见面后主动道歉道:“母亲,对不起,我又闯祸了。”

    兰氏将她拉上榻几,搂在怀里,说:“是母亲对不起你。”

    兰氏作为长房长媳,只生了一个女儿,这么多年,受过不少非议。但因为她的身子是为了救沐老爷而熬坏的,所以沐老爷十分维护她。加之她作为宗妇,并没有太多人敢当面说她的坏话,没想到却连累到女儿的名声。

    想到女儿还未出阁便被人泼脏水,她心里就一阵痛。

    “母亲千万别这么说,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而责怪自己。”

    兰氏听到女儿这么说,心里十分宽慰,悲伤之色也淡了一些,而是在女儿耳边低声说:“你父亲还偷偷夸你的打油诗写的好呢。”

    沐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原本以为父母会怪自己,没想到他们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不由得心里特别宽慰!

第十章 姨娘

    那天晚上,沐大人特地回内院陪她们母女吃晚饭,虽然饭桌上话不多,但三人之间淡淡流露出的那种温情,却让沐苏十分享受。

    一顿饱餐过后,沐大人打量着沐苏,摸了摸下巴上的小山羊胡,对兰氏说:“仔细看苏儿,真的长成大姑娘了。这马上要过年,给她多做几身新衣服,还有这头上怎么也没个像样的首饰?回头你们只管去金铺里面订几套好的,我会让账房去结账。”

    说罢,还有些嗔怪兰氏:“虽然咱们家一向节俭,但是不能苦着孩子,你这也太不该了。”

    一席话说的兰氏面红耳赤。

    沐苏连忙说:“父亲,我的衣服和首饰多着呢,母亲都给我准备了,只是我嫌麻烦,总懒得收拾自己,你可错怪母亲了。”

    沐大人教育道:“既然已是大姑娘了,这女子的德言容功,一样也不能落下,尤其是这容,最是直观,不可再懈怠。”

    一向不管内院事务的沐大人竟然为了她穿衣打扮的事训了母亲又训她,可见外面的流言甚嚣,真的让沐大人开始担心她的婚事了。

    沐苏只得道:“好,女儿知道了,从明日起,必会洗心革面,父亲你就别担心了。”

    沐大人点点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同你母亲商量。”

    沐苏依言退下,出了房门,风铃小声请示道:“小姐,我母亲传话来,想让我今晚回去一趟。”

    沐苏想起让风铃母亲打听郑姨娘的事,便点头道:“去吧,顺便从我屋里带些糕点回去,空手总是不好。”

    风铃感激沐苏的体贴,当晚就回家去了,但第二日一早就赶了回来。

    沐苏刚过醒来,见风铃已端着热水候在床前。

    “咦?你不是回家了吗?难道连夜又赶回来了?”

    风铃一面服侍她洗脸,一面说:“小姐要打听的事有眉目了,所以赶紧回来告诉小姐。”

    沐苏十分惊喜,立即让风铃把情况说一说。

    那郑姨娘原本是沐大人乳娘的女儿,与沐大人一同长大,两人十分亲厚,她也十分能干,在沐苏父亲成婚之后,依然管着主房的一应事务,据说与兰氏相处的也很好。

    但是兰氏进府多年一直没有身孕,作为长房长媳就有些压力,一直到第三年,兰氏便做主抬了郑姨娘,希望她能替老爷延续香火。

    隔年,郑姨娘果然就生下了一个儿子,沐英。

    但沐老爷却开始冷落郑姨娘,不仅把她关在荒芜的小院里不让人去看望,还把沐英抱走交给乳娘来喂养。不过半年,郑姨娘就郁郁而终了。

    沐苏听完这些往事,心里疑惑重重。

    若郑姨娘与父亲一起长大,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依照父亲宽厚的性子,怎么也不至于把郑姨娘囚禁致死。

    就在这时,风铃凑到沐苏耳边,悄声道:“我娘说郑姨娘可能没有死,而是被老爷送走了。”

    沐苏一惊,问道:“知道送哪儿去了吗?”

    风铃点头,道:“说是送到了城外的静心庵。”

    沐苏确认道:“消息可靠吗?”

    风铃说:“这事原本是我爹听一个老伙计说的,是那个伙计把郑姨娘安置过去的。后来老爷给了那人一笔钱,让他离开朝歌。但他前些年钱花光了,又偷偷回来了,找我父亲帮忙谋个差事,喝酒的时候说起的,应该不会有错。而且这些年,夫人每年都给静心庵捐五百两的香火钱,却一次也不去那里上香。”

    沐苏觉得这事很有谱,大概能查出一些事。

    虽然她不太愿意去查父母当年的隐私,但沐英和周夑的关系太可疑,她觉得非常有必要查一查。要查沐英,就只能从他的生母着手。

    原本没抱太大希望,谁知风铃却给她带回这样重要的一个消息,更是令她迫不及待的要查个清楚。

    “还是要麻烦你母亲,”沐苏说:“请她悄悄的去一趟静心庵,看看能否找到郑姨娘,但千万别让郑姨娘知道了。”

    说着,沐苏拿出二十两银子:“这个给你母亲先用着。”

    风铃摇头不肯收,说:“奴婢做了大丫鬟之后,工钱比以前多多了,不能再收小姐的赏赐。”

    沐苏把钱塞给她,说:“你是你,你母亲是你母亲。再说了,这寒冬腊月的,她要去城外替我做事,少不了要坐车。为了不引人怀疑,说不定还要做身体面衣裳,这些钱都不一定够,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补给你们。”

    风铃只好把钱收下。

    在沐家,沐老爷说的话特别有用,当天就有裁缝进府给沐苏量体裁衣。到了下午,兰氏还专门带她出门去打首饰。

    “你父亲说的对,这眼见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串门走动频繁,你怎么能没些像样的首饰?今天母亲帮你好好挑几件。”

    兰氏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一会儿,沐菀也会去金店,今日见了,你不要说话,一切交给娘,知道吗?”

    沐苏惊讶问道:“母亲怎么知道她会去?难道是约好了的?”

    兰氏点头:“你二婶知道了你们诗会的事,很生气。她让沐菀给你道歉,沐菀却不肯,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约在外面碰个面,由大人之间把事情圆过去,毕竟是一家人,过年还要常相见的。”

    沐苏觉得无所谓,反正沐菀的话她没有太放在心上,但不得不说她的二婶秦氏的确很会做人。

    沐菀在诗会上当众羞辱沐苏,看似是沐菀占了口头的便宜,实际上她自己的声誉同样受损。女子的德言容功,言这一项,同样重要。

    兰氏说:“你二婶看中了顺国公家的小公子,想让沐菀嫁过去。顺国公家的女眷正在打听沐菀的品性,偏巧他家的四夫人与我有些渊源,所以你二婶颇有些慌张。”

    难怪。

    沐菀比沐苏还要大上一岁,正是说婆家的关键时候,若这事传开了,沐菀想嫁入皇亲贵戚之家,必定要有些波折。但若当事人原谅了她,哪怕其他人传了些闲言碎语,找机会解释了也不太要紧。

    聊着沐菀的事,沐苏很快到了金店。

    这家金店是一栋两层的楼宇,大厅宽阔,气势恢宏。二楼单独设了许多包厢,给贵客所用。

    沐菀和她的母亲秦氏已经到了。

    秦氏站在楼梯口跟店小二说话,沐菀见沐苏和兰氏走进来,立刻竖着眉毛看向一边不理人。

    秦氏拉了她一下,拉不动,只好自己迎了上来,说:“大嫂,苏儿,你们也来买首饰啦?”

    兰氏笑着点点头,问道:“你们可挑到什么好看的没有?千万留两件给我们母女,可别全买了回去。”

    秦氏闻言更是笑得灿烂:“那怎么能?说起来,我这苏侄女的笄礼才过去没几天,今天遇见正好,让婶婶补几件礼物给你。”

    兰氏推辞道:“笄礼上,二房已经赠了重礼,哪里还要你再破费?”

    秦氏坚持道:“之前的礼是二房一起送的,今天的礼,算我个人的,这个不一样。”

    说着,秦氏就带着她们进了二楼的包厢,拉着沐苏上前看她之前挑好的一些首饰,问道:“苏儿你看婶婶挑的这几件怎么样?最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

    秦氏今天选礼物真是用了心思的,都是金店里最精致的东西。

    沐苏并不跟她讲虚礼,难得送上门来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她看中了一个正面戴的双蝶牡丹赤金分心,蝶翼上点缀了五彩宝石,十分的华贵。

    正要拿起来看看,沐菀在旁突然说:“不行,那个是我先看中的!”

    秦氏狠狠的瞪了沐菀一眼,立即对店小二说:“快,把这个双蝶牡丹赤金分心包起来,送到沐府长房去。”

    说罢,又拿了一个赤金镶宝玉佛挑心给兰氏看:“大嫂,我看这个正适合你,你莫嫌弃,我让店小二一起送到你府上吧。”

    兰氏笑呵呵的说:“那就多谢了,让弟妹如此破费。”

    秦氏陪着笑给兰氏送礼,沐菀却在旁边气得咬牙切齿。

    看到她这副不开心的样子,沐苏倒是很开心。

    秦氏偏偏吩咐道:“菀儿,带着你妹妹去店里转转,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要把两个孩子支开,说沐菀跟顺国公家的婚事了。

    沐菀百般不愿,但在秦氏的目光凝视下,只好对沐苏说:“走吧。”

    两人出了包厢的门,沐苏不想花精力应付她,便说:“咱们既然都不愿意逛,就在这里站一站,等母亲说完话,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提议让沐菀比较满意,她直接在二楼栏杆边靠着,撑着下巴看楼下的人来人往。沐苏也百无聊赖的站在窗边想着事情。

    正发呆,门口进来了两个认识的人,沐苏顿时觉得今天一定会很热闹。

    是南宫方氏和她的侄女方莹莹。

第十一章 伤心

    沐菀也看到了方氏,立刻站直了身子往楼梯口走了两步,似乎是想去跟方氏打招呼。

    沐苏站到沐菀身边,故意撩她,说:“好巧,方姨妈也来了,不知道南宫奈何有没有陪她出门?”

    沐菀眼中一亮,果然往门外看去。

    沐苏又说:“你看那个姐姐,难道就是方姨母的侄女?听说她以后会给南宫奈何做妾室,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我倒觉得做妾有些可惜了!”

    沐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沐苏,很快又转头去看方莹莹。

    方莹莹扶着方氏,一副低眉顺耳的乖巧样子,让沐菀觉得十分刺眼。

    沐菀倒不傻,问沐苏:“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沐苏说:“你对南宫奈何的心思,二婶不知道,我却十分清楚。但是我想劝你还是算了,且不说南宫奈何对你如何,只说方姨母家的一摊子事就够麻烦。”

    沐菀反讽道:“你这样说不就是想让我不跟你争吗?”

    沐苏摊手无语,道:“随便你,反正该说和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自己决定。”

    沐菀有些犹豫,但当她看到南宫奈何从外面走进来时,立刻就动摇了,并下楼打招呼去了。

    沐苏摇摇头,她不想跟南宫奈何、方氏打交道,便独自回了包厢。

    见她一个人回来,秦氏有些尴尬的问道:“苏儿,你姐姐呢?莫不是她又欺负你了?”

    沐苏摇头道:“不是,是方姨母跟南宫表哥来了,菀姐姐在外面跟他们打招呼。”

    秦氏一听就怒了,说:“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这个方氏,真是阴魂不散!”

    沐苏并不知道秦氏跟方氏之间有什么矛盾,不禁有些好奇。

    兰氏道:“那我不同你一起去了,我这个时候见他们,并不合适。”

    秦氏点头:“大嫂,我明白的。”

    待秦氏走了,沐苏问母亲:“二婶跟方姨母怎么了?”

    兰氏摸着沐苏的头发说:“方氏见你身体不太好,在你笄礼之后立即去二房,想求娶沐菀,还说了许多挑拨二房和长房的话。沐菀之前说的那些混话,就是从方氏口中听来的。秦氏气方氏把二房拖下水,还要拐骗她女儿,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沐苏咋舌,这方氏做事也太不地道了。

    沐苏也有些担心,秦氏若对方氏有这样的怨气,加之沐菀和方莹莹这个不定时炸弹,她只怕外面要出事。

    沐苏就简单跟兰氏讲了一下方莹莹的事。

    兰氏听了十分愤慨:“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难怪你怎么都不愿意嫁给奈何。不行,我们还是得出去看看,你二婶若是知道这个事,只怕会把事情闹的下不了台。”

    她们两人出去时,秦氏母女、方氏母子几人已经在一楼大厅里说上了话,远远看去,气氛似乎不太好。

    沐苏走近时,正听到沐菀冷笑着说:“方姨母对侄女真是好,现在就穿金戴银的,以后进门抬了姨娘,不知打算如何?”

    方氏脸色一变,看到秦氏的脸色也变了,立即说:“什么抬不抬姨娘,菀侄女哪里听来的胡话。”

    沐菀看向南宫奈何,问道:“没有这回事吗?”

    南宫奈何本就因为沐菀之前在诗会上欺负沐苏而生气,不太愿意理沐菀,没想到她还问这种问题,脸色便非常不好看,冷冷的说:“不管是与不是,都跟你没关系。”

    沐菀被他一句话说的立刻满眼泪水。

    秦氏在旁看到女儿受欺负,气极反笑,说:“对,南宫侄儿说的对,你们家的事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只盼着你娘也能想明白这一点,不要巴巴的往我家跑了。我家莞儿,还有苏儿,都消受不起你家这等艳福!”

    南宫奈何疑惑的看着秦氏和方氏,却见方氏慌张的说:“三太太,孩子们拌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事情不是这样的。”

    说着还要上前拉秦氏的手,被秦氏一把甩开。

    秦氏指着方莹莹说:“人都带到家里了,还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当别人都是傻子么?我们沐家也不是能任由你们欺负的!”

    方莹莹赶紧扶住被甩得一踉跄的方氏,泫然若泣对秦氏说:“这位夫人别动怒,虽然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夫人,但我给您赔不是,认打认罚都可以,只求夫人息怒。”

    秦氏见多了这种妖艳贱货,看都懒得看她。

    但沐菀见她扮出一副可怜样子,气得跺脚:“你别在这里装无辜,但凡有脸有皮的人,也做不出你这样的事!方家也算是有脸面的人家,怎么有你这样上赶着做妾的人?莫不是做了什么有损闺誉的事嫁不出去了?”

    兰氏怕沐菀说出什么更不体面的话,疾步上前搂着快要哭出来的她,打断她们的聊天,对秦氏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东西都买完了,咱们就早些回吧,再不回去,老爷们下衙回来见不到人,怕是要念叨的。”

    秦氏看到远远的有些人在围观,立刻拉了女儿的手,说:“我们走。”

    方氏看见兰氏和沐苏,本就有些尴尬,再看她们和秦氏如此亲昵,只怕挑拨离间不成,自己在沐家二房说的话,长房全都知道了,一时尴尬的抬不起头。

    南宫奈何倒是上前向兰氏问好,又喊了声“苏苏妹妹”,但兰氏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并没有留步,沐苏自然也跟着走了。

    两房上了一辆马车,秦氏已迫不及待的抱怨道:“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他们南宫家算个什么东西,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一方面求娶我们家的女儿,一方面把小妾都准备好了,还亲自带在身边,这若谁把女儿嫁到她家,岂不是要委屈死?”

    说完,又想起兰家跟南宫家以前好歹是姻亲,便弥补道:“不是我说你姐夫,当初你姐姐走了,怎么就任由老太太胡乱选了这方氏做填房,这样拎不清,难怪南宫家这些年一蹶不振!”

    兰氏感叹道:“谁说不是呢,听我家老爷说,南宫大人也是嫌方家事多,现在常住军营,都不怎么回家,南宫府里全是方氏一个人说的算,真是苦了奈何那个孩子了。”

    沐菀再也憋不住了,一下子哭了出来,把秦氏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沐菀一味的埋头哭着,并不说话。沐苏知道她是在哭自己的美梦破碎,却什么也不能说。

    秦氏也是精明人,恍然大悟道:“你!你难道看上南宫奈何了?”

    沐菀抽泣着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秦氏气得不行,一巴掌拍到她背上,说:“你这糊涂孩子,看我回家收拾你!”又尴尬的对兰氏说:“大嫂……让你看笑话了……”

    兰氏劝道:“没事的,孩子们不懂事慢慢教,你别着急。”

    一时之间,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听得到沐菀轻轻的哭声。

    到了府门前,兰氏跟秦氏道别,牵着沐苏回去,路上兰氏忍不住感慨道:“好孩子,你看人的眼光是对的。若真的让你们订了亲,岂不是我亲手把你推进了火坑?以后你的亲事,娘一定要多考虑考虑。”

    沐苏挽着兰氏的手,说:“我觉得我还小,想多在家待几年呢。”

    兰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带着她进屋吃晚膳。

    晚膳吃完,他们家的韩管家送来一盘葡萄,说是太康伯得了皇上的赏赐分下来的,秦氏特地派人送了两大串过来。

    这个季节能吃到葡萄实属不易,兰氏从盘中分了一串大的,命丫鬟给沐英送去。

    沐苏自告奋勇的要去给沐英送葡萄,兰氏犹豫了一下,说:“那你送给哥哥之后就直接回家吧,不要玩晚了。让你父亲知道,又会不高兴。”

    沐苏答应下来,带着风荷、风铃二人去了。

    沐英的小院离家庙不远,十分偏僻却自成一方天地。从外面看着普通,但院中种着竹,案上摆着松柏盆景,窗台上插着盛开的梅花,十分的雅致。

    沐英身边只有一个做粗活的小厮,所以沐苏来串门,沐英亲自给她烧水泡茶,并端上一叠话梅给她当零嘴。

    “不知妹妹今天要来,没准备什么吃食给你,不过我记得你喜欢吃话梅,所以常备了一些。”

    沐苏觉得沐英处处都流露着对她十分真挚的关怀,所以心中有些喜欢这个哥哥。

    她含了一颗话梅到嘴中,说:“知道哥哥这些日子没有朋友来看望你,肯定很孤单,所以我就来啦。”

    沐英点点头,想起她之前帮周夑传话,说周夑不能来看自己的事。

    “一直没时间细问,今日妹妹来了正好,周夑他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不能来咱们家了,又为什么是托你传的话?”

    沐苏今天也是要来跟沐英聊这件事,便把被人跟踪的事情详细同他说了。

    沐英听完,问道:“你是说,黑衣人身上的银子,印着皇宫大内的印鉴?”

    沐苏确认道:“是的,是个一笔勾成龙纹,印在底部。”

    见沐英不说话,沐苏追问道:“哥哥,你知道是什么人在跟踪燮王殿下吗?”

第十二章 明王

    沐英惊讶的看向沐苏,他一直只跟沐苏说周夑是他的一个朋友,并未说他的身份,现在沐苏清楚的说出“燮王殿下”四个字,让他有些讶异。

    不过想到之前沐苏说的与周夑一同夜行,沐英便以为是周夑自己说的,看来他们相处的还不错。

    沐英说:“你既然知道他是谁,那黑衣人又跟皇宫大内有关,就可以想到事情可能有些复杂,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沐苏有些困扰,现在谁都把她当小孩子,重要的事情和线索全都不告诉她,这会让她多费很多功夫。

    想了想,沐苏决定半诈半骗的套沐英的话。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还能是谁,明王呗。”

    沐英眼神变得有些无奈,说:“也只有你,敢这么随便的定论此事。”

    当今皇上共有七子,但皇帝性格暴戾,许多成年的儿子罚的罚,贬的贬,眼下在朝中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明王和燮王二人。

    明王比燮王长五岁,早入朝,且办事勤恳,颇得皇上赏赐,一度很多人认为他会是太子人选。但皇帝却从来不提立储之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自周夑去年开始接办政事,在朝堂之上展露锋芒,渐渐的有人说,皇上要把太子之位留给燮王,所以迟迟不肯立明王为储君。

    其实皇上正值壮年,立储之事不该提的这么早,但实在是皇上手段狠辣,皇子们贬黜折损的太厉害,导致大臣们总是担心会没有皇位继承人。

    身为这样一位皇帝的儿子,自然是不成功便成仁,储位之争,在所难免。

    沐英对沐苏说:“在燮王将此事查清楚之前,不要乱猜测,虽然他们在政见上多有不同,但还不至于使出这种手段。”

    沐苏十分清楚,这就是明王的手段,而且手段不至于此,为了对付燮王,明王在前世让沐家长房全部做了陪葬。

    可是她现在没办法说太多,道:“哥哥你太善良了,把人想的太好。”

    沐英笑道:“我宁愿相信这世间多些美好。”

    沐苏心中十分感叹,原来前世自尽惨死的哥哥这么温柔善良,那是不是最后的真相太过残忍、残酷,他才会选择了自我了断?

    沐英又列举了明王许多功绩,并告诉沐苏,明王的举措给百姓带来了多少福祉,对做的不足的地方也加以点评,说了很多独特的见解。

    沐苏前世处理朝政多年,一听就明白沐苏的见解是非常独到且有用的,不禁对他的才华非常佩服!

    说了半晌,沐英有说:“当然,燮王做的也很不错,只是在一些事上少了些经验,如果两位殿下能够携手,将是大周百姓之福!”

    沐苏心中默默摇了摇头。

    明王这个人虽然在政事上颇有建树,但他与当今皇上一样,疑心很重,这样的人如何能与之合作?

    而且,当今皇上太过沉醉权力,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他的威严,沐苏甚至怀疑,明王和燮王之间的争斗,甚至是皇上故意为之。

    不过,她不想打破沐英的憧憬,他的想法单纯、美好,竟让沐苏对他竟然生出一种保护欲……她看他的眼神,犹如看一个瓷娃娃一般,珍惜又小心,使得沐英非常不适。

    “妹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沐苏嘀咕道:“我在想,哥哥明明这么好,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不喜欢,为什么明珠要蒙尘。

    虽然她的话未说完,但沐英心里明白。

    他轻轻握起沐苏的手,说:“我现在一切都很好,父亲是从心底对我好的,而且你和母亲也对我很好,我很满足。”

    沐苏不想说父亲坏话,点了点头。

    作为不受重视的庶子,沐英受到许多人的轻视和怠慢。他小的时候耐不住寂寞,经常从小院跑出去玩,因为想交朋友,会拿一些自己的好东西给别人玩,到最后总是被人欺负把东西抢走。

    沐苏每每遇到沐英被人欺负了,就抡起袖子上前帮他打架,那点点滴滴,沐英全都记在心里。

    沐苏坐了有些时候了,便起身告辞。

    正巧风铃拿了一个信封过来找她:“陈镖头那里有消息了。”

    沐苏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来看。

    陈康已经找到了沐苏想要找的医学生王澍,王澍眼下正在官署合剂堂当差,家中清贫,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刚刚成婚的妻子相伴。

    陈康做事比较仔细,把王澍当差的时间都记了下来,还把他妻子卫氏在善堂帮忙的情况也一并上报。

    沐苏满意的笑了,陈康果然跟前世一样,胆大心细,做事情十分靠谱。

    她之所以要找这个王澍,是因为他是沐家被抄家的直接导火索。

    当时宫中的璐嫔身体欠安,喝了太医院的药之后,一日病过一日,最后被查出是其中一味药材出了问题。

    那副药是王澍抓的,所以他首先被提审,虽然他未说明为什么要害璐嫔,但在他家中查出了他跟沐家来往的书信,而明王指控沐家与燮王勾结。

    若是燮王要害璐嫔,那一切便顺理成章了,因为璐嫔在年节庆典上当众羞辱过燮王的生母淑妃。

    这一切最后被沐苏查证,都是明王陷害——明王抓了王澍的娇妻逼迫他嫁祸沐家。

    所以沐苏决定,这一世一定要把王澍夫妻给看好。

    把信放在灯笼中引燃烧毁后,沐苏就琢磨着要怎么出门一趟才好。

    另一厢,与沐菀来说,这一夜是个不眠夜。

    秦氏前所未有的命她举着双手跪在厅中,拿着鸡毛掸子抽打她的手臂,疼得她泪花直飞。

    “叫你口无遮拦,叫你眼皮子浅,叫你轻浮下贱!”

    每说一句,秦氏狠狠的抽打她一下。

    沐家三老爷在旁看的心疼不已,最后不得不冲上去抱住秦氏,从她手中抢下鸡毛掸子:“好了好了,打几下就行了,怎么下手这么重,把孩子打坏了!”

    打在儿身,痛在母心。

    秦氏抹着眼泪坐下,把沐菀之前跟沐苏吵架,以及今天在金店里的事一一说了。

    她责怪沐三爷:“都是你这些年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好的学不到,坏的一学就会!”

    又转身训沐菀:“你也不知跟谁学的,竟然敢瞒着父母谈情说爱,是不是你院里哪些小娼妇教的?回头通通卖掉,一个也不留!”

    沐菀从未见母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吓的哭的更厉害了。

    秦氏越想越气,道:“我们从小把你当明珠一样捧着,你却这么作践自己!你说你怎么会看上南宫奈何?那可是连苏丫头也看不上的人,你却巴巴的捡着,为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若真嫁给他,以后怎么在长房面前抬得起头做人?”

    沐三爷大吃一惊,问道:“不是在跟顺国公家的说亲事吗?怎么说到南宫家了?”

    秦氏道:“问你的好女儿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暗渡成仓,今天竟然当众跟方家的小妾争风吃醋,真是把我气死了。”

    沐三爷看妻子和女儿都哭得一塌糊涂,也顾不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哄着秦氏:“好了好了,光哭也没用,打也解决不了问题,今天先让菀儿想想自己错在哪里,过几日再一件件的把道理讲清楚,我相信菀儿也不是不懂道理的孩子。”

    正说着,外头有丫鬟探头探脑的想进来。

    沐三爷巴不得有其他事打岔,忙问道:“有什么事就进来说,探头探脑做什么?”

    丫鬟进来禀报道:“大夫人身边的姐姐过来说,苏小姐明天要去青龙寺上香,还要去善堂布施,邀菀小姐一道去。”

    秦氏想也没想,说:“不行,沐菀你给我好好在家闭门思过,犯了错还想出门?”

    沐三爷劝道:“去庙里上香和布施都是积德的好事,再说不是才得罪了大嫂吗?现在大嫂不计前嫌来请菀儿出行,若拒绝了,只怕她会有别的想法。”

    这倒把秦氏说动了。

    秦氏吩咐道:“把大嫂的丫鬟喊进来,我有话问。”

    有外人进来,秦氏估计着沐菀的脸面,终于让她起身站到一边去。

    兰氏身边的丫鬟风秀进来给秦氏问安,秦氏问道:“明日出行,只有苏儿吗?大嫂去吗?”

    风秀说:“明日是对账的日子,各店掌柜要到家里来,夫人走不开,请了萧少爷陪小姐出门。”

    秦氏原本还在犹豫不放心几个孩子出门,谁知道沐菀自己哀怨道:“我才不去。”

    秦氏立刻瞪眼,道:“由不得你不去!你看看别人沐苏,比你还小,都知道静心礼佛,还有救济穷人的善心,这等心性,不知道多惹长辈喜爱,你给我好好学着!”

    虽然沐菀百般不愿,但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第十三章 出行

    翌日出行时,沐苏这边带了风荷、风铃两个丫鬟,另有兰氏身边的一个嬷嬷带队。

    沐萧那边带了四个小厮,正在准备出行的车马。

    沐菀身边陪着两位秦氏指派的嬷嬷,满脸不愿意的来了。

    看到沐苏满面春风的站在朱墙前,沐菀没好气的道:“你又不喜欢我,干嘛假惺惺的约我一起?”

    沐苏今日去庙里上香,实则是为了去静心庵找郑姨娘,待出了城就会跟沐萧商量改变地点。而下午去善堂是为了找王澍的妻子卫氏,所以她必须要有足够的自由时间。

    若她一个人出门,丫鬟和嬷嬷必定寸步不离的跟着,而沐菀不仅能帮她分散下人们的注意力,还不粘她,是个出行的好伙伴。

    她笑眯眯的说:“我喜欢清静,其他姐妹吵闹的很,你不喜欢我挺好的,这样谁也不会缠着谁,岂不是两全其美?”

    沐菀皱着眉头,道:“你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另一边沐萧已经把车马准备好,喊她们上车,她们便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几日难得放晴,路上的雪都已经融化晒干,倒有几分秋日的高爽。

    待马车穿过闹市时,沐菀的注意力就被街边的热闹吸引了,趴在窗边看看东看看西,是不是还要买东西。

    她自己玩的起劲,沐苏就有功夫做自己的事。

    沐苏先请了沐萧到自己马车上,说:“萧哥哥,这几天天气好,去青龙寺上香的人肯定很多,要不我们去青龙寺旁边的静心庵吧,那里虽然格局小一些,但贵在人少,安全。”

    沐萧有些犹豫,问:“我已经派人去青龙寺订斋饭了,这突然换地方,只怕不太好吧。”

    沐苏劝道:“哥哥不知道,咱们家每年都给静心庵捐了香油钱的,还怕吃不到一口斋饭吗?再说青龙寺人多混杂,我倒不怕,但菀姐姐是个闲不住的人,必定要四处走走看看,万一遇到个登徒子,那可怎么办……”

    沐苏心中默念,沐菀对不住了。

    沐萧认真考虑起来,这还没出门多久,沐菀一路上总是让人停车要买街边的小玩意,这到时候要是真不听劝,就是个麻烦。

    “好吧,依照妹妹所言,我们去静心庵。”

    沐苏谢过他,他便安排马夫改道去了。

    而后,沐苏又让风铃将她的母亲季大娘请过来,上车细细问话。

    那季大娘以前也是在府里回事处做事的娘子,非常干练。她见女儿现在受小姐器重,心里便存了别的心思,想着自己还做得动,也想重新回沐府做事,所以沐苏交给她的事,她做的十分勤恳高效。

    她昨日在得到沐苏的指使后,就立即去了一趟静心庵,并发现了一些眉目,所以沐苏才会这么急切的今日就要去静心庵查个究竟。

    静心庵并不大,里面只有十来个尼姑在修行,季大娘去的时候找了一个年轻尼姑,问她庵里有没有修行高的师太,想请她家去做法事。

    “我算着时间,郑姨娘离家已有二十年,若一直在静心庵,辈分应算是高的。后来一问,那小尼姑果然说,静心庵的香火一直不旺,早先的师父无法维持生计,迁去其他大庵里修行去了,现在的静心庵是她师父惠源师太二十年前重整建造的。庵里若敢说修行高,只有她师父惠源一人。我估计惠源师太就是郑姨娘,但郑姨娘是认得我的,所以我没敢去拜见。”

    沐苏满意道:“季大娘辛苦了,待会儿到了静心庵,我会求见惠源师太,你跟在人群后面悄悄看一眼,若认准是郑姨娘,便让风铃来告诉我。”

    季大娘点头记下,便退了下去。

    沐苏独自在马车里整理着思绪,她不知道自己贸然去打扰郑姨娘是否正确,但沐英身遭的事情让她觉得十分不安,他与周燮有私交,他优秀却被刻意冷落,他前世放火自尽……这一切都令沐苏觉得沐英与沐家被抄家之事有关联。

    所以一方面在掌控王澍夫妻动向的同时,她一定要查一查沐英,以保证沐家这一世的万无一失!

    他们轻车简行,很快就来到了静心庵门口。因沐萧已派了小厮前去招呼,在沐苏下车时,已看到几位师傅站在门口迎她们。

    为首的那位师傅向他们问好,道:“贫尼是静心庵的主持惠源,恭迎几位公子小姐前来。”

    沐苏暗暗惊讶,没想到惠源会亲自来迎,并仔细打量惠源。

    “师太客气了,我们都是晚辈,不敢劳烦你。我们今日过来,只是上上香、听听经,本不想惊动师太的。”沐苏说道。

    惠源师太长着一个圆圆的脸庞,笑起来眼睛会弯起来,看起来很和蔼,但跟沐苏想的不太一样。

    惠源说:“静心庵一直受着沐家的供奉,小姐是贵客,贫尼自当作陪,小姐不必客气。”

    说着领他们进大殿进香,并带他们四处参观。

    静心庵虽说地方不大,香火不旺,但整体并未有半点冷清、荒废的感觉,反而殿宇、小径之间透着几分别致,像一处私家花园。

    惠源一面带他们参观,一面与沐苏说话:“不知几位是沐家哪位大人的公子小姐?”

    沐苏介绍说:“萧哥哥是长房四老爷的公子,菀姐姐是二房三老爷的千金,而我爹是长房大老爷。”

    惠源师太听到最后,仔细的看了看沐苏,眼神更加亲切,说:“沐家好福气,几位公子小姐都是人中龙凤。”

    沐苏看惠源的神情,基本上能够确定她十有八九就是郑姨娘,不然不会对她这样关注。她想找机会跟她聊沐英的事,但沐萧和沐菀在身边,现在不是时候。

    参观了一圈,惠源师太带他们去客堂歇下。

    沐苏刻意请惠源师太给他们讲《法华经》,沐菀果然露出一脸不耐烦,沐苏便小声对她道:“姐姐不想听讲经,可以去后面的放生池转一转。”

    沐菀巴不得,立刻就起身去了。

    沐苏又对沐萧说:“萧哥哥陪着菀姐姐吧,小心她落水。”

    沐萧叮嘱道:“好,那你在这儿别乱跑,一会儿回来找你。”

    沐苏点头。

    趁着惠源师太准备经书的空档,风铃悄悄告诉沐苏,季大娘已经看清楚,惠源师太的确就是郑姨娘。

    虽然早就猜到,但是知道这个消息,她心里还是雀跃的。

    等惠源师太过来,她问道:“我爹娘都不礼佛,却坚持供奉静心庵二十年,师太与我们沐家肯定颇有渊源吧?”

    惠源说:“沐家以医药普济天下,结下的善缘无数,老爷夫人积德行善,信不信佛,佛自在一言一行之中。”

    她与沐苏打禅机,沐苏抓不住漏洞,只好转而说:“我父母虽然不礼佛,但我有一位哥哥却对佛经颇有研究,若下次还有机会,我想带那位哥哥来向师太请教。”

    惠源深深的看了沐苏一眼,说:“公子小姐正值花样年华,虽然一心向佛乃我佛门中人之幸事,但这人世间自有它的精彩等着你们。小姐听贫尼一句,以后不必再来我这静心庵了,今日这经书,不讲也罢,以免小姐深陷其中,反而误了大好年华。”

    沐苏心中明白,惠源听懂了她的暗示,也明确的回绝了她。惠源不想见沐英,也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心中有些不甘,做母亲的真的这么狠心吗?二十年来,儿子就在附近,一眼也不想见吗?

    沐苏更可怜沐英了,亲爹不爱他也就罢了,亲娘也不疼他,他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啊!

    心中这句怨怼的话一出,沐苏突然一个激灵,若沐英真的不是亲生的呢?他们的态度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沐苏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惠源师太,但她已经放下经书离开了,沐苏只得作罢。

    到放生池喊上沐萧和沐菀,他们连斋饭也没吃,就离开了静心庵。

    沐苏回到车上又喊来季大娘,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郑姨娘怀有身孕时,身边是谁在伺候?”

第十四章 布施

    一行人回到城内,在西直门找了一家酒楼吃中饭。

    沐萧刚点完菜,就有小厮进来偷偷跟他说了什么,而后沐萧便一脸尴尬的拉扯沐苏的衣袖,小声道:“苏妹妹,刚刚我在街边看到一家书店好像很不错,陪我下去看看吧。”

    沐苏疑惑的看向他,又见他眼神闪烁的撇着沐菀,想必是避讳着什么。

    沐苏只好道:“好吧,我许久没有逛过书店了。”

    沐萧立刻对沐菀道:“劳烦你在这里等菜,我们去去就回。”

    沐菀对书店没兴趣,自然也不想去。

    出了酒楼右转就是书店,沐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书架之间的南宫奈何。

    沐萧立即在后面小声赔不是道:“苏妹妹,不是我故意安排你们见面,但奈何兄有重要的话想跟你说,所以我就把你今天的行程告诉他了,但是我没想到你会约沐菀一起……”

    看到南宫奈何孤零零的站在书架的阴影之下,书籍缝隙间的光透到他脸上,照出他紧张又局促的样子,这不禁让沐苏回想起之前诗会结束时,南宫奈何孤独离去的背影。

    她几世为人,深知情感如洪水猛兽,宜疏不宜堵。

    她不能再躲避南宫奈何,而要想办法解决他的问题。

    深呼一口气,沐苏微笑着走上前,说道:“南宫表哥,好巧。”

    南宫奈何看见她在笑,顿时轻松了不少,神情也生动起来,不像等待的时候那么凝重。

    南宫奈何几步迎上来,说:“听说你今天去上香,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想陪你一起。不过我在青龙寺等了很久,才知道你们去了静心庵。”

    沐苏点头道:“是呀,青龙寺人多,我也担心安全,所以临时换了地方。萧哥哥说你有要事跟我说,是什么事?”

    南宫奈何解释道:“我昨天陪母亲和表妹上街,是因为快到我母亲的生辰了,她想新置一套首饰,所以……”

    沐苏抬手阻止道:“你侍奉母亲,自是应该,不用解释的。”

    南宫奈何听她这样说,又有些拘谨:“我不想你误会。”

    沐苏摇头,半开玩笑道:“我没误会,不过菀姐姐似乎是误会了。”

    南宫奈何是昨晚回家之后追问方氏才知道她去沐家二房说过一些不该说的话,母子之间自然又是一阵争吵。

    南宫奈何赶紧又解释:“我对菀小姐也没有别的意思,是我母亲她……”

    他不太想说自己母亲的坏话,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沐苏想了想,说:“方姨母在你婚事方面特别有想法,你若不愿意遵照她的安排,恐怕是要费些功夫,光劝是没有用的,要有行动。”

    南宫奈何立即道:“我对这些事情实在不懂,如果苏苏妹妹有什么好办法帮我,那就太好了。”

    沐苏笑着推辞道:“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呀,不过菀姐姐可能有办法呢。她在隔壁酒楼,你要不要进去详谈?”

    南宫奈何本不愿见沐菀,怕又生事端,但他下午想陪沐苏去善堂,便点头一起进去了。

    沐菀见到南宫奈何进来,忽的就红了眼圈,扭头坐在一旁,十分委屈的样子。

    南宫奈何尴尬不已,只好由沐苏来打圆场。

    “菀姐姐,南宫表兄与我们一起长大,情如兄妹,他现在有了麻烦事想请我们帮忙,我们做妹妹的也不能坐视不理,对不对?”

    沐菀傲娇的说:“他不是说他的事跟我无关么,我为什么要帮他?”

    沐苏劝道:“你若真不帮,那南宫表兄真的就要娶方莹莹了。”

    她这句话一出,沐菀转头瞪她,南宫奈何也“咳嗽”一声,显得十分不自在。

    沐菀这才扫了南宫奈何一眼,道:“不就是被个小妖精缠住了吗?能有多难?别一味想着去劝你母亲改变主意,可以从方莹莹下手。方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为什么正经女儿要送人做妾,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原因?仅仅是你母亲喜欢吗?她喜欢方莹莹,方莹莹就会甘愿做妾?还是说你真的风流倜傥到她一见倾心,不惜一切都要嫁给你?这太说不通了。恐怕是方莹莹有什么事求着你母亲,或是她早已声誉受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沐苏觉得沐菀说的有道理,问南宫奈何:“方莹莹是你表妹,她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南宫奈何道:“她是今年秋天突然进府的,我虽与方家的几个表兄有来往,但是对女眷的确所知不多。两位妹妹说的有道理,我回头就派人打听去。”

    沐萧最不喜欢尴尬的环境,正巧小二上菜了,他便说:“好了,既然有了个眉目,慢慢解决就是,大家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沐苏拿起筷子,一边吃东西,一边观察着沐菀。

    沐菀好像是真心喜欢南宫奈何,虽然表达方式不太对,但她做出的傻事都跟南宫奈何有关,真正是应验了那句“色令智昏”。

    她想到前世沐家败落,沐菀被顺国公家取消了婚约,最后为了成全弟弟们的婚事,不得不嫁了一个左手有残疾的子爵。那子爵性情暴虐,经常打沐菀,沐苏听说之后派人去看沐菀,沐菀却死撑着面子不愿向她求救,最后早早地陨落了。

    突然沐苏脑海中就蹦出一个想法,若她和南宫奈何能成为一对眷侣,也许是件好事!

    沐家二房比方家强百倍,沐菀能压制得住方氏,她又那么爱南宫奈何,说不定南宫奈何的一些心结能被她解开,真是再好不过。

    如此想着,沐苏就想做点什么……

    吃过饭后,他们便往善堂去。

    善堂是朝廷下属的福利机构,收留孤寡老人和儿童,但因求助对象巨多,并不能每一个都照顾到,所以进入善堂需要有一定的审核标准,例如户籍清晰,能够证明无赡养人等等。而对于其他不能进入善堂的流浪者或者乞儿,善堂每个月会不定期的公开布施。

    沐家上午已由韩管家把布施的粮食送来,沐苏等人抵达善堂的时候,街边布施的棚子已经搭好,粥和馒头也做好了。布施的消息散发了出去,聚集在善堂前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善堂接待沐苏等人的,是一个史姓的小吏,身材枯瘦,似乎跟住在善堂里的人一样,都是贫苦之人。

    沐苏前世见过一些把善款中饱私囊的人,现在见到史小吏这样清苦,心里油然起敬。

    史小吏向她们说明布施的准备工作,并告诉他们开始布施的时间,见还有些空余时间,便请他们去客堂喝茶。

    说是客堂,不过是一处过道,摆了几张椅子,倒上来的茶也是些茶叶渣滓。

    沐苏不太介意,本就不是来享受的,但沐菀却嫌地方脏,坐都不坐,说要去厨房看看,沐苏也就随她去了。

    闲聊时,沐苏问史小吏:“我祖父有一名医学生叫做王澍,听说他的夫人卫氏常在善堂帮忙,不知今天有没有来?”

    史小吏听说找卫氏,便笑着夸道:“来了,她几乎天天来,做事最多的就是她了,小姐想见,我这就去叫她。”

    卫氏正在把一笼笼的馒头往门口搬去,听见史小吏喊她,放下东西就过来了。

    史小吏介绍道:“这是沐药丞家的小姐。”

    卫氏笑着问安。

    沐苏套近乎道:“王大夫与我祖父有师生之缘,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姐姐跟王大夫一样菩萨心肠,难怪伉俪情深。”

    卫氏不好意思的笑道:“外子承蒙沐老太爷关照,我替他谢过小姐。”

    沐苏携起她的手,问起她善堂有多少人,今日布施要怎么发放等事。

    卫氏跟她说了许多善堂里非常可怜的人和事,把沐苏听的眼泪涟涟。

    沐菀好奇凑过来听,卫氏正在讲一个有娘的孩子,他娘不管他,把他往善堂门口一扔,孩子若是自己回家,他就将他打回来,可这样的,偏偏善堂也收不了。

    沐苏气得不行,沐菀已跺脚道:“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狠毒的妇人?”她又看着史小吏,斥责道:“朝廷明明有米有钱,为什么不救那可怜的孩子?”

    史小吏重重的叹气道:“我们也想救,可是救得了一个,其他呢?世上穷苦的人那么多,若人人都不想养孩子,把孩子丢到善堂,朝廷又怎么养得起?到时候只会变得家不成家,国不成国,所以我们只得狠心不管。”

    卫氏也在一旁说:“是啊,我们虽然也于心不忍,但是朝廷定下的规矩是有道理的,那些确实亲人尽失,无生存能力的,我们才能出手相助,其他的,也只能指望像小姐们这样的善人来帮扶一把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875/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殊宠最新章节! 作者:羽外化仙所写的《盛世殊宠》为转载作品,盛世殊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盛世殊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盛世殊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盛世殊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盛世殊宠介绍:
做为一个失败的穿越女,她害得大周国破家亡!
带着悔意和歉意,她又重生了,回到了刚刚穿越的那一刻。
这一世,她要家族兴旺、儿孙满堂;
这一生,她要大周四海升平,万国来朝;
这一次,她要他成为无上荣耀的至尊之王!盛世殊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殊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殊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