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训诫
沐苏差点就想捂住妙音公主的嘴，纵然知道，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啊。
“公主殿下，这种事，心里知道就好了，可不能到处说，特别是人多的时候。”沐苏叮嘱道。
妙音偷笑一下，赶紧捂住嘴。
有宫女过来请妙音公主，说：“德妃娘娘请公主前去给皇上敬酒。”
妙音起身就去了。
沐苏远远看着她跟其他几位公主一起给皇上磕头，说了些吉祥话。
之后便是王爷、王妃带着一些郡主、世子们给皇上敬酒。
一圈下来，皇上喝了好几杯，神情比之前训话时要松散许多，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
皇上道：“都不必拘礼，也不用一个个来给朕敬酒了，朕不胜酒力，今日已不能喝了，你们随意吧。”
泰来总管听皇上说了这个话，便传令下去，宣了歌舞表演进殿。
丝竹声起，才有了宴会该有的热闹样子，众人也才自在起来。
沐苏独自坐着，看着殿中的众人觥筹交错，有许多前世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们很多人都聚集在了周夑身边，似乎连找淑妃说话的人都多了。
沐苏看在眼里，隐隐犯愁。
今日皇上公然说了让周夑多帮他分忧解难这样的话，只怕过不了几日就有人要提册封太子的事。
今世的进度比前世快很多，会不会出问题啊？
她很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力度若控制不好，明王的今天就是周夑的明天。
皇上辞退了众人的敬酒，坐在主位上看了会儿歌舞，想起一事，便喊来坐在旁边的淑妃，问道：“沐家的那个孩子，今天来了吗？”
淑妃点头道：“是，依照陛下的意思带来了，臣妾现在喊她过来给陛下看看？”
皇上摇头道：“先不用带到朕面前，你一会儿让她坐到你身边，朕过一眼即可。”
“是。”淑妃应声退下。
淑妃归为之后就命宫女把沐苏请到自己身边坐下，正好是面朝皇上的方向。
沐苏并不知情，只是正常的与淑妃说话、吃饭，时不时的抬头看远处还在应酬的周夑两眼。
皇上暗中看了看，问泰来总管：“你觉得让夑儿跟沐家联姻，合适吗？”
泰来总管看一眼沐苏，垂下眼神道：“陛下心里都想好了，奴才怎敢多嘴。”
皇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说：“朕这辈子终究是要愧对沐容，但沐家替朕做了那么多，朕也得给沐家留点后路，你说是不是？”
泰来总管说：“陛下宅心仁厚，沐大人必然能够体会陛下的用意。”
皇上点点头，道：“那就通知礼部，择个吉日正式替夑儿提亲吧。等他们订了亲，那个孩子，也该带回来了。”
“是。”泰来总管应到。
乾清宫外内酒宴正酣，宫外却寒风萧瑟。
明王神情潦倒、满是慌张的赶到宫中，却被守卫拦在了外面。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认得本王了吗？”
一名禁军说：“明王殿下，陛下说了，请殿下在门外等传召才能进。”
明王透过禁军的身影看向灯火通明的交泰殿，喝道：“那你们快去通报啊！”
两名禁军为难的看了一眼，之前里面传话出来，不能打扰皇上的兴致，若明王来了，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但禁军吃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还是进去传报去了。
皇上得知明王赶来了，脸色果然立即变得不好，道：“让他进来。”
又问道：“淮东的梁成济爱卿何在？”
一名穿着官服的青年男子从最末走到了大殿之中，跪在了皇上面前。
而一旁的泰来总管则叹了口气，心道，这真是想救都救不了明王了。
他有意让禁军在门口拦住明王，就是不想让明王进殿当众出丑，没料到明王连这点意思都领会不到。
他摇摇头，无声的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明王。
丝竹声渐消，舞姬都退了下去。
明王跟梁成济跪在一起，对皇上说：“儿臣叩见父皇，儿臣不是有意缺席家宴，请父皇见谅。”
皇上根本不想关心他的身体，而是问道：“你认识你身边的这位大人吗？”
明王摇头，道：“儿臣并不认识这位大人。”
这倒是实话，明王虽然派人杀梁成济，但的确没见过他。
皇上说：“他是淮东县令梁成济。朕今日特地宣他赴宴，皇儿你可知为什么？”
明王紧张的手脚冒汗，道：“儿、儿臣不知。”
皇上慢悠悠的说：“你不知？梁大人于朕、于盐铁司有大功，若不是他，朕还不知道朕养了这么一群家贼！朕将盐铁改革全权交于你，你便是这么答复朕的？如今出了事，你不思整顿，却想装病躲在家中，这番姿态，如何担得起国家大任？”
明王哆嗦的跪着告罪。
沐苏心中却是一凉。
皇上看似在斥责明王，却把他的罪责定位成“渎职”，并要他自行出面整顿盐铁司。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把盐铁贪墨案控制到一定范围下，让他自己挑个替罪羊出来，把这事给了解了。
虽然知道这种举国大案不可能一查到底，但沐苏真的看到结果时，还是有些失望。
皇上终究还是为了君王权术，讲究制衡，不想让周夑失去明王的牵制。
在家宴上说政务，是想借用非正式的场合传达他的意思，想必明日大臣们就都知道皇上对于贪墨案的处置态度了。
宴会吃到这个份儿上，再继续下去就有些艰难。
周夑见时间差不多，就跟泰来总管打了声招呼，可以请大家外出观灯了。
皇上该说的话都说了，命明王下去反省，而后起驾去观灯。
众人呼啦啦一片都在后面跟着，登上了乾清宫的和后宫相连的廊桥，将殿前广场尽揽眼底。
沐苏同德妃、淑妃走在一起，只听德妃问道：“听说燮王殿下今年准备的是冰灯，站这么高这么远，如何看得清呀？”
淑妃看了一眼沐苏，笑着说：“好像是有了些变动，咱们且看孩子们怎么安排吧。”
第一百零九章 放灯（第二更补12月5日）
皇上在前听到两位妃子聊天，问道：“哦？今年赏灯还有新花样不成？”
淑妃便说：“昨日突降大雪，先前预备的好些东西不能用了，请皇上见谅，不要怪罪夑儿。他第一次办这样的宴会，考虑是欠妥了些。”
皇上不甚在意，说：“朕听宫人禀报了，这个怪不得他。”
等候了一小会儿，妙音公主突然指着下面问道：“咦，好多人，怎么下头来了这么多人？”
黑夜中，殿前广场上快速、有序的聚集起了数百名宫人。
众人都从廊桥往下看，只见人群中亮起星星点点，渐渐地，如繁星当空，铺满了整个殿前广场。
沐苏听到下面宫人叩拜道：“祈求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宏大而浑厚，在宫墙之间回荡着，振奋人心。
话毕，一盏盏孔明灯在夜空中升起。
这些灯从桥下升起，逐渐环绕到廊桥周围，又向天上飞去。
也不知周夑准备了多少只孔明灯，下面的宫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放着灯。
沐苏如同身处一片繁星之中，天上地下全是孔明灯，深觉震撼！
在场之人都跟沐苏一样的感受，连皇帝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忍不住点头称赞。
周夑在下面安排妥当之后，小跑着来到廊桥上，跟沐苏站在了一起。
沐苏称赞道：“真好看！”
周夑笑道：“是你的主意！”
沐苏摇头，她一开始只是想到在地面上放灯，但没想到在桥上观灯，这种平面和立体环绕的感受，差别是相当大的！
待所有灯都升空，随着巨响，宫墙外又燃起了烟花，天空瞬间绚烂起来。
周夑牵手跟沐苏站在九重宫阙的廊桥之上，看着如梦似幻的美景，沐苏情不自禁的道：“太美了，这种画面我要记一辈子！”
周夑在沐苏耳边道：“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会记一辈子。”
沐苏脸庞红红的转头看向周夑，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廊桥的偏远处，郑娉婷看着相拥的两个人，拳头捏的紧紧的。
宫外，一个人落魄走出皇宫的明王回头看着满天的灯影和烟花，眼底满是狠厉和不甘。
皇上看了一眼沉浸在甜蜜中的年轻人，忽而想起年轻往事，于是问淑妃：“你还记得以前放河灯的事吗？”
淑妃神情变的有些尴尬，甚至有些慌张。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彼时她还是个胆小的官家小姐，而皇上和泰王，还是亲密无间的少年兄弟。
“是，臣妾记得，那是臣妾第一次遇见皇上，皇上把臣妾吓得掉进了河里。”
皇上若有所思，说：“可惜朕不会水，是泰王下水救的你。”
一席对话，两人都有些伤感，思绪随着飘飞的孔明灯，不知飞向了哪里。
盛大的放灯仪式之后，宫宴结束。
周夑带着沐苏向皇上和淑妃告辞，准备出宫，路上遇到了梁成济将沐苏拦下。
“请问您可是平安号的沐小姐？”
沐苏看着这个险些丧命的耿直官员，点头道：“梁大人，正是我。”
梁成济拱手道：“梁某得平安号的所救，至今未能给小姐道一声谢，实在惭愧！”
沐苏道：“沐家本就是救死扶伤的医药之家，何况梁大人还是百姓赞颂的好官，岂能见死不救？谢就不必了。”
梁成济虽然耿直，但不蠢。
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他被谁追杀，被谁救，这案子又是如何能直达天听，他心里都有谱。
今天不过是想借答谢沐苏的机会，跟周夑说上话罢了。
“燮王殿下和沐小姐想必也听到皇上方才在宴会上训诫明王的话了，依臣所见，并非好事啊。”
周夑接下话茬道：“梁大人重伤未愈，不如我送你一程，咱们路上再议。”
梁成济在马车中说出了他的担忧，认为皇上命明王干涉贪墨案，担心这个案子最后肯定查不明白。
周夑道：“父皇虽让明王整顿盐铁司，但有三司会审这一关，明王糊弄不了人。何况他应该知道，这是父皇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若再不能交一个满意的差，他就真的无望了。”
梁成济道：“实在是可惜，为何证据齐全，皇上就不愿往下查呢。”
周夑说：“这件案子毕竟牵扯太大，为了大局着想，父皇也不能从皇子到盐铁司官员全部抓起来。只要相关人员受到惩处，盐铁司能够进行制度改革，目的就已达到。梁大人不必急在一时。”
送梁成济回到驿站，沐苏在马车上对周夑说：“虽然你劝梁大人的话不错，但等明王缓过劲来，只怕会有料想不到的报复。”
周夑犹豫道：“有个事目前还未查证，但是我可以说与你听，你心中有数就好……”
周夑小声跟她说了一些话，沐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周夑内卫营的人注意到，皇上已派人在查明王贪墨巨款的去向。
这些年明王置产业没花多少钱，名下亦无巨款，皇上想知道他把贪来的钱都弄哪去了。
“二哥跟扶桑国走得太近，引起了父皇的警觉，父皇怀疑他的钱都给了扶桑，但跟扶桑谈了什么条件，目前还未查清楚。”
这个事沐苏的确不清楚，若明真的跟扶桑有私底下的交易，很容易被人联想到叛国和谋反，这可不是根本性的大事了。
沐苏只知道前世明王是以贪墨的罪名被贬斥的，那时候沐苏只是个丧家的孤女，并不知道案件之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公布于众的原因。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在明王倒台之后，大周跟扶桑国的邦交的确恶化，以至于后来还经常有海战，害得东海一代民不聊生！
周夑说：“现在父皇就是想看二哥自己能交代到哪一步，若他还不把烂账都收拾清楚，父皇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说了些朝政的事，很快就到了沐府门前。
周夑依依不舍的拉着沐苏，不想放她进去。
“今天父皇和母妃都见了你，你应该明白吧……”
沐苏装傻，问道：“明白啥呀？”
周夑捏她鼻子，说：“他们相看过你，下面必定是要让礼部准备提亲了，你开不开心？”
沐苏一时有些纠结，低着头说：“能不能……推迟一些……”
第一百一十章 成长
周夑讶异，以为听错了，问道：“什么？”
沐苏一时难以开口。
她跟周夑一直都很好，大周风起虽然开化，但终究被礼教束缚着，像她跟周夑这样同进同出，在外人眼里，已是好事将近，所以周夑为了负责，也想早日完婚。
谁曾料到，沐苏不同意呢？
沐苏鼓起勇气看向周曦说：“能不能过些日子再提亲，现在不是时候……”
周夑非常失望，急切问道：“为什么不是时候？”
因为沐家现在不是沐苏当家做主，因为家里想给她安排媵妾。
如果这个时候谈婚论嫁，主动权和操纵权在长辈们手里，她只能听之任之。
古人都认为媵妾是娘家对新娘的重视，是婚礼规格的体现，是婚后权益的保证。
周夑肯定也会这样想，毕竟他就是在这样的社会中成长的。
在有把握之前，沐苏不想跟周夑讨论媵妾的事，只好搪塞道：“我还没想好。”
周夑神情凝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我？”
沐苏不忍的看向他，着急的说：“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我想明年再谈婚事，好不好？”
周夑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想了想，有些自嘲的说：“我之前没料想你不愿……可能是我太着急了，好吧，我不逼你，我等你。”
尊贵如皇子，谁曾想到会被拒绝提亲呢？
平日他虽然不能日日都跟沐苏在一起，但他总能从沐苏的眼神中感受到对他的情义，难道是他的错觉？难道是他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周夑一时有些受打击。
沐苏知道周夑不开心了，顾不得站在大门口，就从背后抱住了周夑的腰，说：“你不要不开心，我的心意跟你是一样的。我只是不想让一些不相干的人干涉我的婚事，等到我再长大一些，到我自己能说的算的时候，我们再谈婚论嫁，好不好？”
周夑回过身来，抱了抱沐苏，说：“不用你长大，我宁愿你永远做个小姑娘，你是我的小苏儿，你要记得你还有我可以依靠，万事有我给你做主，知道吗？”
一句“万事有我给你做主”，将沐苏的心融成了一团蜜水。
她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独立了？这样是不是也不好？
周夑也在心中叹气，终究还是自己不够强大！
若他登上了那九五之尊之位，沐苏还会担心、犹豫吗？
他对那至高的位置，更是迫切。
两人相拥着，但各自想着事情。
沐苏突然一拍脑袋，说：“哎呀，差点忘记一件大事！”
周夑紧张问道：“怎么了？”
沐苏看看四周，说：“你还是跟我进来一趟，这事儿得仔细商量。”
周夑只得答应，为了避免惊动沐家的长辈，他们两个放着大门不走，悄悄翻着院墙回到沐苏房中，将丫鬟们吓得不轻。
沐苏差点忘记告诉周夑的，是俞嬷嬷的事。
她将在四执库见到俞嬷嬷的事告诉给周夑，并将那名叫做小果子的太监说的话，以及自己的推测说给周夑听。
“……俞嬷嬷自九龙宫消失之后，其实一直在皇上身边当差，堂而皇之，没有任何遮掩，宫里面都是知道的，淑妃娘娘理应也知道了，你没有听她说起过吗？”
周夑疑惑的摇头，说：“母妃知道我在找俞嬷嬷，但并未告诉我俞嬷嬷还在宫里。”
他们两人目前在宫中的眼线人脉还是不够，全凭淑妃在后宫撑着。
沐苏想到说：“皇上、淑妃娘娘和俞嬷嬷是几十年的老主仆关系，其中只怕有我们不了解的事。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皇上一定知道我哥哥的存在，也知道你和淑妃娘娘在跟他联系，但并没有生气。”
周夑点头，他也这样认为，只是：“这也太奇怪了。”
当初泰王之死，有人私下里说是皇上借明王之手除掉泰王的，周夑了解自己父亲的行事手段，对这种猜测，也是有些相信。
再加上“夺妻”这一层恩怨，皇上怎么容得下沐英呢？
若真能容得下沐英，他也就不用怕明王发现沐英的存在了。
两人一时想不清楚，周夑只得说：“看来我还得想办法从宫里下手，看看母妃当年生下英兄长时，父皇到底是什么态度。”
沐苏点了头，凭前世经验向他推荐了两个将来在宫中能堪大用的人。
一个是将来给沐苏做女官的夕元姑姑，眼下应该跟前世一样，是掌仪司的一名宫女。
掌仪司掌管皇宫的诏书、赞礼、内廷礼乐和宫人的品级考核，是人脉和消息都非常灵通的一个地方。
另一个是将来给周夑做大总管的安顺公公，眼下在广储司做执事太监。
广储司掌后宫库藏，四执库就归他们管。
夕元姑姑和安顺公公一个管人，一个管钱物，都是肥差。
他们之所以后来被周夑和沐苏提拔，是因为他们俩人身处要职还能秉公行事，从未有半点私心，但也因为这样，他们两人目前在掌仪司和广储司混得都不算太好。
周夑疑惑问道：“你认识这些人？”
沐苏撒谎道：“不认识，夕元姑姑是我这次进宫时听宫女说到的，安顺公公是我从麦越昆那里得知的，明王想收买他没有成功。这两人你可以让大先生去查一查，用钱财收买肯定是不行，但他们在宫中总会有些难处需要人帮忙。”
周夑记下沐苏说的这些，道：“记下了，回头让大先生安排去。”
沐苏说到这儿，想起还有好些事没有办妥。
首先是要让人盯着麦越昆，上次她跟他聊过一次之后，他一定会耐不住性子去对明王和薛天雪做些什么。
再则要查一查顺国公府，郑娉婷最近对她越来越敌视，让沐苏觉得有些莫名，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另外，沐家和平安号代煎送药的事，让王澍打听先皇后的事，还有薛家的、南宫家的，处处都要盯着，生怕一不小心因为自己的干涉，发生什么不受控制的变化。
周夑见她小脸愁得皱了起来，知道她又在操心里里外外各种事情。
他没有问她在想什么，只是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女人，竟然对他没有依赖感，这对他来说，有些受挫。
回想起十月时察觉有人要查沐英和郑姨娘，沐苏无措的来求助于他。现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竟然变成她在帮助他。
周夑终于正视了这个问题，沐苏在飞快的成长着。
如此想着，周夑就觉得自己不能再只顾着眼前跟沐苏腻在一处，为了两人的未来，为了让沐苏更轻松幸福，他也要抓紧脚步才行！
“小苏儿，你好好休息，我得回去了，明日新年开衙，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求情
上元节一过，新年也就结束了。
正月十五各个衙门都重新开始办公，年关时积压的公务也要尽快处理。
周夑要忙的事情很多，而沐苏也要投入新一年的工作中了。
首当其冲就是平安号天、地两堂的管理。
天字堂的经营业务主要在筹备和沐家药馆合作的代煎和送药业务。
她亲力亲为的设计、管理，加上兰氏不俗的管理和经商能力，代煎送药的事准备的很快，母女俩人做得有模有样。
期间，周夑非常惊喜的给平安号介绍了一家叫“云裳”的裁衣店的生意。
沐苏想起来，这是云家在京城的产业，做的非常大。
云裳专做富人生意，经常需要上门服务，平日为了送图样和布料，不得不招了许多跑腿的伙计，渐渐感觉有些累赘。而这些事平安号完全可以替他们做，所以合作的谈判也非常顺利。
陈康和风铃跟着密集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新式经营教育，成长的很快，在沐家和云裳的合作准备妥当后，天字堂的经营再次走上了正轨，沐苏也可以撒手给底下的人去办了。
与此同时，地字堂也陆陆续续的传来了很多消息。
关于淮东的贪墨案，明王被赶上架亲自督办，不得不拉了七名大员做替罪羊，如此才止住了御史的弹劾和三司的审讯。
这七名大员有京官，有地方官，也有宗亲，其中就有顺国公府的世子，也就是郑娉婷的父亲。
沐苏不禁想到，难道郑娉婷对她的态度转变那么大，跟他父亲的遭遇有关？
宗亲犯事，由皇宫慎刑司查办。
就在慎刑司将顺国公世子传进宫中后，郑娉婷敲响了沐家的大门。
沐苏不想见她，她们在上元节的宴席上闹成那样，再见又什么意思呢。
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郑娉婷求了何雨薇，无论如何都要见沐苏。
没得办法，沐苏看在何雨薇的面子上，终究还是在自己院中见了她。
郑娉婷比上元节时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走路的姿势还有些奇怪。
沐苏看不得别人可怜，只好忍着对她的不满，请她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沐苏问道。
郑娉婷未语泪先流。
“苏妹妹，之前是我不好，但我真的是迫不得已，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见都见了，也只能听听她如今要怎么说了。
郑娉婷说道：“我父亲前些年和朋友一起做起了两淮盐路的生意，从中倒卖盐引，赚了些银子。淮东贪墨案事发时，父亲察觉到自己可能要被查，所以到处想办法，就求到了嘉阳长公主那里。嘉阳长公主说，只要我成为燮王妃，皇上肯定会看在燮王的脸面上从轻发落，所以……所以我才起了跟你争抢燮王的心思。”
沐苏叹了口气：“大人做的孽，却要你来还……”
郑娉婷哭诉道：“父亲从小疼我，倒卖盐引也是为了补贴家用。你看着顺国公府家大业大，其实早已不比往年，全靠父亲苦苦支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帮帮父亲。”
沐苏道：“我理解你这份孝心，我不怪你了，上元节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郑娉婷面露喜色道：“真的吗？”
何雨薇在旁说：“我就说沐苏心肠很好，你不必担忧。”
郑娉婷赶紧说道：“那你能不能救救我父亲？求求你了！”
沐苏讶异道：“我……我怎么救？我家官微言轻，在慎刑司根本说不上话的。”
郑娉婷说：“可是燮王可以啊，你帮我求求燮王好不好，他一定可以救我父亲的。”
沐苏顿时头大，整顿盐铁司本就是周夑筹划的，他怎么可能假公济私去做那不公平的事？
“不行，朝堂上的事，我们女子怎能插手？他肯定不会听我的。”沐苏只好胡乱扯着理由搪塞着。
郑娉婷立即给沐苏跪下了，求道：“不管燮王听不听，你帮我说一声好不好？看在咱们从小长大的份上，求求你了！”
何雨薇在旁说情，道：“娉婷这些天一直去找燮王，但燮王不见她，你看她的膝盖都跪肿了，燮王怎么都不肯开门，你就帮帮她吧……”
沐苏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道：“先起来坐下说话吧，你让我想想。”
何雨薇将郑娉婷扶起坐下。
沐苏思忖半晌之后，说：“不是我和燮王不想帮你，皇上开口让明王整顿盐铁司，是想尽快把此事了结，那现在谁去说情，就等于是跟皇上对着来，特别是燮王！若明王知道燮王给你父亲说情，必然想把燮王拉下水，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你父亲，说不定判得更重了！”
郑娉婷没想到这一茬，只是听信嘉阳长公主的话，如今听沐苏说的有理，脸色一下子吓白了：“那……那如何是好……”
沐苏说：“要想救你父亲，要从明王下手。其实咱们都明白，这京城里，上上下下多少人都跟盐铁案划不清关系，可明王为何查办了你父亲？这其中必定有原因，但是什么，就是顺国公府和明王府的事了，需要你们去调查。查清楚之后，再拿着这个事由去喊冤，明王不想再给自己抹黑，肯定就不会太为难你父亲。”
郑娉婷之前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也不知道沐苏说的对不对。
何雨薇劝道：“别犹豫了，我觉得不管怎样，先要找条路试一试。”
郑娉婷思索之后，点了点头，道：“那我赶紧回家去了。”
急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十分规矩的给沐苏行了一个礼。
何雨薇没有跟她一道走，而是有话要单独跟沐苏说：“真被你猜着了……”
“什么？”
何雨薇抱住沐苏的一只胳膊，摇了摇，说：“你之前不是说我哥哥跟娉婷很合适吗？我才发现，我哥哥的确有点喜欢她。”
原来是这个事。
沐苏说：“我就说吧，她俩本来挺好的，可惜了。”
不用问也知道，郑娉婷跟沐苏在宴席上闹了那一茬，肯定会有风声传到何家耳中，再想谈亲事，就难咯。
何雨薇点头道：“就在我告诉你嘉阳长公主要推荐娉婷做王妃之后，我哥也知道了。他生了几天闷气，终于在过年的时候忍不住拉着我一起去找了娉婷。我第一次看到我哥哥对娉婷发那么大的脾气，有些话说重了，把娉婷气得直哭。”
“他说什么了？”沐苏没想到何修齐看起来那么秀气的一个人，能把人气哭？
雨薇说：“说娉婷不自重，明知道燮王喜欢你，还要插足，失了公卿小姐的身份，没了朋友间的良心，也丢了女子的羞耻之心……”
这说的还真是挺重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师兄
何雨薇依在沐苏身边，说：“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去劝劝我哥，他一直在家怄气呢！这眼见着就要春闱考试了，若是受了影响，又要耽误几年光影。他最欣赏你了，若是知道你跟娉婷解开矛盾了，心里的气想必也就顺了。”
何修齐对沐苏一直很友善，这个请求，她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何雨薇高兴道：“若是再帮我介绍个好嫂嫂，就更好啦。”
沐苏苦笑不已，何修齐与郑娉婷命定的姻缘搞砸了，这新姻缘，指不定会怎么着呢，但愿不要出现大偏差才好。
与何雨薇商定一番之后，她们下午就去了何家。
何修齐见了沐苏，少了往日的随和亲善，读了几分疏离和拘谨。
何雨薇在沐苏耳边低声道：“我哥这是替郑娉婷觉得愧对你，无颜见你呢。”
若是郑娉婷的亲人有这份牵连的愧疚感，沐苏还能理解，何修齐这样，又是何必呢？
沐苏只好主动问道：“何师兄，诗社好久不曾办活动了，二月二龙抬头时，可有兴组织一场？”
何修齐道：“可能要等到春闱之后了，好几个同窗都要闭门准备考试。”
沐苏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何师兄你准备的如何了？”
何修齐为难的笑了：“还好吧。”
沐苏鼓励道：“那我就等着你高中的好消息了，到时候我、聘婷和雨薇，亲自给你扎大红花送你游街去，好不好？”
何修齐讶异道：“你和娉婷……”
何雨薇在旁说：“亲兄弟还有打架的时候，何况姐妹间……”
何雨薇叽叽喳喳把郑娉婷为了父亲而争当燮王妃的事说了，又说沐苏已经原谅了郑娉婷。
何修齐问道：“真的？”
沐苏点头说：“是的。这种事情，她有难处，我们又何必较真？”
何修齐苦笑道：“那是你大肚，不过你原谅了她也好，但有些事终归是可惜了。”
沐苏理解何修齐的意思。
原谅是原谅了，但不代表能回到过去。
她们的友情回不去了。
何修齐对郑娉婷的爱慕之情，也回不去了。
但知道郑娉婷的动机之后，何修齐心里舒坦了不少，对她们说：“若我高中，就带你们去小镜湖游船、喝桃花酿，好不好？”
“好啊，好啊！”何雨薇高兴的跳脚，说：“我好些年没喝小镜湖边的桃花酿了，自从十二岁那年咱们醉倒在湖边，我就再也没去过了。你还记得吗？苏苏。”
沐苏一时尴尬，十五岁之前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想来何雨薇不是故意试探她，于是说：“小时候不懂事，这次可不能再这样胡来了。”
何雨薇一时有些感慨，说：“像那个时候，南宫奈何、娉婷，咱们都很要好，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提起南宫奈何，何修齐怕沐苏尴尬，连忙圆场说：“长大了个人境遇不同，自然不同往日，又何必郁结在怀？说起境遇，沐师妹，你听说薛师弟的事了吗？”
沐苏点头道：“嗯，知道的，他罢考离京游学去了。”
何修齐道：“都说这一次他会成为最年轻的状元，谁又知道会成为这样呢？不过他离京一段时日也好，明王那边不安生，连带着薛家也波折四起，听说薛大学士也被牵连到盐铁案中了。”
沐苏点头，说：“比起一时的得失，我更希望薛师弟能够领悟到薛家传承的家风，说实在的，我们这些外人看起来，都觉得薛大学士有辱门风了。”
何修齐点头：“是的，这段时日，不少学子又在议论当初薛家和明王的联姻，顺带着这次的贪墨案，他们都对薛家很失望，感叹世风日下……”
在他们议论着薛家的近况时，薛天河已远在数百里之外，孤身一人背着一个书囊，站在了岳麓书院门前。
岳麓书院是大周四大书院之一，薛天河把它定为了游学的第一站。
书院的书童打开门，从薛天河手上接过一封引荐信之后，说：“原来是陇上薛四老爷家的公子，请随我进来。岳先生数日前就接到薛家书信，知道公子要来，已命我准备好了厢房。”
薛天河作揖道谢，跟着书童到了一间厢房。
放下书囊之后，薛天河说：“还请小哥带我去见岳先生，学生想先拜见他。”
书童道：“先生正在会客，从荆州来了几位客人，我去看看，若得空了，我再来请公子。”
“有劳、有劳。”
书童走后，薛天河自行在房中把行李和书籍整理了一下。
这是一间四人的厢房，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大通铺，临窗则摆了四张书桌，屋内还有一些书架、衣柜等物。
这间房想必跟其他学子住的房间一样，本应该住四个人的，但目前只住了他一人。
薛天河正在把自己的书往书架上摆放，刚刚离去的书童又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长相极为英俊的年轻人。
那位书童向薛天河行了一礼，说：“薛公子，岳先生请公子安心住下，不必专程去拜会，等日后做学问时，该见自然会见。”
“是，谨遵师命。”读书人都有些怪脾气，薛天河是个听话的学生，先生说怎样便怎样吧。
那位书童又引荐身后的年轻人，说：“这位也是今日刚来书院借读的公子，周风羲，岳先生安排周公子与薛公子同住。”
薛天河与周风羲见过，因两人一眼看得出年纪，便薛师弟、周师兄的叫了起来。
书童走后，薛天河问道：“周师兄可是荆州人？岳先生之前正在会见的客人就是你吧？能得先生会见，可见周师兄学问了得！”
周风羲略微红了脸，说：“惭愧！岳先生见的是我外祖父，他们二人是故交，所以岳先生才准我进入书院借读。其实我学问很差，肯定不能跟薛师弟相比。”
薛天河道：“学问其实没什么高低之分，我也许书上知识懂得多，但总有其他方面的学问不如你，要不孔圣人怎么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呢？”
周风羲灿然一笑，觉得这个新认识的师弟非常亲切，道：“你让我想起了家妹，她也总会换着花样的安慰人，非常暖人心。”
薛天河道：“原来你还有个妹妹，你长得这么俊，那你妹妹肯定非常漂亮！”
周风羲点头道：“是的，她很漂亮，等以后有机会回京城，我介绍你们认识。”
提起京城，薛天河一愣，过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在京城认识一个姐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文采斐然，我也要介绍她给周师兄认识。”
师兄弟两个突然像约定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圣旨
岳麓书院的两人津津乐道着京城的美人，而远在京城的沐苏觉得鼻子痒痒，不停的打着喷嚏。
周夑在旁关怀道：“是受凉了吗？”
沐苏挥挥手，说：“没有，我好的很。”
周夑摸摸她的手心，暖暖的，看起来也不像病了，叮嘱道：“这眼见要开春了，但天气依然寒冷，需要多穿一点。”
沐苏却一反常态，板着脸，说：“你别转移话题，这事还没解释清楚呢！”
沐苏伸出右手，手上握着一个澄黄的圣旨。
今天一早，宫里就传来了旨意，赐婚于沐苏和周夑。
兰氏及沐家其他人自是高兴不说，沐苏能成为王妃，已是大喜事一件，得了皇上亲自的赐婚，更是恩宠有加。
喜气洋洋中，独独沐苏不开心。
她气周夑不讲信用。
明明答应她婚事要拖一段日子，怎料没过多少天，圣旨都下了！
这是逼婚吗？
所以待宫里人一走，她就带着圣旨上燮王府找周夑算账来了。
周夑接过圣旨一看，脸上喜色遮也遮不住了。
沐苏看他高兴如此，心里更烦，一把将圣旨拍在桌上，问道：“说，是不是你去宫里求的旨意？不是答应我缓些日子嘛！”
周夑说：“只听说钦天监最近一直在推测吉日，没想到是给咱们赐婚！咱们的事，我还没向父皇求恩典呢，看来是父皇在上元宴上见了你，十分满意吧。”
沐苏不依道：“我不信，皇上正眼都没瞧过我一眼，怎么可能！”
周夑看了一眼沐苏，挨着她紧紧的坐着，说道：“先不管这旨意怎么来的，但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沐苏托着下巴，看着桌上澄黄的圣旨，一脸犯愁。
周夑一把搂住她，问道：“你之前说现在沐家你当不了家，有人要干涉你的婚事，如今有了旨意，你倒是说说，你担心什么？”
沐苏最近一直在反思自己太过独立，不够依赖周夑的问题。
挣扎了一会儿，她说：“如果说出来，你不能觉得我很奇怪！”
周夑点头道：“好，你说的听听。”
沐苏便把太康伯要沐菀给她做媵妾的事情说了。
“我不想要媵妾，我就想咱们两人过二人世界，不要任何其他的人，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难道不好吗？”
沐苏说着这些，有些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真是搞不明白，古人干嘛非得三妻四妾！
周夑迎面按住她的肩，弯腰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道：“原来你烦的是这些？这有何难？就算陪嫁过来，我不理不就成了？”
沐苏飞快的摇头，说：“那也不行！”
周夑记起来了，之前沐苏跟他说过一回这种事。
思忖半晌，周夑妥协一步，道：“一般皇子大婚，短的要准备一年，长的要准备三、五年。像我这般年龄已适婚的，宫里极有可能会把日子定在明年，但你若不愿，就说你年纪还小，我想办法再拖两年也是可以的。”
若是时间充足，沐苏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
周夑抱住沐苏轻轻摇晃，劝道：“就先把圣旨接了吧，不然为了这个事触怒龙颜又是何必？”
沐苏想了想，说：“大后年的六月十六，没有比这更好的吉日了。”
那是他们前世大婚的吉日。
周夑掰着指头一算，如今才二月初一，到大后年的六月十六，足足三年半时间啊！
“这……是不是太久了点？”
沐苏道：“那就算了，我明天还是带着圣旨进宫请罪去吧。”
“好、好、好……”周夑一手扶着额头，他拿沐苏一点法子都没有，不管怎么说，先哄着她答应婚约再说！
周夑又问：“是不是媵妾的问题解决了，日子也可以提前？”
沐苏斟酌道：“也许吧。”
周夑心头记上一笔，好的，今年的小目标又多了一个，要把沐家适龄女子早日都嫁出去！
商定妥当之后，两日次日一起进宫谢恩。
这是沐苏这一世第一次单独被皇上召见。
犹记得前世初见皇上时，他已如风中惨烛，在龙椅上颤颤的呵斥道：“一个个都是不孝子，谁都别想得到朕的江山！”
可恨又可怜。
此时再见，皇上身体还算康健，只是处处都充满算计的帝王生活让他早生华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上许多。
皇上简单的训诫了两句，并未多说，就让他们拜见淑妃去了。
泰来总管亲自送他们出乾清宫，笑着对周夑说：“恭喜六殿下，一眨眼殿下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日子过的可真是快。”
周夑也笑着说：“是啊，时间过的真快！我还记得小时候您和俞嬷嬷对我最好，总是带着我玩，公公若是见到俞嬷嬷，也烦请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到时候还要请你们喝杯喜酒。”
提起俞嬷嬷，泰来总管神色微变，用眼角撇着周夑的神态。
但周夑一幅神情自若的样子，笑着宠溺的看着沐苏，说：“这位泰来公公跟我可是亲人一般，你以后见着了，也要敬着些。”
沐苏配合的点头，道：“嗯，我记住了。”
泰来总管在旁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殿下折煞奴才了。俞嬷嬷若是知道了，肯定跟老奴一样，由衷为殿下感到高兴。”
周夑笑着辞别泰来总管，牵着沐苏往淑妃那里走去。
走了些距离，沐苏小声问道：“你们这是打得什么哑谜？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夑凝神道：“我是在向他打听俞嬷嬷的立场，依照泰来总管的意思，俞嬷嬷是为了我好，并没有要害我的意思，那她之前为什么要向父皇告密？”
沐苏也奇怪，不确定的说：“那是我弄错了？如果皇上一直都知道沐英哥哥的存在，那俞嬷嬷去找皇上，就不是告密，而是有其他事情。”
“可能吧，不然母妃不会瞒着我俞嬷嬷的下落，今天我会想办法从母亲那里打听一下的。”
两人一路商量着，来到淑妃的怡景殿时，殿里热闹得不得了。
德妃带着妙音公主、刘昭容、璐修仪、袁才人，众人都在。
淑妃笑着说：“大家一早前来道贺，就是为了看看你们两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告密
沐苏一一给众人行礼，转了一圈，收到不少贺礼。
众人送的多是头钗、首饰之类的物件，璐修仪送的礼最重，是一条波斯风格的宝石项链，当中的绿宝石有鹌鹑蛋那么大，吓了沐苏一跳。
“修仪娘娘，这礼物太贵重，使不得。”
不止沐苏讶异，众人也很讶异。
宫里事事讲究位份，位份低的送礼不能盖过位份高的。
德妃娘娘赏了沐苏一只玉镯，璐修仪这绿宝石项链要比玉镯贵重多了。
璐修仪却不顾这些，坚持让沐苏手下。
“我第一次见你便与你投缘，这是我父亲在我入宫时送给我的嫁妆，我没什么机会戴，给你正好。你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了。”
话已至此，沐苏只好忐忑的把东西收下。
众人一时有些无语，都在猜璐修仪送重礼是什么意思。
这时，妙音公主打破沉寂，闹着说：“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今日先欠着，等到我出阁的那一天，我也不收你的礼了。”
众人一阵哄笑，德妃点着妙音公主的额头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吝啬鬼？”
沐苏笑着说：“公主是妹妹，自然不用给我送礼。”
妙音公主撒娇道：“我那里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六哥府上的好玩意才多，仙女姐姐要什么，问六哥拿就好了嘛！”
众人笑着又问“仙女姐姐”是怎么回事，殿里气氛被妙音公主逗得相当热闹。
璐修仪走到沐苏身边说：“你待会儿在淑妃娘娘这里用了膳别急着出宫，记得到我那里去坐坐，你可答应了我的。”
璐修仪握着沐苏的手用力捏了捏，沐苏会意到她的用意，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下来。
临近各个宫里传饭的时间，大家逐渐散了。
待剩下淑妃、周夑和沐苏三人时，周夑问淑妃：“母妃，璐修仪是有事相求于您吗？为何送这样重的彩礼？”
淑妃疑惑道：“并没有呀。其实说来奇怪，璐修仪刚进宫时，因皇上宠得紧，所以她跟宫里的谁也不亲近，但自从去年入冬一场大病过后，她就经常来我这里走动。”
沐苏便猜测道：“多半是因为王太医的缘故吧。”
王澍去年是靠着周夑和沐苏的支持才能宫献药方，璐修仪也因此得救，虽然一直未明说，但璐修仪应该是从她哥哥那里知道了。
周夑点头说：“若是这样，那还好，不要是有其他所图就好。”
沐苏点头记下，说：“我会当心，不会让你和娘娘难做的。”
多少行贿受贿，都是家属犯了错，却连累官员骑虎难下。
沐苏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三人用过饭之后，沐苏便去了璐修仪那里，周夑和淑妃母子单独还有些话要说。
璐修仪中午没吃多少，一直等着沐苏。
见她来了，宫人还未上茶，她已迫不及待将服侍的人都潜了下去。
沐苏疑惑问道：“璐姐姐这是怎么了？”
璐修仪神情有些激动，说：“妹妹不要见怪，我现在心情复杂，真是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此话一出，眼泪竟然都要出来了。
“别着急，慢慢说。”
璐修仪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我入冬时生了一场大病，这件事妹妹是知道的，我听哥哥说了，多亏了燮王和沐家向他举荐王太医，我才救回了一条命。这件事哥哥一直不让我说，所以我没有向你和燮王殿下当面致谢，是我失礼了。”
说着就要俯身。
沐苏扶住她，说：“姐姐不必多礼。”
璐修仪接着道：“我以前只当是自己命不好，一次小风寒竟然差点丧了命，但我前几日才知道，我去年的那场大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此话怎讲？”沐苏知道明王原本是打算调换璐修仪的药，害死她之后嫁祸给沐家。
但这一世因为明王和麦越昆之间的间隙，明王并没有这样做。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
璐修仪紧紧的拽着手帕，说：“是林昭仪！她恨皇上宠幸于我，所以在我生病之后，就收买了太医，我明明是风寒之症，太医却当做风热来治，我才病得一日重过一日，险些丢了性命！”
沐苏问道：“这个你是如何得知？”
问起这个，璐修仪有些犹豫，但思考之后，还是告诉了沐苏：“是林昭仪身边的一名宫女来告密的，她说明王和林昭仪要除掉她，求我救她一命。我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又请王太医去查过我的病程，记录的全是风热之症，但王太医确切的说我是因风寒太久引起的痫症。他最初给我医治时就有疑惑，但人微言轻，不敢乱说。”
沐苏思索道：“若王太医如此说，那这件事或许可信。但那告密的宫女，你千万要谨慎对待，不要是什么圈套。”
璐修仪点头道：“我小心问过了，那名宫女好像是因为最初是薛家的人，如今明王不信任薛家了，所以想换掉宫里的眼线。”
这一说，沐苏就恍然大悟了，想必这宫女以前是跟着薛天雪的，现在薛天雪被赶出王府，她的人明王自然就不再用了。
“那姐姐找我来，是有什么打算？”
璐修仪越想越气，说：“我从来没有招惹过林昭仪和明王，他们却要害我性命，我想来想去，这口气都忍不下来。我看明王最近在外不太平，但皇上再三忍让，都没有严惩，你和燮王不着急，我都着急了！”
沐苏安慰道：“不用急，欲速则不达，若故意去陷害明王，说不定反而让皇上起了疑心和恻隐之心。像他那样失了德行的人，早晚会自取灭亡。”
璐修仪道：“他已经自取灭亡了！我听告密的宫女说，林昭仪曾经抱怨手头紧，说明王把银子都拿去买些没用的铁石，连她的那一份都不留下。苏妹妹你可能不知道铁石是什么东西，我跟着父亲在西北的时候，那里就有座铁石山，是专门供给兵工厂做兵器用的！”
沐苏一个激灵，明王莫不是起了造反的心？
那真是自己找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相（第二更补12月6日）
大周的铁跟盐一样都是官营，这一点明王最清楚。
他敢贪盐税的银子，难道也敢贪铁矿？
可是贪了铁矿，哪个兵工厂敢给他打造兵器？
兵工厂都属枢密院管辖，他敢在周夑眼皮下做这种事？
不管怎么说，璐修仪提供的情报非常有用。
沐苏再三劝她要沉住气，便告辞回到怡景殿。
沐苏将璐修仪的情况跟淑妃和周夑说了。
淑妃皱眉道：“林昭仪这个人，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姑娘过不去，哪个男人不喜新厌旧？只要念着往日的情分就好，何必动这害人之心？宫里隔几年就有新人来，她难道都要害死不成？”
淑妃倒是心宽。
周夑却在考虑铁矿的事。
他沉思着说：“铁矿的事，多半是真的。父皇最近在查他的欠款去向，发现他在沿海船厂造了许多船，问其原因，明王说他在做海路生意，但遭遇几次海难，把钱都赔了进去，父皇也就没有追究了。可若是他用船把铁矿都运到扶桑去制成兵器，一切异常都解释得通了……”
沐苏听他这样推测，心里非常认可，便在心里把明王骂了几百遍。
难怪扶桑对明王言听计从！
扶桑一个弹丸海岛之国，稀缺矿产，有个猪头不仅送铁矿给他们，还花钱在那里加工，这样的财神爷，自然要供着！
周夑一思考起正经事，就没有心思再坐着了。
淑妃叹气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心思又不在这里，罢了，你去忙吧，把你媳妇留在这里陪陪我就好了。”
周夑现在的确很想回府去安排调查明王的事情，于是问沐苏：“那你留在这里多陪母妃一会儿？”
单独跟“准婆婆”相处，沐苏其实并不是那么愿意，因为觉得会不自在。
但淑妃和周夑都开口了，她也不能说不，于是点头应下。
待周夑走后，淑妃让人上了各色的果盘和点心，让沐苏随意。
“我一直羡慕德妃有两个女儿，能与母亲亲近，这儿子啊，长大了就有他自己的世界了。”
沐苏安慰道：“不知多少人羡慕娘娘有殿下这样的儿子，而且女儿长大要出嫁，儿子倒是能陪伴父母一辈子呢，等到成婚娶了媳妇，那不是儿女都有了吗？”
淑妃笑着点点头，说：“你乖巧又漂亮，以后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不知道多欢喜。”
淑妃看了看她，转身喝了口茶，低着眉眼像是在考虑事情。
沐苏看她如此神态，不敢多说话。
淑妃放下茶盏后说：“其实我在你小时候就知道你，英儿在书信里除了说你祖父，就是你了。”
沐苏原本跟着在喝茶，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差点让她呛到。
沐英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明知存在却不宜提起的人。
哪怕是周夑和她，也会可以避免提起沐英，怕牵扯出什么事来。
怎料到淑妃如此大胆的在宫里堂而皇之的说起他。
沐苏怕控制不好该聊到哪个程度，一时不好接话。
淑妃倒是一副感慨的样子，说：“我对不住那个孩子，他从小就很孤单，知道有我这个娘亲的存在，却一天也不能留在我身边。他每个月都会托你父亲给我送一封信来，告诉我祖父教他念了什么书，又学会认什么药，除了这些，便是写，你给他带了什么好吃的，又如何逗他开心。所以从很早我就知道你，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有一双儿女留在了宫外，很让我牵挂。”
前世沐英死的早，沐苏并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跟沐英这样亲近，但现在听淑妃讲起，心里有一股暖流滑过。
淑妃收起回忆，说：“所以后来知道夑儿跟你的事，我非常吃惊，最初我以为你会跟英儿在一起。不过的确是我胡思乱想，你跟英儿到底是有兄妹的名分。”
这个话顿时让沐苏十分尴尬。
她对沐英的的确确只是兄妹之情，怎料到淑妃还有这种念想？
淑妃见她神情尴尬，笑着说：“我没有旁的意思，你与夑儿在一起也很好，可见你终归是要做我儿媳妇的，跑不掉了。”
淑妃这一番话引起沐苏非常多的猜想。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聊这些，只是为了共享秘密拉近距离吗？
再者，沐苏很介意前世淑妃与她的疏离。
若如淑妃所说，在沐苏小的时候，淑妃就从沐英的信里知道她且喜欢她，那为何前世对她那么冷淡？甚至连淑妃和周夑之间，都不似现在这样亲密。
是因为沐英的死吗？
看来沐英的生死真的是一件非常关键的事件，影响了很多人的生活。
沐苏道：“我原本不知道哥哥和娘娘的关系，但总想着，哥哥是很好的一个人，才学好，有见识，长相更是一表人才。这般的人不该被掩埋，所以总想替他多挣一份公道。后来知道了其中的苦衷，就能够理解长辈们的安排。哥哥唯有隐藏在普通家族之下，才能如常人一般拥有平安幸福的生活。”
淑妃点头道：“英儿和夑儿不同，我只愿英儿平平安安的。但愿他如你一样能够理解我的心意。”
沐苏笑着说：“哥哥清心寡欲、淡泊名利，定然能够理解娘娘的用心。”
淑妃叹口气，说：“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着若有一日，英儿和夑儿都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沐苏安慰道：“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娘娘且放宽心等着吧。”
淑妃又留了沐苏在宫里吃晚膳，待她出宫回到家，月亮已上树梢。
沐苏躺在床上想着事情，今天璐修仪和淑妃对她说的话，反复萦绕在她耳边，想着想着，她突然从床上坐起。
她以前一直以为，沐家的抄家之祸是源于明王——明王当初利用璐嫔的死嫁祸给了沐家。
可这一世，她跟璐嫔有了更多接触之后，发现真相可能根本不是这样！
璐嫔的死，不足以让皇上不顾淑妃和周夑的反对，血洗沐家！
若皇上真的宠爱璐嫔到这种程度，那今日今时的璐嫔完全可以带着告密的宫女去揭发林昭仪，而不用指望周夑打败明王了！
如果不是因为璐嫔的死，那就是说，皇上本身就想除掉沐家，不过是借了明王的手而已，究竟是什么原因，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意识到这一点，沐苏瞬间浑身冰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君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沐苏想起这句话，脑海里顿时一片清明。
一直以来，导致沐家抄家之祸的，不是明王，而是皇上！
皇上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躲过了璐嫔的死，避免了明王的威胁，总是还有其他事情会发生。
只要皇上意念不改，沐家的命运就很难改写！
意识到这一点，沐苏坐在床上抱着头，恨自己时至今日才想清楚。
如今已是二月初二，离沐家灭门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她改变皇上的意念吗？
她穿上衣服走下床，在房中转了几圈依然不能够冷静。
没办法，她拿起轻霜剑，到院中练起剑来。
手中的剑随着她的心意划破夜空，虽然肩上有旧伤不能够做高难度的动作，但基础的剑法让她重新有了手感，掌控感渐渐恢复。
随着细剑破空的声音一道道传入耳中，她冷静了下来，重新思考起下一步该怎么办！
首先要找出皇上对沐家究竟哪里不满。
沐苏此时能想到的，皇上和沐家之间只有一个诱因，那就是沐英。
是为了除掉沐英吗？
沐苏摇了摇头。
皇上要除掉沐英，轻而易举，不用这样大动干戈。
而且前世在沐家被抄家之后，就沐苏后来入宫了解到的，皇上和淑妃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样足以证明皇上不是为了杀沐英。
不然的话，沐英死了，做为母亲的淑妃应该不会毫无芥蒂的面对做为凶手的皇上。
那将沐家长房灭门，最有可能的推测，就是因为沐家长房知道的太多了！
皇上为了抹掉历史污点，知道过去的那些人必须死！
皇上夺弟之妻的污点！
沐英身为庶子的污点！
沐苏用剑在地上画了两个叉，又在上面打了个问号。
沐家知道这些事情很多年了，皇上为什么要选在今年这个时候除掉沐家？
一定有原因！
沐苏觉得自己快要接近答案，却因为知道的不够多而无法解开谜底！
她需要更多关于过去，关于皇上的线索。
按捺不住心底的躁动，沐苏连夜来到平安号，找到了睡的打呼噜的麦越昆。
麦越昆被提着剑、披头散发的沐苏吓了一跳，半睡半醒间，已跪地求饶道：“姑奶奶，我最近可没干对不起你的事，只是把薛天雪被赶出王府的事告诉了宫里的几个线人而已啊……不要杀我！饶命啊……”
沐苏将剑收起，拉了张凳子坐在他面前，说：“夜里睡不着，你给我讲讲泰王和皇上的故事吧。”
麦越昆在泰王府做了十年管家，在当管家之前肯定已经在泰王身边了，那关于泰王如何娶了泰王妃，皇上又为什么会喜欢上泰王妃，这其中的事他肯定会知道一些。
麦越昆匍匐在地上，从手缝里看向沐苏，见她的确没有杀意，转而瘫坐在地上抱怨道：“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半夜三更不睡觉，要老夫讲什么故事啊？”
沐苏现在心急如焚，没工夫跟他废话，直截了当说道：“你不是想见我哥哥吗？你今晚把故事讲好了，我就写信告诉哥哥你的事情，到时候他愿不愿意见你，就看他的心意了。”
“当真？”麦越昆从地上爬起，两眼在夜色中格外澄亮。
沐苏说：“我一向言而有信。”
“好！”麦越昆将棉衣穿好，坐在床边，整理了一下思路，忽而笑了笑，说：“我早就知道沐小姐迟早有一天回来问我皇上和泰王的往事，但没料到你这么早就意识到这其中有故事了。”
沐苏没有打断他的说话，尽可能集中精力去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二十年前，我只是泰王身边的一个小厮，那时候皇上还是晋王，两位殿下的关系十分要好。泰王的封地首府在朔州，晋王在并州，隔得近，所以走动很频繁……”
泰王和晋王在并州认识了新上任的并州刺史崔正德，以及她的女儿崔韶华。晋王与崔韶华相恋，但晋王当时已有正妃，所以两人并未修成正果。
后来先皇病重，皇后与太子逼宫，晋王在几位重臣的支持下，带兵进宫勤王。
从并州出发前，晋王将崔韶华托付给泰王，并叮嘱，万一勤王失败，请泰王代为照顾崔韶华。
后来便是大周近史中有名的“九龙宫复辟之变”——
晋王带兵进京后不久，太子登基，称晋王谋逆，暗杀先皇，现已被剿灭。
为了避免崔正德父女被定为逆贼，泰王立即迎娶崔韶华为泰王妃。
但就在他们大婚的第二天，晋王带着“死而复生”的先皇，在九龙宫颁下诏书，昭告天下：太子犯上作乱，废太子位，传位于晋王。
先太子登基不足一月，便被逼退位，后死于西宫园囿之中。
晋王登基为帝之后，再想接崔韶华进宫时，却发现她已成为泰王妃……
麦越昆感叹道：“皇上怨泰王乘人之危，夺他所爱，此后处处为难泰王，再无兄弟之情可言。皇上夺了泰王的封地，命泰王移居京城，实为软禁。皇上还强迫泰王休妻，但泰王殿下宁死不允，因此也彻底惹恼了皇上。”
沐苏心道，泰王不愿休妻，多半是因为真的爱着崔韶华。
说到这里，麦越昆道：“所以后来泰王妃之死，泰王一直怀疑是皇上因爱生恨的复仇，为此抑郁在怀。当年实情到底如何，沐小姐你祖父肯定知情，不然我家少主也不会被沐家私藏起来。”
麦越昆只猜到沐英是泰王之子，但不知道泰王妃一直活着并就是如今的淑妃。
沐苏为了周夑的身份和安危，自然不会把这一层告诉给麦越昆，只是问道：“我祖父与皇上和泰王又有什么干系？”
麦越昆笑了笑，道：“沐小姐，你毕竟是女儿家，沐家的有些机密，你自己未必知道。”
世人都以为沐家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御医世家，沐苏自己也这样认为，顶多是做为臣子替皇上“分忧解难”一二，但哪个臣子不是这样？也算不得什么特殊。
沐苏看着麦越昆，有些怀疑，难道沐家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机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从龙
麦越昆一幅卖关子的表情，得意道：“你还不知道你祖父有从龙之功之功吧？在皇上面前，他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不然的话，我以前也不会一直关注着沐家的事情不肯撒手！”
从龙之功！
这是说皇上当年登基，有祖父的一份功劳！
但沐苏只知道自己祖父医术了得，从未在朝堂上听到有关祖父的事。
前世祖父因为亲眼目睹众儿孙被皇上斩杀，颇受打击，没两年就仙去了。
“我祖父只是大夫，怎么会有从龙之功？”沐苏追问道。
麦越昆说：“你以为先皇是怎么‘起死回生’的？又是怎么从皇宫转移到九龙宫的？后宫之内，必然是有人接应。有这么高的医术，且当时受晋王信任的，只能是你祖父了。我以前听泰王说过，你祖父曾惹恼了先太子，险些被砍头，是被晋王救下的。这又是另一段故事，具体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沐苏怎么也没想到，祖父成了这其中的关键人物。
当初皇上登基之时封赏了一批重臣，沐容没有接受封赏，并且退出了太医院，由儿子沐钊顶替，只做了一名寻常的太医。
沐苏隐隐能够体会到，祖父沐容大概是信奉中庸之道的人。
他不追逐高官厚禄，所以沐家男丁都不会身处要职，但为了保全家族兴旺，他又会通过联姻，使得沐家不会离开京城的核心圈。
就沐苏了解，她的几个姑姑和堂姐，嫁得都不错，女婿不是宗亲就是边境重臣。但沐家娶回来的媳妇，却极少有官宦女子，大多是医药相关的商贾之女。
前世，祖父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老年丧子、神郁气悴的可怜之人。
但随着这一段往事的揭露，沐苏觉得自己这位祖父很不一般。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最关键的一点：从龙之功的功臣，多数没有好下场！
因为他们了解太多太多皇上登基之事的秘密，当初的太子谋反和九龙宫复辟的史书记载之下，到底有没有其他隐秘？只有当事人知道！很多朝代，皇上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当年的秘密不被泄露，都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纵然没有淑妃这回事，沐家的处境也是很危险的！
沐家这二十年来能够安然无恙，应该与祖父的处世之道有关，不会恃宠而骄，也懂得急流勇退和韬光养晦。
今年之所以会惹上抄家之祸，应该是沐家内部出现问题了，发生了什么事，让皇上觉得沐家对他产生了威胁？沐苏需要查清楚！
今天麦越昆告诉他的信息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没想到他跟在泰王身边知道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很满意。
想清楚后，她当即就要回去做安排。
麦越昆赶紧把她拦下，说道：“沐小姐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沐苏说：“不会忘，我近日就会给哥哥写信将你的事情告诉给他。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要怂恿哥哥做以卵击石的事情。你这么辛苦的找他，不会就是让他替泰王和王妃报仇的吧？若是我知道你敢做伤害他的事，我第一个取你性命！”
麦越昆看着眼前尚有些稚气模样的少女如此严肃狠厉的说着杀人的话，浑身一抖，陪着笑脸说：“不敢不敢，我只是希望泰王有后，没有断了香火……”
沐苏不再多言，回到家里想了一下怎么调查沐家内部的问题。
当年皇上抄了长房，男子杀头，女子没籍为奴，但祖父安然无恙，二房也只是贬斥，并未伤及性命。这样看来，问题的确出在了长房这里。
祖父沐容有两子一女，长子沐钊，就是沐苏的父亲；次子沐锋，家族排行老四，是沐萧的父亲。女儿沐钰远嫁到永安郡，嫁给了单郡王，生有女儿城阳县主单清寒。
小姑姑沐钰常年不在京城，就上次沐苏及笄时带着城阳县主回京探亲了一次，应该跟他们一家没什么干系。而且前世沐家的祸事也并未波及到单郡王那里。
那问题就是出在自己父亲或是四叔沐锋身上了。
第二天，沐苏直接“杀”到了沐萧的小院去找他“玩”。
但沐萧整个人都埋在医书之中，根本无暇跟她玩。
“你不是可以去医馆坐堂了吗？怎么又回来读书了？”沐苏问道。
沐萧道：“祖父要回来了，回来之后肯定要查我的功课，若是我答不好，只怕又得背三年医书！”
沐家男丁的医术都是祖父沐容亲口相传，他授学严谨，又因不常在家，所以每次回家必有大考，若让他不满意，则不许行医开药，重新回炉读书去。
沐苏现在对祖父的消息特别敏感，立即问道：“祖父什么时候回来？你听谁说的？”
沐萧道：“昨日才收到的信，说是已经到荆州了，再有个五六日就能回京了。这可怎么办，我好多东西都忘了，怎么快回来了才告诉家里，哎，头疼！”
见沐萧实在无心与她聊天，沐苏便告辞，直接去找四叔沐锋。
沐锋没有在太医院任职，而是在国子监做医科教谕。
他今日无课，跟沐萧一样，也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医书。
“四叔。”沐苏探头过去喊道。
沐锋看到沐苏很意外，问道：“大侄女，你怎么来了？”
沐苏与沐家长辈来往不多，男性长辈更是如此。
沐锋纵然是沐苏的亲叔叔，但叔侄两人单独说话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沐苏提前想了由头，说：“四叔不知道听我母亲说了没有，我替燮王经营了一个叫做平安号的快镖局，眼下正在跟咱们自家的药馆筹划代煎送药的事情。”
沐锋想了一下，道：“大嫂没跟我说过，不过我听下面的伙计说起了，都觉得是件新鲜事，所以有些议论。”
沐苏便说：“我今天来找四叔，是知道祖父就要回来了，我担心祖父觉得我做的事有违医者之道，想请四叔在祖父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代煎送药的事的确有些大夫不太同意，认为病人的病情变化万千，送药极可能出现问题。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子
沐锋见沐苏是来请自己帮忙说好话的，笑着说：“这个你放心，咱们沐家的生意，向来是由宗妇管理。你母亲既然同意了，我和父亲都不会插手的。”
这也是沐家为什么要娶商贾之女的原因。
沐苏又说：“我只是害怕万一。因为母亲非常尊重祖父的意见，万一祖父听说之后批评两句，母亲可能就不支持我了。但是平安号是我替燮王经营的，我不想让燮王觉得我把事情搞砸了。如果可以，等祖父回来，四叔帮我美言几句，好不好嘛？”
沐锋笑呵呵的点头。
侄女轻易不开口求他什么，这点小事他自然不推辞。
沐苏跟他套完近乎，准备离开，但发现他的桌案旁放了一箱用白线装订的厚本子，每一本的封页上都用年份和月份标注编号。
她好奇问道：“四叔是在编书吗？写了好多本呀。”
沐锋解释道：“不是编书，是我以前的日记，记录着学医时的笔记和看病的病程，在国子监备课时有时要查阅以前遇到过的疑难病症，所以搬出来看看。”
沐苏惊叹道：“哇，这么大一箱，这得是多少年的日记呀。”
沐锋点头道：“是有些年头了，这还不是全部，从我八岁跟着父亲认药草，我就开始写日记了。”
“太厉害了。”沐苏笑着说。
她心里暗暗盘算，四叔今年将近四旬，他写了三十多年的日记，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查出二十年前的一些信息？
她按捺住这点小心思，准备晚上悄悄来查一查。
道别了四叔之后，沐苏又去找了母亲兰氏。
兰氏召集了几个仆妇，在商量沐苏嫁妆的事情。
见沐苏来了，便说：“小苏来的正好，你自己也看看。原本给你准备了一些嫁妆，但没想到你是嫁入皇家，所以并不多。眼下要补好些东西，这是清单，你看看还想要什么。”
沐苏把清单退回给兰氏，说：“母亲，这个慢慢准备，我跟燮王商量过，咱们的婚期应该是订在三年之后，时间还长着呢。”
兰氏诧异道：“三年后？那时候燮王就二十多了，是不是太晚了？”
沐苏解释道：“可我年纪还小，不想那么快出嫁，燮王也是体谅我。”
兰氏点头道：“那样也好，不然太早结婚生子很危险。”
沐苏让仆妇们先下去，单独与兰氏说道：“最近很少看见父亲，他在忙什么呀？”
兰氏以为沐苏是怪沐钊不关心他的婚事，说道：“你父亲向来不理俗物，你找他干什么？不是在药庐就是在医馆。”
兰氏想起一事，说道：“是了，你祖父快回京了，你父亲应该在温书，他一把年纪了，还是要被你祖父问功课，也是难为他了。”
沐苏点点头道：“那我给父亲泡壶茶送过去。”
“乖。”兰氏笑着说。
沐钊在后院的药庐里看书研药，未料到沐苏会送茶过来，有些意外。
“父亲，请喝茶。天气依然很冷，喝些热茶才舒服。”
沐钊接过一杯茶，点头说：“今天怎么在家？最近又是婚事，又是生意，听你母亲说，你也变成大忙人了。”
沐苏说：“谈起婚事才觉得自己长大了，以后留在家里的时间没多少，更要多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尽孝才对。”
沐钊笑了：“难为你有孝心。你过年时一直不与为父说话，为父以为你还在为媵妾的事与我置气。”
沐苏有些意外，她承认自己心底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没想到自己表现这么明显，还被沐钊看出来了。
“不瞒父亲，女儿是有些不开心，但不管怎么说，父亲应该是为了女儿好，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沐钊有些欣慰，说：“你能明白就好。不是父亲不放心燮王，实在是你们还年轻，不懂皇家的残酷和冷漠。燮王现在能够保护你，但不代表一辈子都会这样，所以有些事，还得靠亲人。若沐菀随你嫁去燮王府，不管以后燮王是成王还是败寇，你们姐妹之间，都是一个照应。皇家有太多说不得的事情，你以后长大就明白了……”
沐苏见苗头已经引出来了，趁热打铁道：“父亲不如现在就跟我说说，何必等女儿以后吃了亏再懂呢？不说旁的，其实沐英哥哥和淑妃的事情，女儿就一直想问。以前女儿不知道不要紧，可等我跟燮王成婚，淑妃的事我是必须要知道才行的。”
沐钊摸了摸胡子，点头说：“你和燮王订婚了，有些事的确是要告诉你，但是你要记住，你从家里知道的事情，不可事事都告诉燮王，懂吗？”
“为什么？”沐苏问道。
沐钊说：“有些事你知道了没关系，但燮王知道了，对沐家来说，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沐苏脸色有些苍白，父亲这话说的严重，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她想起前世与周夑夫妻几十年，但周夑一直没有告诉她关于沐英的身世和淑妃的往事。
现在她所查的诸多往事，她不信在前世的时候一点征兆也没有，只不过是她不知道罢了，难道周夑也不知道吗？
还是说，大家前世都瞒着她一个人？
“父亲，请说吧，女儿懂得分寸的。”
沐钊思量道：“正如你所知，沐英是淑妃的长子。当初淑妃是怀着孩子进的宫，生下孩子之后，皇上就将孩子交给了你祖父带出宫。你祖父不放心把孩子随意交给其他人家，就决定把孩子直接放在沐家。当时我很担心，孩子身世太复杂，又不知皇上以后会怎么处置，会不会给沐家招来灾难呢？但你祖父却告诉了我一件不得了的事。”
父亲现在告诉他的事，证明了她很多推测是正确的。
皇上一直都知道沐英的存在，并且是默许的，若是这样，就不会因为沐家私藏泰王之子而抄家。
那抄家的原因是什么？是祖父所说的不得了的事吗？
沐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诡异的笑了一下，让沐苏心都被提起来了。
沐钊摇了摇头，道：“小苏儿，你和燮王是不是以为英儿是泰王之子？”
以为？
沐苏整个人都绷紧了，问道：“难道不是？”
“沐英其实是皇上亲子！所以你祖父才会坚持要收留他。”
皇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遗嗣
沐苏愕然到不知道作何表示，感觉难以置信。
从最开始知道沐英是泰王之子，沐苏已经觉得很震惊，很棘手。
如今，又被告知他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到底是怎样啊？
沐钊详细说道：“二十年前，先太子判变，皇上带兵进京勤王，把淑妃托付给泰王照顾。但当时京中出了些差错，泰王以为皇上被先太子杀死，为了保全淑妃不被当做乱党，便决定娶她为妃。两人大婚前，淑妃因为皇上的死讯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却被诊断出喜脉。这个喜脉，是你四叔亲自诊出来的，不会有错，孩子肯定是皇上的。但泰王知道之后，还是如期娶了淑妃，这才有后来的局面……”
沐苏听了非常无语。
父亲所说的跟麦越昆说的大致相同，但有些细节不一样。
沐苏冷静一想，其实也说得通。
淑妃当年跟晋王未婚有孕，这样隐秘的事情，不会人人都知道，所以身为小厮的麦越昆并不知道，以为她怀的是自家王爷的孩子。
沐苏追问：“若是皇上的孩子，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出宫？”
沐钊道：“当时皇上并不在，后来淑妃又跟泰王大婚，这事就有些说不清。而且就算皇上相信，但这孩子来的太早，根本不可能拿到官碟，得不到皇子的身份。”
沐苏明白了，要赐下官碟，就会有皇上德行和淑妃名声的问题。
皇上只有公布淑妃“未婚先孕”和“二嫁”的事情，才能解释清楚孩子的真正身份。但这对于皇上来说，于德行有污，于淑妃来说，名声有损。
“就因为这样，就遗弃了自己的孩子？”
沐英若是泰王的孩子，淑妃将他送出宫，沐苏尚能理解。
但若沐英真的是皇上的孩子，却因为大人的过失，而陷入悲惨的一生，对他何其不公！
沐钊苦笑道：“所以为父要告诉你，天家无情。为了皇室尊严，他们不会在乎一个孩子的命运。我实在不想看到你将来和淑妃一样面临这样的选择，所以一开始是不赞同你嫁给燮王的。但你们若真心相爱，为父也不想棒打鸳鸯，但至少，要做万全的打算。”
沐苏揉了揉眉心。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沐英竟然是真正的皇子！
是周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沐苏知道了真正的“真相”之后，终于明白俞嬷嬷为什么要诱导周夑来找沐英，也终于明白淑妃母子三人见面时，俞嬷嬷到底是在通什么风，报什么信。
说到底，是皇上还记得有沐英这个儿子。
沐钊叮嘱道：“这个事情，万万不能告诉沐英和周夑，就让他们以为沐英的生父是泰王好了。”
沐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是皇上和淑妃的意思吗？”
沐钊点头。
沐英若不知道自己是皇子，便不会怨恨淑妃抛弃自己，更不会生出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也能够淡然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周夑若不知道沐英是皇子，兄弟两人应该能够更和平的相处，不会发生跟明王一样的争斗。
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更好一点。
可是能瞒一辈子吗？
有时候欺骗的越久，生出的怨念越可怕。
沐苏问道：“那他们打算怎么对英哥哥？就让他这样在宫外流离一生吗？”
沐钊摇头，说：“皇上会以泰王‘遗腹子’的名义，公布沐英的身份，先让他成为泰王世子，积攒一些功勋之后再世袭泰王封号，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这次你祖父回京，就是为了安排这件事。”
沐苏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处理方式，让她觉得有很多漏洞。
天下人是那么好忽悠的？
且不说沐英自己都二十岁了，泰王已经去世十年了，怎么会是遗腹子？
这故事编得圆吗？
若要以遗腹子的身份处理沐英的身世，早在泰王去世时就可以这样做。为什么皇上当年没有这样做，反而今年要这样？
封沐英为世子的事离沐家抄家的时间相距太近，沐苏觉得几乎不可能是独立的事件。于是问道：“皇上为什么今年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沐钊意味深长的看了沐苏一眼，说：“是我提出来的。”
“父亲？”沐苏吃惊了。
沐钊一向怕事，怎么会自己生出这多事来？
到时候若真是要将沐英认定为泰王世子，沐家必定被送上风头浪尖，还不晓得会出什么事。
“父亲为什么要向皇上提议这件事？您应该知道，这件事其实很危险。”
沐钊低头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这是皇上欠沐英的。”
沐苏愣了，父亲难道是为了替沐英讨回公道？是她低估了父亲对沐英的父爱吗？
还是说，是因为她重生的影响，又新生出来的变故？
她问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提出来的？”
沐钊道：“去年九月。”
得到答案的沐苏瞬间如置冰窖。
九月的她，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即没有穿越，也没有重生，那么说明这件事没有受她影响，一定是发生了的。
前世沐英死了，沐家抄家了，很可能是封沐英为世子之前出了什么变故，触怒了皇上，让皇上对沐家下了杀手！
“父亲，您能跟我详细说说您是怎么跟皇上提议的吗？又是打算怎样做？我觉得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
沐钊跟沐苏已经说得够多了，他露出疲态，说：“你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以后有了一位做王爷的兄长，对你、对燮王都有好处，其他你不必问太多，我跟你祖父自然会安排妥当。”
“父亲！”沐苏不依不饶道：“您一定要跟我说一下。”
沐苏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来劝沐钊，终于想到：“您有所不知，明王已经知道了哥哥和淑妃的关系，若在此时提哥哥的身世，明王一定会从中作梗，您也不想哥哥或者淑妃出什么差错吧？”
“明王如何知晓？”沐钊吃了一惊。
沐苏说：“明王之前有一名幕僚，之前是泰王府的管家！”
沐钊回忆了半晌，问道：“麦越昆？”
沐苏点头：“正是他！”
看来麦越昆之前说他跟沐家有些渊源，所言非虚，沐钊也知道他。
第一百二十章 伤人
沐钊脸色变得非常不好，说：“明王若是知道了，的确很麻烦……”
“明王那里很多事，您不清楚，所以说，您得告诉我你和祖父的打算，我和燮王也好知道怎么配合，要时刻防备明王的捣乱。”
沐钊斟酌了一下，发现事情已经变得复杂了。
他在九月起意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沐英的事会被明王和燮王注意起来，原本是暗中行事，现在却要处处防备。
他觉得沐苏说的有道理，便说：“当初郑姨娘去泰王府伺候过泰王妃，而在沐家，大家本来就以为英儿是郑姨娘所生，所以我跟淑妃计划，打算说英儿是郑姨娘和泰王之子。泰王去世多年，朝臣只会认为皇上想给泰王留一个香火，也不会太过较真。”
沐苏尴尬的看了一眼父亲，竟然要给自己戴“绿帽子”……
沐苏抛开这些杂念，琢磨着这个方法有没有漏洞，对沐英、周夑或者沐家有没有什么伤害。
她突然警觉道：“也就是说，皇上知道了郑姨娘还活着的事？”
当初为了让泰王妃“金蝉脱壳”，并安排沐英以“庶子”的身份留在沐家，郑姨娘是被牺牲的棋子，是应该死了的人。
这也是沐钊认为天家无情的原因之一。
沐苏还记得周夑最早知道郑姨娘活着的时候，就动怒了。
若皇上知道了，岂会不怪沐家的“欺君之罪”？
沐钊愣了一下，说：“这……不管怎么说，郑姨娘为了皇上、淑妃和英儿，已经牺牲太多，皇上应该不会为了当年的事怪罪于我们吧。”
沐苏心里却不这么想。
咱们这位皇上，是个疑心很重，且心狠手辣的人。
若因为郑姨娘当年的“诈死”而怀疑沐家的忠诚，也不是不可能！
沐苏愁绪万千的离开了药庐，她需要及早做些安排。
她先去了平安号，安排了几个地字堂的伙计去了郑姨娘那里，又派了几个伙计守在沐家附近，时刻注意父亲的动静和祖父归来的消息。
同时，风铃向她禀报了几件小事。
一来薛天雪在回薛氏老家的路上逃跑了，目前不知踪迹。
二来骆氏的书局因泄露军机被枢密院下令查封了。
第二个消息实在有些意外。
沐苏瞪圆了眼睛问道：“书局如何泄露军机？”
风铃解释道：“伙计们打听到的消息里说，兵部委托书局印发了一批兵法书和军体操的图册，这本该是军队内部资料，但在离京的罗刹国使臣的行囊中发现了这些兵书和图册，调查了来源，说是高价从书局内部买来的。”
古代的兵书和武功是珍贵的资源，就跟现代的先进武器技术资料一样，会影响到一国的战斗力，的确是军机。
这本是一件寻常的军务，但沐苏总觉得这像是某人在公报私仇。
她半个月前才被骆文下圈套所害，骆家如今就倒霉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呀？
难道真是他为了自己设的局？
沐苏忽然觉得有点想周夑了。
想起他，沐苏之前被父亲扰乱的心绪也好转了一些。
她想了想，打算去燮王府。
她问风铃：“麦越昆呢？”
风铃答道：“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还没回，也不知去哪儿了。”
沐苏原本想带麦越昆去见周夑，详细说一下沐英的事，但他不在就先作罢，便起身一个人往燮王府去了。
自从周夑昨日从沐苏这里知道明王贪墨铁矿的事，就召集着众人在调查忙碌。
此时沐苏来到王府时，周夑还在枢密院没有回来，府丁便相当客气的请沐苏先去房里歇着。
一个中年仆从笑着说道：“沐小姐，王爷叮嘱过了，不管他在不在府里，只要您来了，便尽管把王府当成自个儿的家，万事随意。”
说着，丫鬟们便端上贡柑、香橙等水果，和一并各色点心。
沐苏发现府丁们对她的态度比以往更恭敬了，心里大概知道，有皇上赐婚，她和周夑已是订婚关系，跟往日自然不同。
以前只怕不少人都觉得她做不了王妃，对她也就十分随意。
在等周夑的空档，沐苏忽而意识到，这一世她与周夑要顺遂许多，这个时候便订婚了……
想起前世她流落街头，为了见周夑，就用尽了各种办法。
后来两人虽然相识，并逐渐相知相恋，但她是一个罪臣之女，完全不被任何除周夑之外的人认可，更不提皇上的赐婚了。
现在虽然沐家依然风险重重，但就她个人来说，已是一片大好。
她有些怔忪，这一世的命运对她似乎友善了许多。
她微笑着品了一口茶，期冀着一切都能好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沐苏起先并没有觉得等太久，周夑房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书画，沐苏左右看看，时间也就过了。
但当夜幕降临后，沐苏就有些焦急，问王府的侍从：“燮王平日都回来的很晚吗？”
侍从道：“王爷回府的时辰没有定数，有时早有时晚。小姐莫急，您到府上等殿下的事，已差人传信去了，只要殿下出了枢密院就会知道。再吃杯茶，想必殿下就回来了。”
沐苏点点头，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定定神。
过了会儿，没有把周夑等回来，却见风薇领着风铃的妹妹如玥找到王府来了。
风薇的神情有些慌张，如玥的眼睛也红肿着。
沐苏吃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如玥着急抢先开口说：“小姐，您下午刚离开平安号，姓麦的老头就带了个姓薛的女子回来。那个女子身上有伤，麦老头让我姐姐请大夫医治她，姐姐找了王大叔，刚把那女子的伤势包扎好，那女子就打晕了我姐姐跑了。陈大叔把麦老头抓了起来，王大叔让我赶紧来找小姐，把这件事告诉小姐。”
麦越昆带了姓薛的受伤女子回来？
那只能是薛天雪了。
沐苏问道：“风铃被伤的严重吗？”
如玥一脸愤恨的在额头比划了一下，说：“这里都打破了，流了好多血。姐姐一直没有醒，小姐，我好怕姐姐会死掉！”说着就哭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动机（第二更补12.25更新）
也不知薛天雪逃离薛家回到京城是要做什么，沐苏想到风铃前世悲惨的结局，心里就非常担忧。
跟王府侍从说了一声之后，她就带着两个小丫头赶了回去。
平安号里，风铃趟在床上，头上裹着纱布，腥红一片，一直没有醒过来。
沐苏关切的看了一下，问王澍：“伤势如何？要紧吗？”
王澍神情严肃，点头说：“情况不太好，伤得很重，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流了很多血，若再晚些时候，只怕都救不过来了。等她醒来，还要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沐苏追问道：“当时具体是怎么回事？”
提起当时，王澍显得很生气，说：“麦越昆下午把薛天雪带回来了，薛天雪的手臂和腿上有伤，风铃就喊我来给薛天雪治伤。谁知道就在我下去抓药的空档，薛天雪就偷袭风铃，抓着风铃的脑袋撞到了床角上，小姐您看看，床角都撞烂了，这个女人是把人往死里害啊！”
沐苏看着染满鲜血的床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床是实木的，棱角被撞模糊，绝不是一次就能形成的，这是撞了多少次？
薛天雪真是对风铃起了杀心！
沐苏捏紧了拳头，浑身散发着凌然的怒气，调头就到了陈康关押麦越昆的房间。
“你把那个女人带到平安号做什么？”
麦越昆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椅子上，见到沐苏就赶紧求饶道：“沐小姐，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也没想到薛天雪会伤人。您不是认为她和明王反目之后，也许会狗咬狗吗？所以我就尝试通过以前认识的旧人联系了一下薛天雪，没成想她真的在回薛家的路上逃出来，返回京城找我。她跟我说，明王对不起她，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去等死，她要我帮她，我只好先把她带回来，打算跟小姐商量怎么做。谁知道她突然发了疯，把风铃给打了……”
“那她现在去哪儿了？”沐苏问道。
麦越昆摇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沐苏心里十分不安，薛天雪这个女人，麻烦事非常多！
她喊来陈康吩咐道：“让地字堂的伙计们赶紧去找薛天雪，她回京城一定是有目的的。”
地字堂的伙计动作倒也快，在沐苏本来就要找人的时候，传来消息，说周夑在回家的路途中遭遇行刺！
刺客正是薛天雪！
沐苏心一下子被揪起了，先是风铃，再是周夑，今天这是怎么了？
地字堂的伙计张满连忙安慰说：“小姐放心，燮王只是受了轻伤，不碍事，薛天雪已经被刑部抓起来了。”
沐苏马不停蹄的赶到燮王府，迎面撞见周夑披上披风正要出去。
沐苏看到他手心被层层包着，埋怨道：“都受伤了，这又是要去哪儿？还不歇着！”
周夑见她来了，便又脱下披风，说：“听说你下午来找过我，而且你那里出了些事，准备过去看看的。”
原来是打算去找她。
沐苏心里一暖，拉着周夑坐下，说：“你自己也受伤了，还替我操心！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周夑伸出手掌，苦笑道：“没想到薛天雪身上藏着袖箭，我伸手挡了一下，手心被扎了，不太碍事，就是这些天拿不了笔了。”
沐苏翻转手掌看了一看，也看不出伤势到底是怎样，但见他精神还好，就渐渐放下心来。
两人谈论及薛天雪的行为，沐苏把平安号里的事说了一下，而后问道：“你不觉得她的行为很奇怪吗？”
若是与明王反目，薛天雪为什么要伤害沐苏的人，又刺伤周夑？这还是在替明王卖命呀。
若是没有与明王反目，这种刺杀的举动又太蠢了，她现在被刑部抓起来，明王肯定会受牵连。
周夑点头，说：“她的行为的确反常。起先她拦下我的马车时，说是有关于明王的秘密要告诉我，我也以为她打算报复明王，才会轻信她。现在她虽然被刑部扣押，但我依然觉得很不放心。明王在刑部经营多年，虽说我们已经排查了一些明王的爪牙，但想完全根除并不现实。所以我安排霍宏图去注意刑部和薛天雪的动静了。”
沐苏见他已有准备，心中稍微放心，道：“也不知道刑部从她嘴里能审出什么来，若是能问出一些明王见不得人的事倒是省了我们的力气。”
说起这个，周夑斟酌道：“依照二哥做事的手段，薛天雪知道他那么多秘密，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若真的变成弃子，薛天雪应该活不到今天。但她现在安然回到了京城，还落到了明王可以掌控的刑部手中……”
沐苏一惊，说：“你是说，这是明王的计划？薛天雪还是一颗活子？”
周夑凝起眉头，道：“极有可能。明王年底连番受挫，却抓不住我的任何错处，但他不可能就此放弃，一定是想着法子要害我。”
沐苏更不安了。
若薛天雪还在听明王的摆布，必定是明王拿了她性命相关的事情相要挟。
若没有受明王控制，明王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今天所做的事，不管目的是什么，结果都是“不成功便成仁”，这样要同归于尽的态度是很可怕的！
周夑安慰道：“别担心我，明王已不是昔日的明王，现在他不过是强弩之末，我可以应付的。”
虽是如此说，但沐苏怎么能完全放心？
见时候不早了，沐苏劝周夑早些休息，沐英的事今天不适合跟他说，她眼下要紧的是想办法查出薛天雪的动机。
周夑担心沐苏的安危，派了章侍卫送她回去。
沐苏先到了平安号，想看下风铃醒了没有，谁料她依然还昏迷着。
王澍在厨房煎药，如玥守在风铃床边，还有风铃的母亲季氏，一直哭哭啼啼的。
自从沐苏在药庄抓住麦越昆，季氏就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沐苏抓住麦越昆，索性就赖皮留在了京城，不愿回药庄。
沐苏没工夫管这些小事，何况她还是风铃的母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玥有些埋怨道：“娘，你就别哭了，让姐姐安静休息会儿不好吗？”
季氏哭道：“我可怜的女儿，都是娘不好，要是我下午留在房里，你就不会出事了，哎唷……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为什么没有留下帮你哟……”
第一百二十二章 保命符（第三更，订阅加更）
沐苏听到季大娘在哭诉下午的事情，敏锐的察觉到一个事情，薛天雪来的时候，季大娘跟风铃是在一起的！
“季大娘，你是说，薛天雪来的时候，你原本也在这里？”
季氏点头，说：“是啊，我本来跟玲儿在谈工钱的事，我既然留在平安号做事，又不是白吃白住，怎么能不发我工钱呢，你说是吧，小姐？”
沐苏懒得跟她扯这些小事，不耐烦问道：“薛天雪跟风铃发生争吵或者不愉快的事了吗？”
季大娘摇头道：“没有啊，我家大丫头的性格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憨厚老实又怕事！”
“你将你离开前看到的事情都告诉我。”
季大娘回忆道：“麦老头带那个女人来的时候，她手臂和脚上有伤，玲儿就让二丫头去请大夫，谁知道等不及大夫来，那个女人就吐了一地，大丫头忙前忙后的打扫，又是泡茶又是送水，她还把脏衣服给我，让我去洗，我就走了。我们对那个坏女人那么好，谁知道玲儿还遭了害，那个女人简直是遭天谴啊！”
沐苏脑海中灵光一闪，记起一个事情，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测。
她转身去厨房，找到王澍问道：“王大哥，你见到薛天雪的时候，她是什么病？”
王澍说：“就是普通的外伤，她膝盖磨坏了，胳膊像是被人卸过，有脱臼的拉伤。”
沐苏道：“季大娘说薛天雪吐得厉害，你给她把过脉吗？”
王澍摇头道：“她十分警惕，不许我碰她，所以并未把脉。”
“你看她像是怀有身孕的人吗？”
王澍一惊，道：“这……真不好说。”
沐苏便道：“我怀疑风铃应该是发现她怀了身孕，而薛天雪非常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不让你把脉，进而对风铃痛下杀手，不然我完全想不出她为什么要伤害风铃！”
王澍斟酌道：“虽然不知道她是否有身孕，但依小姐说，应该是风铃知道了她的秘密，她才会害风铃。多亏了风铃命大，不然依她那样的手段，寻常人早就死了。”
沐苏缓缓点头，之所以猜测薛天雪有孕，一是因为她有孕吐的症状，二是因为沐苏记起前世在明王倒台清算明王府人头时，他有一个媵妾偷生的孩子流落在外，周夑为了找那个孩子，颇费了些功夫。
那个孩子就是薛天雪的孩子。
算算时间，她现在怀孕，的确对得上号。
若薛天雪此时怀了孩子，那么她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孩子，她也会想尽办法的回到王府，给她的孩子要一个名分。
她若是这样想，那她不仅不会跟明王反目，反而会对明王言听计从。
看来如周夑所猜测的那样，薛天雪回京，的确是为了给周夑设局。
那她行刺周夑、刑部把她带走，也都是计划好了的。
推测下来，还有两个地方不清楚，一是她为什么要联系麦越昆，二是她去了刑部下一步要怎么做？
沐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立即让陈康提了麦越昆过来询问。
沐苏冷着脸，阴骘的表情摆出来，还是很有气场的。
麦越昆被陈康推进来的时候，沐苏二话未说，抽剑削过去，麦越昆头顶的发髻就被切掉了，杂乱的短发从他头上落下，麦越昆也四肢发软的跪了下来。
“小、小姐，这是做什么……”
沐苏围着他慢慢踱步，道：“麦先生大概是觉得我年纪小，好欺负吧？在我平安号舒坦的住着，还哄我带你见我哥哥，却背地里做着别的勾当。我不求你对我忠心耿耿，但吃里扒外是不是不太好？”
麦越昆舔着脸笑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想知道明王和泰王的事，我全都如实的告诉您了，哪儿有吃里扒外啊？”
沐苏冷笑道：“没有吃里扒外？那你说说看，薛天雪来找你做什么？又为什么突然跑了？”
麦越昆一如之前的说辞，说薛天雪是要找明王报仇，求助于他的。
沐苏突然大喝道：“闭嘴！我不想听这些废话，薛天雪怀着明王的孩子，会在这个时候去害明王？你当我三岁孩子吗？”
麦越昆吃惊到不行，看着沐苏的表情极其夸张。
看着他这个反应，沐苏基本就能确定，麦越昆是知道薛天雪有孕的，只是完全没有料到沐苏也知道。
“这、这……”
沐苏叮嘱道：“麦先生想好再说话，我已经没有耐心跟你玩你说我猜的游戏了。风铃如今生死未卜，若不能让薛天雪偿命，拉你做垫背也算不错！”
“不、不、不，小姐你听我说！”麦越昆忙不迭的说道：“我真的没有料到薛天雪会伤害风铃，她这次找我，是真的有求于我。她怀了明王的孩子，想让明王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她回王府，可是明王心狠手辣，竟然想把他们母子全部处理掉。薛天雪没办法，便拿明王跟扶桑来往的书信做要挟，逼得明王不敢杀她。后来明王答应她，只要她能把燮王拉下马，他就认她肚里的孩子。她这次找我，就是将书信交于我保管，说万一明王食言害了她跟孩子，就让我把这些证据公布于众。后来她准备走的时候，身子的确太虚弱，我是好心才将她带回来看大夫，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了那档子事……”
沐苏果断伸出手，道：“书信拿来。”
麦越昆摇头道：“不可、不可，这是薛天雪的保命符，也是我的杀手锏，小姐现在万万不可拿去，你若此时公布出去，薛天雪和我就活不成啦。”
沐苏现在最关心的是周夑的处境。
薛天雪竟然是为了对付周夑而回来，那她必须抓住薛天雪的命脉。
麦越昆无论如何不肯将书信交出，沐苏只得吩咐道：“搜！你还能把东西藏到天上去不成？”
麦越昆下午回平安号没多久，风铃就出了事，陈康便绑了他，他根本没机会把书信送到别的地方藏起来，肯定藏在平安号的某个地方。
陈康立即带着地字堂的伙计将麦越昆住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找到。
沐苏抱着手臂打量着麦越昆，突然道：“把他的衣服扒了！”
陈康略有些尴尬，但看沐苏眼皮都不眨一下，便亲自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