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困境
汉武帝建元元年,一场倒春寒袭来,加之霪雨霏霏连日不开,阴风怒号呼啸而来,整个长安顿时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中。
如此反常的天气还真是少见,三月的天寒冷程度竟然比之十冬腊月都不遑多让,哈口气都恨不得变成冰碴。
从长安通往蓝田的官道上,一辆破旧的牛车,吱吱呀呀的冒雨缓慢行来。
原本这条路行人车马不绝,很是繁忙,可现在也变得人踪罕见了。
牛车上拉的东西很多,拉车的大黄牛口鼻中喷洒着白雾状的热气,低着头弓着背拼命的往前挪动。
驾驭牛车的是一个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的老叟,一件破旧的羊皮袍子裹在他单薄的身上,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就知道这件衣服不足以抵挡严寒的侵袭。
不过,尽管他自己的嘴唇都冻得乌青,可仍旧关切的询问坐在牛车里,身上裹着一件皮褥子的少年:“小郎,可感觉身上暖和一些?”
牛车上那少年长相很是清秀,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息。
如果牛车换做马车的话,人们肯定会以为他是长安城中某家权贵子弟,因为他所有的一切,都跟这辆破牛车格格不入。
不过那少年的面色带着一丝憔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听老叟询问,少年左右看了一眼四面漏风的车棚,捂嘴咳嗽了一下:“无碍的葛翁,不用担心我。”
那叫葛翁的老叟,不由得湿润了眼眶,声带哽咽的道:“小郎,再坚持一下,等到了田庄就好了。”
少年叫秦风,是长安大贾秦元太的庶子。
说起来秦元太在长安乃至三辅之地的名头那可是响当当的。
可惜的是天不假年,秦元太一场大病来的很是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就一命呜呼。
就在秦元太尸骨未寒之际,其妻卓氏就提出分家。
秦风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婢女,而且生他之时就难产去世了。
这些年若非秦元太对他还算疼爱有加,恐怕这个家早就容不下下他了。
现在父亲没了,连句交代都没有,失去了护佑的秦风,家里的房产和万贯家财是不用再想了。
顺便说一句,长安城只有约三分之一是平民百姓居所,还都集中在东西二市,剩余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皇家宫苑。
试想一下,能够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中居住的,若非权贵,或者没点家底的大富之家还真的不好生活下去。
所以像他们这样的富商巨贾之家,给秦风分了蓝田县一处田庄外加两千钱,说白了跟打发叫花子差不多。
不过,这对于秦风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田庄是远了点,不过也还好,能够远离阴狠毒辣的卓氏,是秦风一直以来的梦想。
钱虽然给的少了点,不过按照这个时候石米三十钱的价格,撑到收割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新粮下来,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也幸亏卓氏是个要脸面的人,
如果不是她怕引起左邻右舍贵人们以及族人的诟病,让秦风净身出户也是有可能的。
说白了这两千钱和田庄就是卓氏的遮羞布。
秦风裹紧了身上的皮褥子,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准确的说,此秦风非彼秦风。
他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大汉朝,附身在这个叫秦风的少年身上。
说实话,他初来乍到,刚弄清楚情况,他的庇护神——便宜老爹秦元太就翘辫子了。
接着就是料理完丧事之后,他就被当家主母卓氏仨瓜俩枣的打发了出来,并且扬言道:“如果再敢踏进长安城一步,狗腿打断。”
还真是蝎子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呐!
如果不是秦风身边还有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葛翁,他可真称得上是孑然一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秦风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他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个瘦弱的老叟葛翁了。
说起来葛翁,他融合了记忆后知道,秦风从小就是他一手带大的,两个人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主仆,说是亲人都不为过。
葛翁名叫葛平,他是一个孤老头子,一生不曾娶妻,更没有子嗣。
据说秦元太是在路边把他捡回来的,当时他已经饿的奄奄一息,如果不是遇到秦元太,恐怕他早就成为路边枯骨了。
所以,他很是感恩。
照顾秦风,是秦元太的吩咐,自此以后,他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秦风的身上。
另外,值得大书特书的是老仆葛翁不止一次的救过秦风的命。
如果不是葛翁,秦风要么在四岁的时候淹死在金鱼池里,要么在五岁的时候死于马厩起火……
正是有了葛翁的存在,秦风才平平安安的活到了现在。
秦风脑子里的记忆,不断的跳跃出来,好吧,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长者,要善待之。
只要有自己一口吃的,就决不能亏待了葛翁,秦风暗暗的想着。
天色擦黑的时候,主仆二人终于赶到田庄。
“这叫田庄?”下了牛车的秦风傻眼了,卓氏这贼婆娘心肠还真是够歹毒的。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废荒地,齐腰深的野草肆意滋长着;还有一座破败不堪的庄园,放眼望去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这哪里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虽然他之前就料想到,蓝田的这片田庄不会是有油水的地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熊样子。
他还以为田庄在怎么破落也得有几个庄户,田地再怎么贫瘠,产出也能温饱呢。
这落差太大了,刚才还在幻想着过一把大汉小地主的日子,现在一眨眼间就成了破落户。
秦风有点蛋疼,心碎的稀里哗啦……
他揣着手围着田庄转了一圈,暗自叫苦不迭。
这处田庄也不知道荒废多久了,屋顶茅草丛生,有几处都露着天,不修葺是不能住人的。
就说嘛!卓氏怎会如此大方的分给他一片田庄,原来猫腻在这呢。
等他垂头丧气的转回到大门处时,老仆葛翁已经把牛车赶进了院里。
看到秦风回转,葛翁停下打扫庭院,很是恭敬的道:“小郎先到门房暂歇,一切都交给老奴就好。
别看这庄园破旧,老奴拾掇一下,保证让小郎住的舒心。”
秦风都有点佩服葛翁乐观的精神了。
门房十平米不到的空间里,五六个箱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已经占了一半了,再加上一个卧榻,屋里更显得促狭。
秦风现在是又冷又饿,赶紧生一堆火,弄点东西吃才是正事。
大汉这个时代生火主要是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阳燧,另一种就是钻木取火。
现在阴雨绵绵,阳燧是用不成了。
秦风找到钻弓和引火之物,开始生火。
费了半天劲,胳膊都累的酸麻总算是点着了艾蒿。
添加几块干柴,火势渐大,秦风冻得麻木的身子,这才缓和过来。
冷静下来的秦风,此刻心里暗自着急。
荒芜的田地,破旧的田庄,卓氏可真是好算计,给的两千钱连修葺房屋都不够,就不用提其他了。
现在的情况真可谓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这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第0002章 卫氏铁坊
秦风从未有如此的渴望赚钱。
就这破庄园,重新修葺的话,没有万钱根本下不来。
还有,那一百亩的田地,光是整理出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钱。
开局这个熊样子,还真是够悲催的。
怎么才能快速的赚取第一桶金呢?
看着跳跃的火苗,揉着酸麻的胳膊,秦风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乍现,要是搞一个便捷的生火工具的话,岂不是……
火镰两个字跃上心头。
所谓火镰,就是由于打造时把形状做成酷似弯弯的镰刀与火石撞击能产生火星而得名。
它制作简单,携带方便,不受天气影响。
火镰有三部分组成,火钢、火绒、火石。
火钢,用一小块硬度不太强的普通钢条,经热处理及打造成弯弯的镰刀形状即可;
火绒就更简单了,艾蒿,由于其驱虫、防霉、抗菌、镇咳祛痰的功效,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留存;
火石指的是燧石,如若没有,可用鹅卵石代替。
燧石不易开采,但鹅卵石可是太容易找到了,河沟、河滩遍地都是。
这发财不要太简单好不好!
秦风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把火镰给搞出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让幸福在路上多飘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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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无话,秦风主仆草草吃了点东西就早早休息。
翌日清晨,一缕朝阳洒下,冲散了连日来的阴冷,大地回暖,整个世界又生机盎然起来。
几只鸟儿落在田庄的屋檐上欢快的歌唱,当然秦风的心情也是不错的。
葛翁套了牛车,主仆二人启程赶赴蓝田县。
秦家田庄离蓝田县有二十余里的路程,快马的话转瞬即到,但是大黄牛的速度可就慢多了,悠哉悠哉,直到天近正午时分才终于赶到。
进城之后,秦风让葛翁去采购稻米、菜蔬、猪肉等生活物资。
秦风昨晚和今晨算是受够了糜子饭的苦,简直是难以下咽,拉嗓子。
他真的很佩服葛翁这么大年纪,竟然有如此好的胃口。
他感觉难以下咽的粗鄙之食,可是在葛翁面前根本不叫事。
葛翁狼吞虎咽,在秦风看来难吃的要命的糜子饭,在他嘴里香甜的很,真是佩服之极。
秦风这次来蓝田一是兜售火镰制作之法,另外顺便让铁坊给打造一口铁锅。
陶罐炖煮还行,可是要说炒菜还是铁锅来的好。
二来嘛,就是采购生活物资。
老仆葛翁听小主人要吃稻米、吃菜蔬、吃肉,他一咧嘴慌忙捂紧了钱袋。
“小郎,糜子饭挺好的,买这些作甚?
稻米虽细好入口,可是着实靡费钱;
菜蔬的话,老奴回去种上一些,小郎喜欢吃什么,老奴就种什么;
肉我看也算了,羊肉太贵,豚肉肮脏,老奴想还是等咱们田庄修整好了,老奴养一些鸡鸭鹅,到时候您想吃肉,老奴再给您做。”
秦风岂会看不出葛翁的想法?要想从他手里抠钱,还真是有点不容易啊。
而葛翁心里此刻着急的一批,“小郎所说的这些都是需要钱的,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
要知道,他们手里只有两千钱,现在的处境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房子要修,田地要翻整,这需要人手,归根结底还是要用钱。
可钱就这么点儿,杯水车薪啊!不精打细算怎么行?”
秦风只好来最后一招:“不,我一刻也不能等,让那该死的糜子饭见鬼去吧。”
葛翁看到秦风坚决的态度,尽管他极度不情愿,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过日子要细水长流,要精打细算。”
貌似他想用这句古语来劝服小郎,可是秦风就是不接招,执意要他去买。
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既然小郎要享用精致食物,那便买。
不过要少买点,精致的食物留给小郎,老奴还是吃糜子,这样能节省不少钱呢。”
对于葛翁这个抠搜的老财迷,秦风太了解他的行事作风了。
不过秦风还是安慰道:“不必为些许钱财担忧,尽管买来便是。
我已经有了生财之道,说不定这趟蓝田之行,咱们能发大财呢。”
发大财?怎么可能,这小郎莫不是得了癔症?葛翁疑惑的眼神,昭示着他对秦风的话半点都不信。
秦风故作神秘道:“你也知道我自幼习文,读过的简牍少说也有上千斤吧?”
葛翁脸上露出笑容,很是自豪的道:“那是,小郎聪慧异常,这也是老主人对您喜爱的缘由。”
“古人典籍中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如今悟出一快速取火之法,可值千金,乃至万金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咱们以后的生活,还是循例父亲在的时候吧。”
“真……真的?小郎你可不要诓骗老奴。”葛翁看秦风说的一本正经,他激动起来。
诚然,他信了。
读书人的话,肯定是对的,再说了,小郎是他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他太了解了,应该不会妄言的。
要知道,文字书籍,古来就掌握在上等人的手中。
大多数的平民百姓是斗大的字识不了一升,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
文人说的,在大字不识的老百姓心目中就是金科玉律,就是真理。
安抚好葛翁,约定好在城门口汇合。
葛翁拿着钱兴高采烈的采购,而秦风一个人悠悠逛逛,直奔城西的卫氏铁坊。
说起来大汉的冶铁,整体来说,较之秦朝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进步。
尤其是经过文景的黄老治国术的无为而治后,铁器制品已经相当丰富了,不过大多应用于农事。
当然军事方面也是有应用的,不过并未大规模展开。
其中军械中的环首刀已经出现了百炼钢,由于炼制不易,所以只是在大汉羽林卫士中装配。
这个时候,《盐铁论》自然还尚未出炉。
自然也谈不上盐铁收归国有。
所以,此时,由于统治阶级的无为而治,再加上管理松懈,私营的铁器作坊可是遍地开花的。
而长安左近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卫氏铁坊。
在长安三辅之地,乃至周遭县、邑都设有分铺。
他们打造的农具较之其他作坊,坚实耐用,而且价格公道,深受农人喜爱。
卫氏在长安共有十八坊,蓝田的铁坊就是其中最具标杆性的,也是秦风这次蓝田之行的目的地。
作为卫氏铁坊的负责人,今年四十三岁的梁安之,已经在卫氏效力了大半辈子了。
从学徒到如今,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都在跟铁器打交道。
从他手中制作的农具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了,更不用说经他手卖出去的了。
卫氏铁坊能有如今之局面,也可以说军功章上有他的一半。
今次,他来到蓝田巡视,顺便查查账,交代一下订货事宜。
他接了一个军垦的大活,军方需要大量的农具,仅仅依靠一家铁坊根本就完不成任务。
所以,卫氏十八坊要全力开动以应此次的任务。
秦风到铁坊门口的时候,他刚交代完蓝田分铺的管事一定要保质保量的完成三千把锄头。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下意识的一扭头,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迈步走了进来……
第0003章 秦氏商业法则
秦风一副柔弱书生的气质,跟那些浑身汗臭,脸上刻满风霜,双手长满老茧的农人相较,简直是云泥之别。
梁安之出于商人本能的嗅觉,生意上门了。
“敢问小郎君有何指教?”见惯了膏粱子弟做派的梁安之,不敢怠慢,上前拱手笑问。
“管事的在吗?”
秦氏商业第一法则新鲜出炉:气势上绝不能落入下风。
秦风高高在上的态势,梁安之更确认了之前的判断,此子绝不简单,一定是某富贵人家的子弟。
要不然,这派头根本摆不出来。
“老夫梁安之,卫氏铁坊管事,敢问小郎君尊姓大名?”
“在下秦风,我有一桩天大的买卖跟你谈,不知长者有兴趣否?”
梁安之看了看秦风,心中纳闷,这少年人看起来不像是行商贩贾之辈。
可他又言之凿凿的有‘天大的生意’要谈,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家族来历练晚辈。
不管怎样,还是先听听在说,打定主意后,“小郎君里面请,咱们坐下来慢慢细说。”
梁安之挥手斥退了下人,亲自引领着秦风来到隔间雅室。
尽管他不知道秦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极为恭敬,丝毫不敢小觑。
落座后,梁安之吩咐酒菜伺候。
这个时间正是用餐之际,品茶显然不合时宜。
秦风奔波一路,早上咬着牙捏着鼻子吃下的糜子饭早已经进入五谷轮回之道,此刻是腹内空空如也,饥不可耐。
也就不再客气,拱了拱手:“那就多谢长者赐食了。”
一大份煮熟了的猪五花和一壶酒端了上来。
梁安之笑邀:“小郎君莫要嫌弃食物粗鄙、酒水寡淡,尽情享用即可。”
他说的是客气话,就如同后世之人请客,明明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可嘴里还是要说少酒无菜多多担待是同样的道理。
要知道,这个时候能够有肉吃,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秦风提箸夹起一块切的方方正正的猪五花,凑近鼻子嗅了嗅,就是一皱眉。
梁安之本来已经夹了一块,准备大快朵颐呢,说实话,猪五花是他最爱吃的。
由于知道他的这个爱好,蓝田铁坊掌柜的特意给他准备下了。
可是看到秦风如此表态他心中暗暗的吃惊不已。
还是大意了,本以为秦风或许只是蓝田某家富人子弟,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权贵子弟才对。
按照他的了解,即使是富贵人家也是吃豚肉的,不过调制的更精细一些罢了。
但是权贵之家就不同了,作为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都以食羊肉为美,鄙视豚肉的。
因为他们认为豚,肮脏不堪,肉中带有腥臊味,大雅之人应摒弃之。
秦风无意之间的一个动作,没想到却引来梁安之的一番狂想猜测,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梁安之,此刻惶恐不安的拱手:“慢待了,小郎君不喜豚肉,老夫这就让人撤下,换上可口的羊脍。”
秦风不是不喜猪肉,后世烹调方法百出,做出来的食物美不胜收。
他只是不喜这种原始的做法罢了。
猪毛都没褪干净,失败!而且未除去腥骚味,失败!煮肉之时也就是放一把盐了事,更是失败中的失败。
这样的食物,对于吃惯了美食的秦风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也好。”秦风点头,放下筷子。
梁安之叫人撤下,然后速速准备羊肉。
秦风看着惶恐不安的梁安之,也大概猜测出其内心想法。
现在,他稳稳的占据上风,气势上已经呈现压倒性的优势了。
于是,秦氏商业第二法则: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消除内心之中的隔阂,从而助力于成交。
秦风微微一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如此烹调豚肉实属下下之等。
我有一烹调之法,可使豚肉变做上等美食,梁翁可愿听?”
梁安之不愧是商场老手,此刻已由刚才的不安,迅速的冷静下来。
“哦,愿听小郎君高论。”
适当的插话,不至冷场,又呈现出恭维对方,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态势,这手应对上等人的谋略,他是屡试不爽。
“取豚五花,置其火上烘烤其皮,至焦黄,入水浸泡半刻,刮去表层。
再放入烈酒少许,葱姜少许腌制去其味。
冷水入瓮,煮至断生,再入热油烹炸……”
秦风就把红烧肉的做法,娓娓道来。
这可把梁安之给震撼到了,这种烹调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不说这肉做出来是什么味道了,单单是听,就已经涨了见识了。
他更坚定了秦风的身份不简单。
梁安之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叫来仆从,按照秦风刚才所言叮嘱一番,对于喜食豚肉的他来说,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能品尝到这种美食。
安排完之后,梁安之起身拱手:“小郎君对粗鄙的豚肉都有如此深刻的见解,真是佩服之至。
这样吧,老夫代表卫氏铁坊,百金买其方,不知小郎君意下如何?”
梁安之此刻已经迅速的察觉到了其中的生意经。
羊肉虽美,可是供应不足,只能供应上层的权贵享用,一般的富贵之家也不是能经常吃到的。
他们通常也是食用豚肉的,可是不得烹调之法。
如果能够把秦风的这套方法学会,这里面的生意可就大了去了。
秦风呵呵一笑:“梁翁不必如此见外,小子初见长者就甚感亲切,今日将此法赠送与您,也算是你我之间生意的见面礼了。”
秦氏商业第三法则:既要把既定的东西卖给别人,还要让对方有种占了天大便宜的感觉。
为了把火镰推销出去,秦风也是拼了,不惜以后世美食烹调之法相送。
其实他也想过,开一家美食馆子,以他对美食的研究程度来说,绝对可以颠覆这个行业。
不过,他也知道,古代向来是重农抑商的,大汉朝也不例外。
汉高祖八年老刘就下令:“贾人毋得衣锦绣。”也就是说,商人不得穿织锦绣花的衣服,可见抑商之严格。
汉惠帝之时采取“惠商政策”,又经过文景的无为而治,商贾有抬头之势。
不过,汉武帝却采取了严厉的抑商之策。
所以,秦风可不想跟刘彻对着干,这家伙是个骨子里残暴的家伙,动辄就是诛灭九族的,太吓人了,怕怕啊。
还是老老实实的当小地主来的痛快,封建社会重农这是毋庸置疑的。
另外,为了把火镰推销给卫氏,给他们一个甜头尝尝,也是抛砖引玉嘛!
毕竟,为了更好的成交不是?
果然,梁安之激动的山羊胡都撅起来了,
“这少年人随便出手就是一桩赚钱的大买卖相送,那么他接下来的‘天大的生意’岂不是更赚钱?”
梁安之此刻两眼放光,看秦风的眼神都不对了……
第0004章 意外的财富
上好的羊肉不需要过程繁复的烹调,只需要一把盐就是绝美的佳肴。
这是秦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吃到鲜美可口的东西。
没想到梁安之还真是下了血本了,要知道鲜嫩的羔羊肉,可是价值不菲的。
秦风在保持风度的前提下,算是吃美了。
酒足饭饱,梁安之亲手调制了茶汤奉上。
“秦小郎,咱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大生意’了?”
秦风之前的所作所为,可是把梁安之的胃口吊的十足,现在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谈判的双方,一旦有一方先开口,那另一方就占据主动权了,这是商业法则。
也不是梁安之不懂经商之道,而是他太想知道秦风所谓的‘大生意’是什么了,另外之前秦风无偿奉献出豚肉炮制之法,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了。
就光是这个炮制豚肉的方法,其中蕴藏的大商机就已经够让他赚的盆满钵满的了。
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表现浮躁也是情理之中。
另外秦风的外貌也是太能迷惑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经商,也不会有他这般商海浮沉的经验的。
骄傲自满、粗心大意,考虑简单也是可以理解的。
“梁翁,我就直言不讳了。”
“秦小郎请直说当面,老夫洗耳恭听。”
“贵坊取火用何物?”秦风明知故问,做足了态势。
梁安之纳闷,取火还能用何物,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晴天阳燧,阴天钻木。呃,不知小郎为何有此一问?”
秦风喝了一口茶汤,抿嘴一笑:“阳燧、钻木此二法取火不易,太过于繁复,而且易受天气制约。
现在我手中有一火镰制作之法,而且此物全大汉独此一份,不知梁翁可感兴趣?”
秦风就不信,如此香甜诱人的饵料梁安之会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梁安之的面皮突突的跳动了几下,虽然他在极力的掩饰,但是也没能逃过秦风的眼睛。
取火不易,这是整个时代的局限性。
现在秦风抛出一个划时代的简便取火法,饶是经年老商贾的梁安之都不能免俗,差点失态。
商贾以赚钱为目的,只要能带来利润的,在他们面前都值得交易。
可是秦风抛出的这个诱饵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梁安之为之迟钝了一下。
他心里在快速的盘算,蝎子粑粑独一份的生意,这利润该有多大?取火之物,每家每户都得需要,全大汉又有多少人,这些稍加计算梁安之心中波涛起伏再也不能平静了。
“秦小郎果如你所言的话,这生意老夫接了,不过老夫有个疑问。”
秦风微微一笑:“梁翁但讲无妨。”
“这么好的生意,为何您不亲自经营,却让给我们卫氏铁坊?”
果然是老狐狸级的商贾,还算是有点眼光,并未被利益完全冲昏头脑。
秦风收起了轻视之意,拱手道:“一来嘛在下不方便,二来,也没有时间打理这些俗事。另外,这火镰是要用软钢制作,思来想去还是贵坊来做更相宜。”
梁安之心中一动,他试图从秦风的言语中找到些许信息。
不方便?哼,权贵官宦之家是不屑于跟商贾为伍,也不屑于行商贾之事的,肯定不方便。
没有时间?这也可以说的通,整天忙于朝廷大事,肯定没工夫打理这些了。
不过这两点都是托词,虽然上层人物鄙视商贾,可是他们又离不开商贾,他们需要商贾给他们输入钱财。
倒是最后一条,才算是说到重点。
恐怕是你们手中没有我们卫氏铁坊这么便宜的钢铁材料才是主要原因吧?
嗯,如此推算的话,秦风这少年人说的倒是可信度极高的,这生意做的来。
打定主意的梁安之,拱手笑道:“秦小郎果真爽快人,那好,老夫代替我们卫氏铁坊做主,这单生意接了。”
他随即又赔笑的问道:“但不知秦小郎欲作价几何?”
秦风的想法是能把火镰之法作价五千金,应付过目前的困局就可以了。
不过秦风也知道,生意人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念及此,秦风放下手中的茶汤,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意思是开价一万金,然后就等着梁安之拦腰一刀的砍价。
哪知道,梁安之面色一滞,露出为难之色:“呃,秦小郎您开价十万金,老夫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我要回去禀明我家主人才可以。”
我靠,十万金?这乐子大了。
秦风有点傻眼,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真笑不出来了,太震撼了。
他真没敢开价十万金,这个价格是梁安之给的。
就在他面色一变之际,梁安之心里慌乱的一批,这么好的生意可千万别黄了啊。
他连忙上前拱手道:“秦小郎容老夫解释一二,不是我不能一下答应您,而是我现在可以调动的只有五千金,剩余的九万五千金我要向我家主人禀明之后才可以。
所以,还请小郎君容我些时间。”
他能不急吗?秦风的身份据他的推测肯定不简单,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但看他对于吃这么讲究,就是最好的佐证。
另外,他拿不准秦风的身后究竟是何方大神。他知道,这些隐藏在背后的大人物可是最讨厌讨价还价的。
但凡是有一点他们不满意的地方,拿捏他们这些商人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秦风心里都要乐开花了,不过还是叹了口气:“唉!既然梁翁如此说了,那在下也不能驳了您的面子。
这样吧,先把那五千金给我,剩余的晚些时日交割也无妨。
不过......”
梁安之听秦风的口风松动,心下大喜:“不过什么?请秦小郎直说当面,但凡是老夫能做到的无不应允。”
秦风就把铁锅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并未告诉梁安之铁锅的作用。
梁安之眉头舒展,要说别的他或许还真的得费些功夫,可是要说这打造铁器,这是他的老本行啊。
可是,他有点搞不懂为何秦风要一套这玩意,也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吩咐下人去打造的时候,特意嘱咐要多打造一套。
只要东西制作出来了,迟早能摸清楚用途。
梁安之这个时候,凑过来给秦风添加了茶汤,趁机笑道:“秦小郎,现在是否可以把火镰的制作之法说出来了?”
秦风这才把画在麻布上的火镰图样拿了出来,“此物为关键,需用软钢制作,火石的话就用鹅卵石,火绒是用艾蒿制作的。
另外我要告诉你的一点是,鹅卵石你要加工一下,最好磨制成奇形怪状之物,另外能够染色的话最好。
不让别的商家摸清底细,就没有模仿的机会。您说呢?”
梁安之手中拿着图样,激动的山羊胡撅着,眼睛瞪的溜圆。
说话声音都带着颤音:“这可真是好东西啊!秦小郎所言甚是,商家的秘密不能轻易泄于外人知晓,老夫懂。”
第0005章 奴隶也是人
有了图样,火镰很快就打造了出来。
梁安之派人找来鹅卵石和火绒,当场验证了一下。
果然好使,鹅卵石在火钢上摩擦,火星四射,只几下的功夫就引燃了艾蒿。
梁安之心里激动的砰砰的剧烈跳动着,差点心律过快晕厥过去。
他盯着火镰,两眼冒光。
钱,这可是钱啊!每一个火镰售卖二十钱,大汉每家每户按一个计算的话,这将是多少钱?况且携带方便,使用便捷,怎么可能一户只买一个?如果人手一个的话......他不敢想了......
富可敌国四个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突然他浑身一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如此巨额的财富面前,是个人都会心动的吧?
这要是被别的人惦记上了......
不行,这事儿得赶紧禀报主人,最好是跟朝廷合作一起来搞,否则的话,这就是招祸的根源。
“来人,派人给老夫盯紧了那秦小郎,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顿了一下,叹口气改口道:“算了,还是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赶紧给老夫备马,我要火速赶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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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金说起来没有多少概念,但是如果说两千多斤重量的话,那就比较直观了。
用葛翁的牛车拉,这明显不太现实,况且牛车上还有采购的生活物资呢。
幸好梁安之比较会来事,直接送了秦风一辆马车。
马车虽然价值不菲,但是跟秦风的豚肉炮制之法和火镰制造之法相较简直就不值一提。
秦风完成了既定目标,成功兜售火镰,心情已经跟来时大不同了。
人在心情愉悦的情况下,走路都是发飘的,秦风也不例外。
正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行来有些忘形。
他是第一次驾驭马车,虽然葛翁教了他方法,也尽管拉车的马都是性情温顺的驽马,可是新手就是新手。
秦风正驾驶着马车粼粼前行,突然在前方马行街的拐角处,蹿出来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之人,一个躲避不及,被马车撞倒在地。
秦风大惊,赶忙紧急勒停马车。
幸好速度不快,这要是刹不住车,从他身上碾过去,小命就交代了。
就在秦风跳下马车想要上前查看伤者情形时,马行街里几个手持皮鞭、棍棒的大汉呼啦啦冲了出来。
为首一个浑身油腻之人,挥动手中的鞭子朝着那倒地之人就是狠狠的一下。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贱奴,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
这一鞭子抽的可不轻,直接从那人身上带走了一块衣服碎屑。
秦风看的真切,那人后背上顿时就起了一条红红的梗子。
不过那人倒也坚强,愣是一声没吭,而是怒目而视的盯着抽打他的大汉。
华夏自古不缺乏看热闹之人,街上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儿,沿街之人迅速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其中一个貌似是熟悉情况的,他得意洋洋的跟身边的人介绍着:“看了没,这小子还真是个犟种,这个月都跑了八回了吧?
每一次都被张屠户抓回去打的半死,可他不知为何一旦瞅到机会还是要逃跑。
还真是个怪人嘞!”
另一个人补充介绍道:“这小子是山民,被猎户从山里抓来卖给张屠户的,你看他一身腱子肉就知道,干起活来绝对能顶的上一头牛。”
边说边赞叹了一句:“真好!”
先前说话那人不屑一顾的耻笑道:“好啥啊,可惜是个哑巴,三棍子敲不出来一个闷屁,还老爱逃跑,谁买了谁倒霉,一个看不住就溜没影了,没看到张屠户整天的发牢骚,肠子都悔青了吗?”
人群中传来一阵讥笑之声。
那张屠户面色难看之极,显然人群中的议论他听到了。
于是满腔的怒火,都集中到手中的鞭子上了。
他把鞭子抡圆了,高高的举起在空中,劈头盖脸的就要往下落。
“住手!”
秦风上前一步拦在张屠户前面。
这是要往死里打的节奏,他娘的,这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
秦风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再也不能忍受了。
山民,也就是没有户籍之人,说白了就是黑户。
在这个时代,山民就是奴隶的代名词。
这些人是不被当成人看的,他们不能光明正大的走上街头,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深山老林,既要跟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还要防着猎户以及官府的抓捕。
官府是有悬赏令的,抓到一个山民五十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量的猎户就是靠着这个赚钱的。
山民形成的原因很多,有的是交不起赋税举家逃亡,有的是触犯大汉律令逃入深山,也有的本身就是奴隶,不堪主人的虐待偷跑出来的。
等等,反正原因是不一而足。
张屠户被秦风吓了一跳,举在空中的鞭子硬是没敢往下落。
秦风穿着不俗,还赶着一辆豪华马车,这样的主非富即贵,可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他连忙解释道:“贵人,这小子是我买来的奴隶,屡次三番的逃跑,你说气人不气人?
另外小人真是要感谢您,不是您的话,我还抓不到他呢。
您尽管走您的,莫要为这下贱之人染了不快。”
言外之意就是,你是贵人,这小子是个奴隶,你们两个人的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俗话说穿新鞋不踩狗屎,干嘛要管这事呢?
这就是阶级对立之下,人的普世价值观。
秦风冷哼一声:“奴隶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倒在地上的那人,闻言身子猛的颤了一下,他扭头看向了秦风,眼中充满了复杂之情。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奴隶发音,一时动情之下,他湿润了眼眶。
张屠户有心反抗,可是又不敢,只是懦懦的道:“这......这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下轮到秦风语塞了,可不咋地,在奴隶制度没有彻底的废除之前,奴隶就是牲畜,根本就不能算人,只是主人的一件工具罢了。
这时,围观人群中有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了。
秦风本想就人权问题高谈阔论一番呢,可是一想情况不对,硬生生的把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跟这个时代主旋律去抗争,这就是找死。
好吧,既然不能明面上硬抗残余的奴隶制,那就曲线救国吧。
“你多少钱买的这个奴隶?转卖给我吧!”
他说的很是斩钉截铁,根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此言刚一落,张屠户眼中便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
可能是由于太激动的缘故,他有些慌不择言:“回禀贵人,这奴隶我是六......哦不,八十钱买来的。”
他话音还未落地,人群中一阵嗡嗡之声。
有人小声道:“张屠不愧是黑心烂肺的人,明明是六十钱买来的,张口就给这小郎要八十钱。
不但不赔钱,反倒还赚钱了。”
有人附和道:“可不咋地,这厮平常有气没处撒的时候,就拿这奴隶发气,把人家当人肉沙包打。
张屠户又是个下手没轻重的泼皮,这哑巴奴隶肯定有内伤。
我估计,肯定活不多久了,这小郎亏大发了,白白的浪费钱。”
如此芸芸的话,说了一大堆。
秦风听在耳中,毫不在意。
他微微一笑道:“我给你一百钱如何?”
张屠户幸福的差点晕过去,连连点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从现在开始,他属于您了。”
秦风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让这奴隶给你一嘴巴如何?”
第0006章 我真的很丑吗
让奴隶抽一巴掌,这么劲爆的事情,霎时间在围观人群中引起了轰动。
张屠的脸色憋成了猪肝色,胖乎乎的大脸盘子上的肉都在突突的跳,额头上的青筋也鼓起来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该死的贱奴打从买回来开始,就没有给他半点的回报,白白的损失了六十钱不说,为了不让他饿死还搭了很多的糜子饭。
如果能够脱手,也算是及时的止损了。
况且一百钱的出价,他已经是大赚了。
但是要让奴隶抽自己一巴掌,屈辱啊,天大的屈辱。
可是这价格实在是让人心动呀!
“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话。”秦风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贵人,这贱奴吃我的喝我的两个多月,您还要我承受如此的屈辱,我可是亏大发了......”
“两百钱!”
“来吧,该死的贱奴。”张屠这一次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脱口而出,而且心甘情愿的把脸伸在了那奴隶面前。
财帛动人心呐!两百钱是什么概念?石米三十,以此衡量就很直观了。
两百钱在富人手里不算什么,可是在普通百姓之家,够一家老小嚼咕几个月的了。
那奴隶汉子傻眼了,尽管他眼中的火焰都能把张屠给吞噬了,但是他没敢动手。
“你不是恨他吗?现在你是我的奴隶了,我让你打。”
有了秦风的命令,那奴隶再也不犹豫,起身,挥手,“啪”的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了张屠的脸上。
张屠庞大的身躯,被奴隶汉子抽的在原地转了一圈,脸上瞬间印上了一个红红的巴掌。
疼的他一咧嘴,吐出一颗后槽牙来。
秦风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给了张屠,里面不多不少两百钱,这是葛翁给他花销用的。
“会驾车吗?”秦风看着奴隶问道。
奴隶使劲的点点头。
“好,以后你就是我的马奴了,现在,赶上车回家。”
说完,秦风上了马车。
只见那奴隶,走到驽马近前,轻轻的抚摸了一会儿马脖子,马儿好像很受用似的,唏律律打个响鼻。
得到马儿的回应,再看那奴隶,一跃跳上马车,双手一抖缰绳,马儿撒开四蹄,车轮滚滚渐行渐远。
张屠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喜滋滋的从地上捡起那颗发黑的后槽牙。
“不但赚了这么多钱,还把折磨耶耶这么久的坏牙给解决了,这下可真赚大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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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翁看着秦风从一辆豪华的马车中跳了下来,笑呵呵的走到他面前,都有点不敢相信。
“小郎,这马车?”
“咱们家的。”
“那赶车的呢?”
“我新买的奴隶,咱们家的。”
“车里的箱子?”
“嘘,里面是五千金,也是咱家的。”
扑通,葛翁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小郎,多少......?莫要玩笑。”
秦风赶紧上前搀扶起葛翁凑近耳边:“五千金,后续还有九万五千金交割呢,财不外露,赶紧回家再说。”
葛翁瞪大了眼睛,突然,哏喽一声背过气去。
搞的秦风一阵手忙脚乱,掐人中、按虎口、抹前胸、捶后背,好半天,葛翁才算是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葛翁容光焕发,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那奴隶道:“赶紧下来,老夫要亲自驾驭马车,这辆牛车交给你。”
奴隶坐在马车上纹丝不动。
葛翁上前一把抓住奴隶的衣前襟往下拖拽,可是任凭葛翁使出吃奶的力气,那奴隶愣是没动分毫。
“你来驾驶牛车,让葛翁与我同乘。”
秦风只一言,再看那奴隶,从马车上一跃,跳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走到牛车旁。
“葛翁莫生气,这奴隶是我买来的,现在只听我的。不过回去之后,我会调教他的。”
听小郎如此说,葛翁的心气儿这才顺了。
奴隶是认主人的,听小郎不听自己的,只能说明这个奴隶是个守规矩、听话的好奴隶。
一路之上,走走停停,葛翁驾车没敢太快,他要牛车走在前头,那车上采购的可是小郎喜欢吃的东西。
还有,这年头逃奴多的很,小郎不识货,万一买的是生奴(没调教好的奴隶),中途跑掉了可就不好了,千万不要被他顺从的假象迷惑住了。
所以,他要让牛车和奴隶一刻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紧张了一路,总算是到家了,葛翁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卸货的时候,那半扇豚肉,在那哑巴奴隶的手中似玩物一般,轻描淡写的就扛了起来,手里还不忘记拎一些轻便的装着时令菜蔬的袋子。
这可把葛翁给喜坏了,连连夸赞小郎眼光真好,这个奴隶买的真值。
干起活来,就跟牛犊子似的,貌似一点都不知道疲累。
他哪里知道,这奴隶原本在张屠家认着被打死都不带动的,还时不时的瞅准机会就逃跑。
三石大米,十几样的菜蔬,还有豚肉,装了满满一牛车。
可是这如小山一样的东西,在奴隶的手中很快就卸完,而且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连汗水都没见。
秦风可是惊讶坏了,此人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如若投效军伍的话,那绝对是个冲阵的好手。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惜你是个哑巴,也无法诉说。”秦风很是惋惜的道。
葛翁恰逢其时的走了过来,“小郎,就叫他丑奴吧,奴隶哪里配的上有名字,有个代号就已经是主人高看一眼了。”
秦风哑然,奴隶还真是没人权啊。
该死的残余奴隶制,这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哦。
同样是人,可是有人高高在上,有人贱如蝼蚁,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命权都不能保障,被当成牲畜一样的交易、虐待。
不,甚至连牲畜都不如。
耕作的牛马骡劳累一天了,还有一口草料等着呢。
可是奴隶呢?只要饿不死就行,他们做着最辛苦的活,可是得到的待遇却是最差的。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挣扎在死亡线上。
秦风是同情、怜悯奴隶的,可是又无法跟大时代去抗争,这就纠结了。
管不了别的,就顾眼前的吧。
秦风叹了口气:“以后你就叫丑奴了,记住,你是我的马夫,不过你记住一点,我不会虐待你。
还有,如果你感觉这里待的不舒服,要是走的话我绝对不加以阻拦。”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奴隶,突然跪倒在地叩头:“马夫丑奴多谢主人恩典。”
“咦?你不是哑巴?”
“我只是不愿意说话而已。”说到这里,他挠了挠头弱弱的道:“小人有句话想问主人,我......真的很丑吗?”
第0007章 三口之家
丑奴还真不丑,葛翁给他烧了一瓮洗澡水,他清洗干净以后原本脏兮兮的形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皮肤黝黑,剑眉虎目、满脸刚毅之色的壮汉。
他那散发着健美先生气息的腱子肉,以及那八块腹肌,看的秦风都艳羡不已。这应该是长期劳作锻炼出来的。
不过,却是满身的伤痕,看起来有点让人触目惊心。
丑奴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就从这累累的伤痕来看,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葛翁震撼了,“孩子,你这一身的伤疤怎么来的?”
不过说完他就后悔了,还能是怎么来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葛翁也是苦命人,当初如果不是遇到秦元太,他的命运不会比丑奴好。
“张屠户打的。”
丑奴言语很少,简练干脆。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葛翁抹着眼泪走了,他应该回房悲天悯人的哭上一鼻子,这是准的,秦风敢打包票。
“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秦风率先打破尴尬。
“回主人,没有名字,丑奴很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肯定有自己的名字,不过出于某种目的隐瞒不说罢了。看来,他还是没有对自己彻底的放下戒备。
另外,他肯定有自己的故事,秦风认为。
可是看着惜字如金的丑奴,秦风并不打算寻根问底。
在张屠户家他被人认为是哑巴,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他能够肯对自己开口,这就是进步,这说明他正在接受自己。
同是苦命人,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
比起来丑奴,或许秦风更苦一些,最起码丑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牵挂的人,要不然,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
可是自己呢?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占据了一个还算是说得过去的身份,但是讲真,他才是那个最孤独、最寂寞的人。
丑奴很纳闷,为什么主人突然之间就变的伤感起来了呢?
是的,秦风心头没来由的就是一阵酸楚。
在原来的世界,他有未竟的事业,有倾心牵挂的人,有父母、亲人和朋友,可是在这里呢?
孑然一身......
有人化伤感为力量,不过秦风却是化为食量。
当天晚上,秦风亲自下厨用铁锅做了几个菜,其中最硬的一道菜就是红烧肉,尽管是因为条件有限,阉割版本的。
可是配上浇了肉汤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吃起来着实别有一番滋味。
蹲在门后,大口吃着肉丁配米饭的丑奴,做梦都不敢想,他有朝一日能够吃上如此可口的、精美的饭食。
大米饭还有肉,这是神仙的日子,这种日子只有在梦里才见过。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偷偷的使劲的掐自己的大腿。
疼,真疼,这不是梦,是真的。
丑奴大口的扒拉着浇了肉汤的米饭,脑袋都要埋进偌大的陶碗里了,此刻他的热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在洁白晶莹的米粒上,吃进嘴里咸咸的......
奴隶,低贱的连基本的生命权都不能把握的奴隶,竟然吃上了大米饭,竟然吃的跟主人一样的食物,而且还是主人亲自下厨做来的。
这是上辈子烧了多大的高香,恐怕祖坟都要冒青烟了吧?
尽管他不知道祖坟在哪里,这很悲哀,但是他就是这么固执的以为。
葛翁是端着碗回库房吃的,库房的地窖里藏着五千金,这是他的命根子。
小郎把看守库房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就算是老命不要也要保证小郎赚来的钱安全。
他的卧榻就在地窖入口的正上方,他认为这是很好的掩饰手段,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现在的他可是躺在一座金山上睡觉,这种幸福的感觉简直太奇妙了。
盘腿坐在卧榻上,他大口的吃着红烧肉,艾玛,真香,怪不得小郎执意要他买来。
他敢打包票,这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豚肉。
哪怕是在长安的时候,那个时候老主人还在世,也是没有吃过的。
另外,他敢断言,这么好吃的豚肉,恐怕老主人也是没有享用过的。
这竟然是小郎亲手做出来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他并没有怀疑,因为小郎自幼就是手不释卷,今天刚用从简牍中所得的无上妙法赚了十万金。
所以,小郎能够做出来前所未见的美食,这一点都不稀奇。
葛翁就是这么容易满足,身边守着小郎,肚子里有食,身上有衣,这就足够了。
秦风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把最后一点肉汤都倒进碗里就着大葱填进了肚子里。
饭后,丑奴很是有眼色的做着善后工作,清洗碗筷、打扫卫生,他在用自己勤劳的表现,证明自己是个好奴隶,要不然真的对不起主人的这顿晚餐。
家里就两张卧榻,准确的说就一个,还是秦风睡的这个。
葛翁睡的那张是缺胳膊少腿,东拼西凑出来的。
而丑奴则睡在了马厩里,干草堆掏出一个洞,直接就钻进去了,看他熟悉的样子,秦风就知道他肯定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只是可惜了葛翁奉献出来的衣衫了,恐怕明日又是脏兮兮的。
并非秦风苛待他,而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这是丑奴的习惯,勉强不来。
马厩里梁安之送的那匹驽马和大黄牛分列两厢,各自悠闲的吃着草料。
秦风叮嘱了一下丑奴,照管好牲口,就出去了。
他有些受不了草料加牲口粪便的味道,也不知道丑奴这家伙的鼻子是什么做的,他竟然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安身。
甚至秦风都有点怀疑这货是不是有鼻炎,根本就闻不到这种复合气味。
秦风沿着院里青砖铺就的地面,溜溜达达的散步消食,晚上吃的太多了,有点消化不了的意思。
此时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干净的夜空深邃浩渺,连一朵云都没有,真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屋顶的茅草映入眼帘,有些碍眼,没来由的破坏了秦风欣赏星空的雅兴。
明日里一定请来匠人把房子修葺一下,还有那一百亩地也得整理出来,总不能一直荒废着吧?
可是种什么呢?这又是一个烦人的问题......
第0008章守财奴葛翁
这座田庄秦朝之时就有了,据说还是大秦一个皇族成员的产业。
刘亭长一朝得势,入主汉宫之后,为数不多的皇族成员(胡亥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镇压宗室,屠杀兄弟姐妹)死的死逃的逃,这就成了无主之地。
后来朝廷接手转卖牟利填充国库,秦元太接手这座荒废的田庄不是为了利用开发,而是为了做生意开路,因为他是从一个权贵手中拿过来的,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接盘侠。
这片田庄,其实房屋的主体还是很好的,这真的得赞美古代工匠了,秦砖耐腐蚀可真不是盖的,风吹雨打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坚挺,实难想象在当时的条件下,他们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
秦风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换个房顶罢了,大梁还是好的,皇室产业,所用都是上好的木料。
这座田庄整体来说非常好,就是椽子腐朽的厉害,瓦片也不行了。
更换这些葛翁算下来一金就足够了,甚至连匠人们的餐食都包括在内也不会超过万钱。
秦风是说干就干,反正现在手头的钱多的很,还有五千金在地窖里躺着,况且梁安之还欠他九万五千钱呢。
匠人到的时候,秦风看到有木工匠人,于是画了一些图纸交给他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照图纸打造。
只要是能打造出来,赏金不在话下。
这是一套家具图,八仙桌子、罗汉床,高脚太师椅,茶几等,最重要的是秦风把雕花架子床都给弄出来了。
营造大匠周傅接过图纸的时候不以为意,一个毛孩子能有什么高招?难不成还能比我们公输子一派还要高明不成?
他是公输子的传人,虽然不是公输家的直系子弟,但也是得到公输家真传的弟子,要不然也不敢在蓝田一带开门立户。
当他仔细看过之后,细细的一咂摸,大惊失色,这样的奇思妙想,实在是太过于骇人。
“小郎君您这图样是哪里来的?莫非您跟公输家有关系?”
秦风一愣,随即释然,公输家?不就是鲁班一系嘛!
天下营造行业的鼻祖,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所有营造匠人都得尊称他一句祖师爷。
“我可跟公输家扯不上关系,这些都是我胡思乱想出来的,觉得有趣,就准备打造出来。”
周傅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胡思乱想?太鬼扯了吧?
他自幼学徒,到今年四十有六,在这行当里打拼了几十年,也没见想出来什么。
打死他都不信秦风说的话,哼,别想骗我,你后面肯定有高人在指点,别想一句胡思乱想就打发我?
这就要说古人的真性情了,遇高人岂可失之交臂,这个理念是他们与时俱进、取长补短的不二法门。
他暗暗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秦风背后的“高人”。
哪怕是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可以的,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把老师请过来。
高人不见自己,总不能连公输家的人都不见吧?
要知道,天下营造出鲁班,这是举世皆知的,哪有不敬先人之理?
想到这里,周傅呵呵一笑,“小郎君玩笑了,这等绝妙的图样,必是出于大师之手,在下周傅恳请您引荐一下尊师可否?”
尊师?秦风哭笑不得。
还是引起误会了,他都有点后悔拿出图样了。
谁能想到周傅这家伙还是个属牛皮糖的,粘上就甩不掉。
这上哪里给他弄个尊师出来?
秦风严肃的道:“周大匠,我想你真误会了,这真的是我偶然所得,信手涂鸦之作而已,爱信不信。”
周傅是万万不信的,他还想在追问什么,可是秦风扭头就走,根本不给他在问下去的机会。
周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年轻人,还急眼了。
你越是不说,越是掩盖,却越是说明正有其事!
还是太年轻啊,心态不成熟,这下露馅了吧?”
看着秦风的背影消失,周傅小心翼翼的收起图样,“反正时间有的是,早晚有一天你会说的,我就不信我的诚心还感动不了你?”
想到这里,周傅招手叫过来自己的徒弟:“吩咐下去,这次的活很重要,在加快进度的前提下,一定要保质保量的完成。
还有,你们几个带上工具,跟我一起打造一批家具。”
所有弟子心中都倒吸一口冷气,师傅今天不对劲啊!
这秦小郎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劳动师傅他老人家亲自动手?
要知道,师傅这几年来几乎就不在动手了,最多也就是动动嘴,指点他们一二,所有的活计都是他们几个弟子完成的。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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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围着田庄转了一圈,回来之后,看到匠人们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
就把周傅刚才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葛翁烧了一大瓮开水,放置在庭院中央,这是秦风嘱咐的。
这些开水是专门为匠人们准备的。
秦风认为一定得有东道主的热情,总不能让匠人们劳累了半天,连口开水都喝不上吧?
不过他还真是有点热情过头了,那些挥汗如雨的匠人可不习惯喝开水。
一是他们喝生水习惯了,二来周大匠要求的严格,要赶工,哪有时间捧着热水喝?
这就很尴尬了,秦风看着匠人们过来,很是热情的招呼。
但是他们却走到水井边,打上水咕咚咕咚就开始喝。
葛翁没好气的嘟囔:“小郎您也看到了吧?
老奴说不用,你还生气,说我小气。
老奴说他们这些下苦之人爱喝凉水,你还不信。
这下您看到了吧?白白的糜费一大捆干柴,那可是两枚铜钱买来的呢。”
面对葛翁的牢骚,秦风呵呵一笑。
葛翁就是心疼钱,啥也不是。
“怎么跟你说呢?生水不干净,喝了容易腹痛,腹泄。
我警告你,以后你也不许在喝生水,家中有茶饼,你尽可以拿去喝。”
葛翁一咧嘴,声音都提高了个八度:“茶汤?那是贵人才有的待遇,老奴这贱体,恐怕无福消受。
那么金贵的茶饼还是留着小郎享用,老奴就免了吧。”
秦风眼前一亮,有办法了,不是不喝开水吗?
那放进茶饼,弄成茶汤呢?
葛翁说的好,茶汤是贵人才有的待遇,现在让他们这些匠人们也享受一下,打破头也是有可能吧?
“丑奴,去把茶饼拿来泡进开水让工匠们喝。”
丑奴应声而动。
“不行,那茶饼金贵着呢,那可是卫氏铁坊梁管事送给您的,怎么能这么糟践?”
葛翁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反对。
肉疼啊!心也疼。葛翁都要暴走了,这小郎怎么能这么浪费东西呢?
给这些苦力喝,平白的辱没了茶汤。
秦风面对葛翁这个守财奴,真是头大。
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安抚:“葛翁,你也希望咱们家早日修葺好,早日步入正轨吧?”
葛翁使劲的点点头:“昂。”
“那匠人要是因为喝生水闹病,是不是会耽误工期?”
“对。”
“所以……”
“那也不行,茶汤,多金贵啊!小郎喝多少都可以,他们不行,他们凭什么跟小郎享受一样的待遇?”
就在这个时候,周傅出现了:“那如果是免费把房屋给你们修葺一新呢?”
葛翁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那还差不多……”
第0009章 丑奴的心事
秦风和葛翁的对话,周傅听的真真切切。
没想到此子还藏着一颗博爱之心,越来越看不透了。
于是就在一瞬间他做出了个决定:免费给秦风修葺房屋。
只要不花钱,葛翁就是满足的,别看茶饼金贵,但那是梁安之送给小郎的,没花家里的一个钱。
能够不花费一个钱,用些许茶汤换来这么大的好处,真得偷着乐了。
“周大匠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免费给我们家修葺房屋,红口白牙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葛翁还特意的确认一下,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有意思。
周傅呵呵一笑:“在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做那食言而肥的事?”
葛翁激动的道:“小郎您听到了没,周大匠可是开金口许诺了。”
秦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葛翁,无功不受禄。再说了那些匠人们就靠着做工赚钱活人呢。
没了工钱,他们一家老小吃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秦风的目光看向了周傅。
葛翁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秦风狠狠的瞪了一眼,只好把所有的不满憋回去了。
小郎真傻,放着便宜都不占,这可是一万钱呢,放到一起都是好重的哦!
不贪不占,不为利益所动,心有仁念,体恤下人,此乃君子品行。
周傅心下大为赞叹。
“秦小郎莫要误会,也不要责怪葛翁,这都是我的主意。
在下也非那刻薄寡恩、虐待下属之人,您尽可以打问,这些匠人原本食不果腹,自从入我匠作坊之后,再也不为生计发愁,我敢拍着胸脯保证。
另外,我之所以给您免费修葺房屋,是有条件的。
我想征得小郎的同意,让在下拥有那份家具图样的使用权,不知您意下如何?”
周傅有自己的算盘,他刚才跟一帮弟子们仔细的研究了秦风所画图样。
这秦小郎,哦不,应该是他背后那人,想法之奇特,理念之超前实在是让人拍案称绝。
别的不说,就说那雕花架子床,简直堪称前无古人。
恐怕公输家的设计理念也未必能超越‘这人’。
周傅从第一天当学徒开始,就迷上了这一行,现在见到“如此瑰宝”,如果错过了,实在是不甘心。
周傅很激动,也很忐忑。
秦风能答应吗?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原来如此,感情这家伙看上了自己所画的图样。”秦风看了看周傅,“这份图样如果能给你和你的下属造福,那你尽管拿去。”
秦风深知像周傅这样的行业翘楚,他看过的图样肯定都记在心中了。
这年头又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就算是他不同意,人家也能轻易的仿制出来,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出去,落个实惠。
“真的?”周傅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我代替我们营造坊三百余口老小谢谢您,有了您的这份图样,彻底解决他们的生活状况,指日可待也。”
说着,就要给秦风行礼。
秦风赶紧搀扶,“周大匠万万不可行此大礼,莫要折煞小子。”
周傅激动的老泪纵横,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小郎高义,在下也不能做那无情之人。说实话,您那份图样,一旦打造出来实物,必定会名闻长安。
这样吧,修葺房屋免费,另外,一旦卖出去之后,所得利润的三分之一归于您,不知意下如何?”
葛翁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撼,他没有想到小郎信手涂鸦之作竟然能换来如此回报。
不但修葺房屋的一万钱可以省下来,还能够从周大匠手中赚取三分之一抽成。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第二感觉就是,坏了,小郎的火镰取火法可是价值十万金的,而周大匠才给三分之一,貌似小郎还是亏了。
人就是这样,只会对具体的金钱有量化概念。
十万金听起来怎么也比三分之一要高大上,在葛翁的眼里,这明显就是两个不可同日而语的数值。
他刚要提醒小郎不要答应,但还是晚了。
只见秦风微微一笑,点头道:“就这样吧,只要你那几百人能衣食无忧就可以了。”
秦风也不是圣人,没想教化天下,也不想泽被苍生。
能够在赚钱的同时,兼顾几百人的福祉,让几百人过上好日子,他认为这已经足够了。
帮人也有个底线,在能力范围内的,力所能及的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但是能力之外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上有官府,有朝廷,有皇帝陛下,为万民某幸福那是庙堂老爷们的事情,他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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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翁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他认为周傅这家伙不是好东西,三言两语就哄骗走了小郎的图样去牟利,才给了自己家三分之一。
话说,这三分之一到底是多少钱啊?
唉!小郎到底是个心善的,不如周傅老奸巨猾。
不过小郎已经跟人家达成一致,他也无法改变,只得一个人吹胡子瞪眼睛的生闷气。
丑奴把茶饼放进大瓮中搅拌,冒着热气的、清澈的白开水,逐渐的变得金黄金黄的,一股清香飘散出来,闻之若醉、沁人心脾。
小郎说了,这茶汤,任何人都可以喝,那岂不是也包括自己?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拿起大碗盛满,然后一溜烟的跑到马厩。
一个人蹲在门口,吸溜吸溜的喝了起来。
入口生津,唇齿留香,怪不得贵人们都喜欢饮茶汤,这滋味,啧啧,真是太好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茶汤,喝着喝着丑奴不由自主的流下两行清泪。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就在一天之前他还在生命线上挣扎,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张屠的棍棒之下。
可是自从遇到小郎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尽管小郎的马车差点把他撞死,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怨怼之意,反而是满满的感恩。
说实话,这种变化是丑奴从来都不敢去想的。
不但亲手抽了张屠一个大大的耳光,解了胸中的仇气,还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精致生活,现在连金贵的茶汤都喝上了。
唉!也不知道妹妹的生活过的怎么样了?要是她也能来这里生活的话该有多好呀......
第0010章 新家新面貌
十天的时间不算久,三进院落的房屋换顶工程全部竣工。
修葺一新的田庄,骤然间换发了新的活力。
周傅还让人在院里砌了一个花圃,移栽过来一些月季花,马上就大变样。
而新式家具的打造也进入了尾声,正在做最后的组装。
同时,门窗、廊柱全部也都刷了漆。
另外,围墙上也按照秦风的要求刷了白灰。
原本破败不堪的田庄,现在彻底的改头换面,逼格一下子就提升了几个档次。
葛翁很兴奋,他早已经把先前的不快抛之脑后了,“这院子修的,啧啧,真漂亮。”这是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无论走到哪一进院子,都要夸赞一番。
葛翁是满意的,是欣慰的,不时地捋着花白的胡须巡视着。
这里是他的领地,他要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葛翁走起路来肚子里的水咣当咣当的,就如同大黄牛饮饱了水走路是一样的。
这十来天,他肚子里装满了茶汤,连大米饭、红烧肉都吃的少了。
用他的话说,自己少吃一些,就能够给小郎省下不少呢。
其实秦风明白,他就是舍不得那些茶汤全进了营造匠人的肚子里。
话说葛翁这些天,守着一大瓮金黄飘香的茶汤,时不时的就要来上一碗,讲真,这段时间,茅厕里的两个大木桶都成了他的专属了。
而且,他还特意的叮嘱丑奴,一定要看好木桶,这些是以后肥地用的可不敢弄洒了。
丑奴也是个铁憨憨,他竟然守在茅厕门口,很是忠实的执行葛翁的命令,也幸亏茅厕跟马厩离得不远,他还抽空可以喂一喂马牛,清一清牲畜粪便。
秦风对于这个执拗而又抠搜的长者,只是报以无奈的苦笑,只要他高兴,一切都随他。
房子修好了,窗明几净的看着就让人心情熨帖的很。
随着匠人们的撤去,热闹了十来天的田庄一下子变的沉寂起来。
主房里的家具齐全,都是按照秦风的图样打造的。
葛翁和丑奴也有了自己的房间,门房不用说被葛翁占据了,看守大门这是他专属的权利,是小郎赋予他的,丑奴别想跟他抢。
而丑奴则住进了耳房,这间房不大,放了一张架子床后就显得空间有些拥挤。
不过丑奴很满意,别说是床了,就算是睡地面他也是幸福的。
什么时候他想过,自己能单独拥有一间房?恐怕梦里面也没有。
现在小郎把这间耳房赏赐给他了,这里就是属于他的独立的空间。
铺盖都是崭新的,还有,小郎让人给他做了两套新衣衫。
一开始他不敢要,可是小郎说了,就算他是秦家的奴隶,但是也得有秦家奴隶的风范,不能给秦家折了脸面。
穿的破破烂烂、浑身脏啦吧唧的,这是给秦家脸上抹黑。
天呐!这简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自古以来,谁会拿奴隶当人看?谁会在乎一个奴隶是干净还是腌臜?
他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初见秦风之时的画面,耳边又响起秦风的那句:“奴隶也是人。”的话来。
丑奴默默的擦掉眼角的泪水,犹豫了一下,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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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事情弄好了,田地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
葛翁的意思是种糜子,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糜子有这么深厚的感情,软糯的大米饭不香吗?
葛翁有自己的理由:“现在已经错过农时,麦子是不用想了,可是那么多田地总得种上粮食,不然的话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也对,秦风承认葛翁说的有道理。
但是他可不想全部都用来种糜子,他有自己的想法。
拿出来一些地,移栽一些果树,弄一个小果园。
待到收获季节,果香满园,酿造一些果子酒,这小日子过的不要太幸福哦,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最好是在挖上一个大池塘,养点鱼,在顺便养点鸡鸭鹅,没事的时候钓钓鱼、弄只烤鸭、叫花鸡、铁锅炖大鹅解解馋。
还有,养点牛啊、羊啊之类的,在种点菜......他完全是按照玩过的一个偷菜的游戏设想的。
只要自己的目的达成,剩下的地就交给葛翁,随便他怎么折腾。
设想是很美好的,可是现实却是很残酷的。
葛翁兴冲冲的去找人手去了,可是却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该死的老天爷,前阵子一场倒春寒,可是毁坏了不少青苗,农人们都在自己家地里忙活,根本就没人愿意帮忙。”
秦风知道,不是没人帮忙,肯定是葛翁给人家的价格不合适。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要让葛翁做到大把的撒钱,比杀了他还难。
今日眼看就要天黑了,秦风决定明日里亲自去找人,大不了去官府买点奴隶回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葛翁从小把他带大,待他如亲人一般,能有多大的坏心思呢?他就是穷怕了,不舍得花钱而已。
这就跟大多数的老人一样,儿女赚了钱,给他也只是放着,不舍得花费。
所以,秦风并不打算责备他什么。
晚上秦风做了一锅排骨汤,香味飘出去老远。
丑奴闻着味就过来了,他依旧是蹲在门口,直眉楞眼的盯着锅里上下翻滚的汤水流口水。
小郎还真是个妙人儿,脑子里似乎有着数之不尽的奇思妙想之物,就拿这手庖厨之术来说,当今世上能出其右者少之又少,恐怕根本就是没有。
还有,他从不让葛翁和自己掺和做饭的事情,有一次他想帮小郎,可是被小郎一脚踢到屁股上,撵的远远的。
之后,小郎做饭,他就再也不敢往前凑了。
而葛翁则坐在灶台前面烧火,只要他在家,这个活永远也轮不到丑奴,这让丑奴很气愤。
“凭什么你能我不能,我烧火也好着呢。”丑奴很是不服气。
“就凭小郎是我一手带大的,离小郎最近的位置就是烧火,你个奴隶跟我抢什么?做好之后老老实实吃你的,没人说你。
再敢跟我抢,小心老夫让小郎把你卖了。”
他的威胁很管用,丑奴可不想离开这个家,这个家很温暖,这个家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今天丑奴有点奇怪,没有蹲在门后面吃饭,而是盛了满满的一大碗米饭,泼了肉汤,又拿了一个碗装了排骨,回自己的耳房吃去了。
他的这般操作,引来葛翁一阵大骂:“也不怕撑死你,吃完了还不让你盛咋地,饿死鬼托生的货......”
第0011章 丑奴的秘密
秦风对于入口的东西是十分讲究的,俗话说病从口入,所以讲卫生是非常必要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宁愿自己亲自动手,也不想葛翁和丑奴掺和。
葛翁倒还好,毕竟是在大富之家出来的,可是他除了会做糜子饭,就不会别的了。
而丑奴则是邋遢惯了,手指缝里的黑泥看着就让人大倒胃口,秦风是万万不让他碰食物的。
一想到经过他手触碰过的东西,那成千上万的细菌,就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过,秦风倒是不吝啬。
家里总共就三个人,吃饭的话,只要你的肚子能装的下,敞开了肚皮随便吃。
偌大的库房,秦风花费了重金购买大米、麦子,堆的满满的,真正做到了家里有粮心不慌。
这场倒春寒的袭击,今岁的粮食减产是肯定的了,到时候粮食涨价也是不用说的。
所以趁着现在粮食还便宜,尚未涨价,还是能囤多少就囤多少。
文火炖的软烂的排骨,葛翁在不吃大米饭的情况下,能连干两大碗,尤其是那飘满了油花的汤汁,简直是人间美味。
他的牙口不是很好,所以最爱吃汤底的落锅肉伴米饭。
秦风知道他好这一口,所以在熬制的时候,搅动勺子的频率很高,尽量的把排骨上的肉落锅的多一些。
葛翁心里暖暖的,这份待遇是他专属的,是小郎在心疼他。
这孩子从小就命苦,一出生没了娘,虽然老主人对他很喜欢,但是经常不在家,常常有照拂不到的地方。
另外,主母娘子卓氏是个善妒的,本就对老主人宠幸贱婢不满,就更不可能对贱婢所生的庶子有好脸色了。
整个家里秦风也就对葛翁最是亲近。
想起过往,葛翁总是忍不住的流眼泪。
多年的付出,现在有了回报了,小郎长大了,是那么的懂事,那么的仁慈,那么的疼人。
可惜的是老主人看不到了,他看不到小郎有此成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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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是古语,很合养生之道。
秦风溜溜达达来到马厩,借着月色看去,大黄牛正在反刍,嘴角的白沫子都滴到地上去了。而那匹黑色的驽马也正在加餐。
看样子丑奴刚给他添过草料,料槽里面满满的。
对于丑奴,秦风还是很满意的。
这货虽然能吃,可也真是能干,从来不偷懒,只要是秦风吩咐过的事情,他肯定干的漂漂亮亮的。
而且干起活来,一个顶仨,浑身充满了力气,就好像是拧满了发条的机械钟似的,永远也不知道疲累。
还有这货是能吃能睡,这才刚吃过饭没多久,屋里就已经没有亮光了。
寻常百姓之家,晚上是不舍得点灯熬油的,不过秦风可不在乎这点灯油钱。
这货吃这么多饭,也不怕不消化。
真是生了一个让人羡慕的好体格啊!秦风是羡慕的,他也想像丑奴一样,每天三个饱一个倒的,可是他真做不到。
就眼前的一百亩地规划,就够让他心烦的了。
葛翁的忠心自然没话说,可是守财奴的品性,办起事来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出面打理,这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把丑奴培养起来就好了,这家伙腿脚麻利,绝对是个好助手。
想到这里,秦风就打算跟丑奴好好的谈谈,反正漫漫长夜也无心睡眠,倒不如给丑奴开个小灶。
就在这个时候,丑奴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风就是一愣,只见这货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是让人生疑。
嗯?这货搞什么飞机?秦风一个闪身,躲进马厩里。
他倒要看看丑奴玩什么把戏。
只见丑奴轻轻的带上门,然后拎着食盒,脚步匆匆的从马厩前面走过,直奔后门。
很显然,他并未注意到秦风。
看着急匆匆走过去的丑奴,秦风悄悄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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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子,丑奴奔着废荒地的方向行去。
秦风则是利用树木、野草不断的隐藏身形一路跟踪,他不敢跟的太近,恐怕惊动了丑奴。
时间不大,丑奴来到一片野草前面,放下手中的食盒,然后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秦风此刻蹲在野草从里,注视着。
只见丑奴前面的野草一分,两个身影走了出来。
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同样也是衣衫破旧,补丁摞着补丁的。
那小女孩飞快的跑上前去对丑奴道:“哥哥,我饿。”
丑奴蹲下身子,打开了食盒:“小妹,你看哥哥带给你什么?”说着献宝一样的把浇了肉汤的大米饭和炖排骨端了出来。
秦风霎时明白了,感情丑奴这货今天端着饭回房吃是有目的的。
看碗里满满的大米饭就知道,这货根本就没吃,而是把饭省了下来。
“章嫂你看我哥哥给我们带来了大米饭还有肉。”小女孩惊喜异常的欢呼起来。
那叫章嫂的妇人咕咚咽了一下口水,不过嘴里却道:“甘心,你先吃,吃剩下的我再吃。”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没能抵抗住美食的诱惑,操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丑奴这个时候,扑通就在章嫂前面跪了下来叩头道:“章嫂,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的小妹,您的大恩大德我甘平永生永世不忘。”
章嫂颤抖着手把丑奴扶了起来:“唉,你这憨娃说什么呢。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不互帮互助,我们老秦人就要彻底的绝种了。
所以,你不用感谢我,照顾甘心是我应该做的。”
秦风大骇,老秦人?
顺便说一句,当年刘邦入关之际给老秦人约法三章,从而获取了大多数人的心。
但那些前朝贵族一心向着秦朝,对大汉仇视极深。
他们拖家带口的躲避深山,以图东山再起,可是也终没见翻起什么浪花出来。
大汉取代大秦,这是历史大势所趋,岂是一小撮人能撼动的?
“章嫂,听我一句劝,出来吧。咱们老秦人的种子不多了,你看看现在死的死、亡的亡,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我们反抗不了刘氏天下,也恢复不了大秦了,连大秦皇室都没了,我们还守着忠君报国的念头有什么用?
我现在遇到了秦小郎,他仁慈、他博爱、他不鄙视奴隶,就是他把我从魔窟中救了出来。现在我衣食无忧,像这样的大米饭和肉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从来不说什么,所以,我请求您带着为数不多的族人从大山里面出来吧。
我们要过正常的日子,我们不能成为湮灭了的大秦的殉葬品。”
秦风听的真切,丑奴这货还不简单呢,竟然还懂得这么多的大道理,看来这货藏拙的功夫了得呢......
第0012章 归心
“章嫂我们跟哥哥在一起好不好,我不想回去挨饿了。”甘心把手中的饭碗递了过去。
那叫章嫂的女人看了看碗里还有一大半的米饭和排骨,她也顾不上丑奴了,哦,应该说是甘平。
一个人在饥饿的情况下,什么也没有填饱肚子来的重要。
秦风很心痛,那章嫂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直接把饭倒进喉咙里。
让秦风很佩服的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排骨脱肉的,只见她嘴巴稍加一努,就吐出一块骨头,而肉则被她和着米饭吞进肚子。
这是饿了多久了?
“章嫂您慢些吃,像这样的饭秦家小郎多的是,只要您带着族人走出来,我敢说再也饿不着了。”
甘平一手拉着妹妹甘心,一边央求章嫂。
章嫂根本就没打理他,嘴里不停的咀嚼蠕动,直到剩下的饭被她吃的精光,然后还伸出舌头把碗舔了一遍。
秦风记住了甘平用的大碗的形状和花纹,他发誓绝对不会在用这个碗。
章嫂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让你见笑了,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东西了,我都已经忘记大米饭是什么滋味了。”
甘心这个时候走上前,伸出小手拉住章嫂满是老茧的手晃动着央求:“章嫂,咱们留下来吧。”
看着甘心脏兮兮的小脸,以及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她一把搂过很是亲昵的爱抚。
“好,我去带人,不过,你能保证那秦家小郎愿意收留我们吗?”
甘平斩钉截铁的道:“会,他既然能不嫌弃我,就不会介意你们,我相信他。”
秦风很感动,没想到自己在他的心里的形象是这么的好。
“丑奴,你说的没错,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来到我的田庄,你们就是我的人,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秦风从草丛里站了起来道。
由于他的突然出现,吓了章嫂和小女孩甘心一大跳。
特别是甘心,她很怕人,刺溜一下躲到了章嫂的身后。
可是又安耐不住好奇心,小脑袋从章嫂的腋下探了出来,观察着秦风。
甘平看到是秦风,“章嫂、小妹你们莫要害怕,他就是我说的秦家小郎,我的救命恩人。”
秦风呵呵一笑:“丑奴,哦不,我应该叫你甘平才对是吗?虽然我们接触时间不长,但是相信你也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带上你的族人来吧,这里是我的家,也同样是你们的家,我敢保证,你们再也不用担心被猎户和官府缉拿,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甘平倒头就拜:“小郎,我甘平代替我们全族五十八人谢谢您的收留之恩,从今往后甘平愿为小郎尽犬马之劳,我的这条贱命就是您的了。
小妹、章嫂还不快赶紧随我一起叩谢?”
终于反应过来的章嫂,拉着小女孩甘心,几乎是五体投地的跪伏在尘埃里。
“多谢秦小郎,从今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就是您的奴隶,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只要您给我们庇护,只要给我们一口饭吃。”
说到这里章嫂已泣不成声。
小女孩甘心看了看秦风,弱弱的道:“主人,我会洗衣服、会做饭,以后就由我伺候您,另外我吃的也少,很好养活的。”
秦风哑然,吃的少?刚才那满满的一大碗米饭和排骨你干下去那么多。
“好,你叫甘心是吧?以后你们再也饿不着了,所以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没必要委屈自己。”秦风微微一笑。
想着刚才香喷喷的大米饭和排骨,甘心砸吧了一下嘴,弱弱的道:“既然小郎这么说,那我就多吃一点点......另外,哥哥说的不对,现在我们全族还剩下五十七人,我和章嫂出来之前,族长爷爷饿死了。”
秦风赶紧上前把他们扶起,很是心疼的把小女孩甘心拉到自己的近前。
看着瘦弱的一股风都能刮跑的甘小妹,秦风再也控制不住,湿润了眼眶。
这个时候,甘平狠狠的抽了自己两记耳光:“都是我的错,我要是早点向小郎坦白身份,族长爷爷也不会死。”
秦风两世为人,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网络上见过饥饿的F洲难民,虽然同情,可是也仅止于此,非我族类,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在华夏大地上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饥饿的同胞。
都是炎黄子孙,相煎何太急啊!
为了一个早已经逝去的王朝,这些遗老遗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好在是他们现在也想通了,打算走出来。
那好吧,自己的这座田庄就是他们的庇护所。
再说了,他现在也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有了他们的加入,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甘平,你速速把人带来;章嫂、甘小妹随我回田庄给你们族人准备饭食。”秦风这次是以命令的口吻。
甘平擦了一把眼泪,拱手躬身大声应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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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翁被秦风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烧水,他疑惑不解的看着小郎带回来一大一小两个浑身脏兮兮的、骨瘦嶙峋的女子。
“小郎,怎么回事?”
“不要问了,先按我说的做,稍后我在给你解释。”
秦风把甘平的衣衫找来递给章嫂和甘小妹:“你们先沐浴更衣,我去给你们族人准备吃的。”
章嫂有些羞赧的道:“沐浴不着急,小郎,我来帮您。”
秦风打量了一下章嫂那脏兮兮的样子,摇摇头:“我喜欢干净,不喜欢邋遢的人。”
说完,扭头离开。
甘心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秦风离去的背影,拉着章嫂的手:“我要沐浴......”
葛翁烧好了水,帮着把木桶送进耳房就来找秦风。
厨房里此刻雾气蒸腾,大米饭已经上锅,隐隐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小郎,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丑奴?”
秦风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敢把老秦人的秘密说出来。
不是他信不过葛翁,而是像这样的事情能够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毕竟这些老秦人的内心深处是要“反汉复秦的”。
现在虽然树倒猢狲散,但是他们毕竟头顶上的光环还在。这要是一个不慎,被官府知道了去,恐怕连他也得吃瓜落。
“作孽哟,这个该死的丑奴,怎么不早点说,老夫见了他非得踢他几脚解解恨不可。
山民可怜啊!你看那孩子和那妇人饿的皮包骨,在晚些时日恐怕非饿死不行。
当年我可是尝过饥饿的滋味,要不是老主人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早就成了枯骨了。”
说到动情之处,葛翁的眼圈红红的。
他擦了一把眼泪,清洗了一下双手,开始帮忙做饭。
让秦风没想到的是平时抠搜的葛翁,也有大方的时候。
只见他把大肥肉膘连带着瘦肉,切了足有十余斤,嘴里还说呢:“饿极了的人,不能吃太多的东西,多熬一些油水足的汤水先补一下才行......”
第0013章 新生
甘平回来了,带回来五十七个老弱病残的老秦人。
一个个骨瘦嶙峋,面色无光,不过眼睛却很明亮。
秦风可以看的出来,他们眼睛中充满着希望之光。
初步清点了一下,如章嫂一般年龄的妇人有四十个,跟葛翁一般年岁的老者有七个,剩下的十个是青壮年男子。
这些男子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妇人和年长者都饿的快走不动道了。
秦风震撼了,试想一下他们这么多年,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这真的太不容易。
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饥饿。
沐浴更衣过后的章嫂跟秦风讲述了她们这些年的遭遇,时不时的就要迁徙,被官府和猎户像是撵兔子似的,追的他们喘不下一口气。
大多数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的,有的被抓走卖为奴隶,有的是被猎杀,有的是感觉不到希望选择了自我了断。
简直可以说,她们是步步血泪的走过来的。
他们这些人早就放弃了所谓的恢复大秦河山,因为这根本看不到未来,就是一条死路。
大秦皇室都没了,又恢复谁的天下?
他们是没有户籍的山民,大汉对于山民是个什么态度就不用多说了。
他们是高贵的老秦人,是大秦帝国甘氏贵族的后裔,怎么能做那奴隶的营生?
所以他们奔命,他们反抗。
老秦人是有骨气的,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这也不难想象到当初甘平在张屠手里的时候,为什么不肯屈服,为什么瞅着机会就要逃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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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一碗烂肉粥,这是葛翁的主意。
吃完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撑到第二天在用餐,他们这些人跟章嫂和甘小妹还不一样,他们的情况更糟糕一些。
很显然,他们把仅有的食物应该是紧着甘小妹和章嫂吃的。
肠胃长时间没有见过食物,一下子吃的太多,会承受不住的。
用完饭之后,就要排队去沐浴。
他们身上脏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肤色了,一桶接着一桶的热水送进房间然后变做黑色的污水出来。
甘平和章嫂轮番的提水进去,男子沐浴是甘平送水,女子沐浴则是章嫂。
当然最先沐浴过的人,也会帮着送水、倒水。
秦风一直坐在大瓮前烧火,葛翁是一趟接着一趟的打水、送柴。
忙活了大半宿,眼看天色快亮了,才算是彻底的清洗一遍。
他们之前的衣服早就不能称为是衣服了,换下来后秦风全部扔到火里付之一炬。
没有衣服好办,家里有成匹的麻布。
章嫂是个手巧的,她带着几个妇人不停的赶制衣衫。
待到东方第一缕朝阳冲破云霄普照大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这么多人迎着朝阳,呼啦啦跪倒一片。
他们大多数人泣不成声,只是一味的磕头谢恩。
是秦风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给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赐予他们新生......
甘平给他们说过,在这里不用在提心吊胆,不用在挣命,有的只是恬静祥和,有的是衣食无忧,不会有压迫,不会有虐待。
只要能够投效这个年轻的小郎,成为他的人,他就会庇护他们的。
现在看来,甘平没有骗他们。
一来到这里,每个人就分到一碗香喷喷的大米、豚肉做的烂肉粥,说实话,他们这些人有多少年没吃过大米了,恐怕连最年长的长者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然后就是沐浴更衣。
他们中有些人,根本就没有衣服,就是用兽皮缝制一个能遮羞的皮裙了事,当然都是男子。
因为他们的衣服都给了女子,保护妇孺是他们的职责,也是老秦人刻入骨子里的使命......
秦风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所以,他让葛翁给这些人继续吃烂肉粥,先把身体恢复恢复再说。
葛翁现在感觉自己才有个管家的样子,之前他手底下只有丑奴一个人,现在一下子增添了五十多号人。
发号施令,这是一件让人惬意的事情。
葛翁给他们分配房间、安排任务。
女子全部都住到后宅,几个年长的老者暂且安置到耳房旁边的厢房,剩下的十来个青壮住到小郎的那个院子里。
保护小郎、看守库房重地是他们的职责。
甘平仍旧住耳房,不过章嫂和甘小妹也被他安排到小郎的院子里。
章嫂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伺候小郎不在话下,至于甘小妹,她是丑奴的妹妹,又习惯了跟章嫂,自然不能分开。
一切安排妥当,所有人散去。
修养身体是首要的,这是秦风千叮咛万嘱咐葛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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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则忙着,给这些人上户籍,之前丑奴他没打算上,因为他没想到丑奴会留下来。
现在不一样了,不但丑奴留了下来,而且还带回来了几十口子人。
这要是再不上,被官府查到的话,就有麻烦了。
要知道大汉的户籍制度是非常严苛的,每年都有一次大普查,称之为“案比”。
还有,为了严格户籍制度,禁止任意脱籍和流亡,甚至专门制定了“流民法”、“舍匿法”、“连坐法”。
而对于官员来说,其治下户籍增多,流民减少,则是一项重大的考核标准。
所以官员对上户籍这件事非常的重视,另外上名籍也是一个肥的流油的事。
而蓝田县主管户籍的是县吏桑驰,当他知道秦家田庄一下需要录入五十余人的时候,兴奋的差点没跳起来。
“肥差啊这是。”
汉代的户籍是把每户的家长,姓名、籍贯、住址、爵位、职业、年龄,妻子,兄弟,姊妹以及牛马、田宅、奴隶、车辆的数量和价值,都登记在内的。
更有甚者连身长、肤色,身体特征也详细的载入。
记载完之后,还要制作户版(说白了就是身份证),所以,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事情。
那么在主家住下有时候就非常的必要了。
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招待自不用说,走的时候主家通常还会赠送一些东西,当然东西不东西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有钱拿。
所以,这个差事一般人是抢破头也要争取的。
桑驰做这个登录名籍的县吏已经三年有余了,平常出大差也没少拿主家的孝敬钱。可以说他们一家老小吃的满嘴流油,全是他靠着这个差事养活的。
不过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的,一次登录十几个就已经是顶天了。
但是一下子要录入名籍五十多个的人家,还从未见过。
他都有点期待立刻马上见到这个秦家主人了,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这么大的手笔,一次买入这么多的奴隶......
第0014章 县吏桑驰
桑驰一行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秦家田庄。
说实话这里是够偏僻的,之前这里曾经有许多的庄户,不过都跟着逃亡了。
所以,现在方圆几里之内,只有这么一座庄园孤零零的矗立着。
不过说实话,这房子是真够气派的。
前后三进的大院落,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居所。
本地亭长一路之上把这里的情况给他讲了一遍,他知道这里的主人叫秦风,据说是长安秦氏的庶出之子,秦元太死后就被主母娘子卓氏给赶出来了。
就分了这么一个田庄。
秦元太的大名他可是早有耳闻,家里经营着许多生意,而且最让人羡慕的是秦家居然做着边市的生意。
大汉帝国出产的东西,可是极为抢手的,输入到蛮夷之地寻常的一匹麻布都能卖出几倍的价格,就不用说丝绸之类的紧俏货了。
不愧是长安秦氏,一个庶子,上个户籍都是大手笔。之前据说这里荒废了许久了,可是最近秦家的这位庶子,花费重金请来营造匠人重新修葺了一番。
你看看,这气派劲儿,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他也知道秦风孤身一人,他老爹秦元太翘辫子以后,秦家已经容不下他了,才把他撵到这里来的。
他把秦风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掉,看来这次想不发一次小财都不行了。
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子,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要想事情办的顺利,那就得老老实实的孝敬一些,否则有你受的。
接待他们的是葛翁,现在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他在打理,毕竟是长安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是见过世面的。
葛翁客客气气的把桑驰一行让到大宅客厅,冲了茶汤奉上:“各位一路辛苦,我这就请我家小郎出来见客。”
桑驰挥挥手:“顺便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本官要一个一个的点验。”
“诺!”
葛翁躬身退下。
秦风没想到大汉的县吏办事效率这么高,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他正带着丑奴在地里挥汗如雨的除草,就看到葛翁一溜小跑着过来,离得老远就开始呼唤:“小郎速回,蓝田县吏大人到了。”
秦风放下手里的锄头,擦了一把汗。
一个县吏而已,至于这么慌张吗?
他是一点都不慌张,后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跟官员打过交道。
华夏两千多年来跟官员的相处之道,似乎永远都是一层不变的,其中的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慌张什么?
咱们又不曾违背大汉律令,再说了,咱们在此农桑是给县令增加功绩,给朝廷增加赋税,他们应当敬着咱们才是。”
秦风训斥了一番葛翁。
士农工商,别看大多数农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哈哈,但是你架不住地位高啊。
秦风挽着裤腿,赤着脚,一手拎着锄头,一手提着麻鞋往家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还没等进院子呢,就看到远处道上来了一辆马车。
嗯?方圆数里只有自己这一片田庄,没有别的人烟啊!
那这马车是来作甚的呢?
就在秦风犹豫的功夫,马车已经行驶到近前,只见周傅一跃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拱手道:“秦小郎别来无恙乎?在下周傅又来叨扰了。”
秦风尴尬的一举手中的鞋子和锄头笑道:“感情是周大匠,你看我这衣冠不整的,真是失礼失礼。”
“无妨,无妨,今次前来主要是我的师父想要见您。”说道这里,他上前走到车窗边轻声呼唤道:“恩师,咱们到了。”
马车内传来哈欠声,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周傅你赶车的水平又提高了,我竟然在车中睡着了。”
“谢恩师夸奖,您想要见的秦小郎就在这里。”
边说,边把杌凳放置在车前。
车帘一挑,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那老者在周傅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这老者一袭黑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紫色丝绦,足下蹬着一双布履,脚步轻盈的让人不敢相信他已经年近古稀。
秦风赶紧放下锄头,也不顾脚上的泥巴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衣衫方拱手道:“小子秦风,见过公输前辈。”
来的老者正是公输峣,当代公输家的掌门,现担任大汉将作大监。
要知道公输家可不单单是建筑营造方面杰出,他们的机关术才是历代王朝统治者所倚重的,比如军队攻城略地所需之器械,远程攻击所用之车弩,再比如攻城锤、抛石机之类等等,尽出其手。
尽管这个官职听起来不是很显赫,但是实权却是很吓人,尤其是能够直接面见皇帝陛下奏事,这份特权可是非常惹眼的。
公输峣手捻长髯微笑着点点头:“嗯,倒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子。”
秦风嘿嘿一笑:“长者谬赞,小子窃喜矣。”
秦风可不傻,站在他面前的可是公输家的掌门。
这老家伙可是能够跟皇上说的上话的人岂能等闲视之?这么一个大粗腿,不抱紧怎么行?
“秦家小郎,你难道就不请我进去喝杯茶解解渴?”公输峣饶有兴致的看着秦风玩笑道。
秦风一拍脑门:“长者教训的是,是小子的错,赶紧客厅奉茶。”边说,边把公输峣和周傅让进院里。
一进院子,秦风就是一皱眉。
全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等,都跪在庭院之中。
县吏桑驰正在训话:“你们这些贱奴,都给本官听好了。如果其中有逃奴或者触犯我大汉律令者,赶紧站出来,否则的话,等会儿挨个的验看。
一旦查实是逃奴或者罪大恶极者,一律斩首示众。”
桑驰很郁闷,心中不爽已经到了极点了。
他等了老半天也不见那秦家庶子过来伺候,还有,他没想到秦家竟然如此的阔绰,一帮低贱的奴隶,竟然人人身穿新衣。
而且,他刚才竟然看到一个奴隶小女孩手里竟然拿着一个棒骨在吃。
呃,那上面居然还有肉,大块的肉。
看的他居然咕咚咽了一下口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太过分了。
即便是寻常百姓之家,也没见得全家上下全部穿新衣,还有肉吃的吧?
一想到自己家的几个崽子都有半月没这么痛快的吃过肉了,他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要整治一下秦风,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被赶出来的庶子,你不乖乖的拿出点钱来,安抚一下耶耶这受伤的心,这事儿不算完。
哼!要知道让耶耶不舒服,耶耶就让你不好过。
想要拿捏秦风,这对于桑驰来说简直是太轻而易举了,随便从这些人中拉出一个,按上逃奴的罪名,就够喝一壶的。
第0015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秦风一进院子就看到桑驰在发飙,还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自从有了阶级等级以来,就是如此。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办事的吏员,他们才是具体事项的操作者,如果不把这些人打发好,他们搬弄是非的手段可是多的很。
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你的不对。
秦风给葛翁一使眼色,葛翁瞬间会意,他引领着公输峣和周傅去了书房。
这是自家的事,另外章嫂这些人可是禁不起查的,能够尽快的平息事端最好。
就算是暂时不能平息,也不能让公输峣知晓。
这老家伙来意不明,搞不清是敌是友,万一他在大汉皇帝面前多一句嘴,那就麻烦大了。
可是桑驰不同,秦风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就是想弄几个钱的事,舍财保平安就可以了。
桑驰看到秦风了,也看到葛翁在他面前俯首听命,心里就明白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这座田庄的主人。
他也看到公输峣和周傅了,不过他没有多想,毕竟公输峣着的是居家便服。
另外,秦风的底细在来的路上,本地亭长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一清二白,没有丝毫背景。
所以,这才是他的底气所在。
“草民秦风见过上差。”
桑驰瞥了一眼秦风:“你就是此间主人秦风?”
明知故问,官腔打的十足。
“正是草民,你看这大热的天,怎么能让诸位上差顶着烈日骄阳办差?赶紧屋里请。”
从古至今,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欺下瞒上的官吏多了去了。可是你又不得不哈着他们,谁让人家手中握着权利呢?
桑驰看秦风极尽恭敬的样子,心里暗喜,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还是很好对付的。
这还没使出什么手段呢,就已经服软了,看来捞钱的事情有门,不过还要趁热打铁,在好好的敲打一下他,说不定能敲诈出来更多的钱呢。
“我等奉了县令大人的命,来就是为了办差,可是不为了享福的。你给本官说实话,这些人中有没有不法者?”
秦风陪着笑脸道:“上差言重了,这些都是守法之人,再说了他们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怎么可能做不法之事?”
“你这就不对了,越是表面良善,说不定骨子里坏到极致,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前阵子就有奴隶杀主逃亡的事情发生,你可不能粗心大意。”
桑驰看差不多了,于是口风一改,显得是为秦风考虑了。
“多谢上差,您这么关照我,让我怎么感激您才好呢。”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丑奴:“来人啊,给诸位大人拿上五千钱,聊表谢意。”
五千钱?额滴神呀!桑驰激动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手下的那些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一听说有这么多钱可以分,这下子全都来劲了。
刚才横眉立目的样子不见了,全都变成了笑呵呵的弥勒佛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孔方兄好使,赶紧打发了这些瘟神才是正事。
秦风心里明镜似的,与其每次抠抠搜搜的送十次钱,还不如一次到位用钱砸到对方满意来的效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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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秦风把堆满钱的托盘递给桑驰,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咱们来日方长,今后少不得要麻烦到您,这些您先收下,权当是小的孝敬上差的。”
桑驰嘴都合不拢了,一边接过一边道:“你看看,秦小郎真是太客气了,这让为兄很为难啊。临出行之际,县令大人交代,万万不可收受贿赂。”
秦风听他语气和称呼都变了,心中已经有数,什么不收受贿赂,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于是顺杆爬道:“桑兄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贿赂啊,这是弟弟对哥哥的一份心意。完全是兄弟情分,跟贿赂扯不上边的好不好?”
桑驰很满意,“这秦家小郎还挺会来事儿,既然如此,就不刁难他了,赶紧办完差事回去分钱才是正事儿。”
他把钱交给身后的一个心腹道:“收起来吧,你出去告诉他们几个,手脚麻利点,不就五十几个户籍嘛!
赶紧录制,我还着急向县令大人交差呢。”
那名心腹,手里托着沉甸甸的托盘,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本来在来的路上,桑驰就跟他商议,这一次的差事要压着办,尽量的拖延,尽量的找麻烦,可是现在老大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公门里的事情,说复杂很复杂,可是说简单,那也是非常简单的。
至于怎么跟上边说,怎么下笔,全凭他们一张嘴、一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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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兄一行一路风尘,想必此刻已饥肠辘辘,来人啊,赶紧准备酒宴款待。”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秦风决定把贿赂进行到底。
“非是为兄驳你的好意,而是实在着急回去向县令大人复命。
这样吧,我们就不在这里吃了,我让他们加紧办理户籍的事情,相信很快就会完。
至于吃的喝的,我们带上一些回去吃,就不麻烦秦小弟了。”
桑驰怎会不想吃喝?他吃喝的事情做的多了,每到一户都是吃的满嘴流油的。
可是现在他真的没心思吃喝,向县令大人复命是幌子,他着急的是赶紧把钱分到手里。
另外,在这里吃的话,家里的老婆孩子就没得吃。
看秦风如此大方的样子,相信他赠与的吃食也不会差了。
他这么说,正合秦风的意。
桑驰他们来了八个人,每人五斤豚肉,一坛酒,完全可以打发。秦风相信,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根本就不叫事。
吃拿卡要,官吏们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不出点血,把这些人打发好是不行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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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桑驰的话,其他几个吏员办起事来简直是水萝卜就酒嘎嘣脆。
半个时辰的功夫,全部搞定。
本来丑奴的心一直在悬着,他真担心族人们万一承受不住官威,吐露了实情,真那样的话连小郎都给陷进去了。
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办的这么的顺利。
他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小郎。
如果不是他舍财保人,还真难应付这些官吏,特别是领头的那个叫桑驰的,这家伙的眼光毒着呢,上来就盯住小妹和章嫂。
妇孺弱小是最好突破的,她们一旦有一句话说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郎之于他们的恩情太大了,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此刻在他的眼中,秦风的身影高大起来,他那关闭已久的心门悄然之间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