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囚笼
一股腐败发酸的气味冲入鼻尖,偶尔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老鼠爬过的声音。
楚歌睁开眼睛,往常熟悉的天花板早已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却是低矮昏暗的房梁。
身下布满灰尘油腻污渍的麻布不时传来酸臭的味道,闻起来和过夜的馊饭差不多。
脖子上沉重的实木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里已经不是之前熟悉的房间。
“我在...对了,是喝酒喝多了,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睡着了,现在怎么..”楚歌开始慢慢回忆。
记忆如同海水般涌来,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刺激的脑部一阵阵疼痛。
等到消化完前身的记忆,楚歌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穿越了。
这是显然易见的事实,但重点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摊上事儿了。
前身不过是成周洛邑的一个小吏,却搅合进了天大的麻烦之中。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偷窃案,前身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了背锅的卒子。”
楚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眉头紧锁,开始整理记忆中所有的线索。
前身也叫楚歌,只是一个洛邑城东仓库的看守小吏,负责清点每日进出仓库的物资。
洛邑,后世称洛阳,濒临洛水,乃是周王室所在。
故而城东仓库修建的很大,从地下埋粮食的瓮到地上存金银珠宝的库房,零零总总加起来占了半个东城。
前身就是其中一处宝库的守门小吏,看守的库房里存了不少稀世罕见的珍宝。
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历代周王礼天时所用的夔龙壁,其色苍青,外周纹有夔龙之形,内周雕有涡纹,用以祭祀天地神明。
相传,周室先祖曾降服一头夔龙,将之封入其中,使其具备不可思议的力量。
曾经有诸侯国愿用一座大城来换此玉璧,都被周王室拒绝了,可谓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结果玉璧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这是一场天大的祸事!
周王震怒,严令悬镜司三日内破案,找回玉璧。
问题是掌握有库房钥匙的只有寥寥几人,作为守门人,楚歌就是其中之一。
这就很可疑了...不,不用怀疑,这就直接下狱了。
唯一能保留一条性命的原因是想从他身上拷问出夔龙壁的下落。
必须快点想出办法,不然接下来就要吃苦头了...楚歌从不怀疑接下来酷刑的残忍程度,在这方面,王室早就研究出了千百种花样。
库房重地,旁人不得进出,楚歌能成为看守的小吏,是因为他家祖上就是给周王看大门的,祖祖辈辈看了几百年,是老守门人了。
如果不出意外,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这不就已经传到大周四分五裂,诸侯国争霸,不复祖上风光了。
不过楚歌解决不了眼下这个难题,那就不用考虑以后的事了,他们老楚家这代就得完蛋。
“库房的钥匙只有一把,大门的机关是由万斤青石做成,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
楚歌回忆着有用的信息。
“看守人三人一组,互相监督,有三轮值白天和黑夜,想要打开大门,至少要经过两个人同意之后,才能取出钥匙打开库房。”
也就是说,九个人中,有至少两个内鬼,才能做到偷窃玉璧这种事。
“嗯,C92种可能,又到了熟悉的狼人杀环节,找出狼人即可胜利”,楚歌摸了摸下巴,冒出了不少思绪。
当然,他眼下的处境可不只是游戏那么简单,即便楚歌找出了狼人是谁,也难以平息周王之怒。
只是丢失夔龙壁的大罪,就足以让他下半辈子在监牢之中度过了。
所以不仅要找出内奸,更重要的是追回夔龙壁。
“我可是狼人杀老玩家了,让我看看..”楚歌翻阅脑海中记忆,当即被震惊了:“什么?!这个世界是有超凡力量的存在?”
儒家孔圣有弟子三千人,门徒七十二,周游列国十四载,著六经,创立稷下学宫,乃是当世最有影响力的流派之一。
道尊老子西出函谷关,紫气东来三万里,创立道家天地人三宗,其座下青牛都是举世无匹的大妖。
法家一声大喝,便可号令天地律令,翻江倒海只在等闲。
而阴阳家道首东皇太一身负妖族血脉,乃是来自东海的龙王,已驻世千载,有传言说其掌握有长生之法。
还有墨家、兵家、农家....都是当世显学,不仅有显赫的地位,更掌握着强大的力量。
楚歌大脑一片混乱,这些陌生的记忆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这里和原本的世界虽然有些关联,但是并不相同。
他所熟知的历史毫无用武之地。
好在还有一个好消息。
虽然现在周王室江山丢了大半,但仍然据有千里之地,位列诸侯之一。
其原因便是王室手中保管着一件强大的神器——由人王大禹所铸的九州鼎。
这件象征着王权的神器坐镇着洛邑都城,使得宝库中难以动用超凡力量,哪怕是儒家的亚圣来了,在九州鼎面前都要俯首。
这也使楚歌松了一口气,要是真有什么神仙法术之类的把玉璧偷走了,那才是无从查起。
深呼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发干的面皮,楚歌镇定下来,继续寻找有用的线索。
九个守门人,编号从一号到九号,一号到六号守门员在案发当晚不是当值,所以他们的嫌疑要小不少。
而楚歌是七号守门员,正是嫌疑最大的三人之一。
前天夜晚,从子时开始当值,一直到天明打更时分,从未发生过什么特殊事情,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而且在轮换当天,前身还特意与其他两人到库房中清点了一遍宝物,确保没有遗漏。
然而,看似万无一失的安排,却出了天大的纰漏。
宝库竟然被盗了!
前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感觉罪责深重,尤其是面对即将而来的酷刑审讯,让他恐惧不已,寝食难安。
“这是什么天罚开局..”
楚歌也是头大不已,前身已经在狱中回忆了不知道多少遍,依旧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假如是内外勾结,也就是守门人中有内奸存在,给了盗窃者可乘之机..”
“要满足这个条件,那必须是八、九号守门人都是叛徒。”
楚歌自身也是嫌疑人之一,但他直接可以排除自己背叛的可能。
第二章 推理
前身曾经在轮值之前清点过一遍库房,所以可以确定盗窃案一定是发生在夜里值班的时候。
“不过有内奸的可能性也太小了,守门人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忠诚度很高。”
“即使是为了荣华富贵,又怎会使这种手段,不但性命难保,还要连累家人。”
“从另一点来说,库房重地,哪里是随便携带宝物进出的地方,除非是天潢贵胄,其他人进出前后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
“如果我有权力审查案件就好了”,楚歌低头皱眉不已>
“这帮守门人平时的行踪固定,不会出远门,常去的也就那么几个地点,只要派人一个个搜查过去,将它翻个底朝天,很有可能找回丢失的宝物。”
这处囚牢很窄,前后不过三四步的距离,角落里还放着一个方便用的木桶,不时有味道飘出来。
楚歌锤了一把栏杆,感觉很是憋屈。
这样凭空分析能有什么结果,自从事发到现在,他连现场都没去过,更别说寻找线索了。
至于负责侦破此案的悬镜司,更不可能将案情进展讲给一个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人听。
所以外部的援助几乎没有。
楚歌抬头看了看小窗外的天色,已经渐进明朗,快要到天明时分了。
“等到了天明,就是审讯开始的时候,到时候恐怕要尝尝酷刑的滋味了”,楚歌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必须要想出个办法。”
“只能从已知来推断未知了。”
“即使这样有推断错误的风险,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楚歌心下分析起来。
“两天过去了,悬镜司却没能侦破此案,即使是周王震怒的情况下。”
“甚至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点可以在前身的审讯过程中得知,算是为数不多的情报了。
“排除掉悬镜司无能的情况,我可以大胆假设,守门人中并没有内奸。”
“如果真有的话,这两天的搜查下来,内奸怎么会不漏一点马脚,案件早就有了突破口。”
“但这样逻辑又陷入了死局。”
“如果不是内奸干的,那窃贼又是如何作案的?”
“前身明明在轮值之前检查过一遍宝物,没有遗漏,夔龙壁不可能凭空消失。”
忽然间楚歌脚步一顿。
“不,我陷入了一个误区”,楚歌脑海中灵光一闪。
“如果已知推演未知,从而得出守门人内部清白的结论。”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自己了!”
案发当晚的记忆告诉我,夔龙壁不可能丢失。
然而事实是夔龙壁被盗了。
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
“事实是绝对可靠的,那么真相很明显了。”
“案发当晚的记忆大有问题!”
“但是破绽在哪里?”
楚歌尽力回忆,却感觉记忆中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没有虚假的感觉。
“难道是我想错了?”
“等等!不对!”楚歌猛然察觉到问题所在:“我什么时候记忆力变得如此好了?”
要知道,前身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过目不忘的能力。
但那晚当值的记忆却清晰到不正常,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我进门先迈的右脚,接着往前走了三十六步。”
“进门右侧的木架上摆放有三十六件玉器,我先随手拿起了右排第二件。”
“然后是最顶上的那件玉盘,发现没什么破损后又转头去看了后面的青铜编钟。”
“但问题是,我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晰!”
楚歌对比了案发当晚的记忆和其他当值夜晚的回忆,发现两者的区别是在太大了。
一个像是在看4K高清的电影,一个像是在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呵呵,原来如此。”
楚歌结合案发前的记忆,已经逐渐看清了的真相。
正在这时,牢房过道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身着黑色麻衣的吏员走在最前头,身后还跟着一众差役。
“哗啦啦..”一阵铁链落地的声音响起,牢门被打开了。
几个膀大腰圆的差役挤了进来,拿住楚歌的双臂。
“去几个人,到刑房里拿些器具”,为首的黑衣吏员淡淡地扫了楚歌一眼,转身吩咐道。
“大人,拿多少?”身旁跟着的一个差役问道。
“都拿上!今天好好招待招待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黑衣吏员语气冷漠,牙缝里似乎有冷气冒出。
夹棍,跪石,铁莲花...
楚歌扫了一眼刑具,发现花样还真不少。
他脸色平静,毫不慌张,也没有辩解,保持着沉默。
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件大案已经惊动了周王,现在洛邑内是满城风雨,悬镜司缇骑四出,封锁四门。
即使这个吏员相信楚歌是无辜的,也救不了他。
“呦,这犯人还假装冷静,一会儿有你苦头吃。”
身后一个孔武有力的差役推了楚歌一把,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在兄弟几个手下,还没有嘴硬的犯人!哪怕是石头人,都能让它开口说话!”
“我可不是犯人!”楚歌瞥了一眼这个摩拳擦掌的差役,反驳道。
“怎么,你还有办法自证清白不成?”黑衣吏员惊异地看了楚歌一眼,问道。
他不仅是悬镜司的刑官,而且还是周灵王次子公子晋的人。
此次玉璧失窃的案子,周王极其重视,公子晋主动请缨,和悬镜司联手审查这件大案。
若是寻回夔龙壁,那可是大功一件,不仅向诸公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还大大增添公子晋在周王心中的分量。
“自然可以。”楚歌随口回道。
“那不妨说来听听”,其中一个差役笑了。
“你们就算了,我要见真正能做主的人!”楚歌摇了摇头。
“掌镜使大人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若是想起来什么线索,尽管道来便是,我等自会将之呈报给上官。”
旁边的差役嗤笑了一声,内心很是不屑。
之前另外两个守门人已经审讯了两天了,却一无所获,想来都是些背锅的倒霉家伙。
“没有见到诸位大人,我是不会开口的。”
楚歌摇了摇头,他要的是戴罪立功,如此方能从这场劫难中脱身出来。
若是现在都交代出来,到时候真有什么功劳,也怕是为别人做嫁衣。
“那你就撑着吧,看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差役晃了晃提在手上的刑具。
为首的黑衣吏员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之间争论。
这些监狱的狱卒,见惯了酷刑,各种花样百出的刑具可不是吃素的,很少有人能坚持住不开口。
除非是什么也不知道的那种。
但楚歌心底早有计较,即使对方的威胁是真真切切的,也丝毫不慌。
“夔龙壁已经丢失了两天了。”楚歌不紧不慢地开口提醒道。
“每多一些时日,寻回的可能就小一些。”
“若是最后案件破了,却是因为你等耽误了案情,导致宝物寻不回来,你看大王会不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第三章 公子
此话一出,几个差役瞬间冷静了下来,如同三伏天被浇了一盆通彻的冰水,也顾不得言语之争了。
这种问题不问便知,若是案子好不容易破了,结果却因为他们而丢失了至宝。
到时候恐怕不止是砍头的大罪,以周王的性子,大怒之下怕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大人,你看..”所有人都看向了黑衣吏员,指望他来做主。
“有趣,悬镜司都破不了的案子,你在牢里想几日倒能想明白。”
黑衣吏员正眼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楚歌,似乎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是不是口出狂言,大人一试便知。”
楚歌不卑不吭,表情平静,直视着对方凌厉的眼神,丝毫没有慌张。
“很不错,到了这种境地,还能用言语拿捏住他们几个,凭你今日的表现,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黑衣吏员稍露赞许之色,沉吟道:“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但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抓住了!”
他看楚歌不似妄言,倒也值得帮上一把。
若是案件真有突破,那也是大功一件,自然是要交到公子手中,而不是任由悬镜司审讯。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用刑的事日后再说”,黑衣吏员应允道。
他使了个眼色,随来的差役便放下了提在手上的刑具。
“我带你去见真正做主的人!”
出了牢狱的大门,不多时楚歌便被带到了一座威严府邸的外头。
大门两边放着两座狰狞而又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几个身着兵甲的壮汉把守在朱漆门前。
“一会儿你可要见一位真正的大人物。”
黑衣吏员依旧是那副古板无波的表情,他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上前将楚歌脖子上的枷锁打开。
“最好祈祷你说的线索有用,不然,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我自然清楚”,楚歌面色毫无波动,内心却在反复推敲案情,各种想法如同煮沸的开水在沸腾。
黑衣吏员显然是轻车熟路,朝着门口的几个狱卒打了声招呼,一行人就被放行了。
府邸内部却与外表大有不同,亭台楼阁掩映山水,有假山碎石,有高大的古树参天,小池流水环映着楼阁。
从大门旁边的小院中转出一个面白微胖的富态管家出来。
此人三十余岁,手里拿着一件玉质的拂尘,嘴角边两撮八字胡,看起来威严又滑稽。
“老八,你这是带来的什么人?”管家问道。
“回大人,此人乃是王宫宝库被盗案中的看守,与夔龙壁的案件有关。”
黑衣吏员,也就是老八,问道:“公子在哪里?我有重要线索相告。”
“这样啊。”中年管家点了点头,捻了捻嘴边的胡须,朝着府邸北侧一指:“在后花园呢,千泷主子也在,你小心些,莫要冲撞了贵人。”
楚歌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下在默默考虑。
“这府邸的主人多半是非富即贵,在洛邑城中占有这么一处宅院,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沿着青石铺成的碎路,楚歌一路前行,路旁两边开始有花红映衬着绿叶,花香袭人,闻起来让人沉醉。
转过路口,穿过石质的拱门,便来到了后花园中。
楚歌眼前一亮,即使是寒冬时节,这里依旧是温暖如春,有百花争奇斗艳。
“如果不是有地龙,也就是地暖的话,那多半就是所谓的超凡手段了。”
楚歌观察着四周,想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出来。
“嘻嘻..”忽然有女子的轻笑声传来,如同水珠落入玉盘,清脆动听,让人心神一荡。
楚歌抬头一看,只见四角飞檐尖顶的小亭中,立着一位穿着水蓝色连衣长裙的少女,正吃吃笑着。
只见她螓首蛾眉,巧笑嫣然,眉眼之间有动人风情流转;身姿婀娜,体态风流,更兼那盈盈纤腰不足一握,似乎随时要折断般。
正所谓美人杀人不用刀,勾魂夺魄全在腰。
旁边还有一位穿着白衫的年轻公子,相貌堂堂,一双眉毛似是浓墨的飞白,腰间佩玉,双手负于身后说着什么。
身后则是跟着位约莫七十多岁的老者,峨冠博带,面容古板,穿着常见的儒服,显然是位博学多才的大儒。
诸子百家中,唯有儒家广收门徒,有教无类,不设门槛,所以从者众多,也是最常见的流派之一。
从洛邑城门上丢一块砖头下去,砸到的多半都是儒家的学子。
老八上前通报过后,楚歌这才被带到亭前,三人都打量了过来。
尤其是那位跟在身后的大儒,目光凛然,带着若有实质的灼烧之感,似乎要看透人心。
“听老八说,你有重要线索禀告。”站在前面的年轻公子开口了:“下狱三日,这才想起来,不觉得太迟了吗?”
“并非是线索”,楚歌上前行礼说道:“见过公子,草民楚歌,曾是洛邑宝库守卫,这几日在牢中细细思索,已经看破了案件的真相”
“这么说,你自称破了案子?”年轻公子摇了摇头,看向黑衣吏员:“老八,你也不查实一下就敢过来打扰我?”
一旁待命的黑衣老八立时后背冷汗都下来了,急忙解释道:“此人声称有重要情报,不见贵人不说,下官担忧案情紧急,故而破例为之。”
“行吧”,年轻公子砸了砸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若是真有所收获,今天就不计较太多。”
“喂,王兄,你不会真的相信他的说法了吧?”一旁的绝色少女开口道:“我刚刚从悬镜司回来,听他们说,这次的案件多半和圣人手段有关。”
“圣人手段?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身后的儒服老者附和道:“只是这天下圣人有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谁有可能驾临城中,连九州鼎都察觉不出?”
“至于这位小哥,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身上半点修为也无,若说他能看破圣人的手段,未免过于可笑了。”
水蓝色长裙的少女接着说道。
“这倒也是”,年轻公子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楚歌:“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四章 掌镜使
“圣人手段我自然不懂”,楚歌承认道,“但此案与圣人无关,我已推断出案件真相。”
“大胆!悬镜司的判断还能有误不成?”年轻公子哼了一声,随口道:“你不过一区区案犯,被关在牢中,就能把案子破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这么容易就能破案,那悬镜司岂不都是一帮酒囊饭袋之徒?”儒服老者笑道:“公子,你这侍卫到也是头脑简单,被人忽悠两句就把人带过来了。”
眼见处境不妙,楚歌却没有急着反驳,强行争论反而是落了下风。
“大周立国八百年,镇守四方平安,悬镜司自然是功不可没,其中能人异士众多,至于此次调查出错,不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楚歌拱手道。
话是没错,他心底却是另有所想。
悬镜司有监察之权,上可鞭策百官,下可监管庶民,执掌律令,是王室手中的一把利刃。
在大周全盛时期,悬镜司更是奉天子之令惩戒诸国,禁四方叛逆。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眼下大周四分五裂成这个样子,悬镜司恐怕也是功不可没。
不过楚歌所说的话倒是颇对亭中三人的胃口。
“好个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文采”,身后的老者抚须而笑,不自觉就有了几分认同之感:“圣人曾言有教无类,不计出身,就凭你这句话,可入我儒家。”
“要破此案,很简单,只要请当日与我共同轮值的两人到场当面对质,真相自然水落石出”,楚歌说道。
“哦,这么说,你是认为另外两人中有内奸存在了?”年轻公子说道:“这个不难办到,老八,你持我信物,去城中监狱一趟,将他们提过来便是。”
悬镜司,后堂。
悬镜司自首尊之下,设四方掌镜使,掌管具体监察事务,而首尊常年闭关,很少露面。
自掌镜使以下,高位者着紫衣,其次青衣,余者玄衣。
负责审查案件的掌镜使刘锦已经五十余岁,不过修为高深,所以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
身着黄文绫袍,腰间佩九环带,脚下踏着乌皮六合靴,可谓是威风八面。
自接手大案以来,他早就派出手下所有玄衣卫,打听四方消息,想要确认圣人行踪。
只是圣人乃天下至强,地位尊贵之极,与诸侯国并列,哪里是这么容易调查的。
所以案件陷入了僵局。
周王暴怒的原因刘锦心中也知晓一二,与夔龙壁有关的传说并不是捕风捉影的谣言。
姬氏一脉镇守天下八百余年,镇压了不知道多少横行一时的妖魔鬼怪。
其中有至强的大妖修行到了不死不灭的地步,难以灭杀。
所以周王室推演四象封印,以苍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天之四灵,借天地之力打造囚牢。
其中夔龙便是苍龙的替代品。
夔龙壁多半与那个传说中的大妖的封印有关。
虽然四象封印没那么简单就能破开,但周王室现在连落水的脱毛鸡都不如,远远没有当初镇压天下的威风。
哪怕有诸侯愿意以一座大城为代价,换取夔龙壁,周王也心有忌惮,宁可让它放在宝库之中落灰。
现在倒好,玉璧直接丢了,周王心里简直在滴血。
这损失,已经远远不只是用一个亿来形容的,那可是一座大城!
刘锦端坐在大堂正中的大椅上,端起右手间的茶杯抿了一口,几个青衣列在下首听令。
他面上淡定,心下却是焦灼的很。
“一帮酒囊饭袋之徒,连个有用的口供都拿不到”,刘锦面有怒色,重重地放下茶杯,很不满意那帮掌管监牢的刑官。
想到此处,刘锦扔下出一道令牌,砸在青石地板上,叮当作响:“传我口令!今日日落之前,必须要拿到口供!”
不久之后,有个玄衣卫匆匆从门外走来,直接上前禀告道:“掌镜使大人,刚刚犯人被提走了。”
“哦,是谁?”刘锦意外问道。
“公子晋那边。”玄衣恭敬答道。
刘锦眼前一亮,既然对方出手提人,必定是有所收获,看来他得去王府走动一下了。
百花园中,楚歌已经等待良久。
只见老八带人押了两个批发散发,身穿囚服的身影,慢慢走来。
囚服身上还有斑斑血迹,一看就是吃了苦头。
“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受刑,所以是这般面貌”,老八恭敬禀报道。
楚歌眼见这幅惨状,心中也多了几分后怕。
若是他再晚来一段时间,恐怕这就是下场。
亭中的水蓝色长裙少女不禁用手指捂住了眼睛,不忍细看。
出身王室的她从来没见过这等场面。
“嗖嗖!”
忽然有空气划破的声音,楚歌抬头一看,不禁瞳孔一缩。
只见天边有虹光划过,有一架虹桥横跨了大半个天际,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闻听晋公子有破案线索,刘某特来叨扰,还请恕罪!”
人未至,声先传。
虹光划过,只见一名外表三十余岁男子立在原地,面白无须,脸上挂着几分笑容,手中执礼道。
“刘大人消息还真灵通”,年轻公子,也就是公子晋哼了一声,心下不满。
这刘锦面上和气,其实完全没把他这个周王之子放在眼里,平时也是听调不听宣。
这会儿看有功劳可拿,来的比谁都快,连王府上空的阵法都拦不住他。
“那怎比得上晋公子的手眼通天,运筹帷幄。这案犯关在牢里,都能把口供撬出来”,刘锦回道,话语中绵里藏针。
悬镜司地位特殊,负责监察百官,连姬晋这等天潢贵胄都在职权范围之内,自然不用顾忌其王室的身份。
恭敬也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王兄,何必争执这些,如今犯人已经全部带到,不如看看这位楚歌怎么说”,水蓝色长裙的少女开口道。
论权势,论修为,悬镜司的掌镜使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她不想两人之间闹得太僵。
“原来是千泷公主”,刘锦略微一礼,便将目光放在了楚歌身上。
“悬镜司审讯你三日,却半点口供没有”,刘锦似笑非笑,“如今忽然有了线索,可有什么说法?”
第五章 真相
这口气,一开口就知道是老阴阳人了。
楚歌甚至联想起以前那个有名的大太监刘瑾。
“回大人,之前听这位老先生说,案犯乃是用了圣人手段,草民以为,这判断有误。”
“哦?这该从何说来?”刘锦倒是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趣地接着问道:“这结论可不是我一个人下的,太庙也同样如此认为,这点千泷公主最清楚。”
“没错”,蓝裙少女点了点头:“大祭司已经动用了九州鼎,相信会发现圣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楚歌见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直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大人如此推断,恐怕正中了那盗窃之人的下怀。”
“试问以圣人之尊,行窃玉之事,就算查出来些许痕迹,也没办法追回夔龙壁,只能不了了之。”
“更何况,没有具体的证据,只凭一面之词,又有谁敢诬陷一位圣人。”
说到这里,亭中一阵沉默。
还是那位儒服老者打断了寂静:“即使是圣人,也没有为所欲为的道理,我大周的九州鼎不是吃素的,相信我儒家的孔圣人也不会坐视不理,这天下还是有讲道理的地方!”
儒家对位居八百年正统的周室有所好感,稷下学宫之中多有儒家学子来到洛邑游学。
若是真有道理,说动孔圣人出手的机率大增。
“你又是凭什么论断,这件事不是圣人所为?”刘锦望了过来,目光中蕴含压力,他面色沉静似水,没有了之前的笑容,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这才是真实的悬镜司掌镜使。
“大人且慢,听我问几个问题,那么真相不言自明”,楚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不远处已经被酷刑折磨地有气无力的两个同事,也就是八号九号两个守门人。
这两人年纪普遍不大,约莫二十上下,一胖一瘦,脸上的血污遮蔽了容貌,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子。
“我问几个问题”,楚歌说道:“你们据实回答即可,不要有什么压力。”
“想问什么就问什么,都成这幅模样了,看样子逃不过这一劫了”右边那个比较胖的守门人颤抖着说道,呼吸间一股血腥味传来。
“不必如此悲观,这件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大王自会还我们清白。”
楚歌安慰了一句,接着低声一喝:
“听好了!第一个问题,案发当晚,子时一刻,天上是否明月高悬?所居方位何方?”
两人明显精神一振,被楚歌话语间所展露出来的东西鼓舞到了,强行打起精神来。
“这问的什么问题?和案件完全无关嘛”,亭中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姬千泷嘀咕道。
带着枷锁的两人仔细回想一番。
“那晚的月亮很亮,好像是在东南方位”,身材比较胖的守门人首先说道,姑且将其命名为八号。
“有月亮,但是在西南方向,你记错了”,九号仔细回想了一下,反驳道。
“这都记不清了,我看板子还是打的太轻!”刘锦怒道,涉及到这么大的案子,这两个浑球竟然还在胡扯。
“大人暂且息怒”,楚歌连忙制止道,他可不想刘锦坏了好事。
刘锦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只是掌镜使的这一怒,反而把两个守门人吓得不轻,腿抖的和筛糠似的。
“第二个问题,案发当晚,我们去宝库中清点物品——”楚歌拉长了声音,忽而转折:“我进门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
“简直是在胡搞!”亭中年轻公子忍不住了,“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公子稍等”,楚歌再度出言阻止,不顾周围人不满的眼神。
因为其他人也快忍不住了,不能忍受楚歌这么恣意妄为。
“你这…靠谱吗?”八号守门人尿都快被吓出来了,“我怎么会记得这么小的小事?”
“回答我的问题!你记得!我知道!”楚歌喝道,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若是不能解决案件,他也会倒大霉。
“我怎么...唉?我好像真的记得?”八号守门人是个胖子,忽然间眼神一亮:“我记起来了,你是右脚先迈进去的!”
“不,你记错了,是左脚”,旁边九号守门人再度出声反驳。
“你是不是和我过不去?”胖子急了,怒道:“我记得很清楚,一定是右脚!”
“不,是左脚”,九号也是个固执的性子,再度坚定地反驳道。
场面一度失控,两个心大的货色这么也顾不得什么了,当下竟然争执了起来。
一旁亭中的气氛开始变的古怪起来,公子晋脸上有恼火之色,看起来快要发飙的样子,大概是认为自己被戏弄了。
而蓝裙少女则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偶尔还从石桌上的果盘中拿出些零食吃着,像是在看一出喜剧。
儒服老者则是皱着眉头,抚着胡须闭口不谈。
至于掌镜使刘锦,之前的愤怒之色不翼而飞,阴沉着脸站在原地,已经察觉出了不妥之处。
这两人守门人虽然不是什么聪慧之人,但也不是傻子,如果是一次答复不同可以被认为是偶尔记错,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三个问题!”楚歌没有给两个守门人继续争下去的时间,他继续问道:“当晚清点物品时,有一个宝物名为琉璃盏,请问我是第几件检查它的?”
“第六件!”这次胖子没有犹豫,直接答道,还颇有些得意洋洋,为自己的记性惊人而感觉到骄傲。
“不...”,九号守门人再度出声,他眉头紧皱,也意识到了不对:“是最后一件!我记得清清楚楚!绝无疏漏!”
这一语惊人,整个亭中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一次!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怎么会这样?”年轻公子目瞪口呆,他直接拍案起身:“你们都是白痴吗?连点小事都记不清楚?”
“并非如此”,楚歌再度开口:“诸位且看,案发当晚的记忆,看起详细无比,事无巨细,皆记得清清楚楚,其实便是最大的破绽。”
“比如进门先迈左脚右脚,这等小事本不该为常人所记住,但这两人却偏偏记忆清晰。”
“更不用说事关琉璃盏的问题上,两人所答不同。”
“其实真相只有一个”,楚歌眼中有亮光闪过,如同被某个死神小学生附体了一般:“那就是,案发当晚的记忆,都是被虚构的!”
第六章 技惊四座
“这怎么可能?”公子晋惊讶道:“这世上有千般法术,但从未曾听闻有如此玄妙之术,竟然能凭空虚构记忆。”
“公子”,儒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在苦苦思索:“未必是法术,或许是某种奇花异草,亦或者是其它。”
“这件事确实是难以置信,但是却并非不能做到”,楚歌目光流转,最终锁定在了蓝裙少女的手腕间。
只见那肤质如霜雪的皓腕上,挂着一串由珍珠串成的手链。
珍珠质地洁白细腻,散发着柔润的光泽,更显得少女肌肤如玉,二者交相辉映。
楚歌注意力却不在那诱人的风景之上,他上前几步:“请恕在下无礼,还请公主借手链一用。”
“啊?”姬千泷正处于震惊的状态之中,忽然被楚歌一问,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你想干什么?”
“所谓的虚构记忆,并非不可能,借手链正是为了向各位证明一番”,楚歌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场中再度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楚歌。
蓝裙少女虽然有所质疑,但很快便忍不住好奇心,稍作犹豫,就将手链褪了下来,递给了楚歌。
“小心点,这可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楚歌用力一掰,手链应声而裂!
“你!”蓝裙少女眉毛都竖了起来,看起来是生气了。
“怎么了?”楚歌抬起头,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件小事,或者说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洗刷嫌疑,这手链再珍贵也比不过他自身的安危。
“没事,你继续吧”,少女气鼓鼓地转过身坐了下去,伸手拿起石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将脸颊塞的满满地,像只仓鼠一样。
手链由十二颗珍珠以金丝串成,珍珠个大圆润,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楚歌取一颗珍珠,串在金丝上,在一端打了结,另一端栓在右手食指上,做成了一个摆锤,然后环顾众人,开口道:“哪位愿意上来试一下?”
“老八,你上去试试”,公子晋吩咐道。
“是!”黑衣老八应道,走到楚歌身边,好奇地看了看手中的摆锤:“我该怎么做?”
“放松即可”,楚歌拍了拍黑衣吏员的肩膀,示意道:“集中注意,观察我手中的珍珠。”
说着,楚歌便将摆锤悬挂在对方的眼前,来回做钟摆运动。
“他这是在做什么?”姬千泷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儒服老者摇头道,他出身稷下学宫,年轻时候曾周游列国,可谓是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举动。
楚歌在穿越之前,曾经师从一位心理学大师,交了一笔昂贵的学费,学了不少东西,其一便是催眠术。
他学艺不精,催眠还需要依靠外物,用摆锤正是效果最好的几种媒介之一。
虽然有很多缺陷,比如很容易被打断,种下的心理暗示也不够强烈,过两天就基本消散了。
但是用来应付眼下的境况足够了。
尤其是在催眠对象乐意配合的情况下,楚歌可以省下光线、声音等许多条件。
百花园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仅仅几分钟过去,楚歌已经成功让老八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
“你昨天去了哪里?”楚歌问道。
“白天在悬镜司当值”,老八说的很快,稍稍有所抵触后,接着补充道:“日落之后便去了城中勾栏,找翠玉姑娘..”
“停停”,楚歌连忙阻拦道,现在这场合并不适合说些荤色段子。
催眠很成功,老八完全进入了潜意识的状态,问什么说什么。
接下就是种下“心锚”了。
楚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将其作为锚点。
“夔龙壁的案子是你做的,你为了私利,将它贩卖到了秦国,现在事发了,你来到百花园中,打算找公子忏悔。”
楚歌慢慢形容道,将动机、行动的过程详细描绘。
就像是在描绘一幅连续的场景画,每一个细节都说的栩栩如生,详细无比。
但是再详细的场景终究是假的,楚歌所做的不过是加深心理暗示。
不然的话,老八在清醒的那一瞬间,就会意识到催眠的破绽所在。
一切都要符合逻辑,不然催眠的效果很快就会消失。
“好了”,楚歌一拍老八的肩膀,将其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打断出来。
“咦?”猛然从催眠状态中惊醒的老八眼神还有些许迷茫,但很快转变成了惊慌失措。
咣当!
腰刀落地,老八扑在地上,以头抢地,嚎啕大哭道:“公子,我对不起你....”
如同竹筒倒豆子,老八开始重复楚歌之前说过的话,不仅招认了他是夔龙壁失窃案的幕后真凶,还脑补了不少细节。
“荒谬!简直荒谬!”亭中公子晋的脸色蓦然变的很是滑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怎么会变成这样?”儒服老者不小心揪断了自己的胡子,哎呦一声痛呼。
倒是一旁的姬千泷小嘴微张,很是惊讶,第一次见到这种离奇的状况。
仅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忠厚朴实的老八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倒是掌镜使刘锦面上没有太多震惊之色,眯着眼睛打量着楚歌,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
见效果已经达到,楚歌打了一个响指,以此为心锚,将之前种下的心理暗示破除。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的那一刻,老八正在痛哭流涕的身影突然僵硬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老八迷茫地看着双手掌心上的泥土,终于反应过来,先是大怒,但很快被恐慌被代替。
“公子明鉴,夔龙壁的案子绝对不是属下做的!”
老八慌忙道,他一手指着楚歌,脸色像是见鬼了一般:
“都是这人使了妖法,让我产生了幻觉..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你不必慌张,事情经过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件案子和你无关”,刘锦出言道。
接着他转身看向了楚歌:“这是什么手段,我并未感觉到有任何术法的波动,你身上没有修为。”
第七章 脱身
“回大人”,楚歌说道:“一点小手段,平时无意中研究出来的,不值得一提。”
“不错,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刘锦点头赞道:“这种手段很有用处。”
说完,刘锦又沉吟几分,斟酌道:“此事过后,即使你能脱罪,这承袭的职位也没了,若有想法,不妨来我悬镜司一试。”
楚歌一惊,心下狂喜,他刻意露上一手,就是为了引起刘锦的注意。
“多谢大人!”楚歌立即上前拜谢。
悬镜司从不公开招募,自有一套选人的方式,组织极为严密,一般人连悬镜司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在洛邑人眼中,即使是玄衣卫,都是神秘莫测的人物,掌握着莫大的权力。
玄意思为黑,比如说黑衣老八,就是掌镜使刘锦麾下青衣麾下的玄衣卫。
不过老八虽然身份不高,出身却高,是公子晋放在悬镜司的传声筒,这点很多人都知晓。
“这次的夔龙璧失窃一案,真相早已水落石出”,楚歌抬起身,接着说道:“夔龙壁并不是在我等轮值当晚丢失的,而是在此之前。”
“之所以找不到线索,是因为悬镜司错误判断了案发的时间,所以才给了盗窃者浑水摸鱼的机会。”
“我知道了,我知道”,一旁的胖子守门人突然跳了起来,“那个窃贼是...”
但他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楚歌强行按了下去。
既然不是圣人手段,那么盗窃者如何将玉璧带出宝库,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只有天潢贵胄,才能不经过守卫的搜身,有机会将夔龙壁带出宝库。
也就是说,作案者是王室的直系血脉。
百花园中的众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脸色复杂。
“四弟还是没有死心啊”,姬晋长叹一声,说道:“他马上就要分封了,却在临行前拿走夔龙壁,这..居心何在!”
“或许是北方妖族,或许是西面强秦!”刘锦语气仿佛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冷冷地说道:“这下他不用走了,留在洛邑好好做个庶人吧。”
“今日就此作罢,我要入宫和父王说道此事”,姬晋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情,他已经急着想要去证明楚歌的猜测了。
想要审讯王室的直系血脉,只有周王有这个权力,其他人动不得,悬镜司也一样。
“同去同去”,刘锦说道,与姬晋同行而去.
.....
一晃三四日过去了,自从在百花园中说出了那番惊人的推断,楚歌又被带回到了监牢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再也没人过来提用刑的事了,除了每日吃食按时送来,像是把他遗忘了一般。
过道中又传来了脚步声。
只听得铁门哐当一声响,楚歌抬头一看,便见到了老八那张熟悉的脸。
“大人...”楚歌正想询问,却被打断了。
“哎,你这就见外了,我姓姜,名讳一个荣,排行第八,叫我一声姜八即可”,姜荣笑呵呵地说道:“本来公子想要赐姬姓给我,我自觉承受不起,没接受。”
幸好你没接受,不然就成那什么了。
楚歌心下吐槽了一句,便是自来熟道:“八哥,便是这样称呼你罢,不知道夔龙壁的案子怎么样了?”
“幸好老弟你明察秋毫,四公子已经招认了,是他从宝库中偷走了夔龙璧。”
“他偶然从北方妖族的手中得到一株奇物,名曰梦昙花,可使人瞬间入梦,控人心神。只不过此花早就绝种多时,又对修行中人无效,所以罕有记载。”
楚歌回想了下当日轮值的三人,发现那两个一胖一瘦两个人守门人竟然和自己是一样没有修为在身的,这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有了这次的教训,楚歌暗暗下定决心,出去后定要好好修行。
没有本事在身,这日子也过不安稳。
姜荣将楚歌身上的镣铐全部打开,说道:“签字画押后,你就可以走了!”
“总算结案了”,楚歌如释重负,这几日在牢中不好过,时时刻刻都在担忧案情有反复。
“老弟你这推理断案的本事,确实是一绝,那悬镜司上上下下审问了三日,连半点线索也无,反倒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差点攀到圣人身上去。”
“那夔龙壁找回来了?”楚歌比较关心这个。
“当然,这才几日的功夫,连城门都没出去,能跑到哪里?”姜荣一挥手,旁边的差役已经准备好了签字画押的工具。
楚歌仔细看了文案,然后在上面签字,按了手印,从此他便是一个自由人了。
“前几日,刘锦大人说要引我入悬镜司,不知此事该如何办理?”楚歌问道。
“你这就问对人了”,姜荣拍了拍胸脯,担保道:“你八哥就是悬镜司的玄衣卫,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有刘大人的承诺,其他不过是走个过场。”
“那位刘大人位居何职?”楚歌虽然知道对方是个大人物,却不清楚他的官职。
“刘锦大人乃是四方掌镜使之一,统领洛邑以及周边的悬镜司,像我这样的玄衣卫,他手下数不胜数。”
“有这位开了金口,你进悬镜司的事可谓是十拿九稳了”,姜荣笑道:“知道自己走了多大的狗屎运了吧?”
“若没有八哥代为引荐,小弟也没机会到刘大人面前陈述案情,找出真凶”,楚歌正色道:“此恩不可忘,日后必有报答。”
“老弟领情就好”,姜荣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大手一拍楚歌的肩膀:“今日是你出狱的好日子,我就不打扰,三日后在翠云居,为兄要大摆宴席,老弟务必到场!”
“一定一定!”楚歌答应道,同时心下盘算对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歌现在不过是一个布衣,身上半点官职没有,就算加上之前那个宝库看门的世袭职位,也没有让姜荣这么热情的理由。
虽然他现在看不透,但这场宴席却不好推辞,姜荣的恩情是实打实的,楚歌必须要承这个情。
在监狱门口分别后,楚歌向城东行去。
此时朝阳初升,街道略微冷清,只有零星的早点铺子开张了。
只是他此时蓬头垢面,已经有多日没有好好清理过了,身上虽然有从狱卒那里领回的几两散碎纹银和衣服,但也抵不过来往行人那频频投来的目光。
走过几条街道,楚歌便来到一处宅院门前。
第八章 修行
这是一处三进的大宅院,只是看上去明显有些破旧了,院内种着一株参天的老榕树,很有些年头了。
门口还贴着封条,里面显然是没人了。
想想脑海中的记忆,楚歌叹了一口气。
前身在成年后,父母便将守门人的职位传给了他,然后离开洛邑周游列国,说是要“剑试天下”,三年之后才会归来。
前身对此的记忆很深。
他的父母都可以说是修行有成的强者,只是迫于祖上传承下来的职责,才不得已守了二十年的大门。
临行前,二人将楚歌托付给了在洛邑城外新乐县衙当差的二叔。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楚歌会遭此一劫。
守大门的职务,说是枯燥无味也不为过,像这次夔龙壁丢失的案子,几百年也未必能碰到。
更别提周朝强盛时期,更没有哪个小毛贼敢对东城宝库动手。
拍掉封条,打开铜锁,楚歌步入了院中。
由于多日没打扫的缘故,院中堆积着不少枯黄的叶子,看起来有几分破败的景象。
楚歌却没心思打理这些,他脚步匆匆,穿过宅院,过了厅堂,到了后进的内宅中。
房子也是有多日没打扫,落了一层灰,楚歌进去便是一阵翻箱倒柜。
终于在衣柜的底部找到了几本发黄的秘籍。
在洛邑混了几百年,老楚家也是有过辉煌的历史,曾有老祖宗位列九卿,留下了不少东西。
比如这几本修行秘籍。
一册《龙象锻体功》用来炼体,大成之后血气如龙刀剑难伤,风霜雪雨难侵,雷电水火不惧,肉身堪比金刚。
一册《七情剑》记载的是一门高深剑法,剑术从入门到入微,再到超凡入圣,有数种凝练剑意的方法。
一本《青云诀》乃是道家功法,修行到高深处神通自生,寿元绵长,可惜入门要求过于苛刻,常人难以修行。
大凡修行之路,分为九品,下三品不过是寻常,中三品便可成为一方强者,上三品则是超凡之境,一品之后,便为圣人。
像是孔圣,还有道尊,皆是超脱了品级的存在。
前身父母走的乃是武修的路子,楚歌虽然现在没有修为在身,但是根基却是打下了。
武修分为几大类,比较主流的有炼体的武夫,练剑的剑修,以及刀枪棍棒等等,都包括其中。
与武修对应的便是道修,道修源远流长,道尊老子便是其中的集大成者,道者,象天地法自然,一举一动便可调动天地之力为己用,有不可思议的神通。
其次便是儒修,儒家乃是当世入门流派最多的显学之一,儒家修文,修身,修己,修的便是胸中一口清气,笔如剑,字字皆有千钧之力,一副山水笔墨便可自成洞天。
其中修正气者,更是魑魅魍魉不可近身,一声大喝便可震散阴魂。
其他的比如阴阳家,乃是脱胎于道家,道术虽然有千百种变化,其源头却是相同。
还有农家,识山川,掌节令,晓天时,可借山川大地之力布下大阵。
至于法家、兵家、医家等等,修行人数较少,相对比较神秘。
楚歌是走的锻体武夫路子。
他自小便要以药物每日淬炼肉身,温养经脉,直至成年。
父母离开之前,倒是留下了方子让楚歌按部就班地修炼。
只是他年少心性不坚,难以忍受锻体之痛。
整日与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早将修炼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然即使是武修入门,那位四公子没机会将夔龙壁从宝库之中带走。
这世上奇花异草虽多,但是修行有成者抗性惊人,就像那梦昙花,对常人来说有奇效,对入门的武者就没什么作用了。
取出《龙象锻体功》,楚歌将之放到了怀里,打算认真开始修行。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哪怕是身在洛邑,都有被算计的可能。
做完这些后,楚歌又烧了热水洗漱一番,换了新衣,取出铜镜一看。
嚯!
只见镜中的年轻人近看金城武,远看吴彦祖,剑眉星目,双眼卓然有神,虽貌不比潘安,也相去不远。
直到腹中传来饥饿之声,楚歌这才放下铜镜,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打算出去买些酒菜回来吃。
刚走到宅院中,大门忽然被敲响了。
“侄儿,在不在?”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铁门咣当咣当的声响,显然来者很是心急。
楚歌连忙上前打开门插,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约么三十余岁,相貌端正,眉宇间似有正气,身着皂衣,脚蹬长靴,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刀,正是前身的二叔楚承志。
“二叔?你怎么知道我回来?”楚歌有些惊奇地问道,他从牢狱中出来还没有一个时辰,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我一直在托人找上官求情,只是这案子太大,连县太爷都没什么办法。刚才到监狱里,忽然听差役说你放出来了,便立马过来看看。”
楚承志很激动,上来用力抱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幸好有姬公子明察秋毫,这才为你洗刷了冤屈。”
“本就是诬陷,这帮差役,不分青红皂白便拿人下狱”,楚歌现在回想起牢狱中的时日,他也是心有余悸。
“出来就好”,楚承志拍了拍侄子的头,欣慰的说道:“今天回二叔家里,让你婶婶做一桌好菜,咱们叔侄喝上两杯,庆祝你平安回来。”
“那就麻烦二叔了”,楚歌正愁找不到地方吃饭,见二叔提议,便答应下来。
....
二叔楚承志在新安县衙当值,领着一众快班差役,负责县里的治安一类。
好在新乐县距离洛邑不远,也就十几里的距离,去城里雇了个马车,日落前便来到了二叔家所在。
刚下了马车,便见到婶婶孙茹迎了出来,这是一位三十多岁妇人,眉毛纤细,肌肤光滑,有种成熟的风韵,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身边还有一个五六岁大的丫头,抱着婶婶的大腿,扎着丸子头,留着鼻涕,一脸蠢萌地歪头看着。
这是堂妹楚荷。
“大哥!”楚荷还没到懂事的年纪,见到大哥后,嗷的一声就撞了过来。
楚歌上手抱住这小小的一只,将她放在了两肩上方,逗得她大笑。
除了楚荷之外,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堂弟,在洛邑的书院中学文,据说正在准备稷下学宫的考试,打算入儒家修文。
第九章 命案
内堂。
正中一张圆桌,摆着六七个菜,旁边还有燃着的炭炉,在温着酒。
婶婶怀抱着小楚荷,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二叔楚承志不急着吃菜,先是拿出几个陶杯,一字排开,掂起陶壶倒好了小酒。
楚歌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感觉这菜的味道一般,没有各色调料,婶婶也没有烧高汤调味,所以吃起来毫无滋味。
但他饿的急了,也不在乎这些,大口吞咽。
“莫急莫急”,二叔端起一杯温酒,放在楚歌面前:“陪我喝上两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转眼已是夜深。
窗外开始滴答滴答下起了雨滴,敲打在屋檐上。
楚歌喝的有些醉了,这水酒度数虽然不高,但是架不住叔侄两个海喝。
婶婶收拾了一间厢房,扶着他睡下,嘴里还抱怨瘫倒在一旁的二叔。
半夜里,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转变为倾盆暴雨,雨珠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天亮时分,楚歌是被一阵喧闹声惊醒的。
只听宅院的大门被哐哐敲着。
“不好了!”有人高呼:“楚捕头,昨天夜里有人死了!县老爷让你速速过去!”
睁开略微迷茫的眼睛,楚歌开门一看,只见二叔一手提着腰带,一手拿着腰刀,正从院子中穿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楚歌问道。
“不清楚,据说是昨晚有命案了。”
“我过去瞧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这是去办案,带你作甚?”楚承志匆匆说道,便跟着一帮衙役往县衙方向赶去。
既然二叔不方便,楚歌打算私下过去瞧瞧。
命案可不多见。
吃过饭,和婶婶提了一句,他便拿上外衣,出了大门。
新安并不大,只有几条主要的街道,楚歌远远的便看见一户人家门前围着大把人群。
很显然,这便是命案发生的现场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大门前黑压压的人头涌动,左邻右舍,还有附近熟识的邻居、过往的行人都驻足往里观望,小声地议论。
“唉,这王老二也太可惜了,老实巴交地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是啊,卖了十几年的豆腐,我经常过来买他家的豆腐吃。”
“你们见过没有,老王刚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那皮肤白嫩的,和他家豆腐有的一拼,我那次见了,真是恨不得上手抹上一把..”
“慎言,慎言,死者为大,别扯这些没用的。”
“这可不是没用的,那小娘子自从昨夜到现在,就没人见过她,不知道哪里去了,你说蹊跷不蹊跷。”
这些围观的吃瓜群众倒是消息灵通,都是街坊熟人,很了解被害者。
楚歌站着没一会儿,差不多已经了解到了案子的具体过程。
昨夜一场暴雨过后,天亮时分,隔壁邻居发现王家大门敞开,还有一股血腥味挥散不去。
这进去一瞧,只见王老三仰面躺在床头,胸口被捅了十几个窟窿,血流了一地,早已气绝多时。
那邻居登时吓得手忙脚乱地逃了出来,往县衙报了案。
楚歌听完案发过程,心头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结论。
这案子不难。
半夜,又是在私密的卧室之中。
案发到现在,只有老王一个人的身影,问题他并非单身,而是刚娶了一个小娘子。
特别是这小娘子失踪了,嫌疑很大。
多半是情杀。
站了半天,脚都有些发麻了,楚歌自觉已经看透了真相,心下便感无趣,打算回去。
此时路边忽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
“县令老爷出行,旁人回避!”
只见大群衙役穿着齐整的皂衣,拿着铜锣,一边敲一边高喊,围着队伍正中一架马车。
令楚歌奇怪的是,那驾车的马夫头戴冠帽,身着深色袍子,两鬓斑白,下巴留着一把胡须,即使是一手持着骡马缰绳,身上也自有一股威势透了出来。
马车停了下来,帘门晃动间,楚歌竟然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身影。
听到锣鼓声后,王家大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楚承志带着一班衙役,身着腰刀皂服,从宅院里走了出来,迎接县老爷的队伍。
路过的时候,二叔的脚步一顿,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楚歌
没办法,那神似古天乐的浓眉,高仿金城武的下巴,堪比吴彦祖的侧脸,即使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都像是黑夜中萤火虫般引人注目。
“你..”二叔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招手道:“过来过来,我带你见一下县太爷,好给你在衙门谋个差事。”
说完也不管侄子作何反应,走上前一抓手腕,提起便走。
楚歌只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身体便不由自主被带了过去。
走到马车前站定,楚承志上前拜见道:“见过县令老爷。”
“嗯”,只见那驾车的马夫应了一声,他从马车上下来,整了整衣冠,问道:“案子有什么发现吗?”
“回大人,死者名叫王重瑞,在康平街经营着家豆腐坊,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家中,案发时间大概是昨夜子时,雨停之后。”
“怎么死的?”
“被人持刀杀死在卧室之中。”
“有何线索?”
“王家娘子在案发后失踪了,嫌疑很大。很有可能是她半夜趁其不备,在床上捅了丈夫二十多刀,胸口都捅烂了。”
听到手法如此残忍,陈县令皱了皱眉头,他在新乐县掌印十几年,这么凶残的案子也很少见。
“可有人证物证?”
“回大人,昨夜有暴雨,土地泥泞,凶手在宅院里留下有带血的脚印,经过比对大小,可以确认脚印主人为女子。”
“这么说王家娘子的嫌疑很大”,陈县令说道:“人证呢?”
“王家隔壁的邻居曾听到昨夜张氏夫妇有过争吵,还有打斗的动静。”
“传人证物证”,陈县令说道。
只见几个手脚麻利的衙役分开人群,用门板抬着一大块泥土地,上面还有干涸后的带血的脚印,接着从队伍后面押过来一个穿着布衣,带着书箱的儒生。
楚歌站在二叔身后,本来略微有些无聊走神,眼光余角忽然扫过那行带血的脚印,眼神却是一凝。
有问题!
心念电转间,楚歌已经有了诸多想法,但他却不动声色,继续听陈县令审案。
“禀告县令老爷,小人孟常,住在张家隔壁。”
“你是读书人?”陈县令看着儒生打扮的孟常。
“大人明鉴,小人是儒家学子”,孟常答道。
陈县令不禁微微点了点头,同样出身儒家,他无意间便多了几分亲近感。
“据楚捕头所言,你昨夜听到隔壁王家有动静?”
“是的大人”,孟常起身道:“老王一向嗜酒,时常动手打骂王家娘子,这事街坊邻里都清楚。”
“昨晚他又喝多了,小人便听见隔壁传来争吵声,动静很大,之后却是突然没声了。”
“小人恰好在窗前挑灯夜读,只见隔壁王家娘子神情慌张,一边哭一边跑,不知去了何处!”孟常眼角湿润:“可怜我那王家兄弟,这么早就没了!”
“真是好一个毒妇!”
听到此处,陈县令面有怒色,冷哼道:“如此看来,作案之人便是王家娘子了。”
“正是!”孟常补充道:“小人虽未亲眼目睹凶案发生,但是昨夜隔壁的动静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认证物证俱在”,陈县令断定:“那毒妇多半是作案后就畏罪潜逃了。”
“大人,不如立即回衙发布海捕公文”楚承志立即建议道:“案发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她一个弱女子,逃不了多远。”
“等到将此女缉拿归案,真相自然大白!”旁边有人附和道。
“不错,所言有理”,陈县令点头道,正欲打道回府,却听到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大人且慢,此案另有隐情!”
第十章 还敢说你不会武功?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将目光放在站在一旁的楚歌身上。
“你在干什么?”楚承志大惊,一把抓住楚歌的袖子:“这是我家侄儿,他不过是随口一说。”
“我不是乱说的”,楚歌摇头坚持道,他有备而来,已经找到了真凶。
作案之人虽然思虑缜密,却不慎露了破绽。
“县令大人断案,你掺和什么!”楚承志心下焦急,小声劝道:“真有什么想法,咱们叔侄私下说说便罢,在这里乱讲可是要负责任的。”
“年轻人气盛是好事,可惜不识礼数,冲撞了县令大人,该当掌嘴!”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只见陈县令身边站着一个肥胖的身影。
此人长相很有特色,眼睛像是老鼠一般又小又圆,加之身宽体胖,神情狡猾,多半不是良善之辈。
“李典吏好大的威风!”
楚承志抬起头来,冷冷反驳道:“县令大人还未开口,你倒是迫不及待跳出来,想替大人做主吗?”
二人早有嫌隙,如今见李典吏借故发难,顿时顶了回去。
“行了行了!”陈县令很是不耐,他早就知道两人不合,只是都是左膀右臂,不好偏帮,只得和稀泥道:“不过是无心之失,下不为例便可。”
见县太爷不想追究,李典吏也是哼了一声,此事便高拿轻放,他本来也没想太多,不过是给楚承志上上眼药。
“你啊你,这就恶了县太爷,还让我怎么开口替你谋个差事?”楚承志小声抱怨道。
“二叔不必操心此事,侄儿在..”楚歌正想解释,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陈县令,我倒是想听听这位小哥有什么看法”,马车内那道窈窕的身影开口,嗓音婉转清脆,如同风铃般悦耳。
“是,殿下稍等,”刚刚还威风八面的陈县令立马转身恭敬应道,一向挺直的脊背忽然弯了下来,看的一众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身为新乐县的父母官,他们何曾见过县太爷这幅模样,甚至可以称得上谄媚。
一旁的楚歌却是感觉马车主人的声音极为耳熟,一时之间又难以分辨。
陈县令转过身,脸色又板了起来,脊背挺直,又变成了那个威风八面的县太爷。
这一举一动之间,转换极为自然。
“楚家小子,有什么见解尽管说来便是,不用顾虑其他”,陈县令脸色温和。
“禀大人,草民以为,凶手并非王家娘子。”
楚歌开口道,声音不大,却引得四方一片哗然。
刚才陈县令断案有理有据,令众人信服。
而楚歌开口便推翻了已经有定论的案子,不由得旁人惊讶。
“此事何解?”陈县令眉头微皱,心想此人不过是哗众取宠之辈。
人证物证俱在,铁板上钉钉的案子,还能翻了不成?
他当了十几多年县令,断案无数,见过人的比楚歌吃过的米还多,这要是能翻案,他就把案堂上的墨水全都吃下去。
“大人请看”,楚歌移步放在一旁的泥土块,指着血脚印说道:“这脚印深陷泥地,足足有半寸之深。”
“别说一个弱女子,像我一般的成年男子,都未必能踩的如此结实,这是典型的重压脚印。”
“哦?”陈县令猛然一惊,连忙问道:“何谓重压脚印?”
“重压脚印,意思就是脚印主人是在身负重物的情况下留下的脚印”,楚歌说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楚歌也不顾忌太多,直接上脚在血脚印旁边留下了一行脚印作为对比。
有了对比之后,事实便一目了然。
旁边众人都露出恍然之色,只见楚歌留下的脚印大且浅,而凶手留下的血脚印小且深。
“如此一来,这行脚印的主人便不可能是王家娘子”,楚歌朗声说道:“刚才孟常兄所言,曾见王家娘子半夜离去,就甚是可疑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旁的孟常身上。
“你...一派胡言!”儒生孟常神色慌张,继而转身以头抢地,高呼道:“此人居心叵测,不知是何居心!县令大人明鉴,当时雨夜,土地松软泥泞,自然脚印很深,而此时天晴,土地不及当夜土地,所以踩上去较浅!”
“这是诬陷!大人!我看此人才是凶手!他杀了王家兄弟,反而想要栽赃到学生身上!”
“竟然还反咬一口”,楚歌撇嘴,早就有所预料。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这孟常必然会百般抵赖,甚至于无理辩三分。
只要雨水够多,大不了将泥土地和成稀泥,那么留下像昨夜那般深浅的脚印并非不可能。
毕竟谁也说不清昨晚暴雨到底都多大。
“我看孟常所言不无道理”,陈县令赞同道,他念及同出儒门,心底一软,不想深究。
“那要如何证明?”楚歌问道。
“除非是再等一场与昨夜差不多的暴雨,然后再行试验”,孟常站起身来,大声疾呼:“不然学生就算是死,恐怕也心有不甘!”
“毕竟二者土地松软不同,结果自然不同。”
“你刚才所言,分明是栽赃诬陷,不知是何居心?还请县令大人明察!”
孟常这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在场众人判断再度有些动摇。
“简直是胡搅蛮缠!”楚承志皱起了眉头,他已经看出了案情疑点所在,但又无话可说。
这世上哪有两场相同的暴雨,只要这孟常抓住此点不放,无论脚印试验重做多少次,都是白费功夫。
“还不死心?”
面对孟常的反咬一口,楚歌只是笑笑,并不在意,他再度走回到血脚印旁,指地说道:
“今日就让你认罪伏法!须知这湛湛青天不可欺!”
“大人请看,这凶手所留血脚印,前后深浅不一,前深而后浅,与常人大不相同!”
“不信可与我留下的脚印相行比对!”
案情如此一波三折,简直惊心动魄,即便是以陈县令断案二十余载的经历,也是从所未见。
见楚歌开口,陈县令下了马车,亲自上前弯腰在泥土块前进行比对。
“确实如此,楚家小子所言不错”。
比对了半天,陈县令得出了结论,沉声道:“这是为何?”
“很简单,说明一件事。”
楚歌猛然回头,眼神如同利剑般直视旁边俯首待命的孟常,
“凶手的鞋子并不合脚,他是掂着脚尖走路的,所以留下脚印才如此反常!”
“昨晚雨夜,凶手一边背尸,一边用着王家娘子的小鞋,在泥地中留下了一行行带血的脚印!”
“所谓的人证!物证!都是凶手故意留下混淆视听的证据!”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悚然一惊,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黑幕。
“那...那王二的尸体好端端地留在房中,并未消失”,李典吏目瞪口呆,不禁质问道。
“凶手背上的尸体..”楚歌幽幽看了他一眼,看的李典吏浑身冷汗:“自然是王家娘子的!”
如此详细的描述,让所有人都身临其境,毛骨悚然。
暴雨之夜,凶手一边背尸,一边留下脚印,试图瞒天过海。
现场一片死寂,直到一声怒喝响起。
“正是如此!”二叔楚承志拍刀而起,怒喝道:“孟常,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连串的转折,太过于迅疾,让孟常呆若木鸡。
精心设计的线索,让他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
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破绽。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诬陷!这都是诬陷!”孟常忽而痛哭出声:“县令大人明鉴,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从未习武,如何能做出这等凶案?”
“还请各位大人明察!”
声声泣血,字字感人,孟常再度跪拜,五体投地。
只是楚歌却是不为所动,哪怕孟常影帝附体,也难以干扰他的判断。
话音刚落,他便上前一步,将二叔楚承志的腰刀解来,朝着跪在地上的孟常狠狠掷去。
看架势,非要撞它个头破血流不可。
劲风及体,想象中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跪在地上的孟常像是脑后长眼了一般,随手便将楚歌扔来的腰刀接了下来。
“这..”孟常一愣,他一直跪在地上痛哭,忽然听到有劲风袭来,习惯性伸手一抄,没想到却是一把长刀。
继而脸色大变!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他中计了!
“我倒要看看,你还想怎么狡辩。”楚歌不急不忙分析道:“这把长刀连带刀鞘约有二十余斤重,加上我全力一掷,你竟然单手接了下来!”
“不妨解释解释?”
“我..我天生神力还不行吗?”孟常神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下连周围群众都哄笑出来。
陈县令也是忍俊不禁,但他很快整了整神色,肃声道:“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将此獠捉拿下狱!”
在场围观的衙役们早就明白谁是凶手了,听到县尊下令,便都拿着锁链镣铐扑了上去。
“这是你逼我的!”
一声怒喝,双手仆地的孟常忽然挺身而起,抽出手中腰刀,转眼间砍翻了两三个衙役,红着眼睛朝着楚歌扑来。
见此情景,楚歌却是不慌,大笑道:“孟常,还敢说你不会武功?”
第十一章 千泷
楚歌不慌是有底气的。
他已经分辨出了马车中女子的声音。
正是在百花园中有过一面的姬千泷!
她地位尊贵,连身为一县之长的陈县令都要曲意逢迎,身边定然有高手相随。
只是楚歌还是高估了孟常兄,那个神秘的高手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旁边的二叔楚承志虽然手上没了腰刀,但也是不折不扣的七品武夫,而大多数衙役不过是入门九品。
还是专门锻体的武夫!
有没有刀在手影响不大!
楚承志吐气开声,浑身上下陡然传来一阵炒豆子的声音。
身体内的关节活动开来,整个人身形大了一圈,皮肤表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如同神人降世。
面对孟常红着眼睛的拼命一刀,楚承志并未躲闪,而是捏起拳头,悍然砸了过去。
针尖对麦芒!
哐!
火花四溅!
二者激烈撞击,有金铁之声传来,好似刀剑相交。
一拳下去,胜负便分。
只见楚承志保持出拳的姿势站在原地,拳头表面仅有一道淡淡的白痕,锋利的腰刀连皮肤都未曾破开!
而扑上来的孟常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嘴角溢血,连手中的刀都被震得脱手了!
二者间差距太大了。
孟常修行有成的八品武夫,却连楚承志一招都接不下。
如此悬殊的差距自然是《龙象锻体功》的功劳。
锻体是指功法的走的武夫路子,大成之后,身体本身便是最强的兵器,无惧刀枪棍棒。
龙象则是指功法本身追求便是一力降十会。
只要入门,便可有一龙一象之力。
管你八方风雨来袭,我自一拳镇压之!
“好!捕头的功夫又有突破了!”
周边严阵以待的衙役中传来一阵叫好声,士气大震。
连陈县令都抚须而笑,面有得色:“老楚这家传的神功可了不得,祖上那可是出过几代高品武夫。”
“只可惜啊,后辈子孙没那个本事练到高深处”,李典吏酸溜溜地说道:“这都多少年了,就没听说有练成的,只是名头唬人罢了。”
“也是,听说这门锻体功夫需要天材地宝,妖兽精血相助”,陈县令博学多才,略有了解:“精血所蕴藏的血脉越强,锻体的效果越可怕。”
“哦,还有这等事?”马车内女子,也就是姬千泷出声问道:“如此说来,这岂不是一门神功?”
身为大周王室,几滴含有神兽血脉的精血还是能找到的。
“千泷殿下,这并非是一滴两滴妖兽精血就可以解决”,楚歌在一旁插嘴道:“入门九品,武夫需要日日以精血锻体,方能打下根基。”
“没错,当初楚捕头入门的时候,可是抓了一头罕见的白虎,每日饲养,取其精血,着实废了不少功夫”,陈县令说道。
“楚歌,又见面了”,姬千泷声音清澈,笑着说道。
“殿下国色天香,当日百花园中匆匆一见,草民便是惊为天人,日夜思之不敢忘”,楚歌诚实说道:“故而一听殿下声音,便认出来了。”
陈县令倒是惊讶了,他没想到姬千泷竟然认识楚歌。
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交集的样子。
至于身旁的李典吏,则是脸色一白,额头上多了几滴冷汗。
夭寿了,这小子竟然攀上了高枝。
这下该如何是好?李典吏慌了。
“县令大人,前几日小子深陷夔龙壁案中,多亏有晋公子主持公道,是以在公子府上见过殿下一面”,楚歌开口解释道。。
“夔龙壁案?我记起来了,楚捕头还因此去洛邑城中走动”,陈县令恍然:“幸好晋公子明察秋毫,破了此案,否则大王震怒,这后果可是难以想象。”
“陈县令有所不知,破案的并非王兄,而是另有其人”,姬千泷说道:“当日百花园中,楚小哥只用了三个问题,便找出了真相。这等本事,我也是钦佩不已。”
“还有这等事?”陈县令也是震惊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楚家小子当时还身在牢狱,如何能找到线索?”
“不过是偶然的功夫,察觉到了破绽,主要还是有贵人相助”,楚歌简略说道。
“那也要靠你自身看破真相,王兄不过是顺势而为。”
姬千泷每多说一句,李典吏头上就多几滴汗珠,不多时便满头大汗,站在一众人等中间如坐针毡。
好在一旁的战斗胜负已分,场中几人便停止了交谈。
孟常没了兵器在手,就像是没牙的老虎,被众多衙役打翻在地,五花大绑押了上来
“孟常!”陈县令面色一肃,厉声喝道:“老实交代,那王家娘子的尸身放在何处?”
“放屁,老子没做过!不知道!”孟常已经是豁了出去,不管不顾了,连县令大人的面子都不给,开口就是口吐芬芳。
“倒是嘴硬,我看你到了衙门,是不是还能继续嘴硬下去!”陈县令脸色一沉,当场转身上了马车,当起了车夫的职责。
铜锣开道,队伍启程,朝着县衙浩浩荡荡走去。
“侄儿,你知道那马车是何方尊贵人物?怎么让县令大人代为牵马执缰。”
之前二叔楚承志一直在旁压阵,没有听到楚歌三人的谈话。
“大周公主,千泷殿下”,楚歌简单说道。
“嘶!”楚承志倒吸一口冷气,问道:“可是那位在太庙中的王族公主?”
“太庙?”这是楚歌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第一次是在百花园中,所以他也不确定;“应该是吧。”
“看来是为了那件案子而来”,二叔神色严肃,如临大敌,“县令大人曾去求援,没想到引得太庙出手,这事小不了!”
“什么案子?”楚歌好奇了。
楚承志本来不打算告诉他的,毕竟是县衙的公务,等闲人不能告知。
但是想起楚歌今日惊艳的表现,楚承志还是如实相告。
他刻意压低声音,靠近几分,详细说起了前几天发生的怪事。
新安县分为九乡三十多里,一里差不多就是后世的村庄。
自从上月开始,其中一个地理位置在新乐县边缘的村子不断传来有人发疯的消息。
而且发疯者往往活不过三日。
开始只是有零星的报告,没有引起楚承志的重视。
后来却是越来越多,如同雪花般不断飞来。
第十二章 地缚灵
到了这一步,不明缘由的怪事已经引起了村子里的集体恐慌,村民纷纷出逃到其他村庄。
楚承志曾带人去那里探查过,只是他不过是个武夫,不懂神通妙法,什么也看不出来。
陈县令平日公务繁忙,所以自身只有修身境,但县衙里却有六品立身境的大儒。
儒家的下三品,修的是己身。
修身、修性、修命,这是下三品。
立身、立言、立行,这是中三品。
只是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很多时候,没有异常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知道事情不妙的陈县令连忙向上官求援,所以才有今日姬千泷的到来。
队伍行进很快,楚歌一边赶路,一边听二叔将案情,很快便到了县衙。
升堂申案!
陈县令手中惊堂木一拍,几个衙役将老虎凳辣椒水之类带了上来,还有孟常。
在这没有众多刑侦手段的古代,审问不出大刑伺候是很常见的事情。
动刑不算什么大事,县衙办案的寻常手段。
比起洛邑城中的大牢,陈县令摆上来的这些刑具只是小手段。
陈县令在升堂审案,楚歌进不去,只得等在门外。
案情已经水落石出,他这会儿只能无聊地数身旁大树下的蚂蚁。
“这位小兄弟”,楚歌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奇怪的声音,他转身一看,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老者。
他面白无须,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很不舒服:“公主殿下有请。”
楚歌恍然,原来是宫里的宦官。
“不知殿下所谓何事?”楚歌问道。
“你去了自然知晓。”老宦官话不多说,直接转身便走。
楚歌只得跟在身后。
县衙旁边是一处宅院,修建的有山有水,算是新安县里最好的地方了。
姬千泷便是居于此处。
楚歌一踏进厅堂便看见了一道清丽的身影,只见姬千泷正坐在桌子旁边,往嘴里填着零食。
今日的她换了一身淡白的长裙,腰间系着一袭丝带,将小腰凸显的出来,更显得身姿修长婀娜,配上一张国色天香的俏脸,显得格外动人。
若是等年龄再长上几岁,身形完全张开,那便确实可以称得上绝代佳人了。
楚歌心底倒是没什么波动,毕竟两世为人,不止于失态。
“你总算来了”见到本人后,姬千泷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咽下嘴里的糕点:“你可曾听说新安县北部的怪事?”
“刚刚有所了解”,楚歌点头应道。
“我便是为此事忧虑”,姬千泷秀眉微皱,神情严肃了几分,只是嘴角还有没吃完的桂花糕残留。
楚歌神情古怪,忍不住示意了一下嘴角。
姬千泷还没有反应过来,而是接着说下去:“我翻遍太庙的藏书,在一本藏书中找到了类似的记载。”
“此事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棘手,若是处理不当,恐怕..”
“你在做什么?”姬千泷总算察觉到了不对,连忙从腰间摸出一面小镜,上下打量着。
很快便发现了黏在嘴角的桂花糕。
“呀!”姬千泷惊叫一声,连忙转过身去,拿出手绢擦拭。
“呵,还是个小姑娘”,楚歌心下微微一笑,目光流转在姬千泷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想不出那面小镜藏在了哪里,明明没有什么可堪存放东西的地方。
“好了!”姬千泷总算整理了一下仪表,在看楚歌时,却是脸蛋微微一红,似乎是在害羞。
毕竟刚刚有些失态了。
“殿下,不知新安北部的怪事到底是何缘由?”楚歌微微一笑,抛出一个问题,打破了尴尬。
“这个”,姬千泷一顿,很快便接了上来:“我查阅诸多记载,和陈县令所言相比较,已经有了结论。这次的怪事,多半是和地缚灵有关。”
“什么是地缚灵?”涉及到神异之事,楚歌所知不多。
“世间万物皆有灵,山有山灵,水有水灵,只是十分罕见,百年难遇,并非没有。”姬千泷解释道:“像是我洛邑畔的洛水,早在殷商时期便诞生了水灵,谓之洛神。”
“洛神?”楚歌心神震动,他第一次听说。
“这倒是扯远了”,姬千泷接着说道:“山有山灵,刚诞生时浑浑噩噩,并无神智,但此时若有人蒙冤而死,怨气难消,与山灵相融,便是诞生了地缚灵。”
“地缚灵刚刚诞生,便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可以做到不可能之事,加之受到怨气浸染,天生便是憎恨世间万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姬千泷慢慢说道。
“可是这些我并不懂,恐怕帮不了公主”,楚歌皱眉道,他是一窍不通。
“你暂且听我说”,姬千泷伸出葱白的手指,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地缚灵神通广大,但是有一个弱点,便是刚诞生时,不能离开原地,谓之地缚灵。”
姬千泷回忆着古籍中的记载:
“但情况并不会一直这样,等到过些时日,地缚灵神通渐长,便可离开原处,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到时候想要消灭掉它,恐怕难度要增长上千百倍。”
楚歌思虑一番,感到不解:“既然后果严重,为何大王不派真正的高手过来处理?”
他不信,洛邑城中没有上三品的超凡强者,以大周的底蕴,恐怕连一品的存在都能拿出手来。
怎么会让姬千泷这么一个小姑娘过来,连像样的队伍都没有带。
“第一点,这是一场考验,是来自太庙的考验,我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姬千泷很有信心,保证道:“第二点,你无需顾虑太多,只需要帮我找到地缚灵即可。”
“地缚灵天生便隐于山川大地之中,术法神通再怎么玄妙,也找不出来。”
“但是神通做不到的事,头脑智慧可以!”
姬千泷一双水润的眸子盯着楚歌,满是期望:“你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破案最厉害的人,我相信你!”
被这么一个明眸皓齿的绝色少女盯着,还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楚歌感觉心里有些蠢蠢欲动,有种答应下来的冲动。
但他很快压了下去。
“不行!我不会帮你”,楚歌平静道。
“这是为何?”姬千泷很是不解,她已经展露出了足够的诚意。
“刚才你也说了,地缚灵神通广大,若是带你过去,殿下万金之躯稍有闪失,这个责任我担待不起。”
楚歌很是清醒,他才刚刚从洛邑的大牢里脱身,若是这次再发生意外,那就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姬千泷笑了笑,她随手从衣领中翻出一件小东西,反手示意:“喏!”
楚歌抬起头,瞳孔一缩,只见那芊芊五指间,赫然是一座微缩的小鼎!
第十三章 出发
小鼎三足两耳,外形古朴大气,周身铭刻文字图案,有种特别的厚重感。
楚歌知道,这多半就是代表大周王权的神器——九州鼎!
“别看了,不是本尊,真正的神器还在太庙里放着呢”,姬千泷稍微一亮,便收了回去。
“那这个?”楚歌不解。
“只是件仿品罢了,但是也极为珍贵。”
姬千泷想了想,说的很是模糊:“关键时刻,它能向太庙中的九州鼎借来几分神威,别说是区区一个地缚灵,就算山灵成长为真正的神灵,也得暂避锋芒。”
楚歌了然,身为公主,自然得有保证安全的底牌。
有着至尊神器护身,恐怕洛邑没有地方比她身边更安全的了。
“幸得殿下重视,草民定然赴汤蹈火,为殿下分忧!”楚歌立马表明了态度。
“行了,别说这些了,刚才你还不是拒绝的很坚定”,姬千泷小嘴撅了起来,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楚歌有些无语,没想到她这么记仇。
“草民只是..”
“都是借口!”
“额”,楚歌再度无语,忽然感觉这个公主很是刁蛮。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还是姬千泷打破了沉默。
“行了,你下去吧,有事自然通知你”,她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跟个柱子一样杵在这。”
“草民告退!”
楚歌行礼过后,走了出去。
从房间里一出来,他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虽然姬千泷看起来没什么威严,但是与生俱来的高贵还是让人感受到了压力。
两人之间身份差距很大,楚歌说错一句,都有可能惹来祸事。
拒绝姬千泷的那一霎那,其实他的心跳几乎达到了一百八。
脑海中思绪很杂,比如:
“万一她强迫我怎么办?”
“我是从还是从还是从?”
“不,威武不能屈..上一句什么来着?”
“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在她品行不错,没有让楚歌为难。
那个小鼎的存在显然不便透露出来,但是姬千泷还是给解释了一番。
从这点来看,楚歌在她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毕竟人才难得。
忙了一上午,肚中早就空空。
楚歌在县衙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一时半刻审不完案子,便不等二叔,直接回去了。
婶婶早就做好了午饭,见楚歌回来了,不禁问道:“承志呢?怎么还没回来?”
“二叔他还在陪县令审案子。”楚歌解释了一句。
“一天天忙个没完”,婶婶叹了一口气,又提起了在城中云山书院学文的堂弟楚知安。
云山书院乃是儒家门下,大周有半数的官员出身于此。
其内大儒云集,修行有成的更是数不胜数,算得上的是稷下学宫分宫。
楚知安还算争气,进入云山书院一年多,便已经有九品修身境的修为,颇受师长的看重。
“等承志回来了,让他给你想办法弄些妖兽精血,熬过淬炼身体这关”,婶婶说道。
“再等等吧,这事不急。”
楚歌心里打算的是借助悬镜司的力量去搜集破境所需的东西。
二叔只是县里的一个捕头,能接触到的层次有限,没法搞到太珍贵的东西。
要知道,《龙象锻体功》的潜力和淬炼身体使用哪种妖兽精血有很大关系。
越强越好。
假如能找到遗留有顶级大妖血脉的妖兽,
楚歌敢拍着胸脯保证,这门《龙象锻体功》就是当世第一流的锻体功法!
“等什么”,婶婶拍了一下楚歌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淬体只是一时痛罢了,咬咬牙就过去了。”
“好吧”,楚歌见拖不过去,只得应了下来,事后再想办法。
围在方桌旁,楚歌一边吃饭,一边跟婶婶聊起了今天发生的案子。
一波三折的案情,让婶婶不断发出惊呼。
小楚荷则是站在板凳上,着急要鸡腿吃。
“不会吧,公主殿下也来了”,婶婶没看到闺女胡乱挥舞的小手,注意力全放在了聊天上:“我还没见过公主呢,不知道长得漂不漂亮?”
“还行吧,都是两个鼻子一个眼”,楚歌说道。
“怎么能这样形容,那可是金枝玉叶。”
“我又没说错”,楚歌边吃边说:“过两天我还得去帮她破一个案子”
他伸手拿起一根鸡腿,在小楚荷眼前晃来晃去。
小家伙的身子也被他逗弄地来回摇晃,却是怎么也抓不住鸡腿。
楚歌发现他找到了逗猫的乐趣。
“有危险吗?”
“没有。”
“殿下怎么还有事情求到你头上了”,婶婶第一时间问道
“看上我了呗”,楚歌随口一说,但她还真信了。
“咱们楚家和人家不能比,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你别犯傻,不会有结果的”,婶婶叹了一口气。
旁边忽然一阵大哭声传来。
只见蠢萌的小楚荷被惹急了,直接放声大哭,扯着嗓子干嚎。
一边擦眼泪,一边还指着楚歌控诉:“大锅!”
楚歌见状只能丢下手中的逗猫棒。
小楚荷拿到鸡腿吃,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哭了。
“刚才开个玩笑,姬千泷是大周天之骄女,和我谈的是公事”,楚歌解释道。
“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很容易招来祸患,尤其是关于王室的。”
........
在二叔家住了两天,县衙那边孟常熬不过审讯,只能招认。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日环环相扣的推理击破了他的心里防线。
百般抵赖并没有意义,只能多吃苦头,世人皆知是他犯下了案子。
最后,衙役们在一片偏僻的树林里找到了被深埋泥土中的王家娘子。
一切真相大白。
而楚歌一直在等姬千泷的消息。
地缚灵的事必须要解决,不然会有大祸。
刚和婶婶一家吃过了早饭,楚歌正在院中水井旁洗漱。
忽然听到大门被敲响了。
楚歌开门一看,只见眼前一亮。
姬千泷正带着之前的那位老宦官站在门外。
她没有穿以往的长裙,而是一身深色劲装,衣袖什么的都是束起来的,脑后还扎了一个长长的马尾。
身姿高挑,盈盈而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靓丽。
第十四章 泗水村
“准备好了没有?这就出发”,姬千泷说话很直接,没有客套。
“一直等着呢,我进屋拿些行李”,楚歌应道。
“咦?这小姑娘是哪家的?长的真漂亮。”
婶婶从屋里出来,先是被惊艳了一下,接着热情地上前招待:“楚歌的朋友吗?快进来坐坐。”
但还没等她靠近,旁边的老太监就站了出来,挡在前面。
“你这妇人倒是大胆,竟然想动手动脚”,他声音尖细,面色不愉地训斥道。
“郑公公,不得无礼”,姬千泷连忙抬手制止:“我看这位姨母并无恶意。”
一旁的楚歌连忙介绍道:“她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大周公主殿下,姬千泷”,
这下倒是惊住了婶婶,楚家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姬千泷并没有进门,而是在传递完消息过后,便上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这省了不少麻烦。
楚歌回头拿了行李,主要是换洗的衣服和吃食,和婶婶与二叔告别,便出门而去。
马车只有一辆,老宦官手里拿着缰绳充当车夫,他手指微翘,像是女子般,见楚歌过来,便提醒道:
“咱家先说了,这一路上有些注意的事项。”
“第一,不准随便透漏殿下身份,低调行事。”
“第二,不准进车厢。”
“第三,不准私自行动。”
老宦官提完了条件,又抛出了好处:“殿下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不管能不能找到地缚灵,事后定有重谢!”
“说感谢太早了,我未必能帮上什么忙”,楚歌将包袱放在一边,侧身坐在了车辕上。
人都齐了,郑公公便架起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北。
新安县有九乡,乡下设里,里便是村,里正便是村长。
按照地图上的标识,怪事最先爆发的地点便是在泗水村。
泗水村以一条流经村庄的河流——泗水河而得名。
等到日头西斜的时候,一行人便来到了泗水村前。
此时天色渐晚,周围渐渐起了一层薄雾,将整个村子朦胧地包裹起来。
郑公公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忽然一勒手中缰绳,皱眉道:“此时正是日落傍晚时分,这炊烟怎么如此稀少?”
“自然是因为村子里面没有多少人了”,楚歌答道。
古代行军打仗分辨敌军人数,最常用的手段便是数一数炊烟的多少,灶台多的人数一般会多。
郑公公能注意到这点,多半是有过行伍经验。
“我从陈县令发过来的公文上得知,这泗水村已经因为接二连三的怪事,导致青壮人口纷纷出逃,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姬千泷下了马车,迎着日头眺望道。
柔和泛黄的夕阳照在她身上,将玲珑的曲线全都勾勒了出来,美不胜收。
楚歌也下车步行,他在前头牵着骡马,身后跟着姬千泷。
至于老宦官,他手中拿着一个罗盘,开始测绘周围的山川地势。
果然,能被姬千泷特意找来的帮手,定然是有特殊的本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不妙!不妙!”老宦官忽而高声提醒道:“殿下,这里的风水不好。”
“你看这周围,山反背,水奔走,水不归堂,可是大凶之兆!”
“你不说我也知道”,楚歌伸了个懒腰,一路以来他一直在看公文资料:“不凶能发生这种怪事吗?”
“别打岔”,姬千泷白了一眼:“能确定地缚灵的具体位置吗?”
“范围太大了,不好断定”,老宦官摇摇头:“但是可以划一个大概的范围。”
“根据记载来看,地缚灵的诞生必须由怨气滋养,此处必然曾经发生过一起冤案。”姬千泷说道。
老宦官拿起罗盘,测算地势,给两人指明了大概的范围。
“怨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滋生的”,老宦官解释道:“有冤案尚且不够,只有在养阴之地,才能保留下来。”
“但是你说的地方也太大了”,姬千泷有些不满:“还不如直接在地图上画个圈来的省事。”
“这..”,老宦官脸色窘迫:“只是出于谨慎罢了,这些地方都有可能。”
“但至少有一个好消息,可以确定冤案必然与泗水村有关”,楚歌率先走过村口,却是豁然一惊。
只见泗水村中,家家缟素,户户白衣,入目所见,皆是飞舞的黄纸与烟灰。
姬千泷也看到了这一幕,脚步一顿。
“公文上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数字,没想到事情竟然严重到了如此地步”,老宦官神色悲悯,感叹道。
楚歌也是心有所感,颇有种物伤其类的触动。
沿着土路继续走,偌大的一个村子却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见不到半分人影。
“我们分头行动吧”,楚歌说出了这段恐怖片中的名言:“你们往东,我往西,这样快些。”
依稀的薄雾,空荡荡的村子,天边即将落下的夕阳,分头行动的队伍。
各种要素都齐活了。
这句话一出口,楚歌便感觉怪怪的。
“我是不是立了一个Flag?”
但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可以,就这样办吧”,姬千泷同意了,然后主动挑了西边的路。
老宦官毫不犹豫,跟着就往西边走了。
楚歌并不慌,他虽然没什么自保能力,但是...
泗水村又不大,一眼就能从东头望到西头,能出什么意外?
楚歌一路往东走,直到一户高宅大院前,方才见到了一个干瘦的小老头。
老头约莫七十余岁,有些驼背了,花白的头发很稀疏,皮肤黝黑,额头的皱纹如同丘壑般。
“后生仔,你们是从哪里来?”老头说话了。
“从新安那里”,楚歌答道。
“唉,快些回去吧,这里不能待了”,老头摆摆手:“连夜走,别在村子里停留。”
“为什么?我听说这里发生了怪事”,楚歌毫不动摇,一脸好奇地问道:“我是过来探查了,说不定能帮你们解决呢。”
“你们解决不了,听我一句劝,快点离开吧。”
“不”,楚歌直接拒绝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里正呢?”
“我就是”,干瘦老头指了指自己,叹息道:“但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上面来人。”
是里正那就好办了,楚歌当即表明了身份。
“我就是”,楚歌清了下喉咙,严肃道。
“什么?”老头还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了。
然而楚歌依旧淡定地看着他,证明刚才一切不是错觉。
“完了!”
里正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第十五章 燕无歇
等等
里正心存侥幸地问道:“莫非你是修道有成的高人,所以才显得年轻?”
“这倒不是”,楚歌据实答道:“我还未入品,不过快了。”
“快了..”里正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甚至怀疑当初是不是把泗水村的情况说的太轻了,所以县令大人并没有重视。
“里正放心便是,我只是前来察看村中情况,其他人随后便到”,楚歌见这老头年纪大了,恐怕受不得刺激,直白说道。
“这就好”,里正顿时心安了,连黝黑的脸皮都透出了几分红润,层层的沟壑舒展开来:“谢天谢地,泗水村终于有救了!”
“村子里这是什么情况?”楚歌不禁问道:“怎么都紧闭门户,看不到人了?”
“有些人离开村子,不知道去哪里了。至于剩下的人,他们都很害怕”,里正眼神中有恐慌之色:“因为天一黑村中就不太平,总是有人发疯,几天后人就没了。”
“请来的高人们也找不出原因,只能眼睁睁看着怪事一桩桩地发生。”
“所以一到日落,每家每户都不敢出门,生怕招惹上祸事。”
楚歌神色一动,问道:“这样有用吗?”
“没用”,里正老实答道。
“那可有人找到怪事发生的原因,或者线索吗?”楚歌觉得既然事情发生了有一段时间了,高人来了不少,其中一部分还是有真本事的。
“说法五花八门,有说阴魂作乱的,有说地势风水不好的,还有说是妖物的”,里正苦笑着说道:“什么都有。”
楚歌虽然知道是地缚灵作乱,但问题是天地万物皆可生灵。
所以根本没法确认地缚灵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它的具体位置又在哪里。
正思考间,旁边大门忽然打开了。
只见门内走出来一个身高八尺有余、长相粗犷的虬髯大汉,他一右手腰间挂着一只硕大的酒葫芦,背后还负着一把大剑。
“小兄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大汉开口道:“于此处作乱的乃是‘地缚灵’。此物天生地养,经日月滋养而生灵,自诞生起便神通不凡。”
“我看你虽然略有根基,但终究还未入门,算不得修行中人,这东西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说话间,大汉龙行虎步,威风凛凛,一看便不是凡人。
楚歌抱拳问道:“在下楚歌,乃是受县令所托,来调查此事,不知兄台?”
“燕无歇,不过是一无名剑修,云游四方修行,听说此事有邪祟作乱,所以前来查探”,大汉回道。
虽然燕无歇自称是无名小卒,但只是看他背后那把大剑便不普通。
大剑宽约一寸,以布条包裹,剑尖几乎触到地面,也就是说仅凭剑身,便与人等高。
而且一口就道破了是地缚灵作乱,这见识称得上广博。
太庙中的藏书是周年八百年积累,姬千泷能看出来不意外,但是一个散修有这等眼力很少见。
“你这莽汉,开口便是什么地缚灵,这等存在,我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从门内走出来另一个扮相仙风道骨,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胸口处黑白分明的太极图极为显眼。
“你这老牛鼻子,误人性命还不自知”,燕无歇大怒,撸起袖子便要上前。
“还怕你不成?”老道不屑一顾。
“仙师也来了”,里正连忙迎了上去,“仙师勿怒,我看燕大侠也是一番好心...”
经过老头居中调和,总算劝了下来,又给三人互相介绍。
楚歌也知晓了这老道的名字,道号玄诚真人,自称来自道家三宗之中的人宗。
“我看你就是一个老骗子,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说人宗弟子”,燕无歇直白讥讽道。
“你个江湖莽夫,怎知晓道法玄妙?”玄诚真人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大怒道:“整日说什么地缚灵,我问你,可曾找到半分踪迹?”
说到这里,燕无歇的气势猛然怂了下去:“还没有,不过快了。”
接着便是小声嘟囔,说什么老子是剑修,只会喝酒吃肉练剑,哪里懂断案之类的。
“快了?”玄诚真人抓住了把柄,接着乘胜追击:“三日前便说快了,如今还是这套说法,我看你还能糊弄多久!”
燕无歇自觉理亏,便转身就走,不再与这老道争辩。
玄诚真人像是斗胜的公鸡一般,对着里正说道:“明日看我做法,将这妖邪斩于剑下,不过是区区阴魂,算不得什么大事。”
楚歌看了一眼这个老道,虽然他没什么修为,但是也看出来这个玄诚真人不靠谱。
虽然会一些手段,但是想要对付地缚灵,差的有点远。
至于人宗弟子的说法,多半是在往脸上贴金,自抬身价罢了。
不过里正倒是很吃这套,道家三宗的盛名天下皆知,有这位高人在此,起码心安了不少,当下感激地拉着老道的手不松开。
一番恭维之后,玄诚真人这才满意的回去了。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了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土路上传来了马车的声音,是姬千泷和老宦官来了。
按照之前的约法三章,楚歌并没有透漏他们的身份。
里正十分激动,比起道家的高人,云游四方的大侠,他更相信朝廷派来的人。
当下热情招待,腾出村中大户的房屋安排几人住下,这个大户的宅子比起里正的还要好上几分,窗台雕花,还有一应梨木家具。
更是宰鸡杀鸭,弄了一桌丰盛的吃食,还找了几个青涩的丫头过来伺候。
吃过饭后,老宦官便找来楚歌,来探讨这件事。
一张实木圆桌上,铺着泗水村周围的详细地图,上面有山有水,还有姬千泷做的各种标记。
看来她在来之前,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是陈县令呈上来的资料”,姬千泷指着地图旁边一小摞公文,“泗水村共有二百余户,村民千余。”
“从怪事爆发开始,已经有一百五十三人发疯而死。”
“而且地缚灵的影响范围不只是泗水村”,姬千泷拿起笔,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个又一个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