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冲喜
盛夏的酷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蔓延,正午时分阳光炙烤着大地,即便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阴凉的屋内也会汗湿了衣衫。
这个时辰,却有一顶花轿顶着灼热的阳光被抬到了骁王府的门前。
赤红的轿子已经停了许久,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送嫁的嬷嬷热得龇牙咧嘴,心情烦躁不安。
她眼神阴霾地瞥了眼火红的花轿,语气不善地催促道。
“大小姐,骁王府已经到了,您请下轿吧。”
见轿子里的人不理会自己,嬷嬷又翻了个白眼。
“这次是皇上降旨要让国公府嫁女,老爷夫人也是没有办法,您还是认命吧。”
花轿内,安玥璃正紧张地将雪白的绷带缠在受伤的小腿上,脚边丢弃着带血的缝合针线,嘴里还咬着一支准备注射用的止痛针。
就在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内,她被迫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以及这具残破躯体原主的记忆。
安玥璃原本是名医术精湛的军医,得到了接受最先进医疗空间脑部植入手术的资格。
谁知在手术途中突发意外,医疗空间产生波动,拽着她的意识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花轿里,身份变成为了安国公府不受宠的大小姐安玥璃。
皇帝降旨让安国公府嫁女,与性格暴虐的骁王爷成亲。
这位骁王爷三年内娶了九门亲事,每一位王妃都没能活过三日便在府中暴毙。
她的妹妹安语柔在京中素来有秀外慧中的好名声,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安国公府会将她嫁去骁王府。
然而安语柔为了逃婚,却与继母越氏串通将她打成重伤,强行塞进了这花轿中替嫁。
而负责送嫁的邹嬷嬷,便是继母的爪牙。
安玥璃绑好了绷带,惨白如纸的面庞上布满了冷汗。她掀起衣袖,尽量稳住颤抖的手往静脉中注射了止痛针。
轿子外继续传来对方抱怨的声音。
“别人都能留在府里伺候夫人,我却被派来送嫁。真是晦气!”
邹嬷嬷更加用力地扇着风,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难受地半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落。
身旁的几名轿夫同样是汗流浃背,嘴里却是说着谄媚讨好的话。
“嬷嬷辛苦了。等大小姐嫁入了骁王府,您便是大功一件!”
“送走大小姐,语柔小姐就是正经的国公府嫡小姐了。不仅是安国公,越夫人也定会重重有赏。”
“呸——!”
邹嬷嬷转头就啐了那人一口唾沫,“越夫人是平妻,语柔小姐现在就是嫡小姐,哪有什么正经不正经之分?”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轿夫吓得瑟瑟发抖,连声求饶。
邹嬷嬷耐性耗尽,转而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安玥璃的身上。
“大小姐,我是看在你马上就要出嫁份上给你留几分颜面,你别不知好歹。
今日这王府你是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
听着对方快速接近的步伐,安玥璃闭上眼调整呼吸,只希望镇痛针能快些起效。
“安玥璃,你给我下来!”
伴随着邹嬷嬷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尖利如鹰爪的手骤然探了进来。
就在对方即将触碰到安玥璃领口的时候,她倏然出手钳住了对方的手腕,将空针管狠狠扎了进去。
“啊——!”
邹嬷嬷惨叫一声,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却挣脱不得。
周遭的轿夫见状大惊,立刻上前帮忙。
安玥璃看准时间松手,邹嬷嬷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后仰,肥硕的身躯与轿夫相撞,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天气炎热,地面滚烫如烙铁。
邹嬷嬷因为过度肥胖,扑腾了好几下都没从地上爬起来,反而把身上烫出一片片通红与灼痛。
她平日里在越氏身边伺候,体面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
“反了,反了天了!你一个爹不要娘不爱的东西,真把自己当成高贵大小姐了。今日老爷夫人不在,我就替他们教训教训你!”
邹嬷嬷说着在另外几个下人的搀扶下起身,撸起衣袖就要冲向花轿。
以她这个膀大腰圆的身材,别说是纤弱受伤的安玥璃了,就是成年男子只怕都打不过她。
刚才被她压在身下的两名轿夫,此刻还躺在地上翻白眼呢。
只是等她气势汹汹冲上来的同时,手腕处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瞬息之间侵蚀了她整条胳膊,强度几乎令人昏厥。
此时骁王府朱门内走出来一队亲卫,为首的江辰面色严肃冷漠,看着倒在地上打滚的邹嬷嬷一群人厉斥出声。
“哪里来的刁民,胆敢在骁王府门前闹事。来人,将他们扭送去京都府衙门。”
邹嬷嬷骇得打了个激灵,连忙爬起来向江辰控诉道。
“大人,冤枉啊!我们可是安国公府前来送嫁的。”
“送嫁?”江辰面露讥讽,“有你们这般送嫁的?”
邹嬷嬷与几个轿夫人仰马翻,蓬头垢面,的确不像是安国公府出来的人。
眼看着亲卫要上前动手,邹嬷嬷惊恐万分地指着花轿喊道。
“是安玥璃,是大小姐不肯下轿成亲!她还藏了武器,妄图刺杀王爷!”
此话一出,骁王府的亲卫们应声而动,瞬息之间拔出腰间的长剑,将花轿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大小姐。”
江辰走到花轿前,单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样子。
“把武器交出来。”
轿子里的半点声响都没有,邹嬷嬷躲在不远处咬牙切齿地咒骂。
“她摆明了是想抗旨不遵,大人何必与她废话,直接派人将她拖出来就是了!”
邹嬷嬷态度嚣张,江辰闻言紧蹙了眉头,倒也没有反驳。
“安大小姐,你若不主动交出武器,在下只有请你出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探出了殷红的轿帘。下一秒安玥璃倾身而出,弱柳扶风地扶着轿身站定。
“什么武器?”
止痛针开始起效,她总算可以起身行走,于是果断选择了主动出击。望向江辰所在的方向,安玥璃施施然地摊开双手。
“你们看我这样,是像能伤人的样子吗?”
第2章:惩治恶奴
江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瞧着身量娇弱纤瘦,说话的嗓音也是温温柔柔,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的确不像是能打伤邹嬷嬷的人。
江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邹嬷嬷,对方被看的心慌意乱,胳膊肘还隐隐传来痛楚。
“大人明鉴,安玥璃真的有武器,还刺伤了我!她定是心虚了,把东西藏在了轿子里!”
安玥璃顺着她的话往前轻移了两步,大大方方地将花轿内的景象展现到众人面前。
江辰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亲卫上前查看。
“启禀首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就在邹嬷嬷诬陷她的时候,安玥璃已经利用脑中的医疗空间隐藏了为自己治疗外伤的痕迹,就连手上的血污也用酒精棉花擦拭得干干净净。
邹嬷嬷瞳孔地震,满面的不可思议。她胳膊处的余痛尚且未曾消散,怎么可能搜不出武器。
除非……
“在她身上,一定是藏在了她身上。”邹嬷嬷穷凶极恶,宛如恶鬼,“大人,快派人脱衣搜她的身!”
脱衣搜身,就算最后证明了清白,安玥璃的名声也臭了,邹嬷嬷这是想将她逼到绝路上去。
面对如此恶奴,安玥璃却只是轻蔑一笑。
“证据。”
“什么?”
“你指证我出手伤人,总该拿出证据来,比如伤口之类的。”
江辰闻言眉头微挑,倒是同意她的说法。不管怎么说,安玥璃都是未来的王妃,哪怕是为了骁王爷的颜面也不可能当街搜身,让人看了笑话。
“你,亮出伤口。”
面对骁王府的亲卫首领,邹嬷嬷不敢反抗,心中对安玥璃的痛恨更进一层。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好,今日就当众把话说清楚,免得你连累了安国公府,我这个婆子也没法向老爷夫人交代。”
邹嬷嬷赌了一口气,三两下利落地挽起衣袖。
“看,就是这里!她刚刚狠狠刺了我一刀,痛死我了!”
然而当众人看过去时,却发现对方皮糙肉厚的胳膊肘上什么都没有。
江辰眯眼,“伤口在何处?”
“这!这怎么会?”邹嬷嬷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她伸手触碰被刺过的部位隐痛犹在,但表面却无半分痕迹,“她刚才明明伤了我,我没有撒谎!”
其实安玥璃刚刚那一针巧妙地扎在了邹嬷嬷穴位上,足以在短时间内让对方疼痛难忍,却又不至于留下伤口。
“恶奴欺主,古今中外屡见不鲜,只是像你这般愚蠢的倒是头一次见。”
盖头之下,清清淡淡的嗓音徐徐传来。虽然听得出中气不足,但却可从语气中感受到安玥璃坚韧果敢的脾性。
“今日是本小姐与王爷的大婚之日,尔等却哗众取宠,当街闹事,导致吉时耽误,当诛!”
数条罪名一一扣下,邹嬷嬷心慌地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惊恐的侵袭让她慌了手脚,不自觉地展现出平日里对待安玥璃颐指气使的真实态度。
“你胡说!别以为老爷夫人不在,你便可以造反了。看我今日不撕烂你的嘴,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眼看邹嬷嬷歇斯底里地想要扑上来,却见江辰大手一挥。
“将这个恶妇拿下!”
亲卫应声而动,瞬息之间反剪了邹嬷嬷的双手,把人如同死猪一般压在了地上。
“放肆刁奴,背信弃主,还敢诅咒王爷,实乃十恶不赦!今日看在王爷大婚不宜杀生的份上,我且留你一条狗命。
来人,将这群狗东西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再让安国公府把人领走。”
话音落下,邹嬷嬷与诸位轿夫便惊声哀嚎起来。
只是骁王府的亲卫动作麻利,瞬息间就堵住了他们的嘴,无视这些人的挣扎直接拖了下去。
待到王府门前恢复清净,江辰才向安玥璃拱手。
“安大小姐,吉时已到,请您入府吧。”
伴随他话音落下,四名亲卫已经站在了安玥璃的身侧。就算她撒泼打滚想要拒婚,也会被强制“请”入王府。
只是让江辰没想到的是,安玥璃并未表现出任何反抗的态度。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并且向江辰微微颔首。
“走吧。”
安玥璃一步步走上王府的台阶,虽然因为腿上的伤口放缓了脚步,却反而彰显出一种郑重其事的庄重之感。
此时此刻,喜堂之上。
众位前来观礼的宾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有人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都过了吉时了,怎么还不见新娘?莫不是半路跑了?”
“跑?这次的婚事是皇上钦定的,除非是安国公不想活了,否则就算是摁头也得把女儿嫁过来。”
“说来也是造孽,这都是骁王爷娶的第十任王妃了。也不知这安大小姐能抗过几日?”
“我听说这安国公的大小姐是个无才无德之辈,如此品行岂能讨得骁王爷欢心?只怕活过今晚都难。”
在这纷乱嘈杂的议论声中,安语柔和尚书府的千金白梦萍相视一笑。
“妹妹这次可以放心了,安玥璃和骁王爷定亲,迟早死路一条。”
安语柔捂嘴偷乐,乖巧地微微福身道谢。
“多亏了姐姐提点,否则光是听到皇上降旨结亲一事,妹妹就该吓死了。”
白梦萍拍拍她的手,一副老成的模样。
“别担心,今日之后,京城再无安玥璃。咱们就等着看她临死前如何出丑。”
正说着,便听到下人的唱和声。
“新娘到!”
原本喧哗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门口。
伴随着厅门开启的嘎吱声,只见安玥璃穿着一身火红嫁衣逆光而立,仿佛将灿烂灼热的骄阳都裹挟在了身上,炫目令人不敢直视。
她抬脚跨入大厅,步伐坚定,哪怕知晓踏入的是龙潭虎穴也昂首挺胸。相比之下,跟在她身后的江辰等人竟像是替她撑腰的仆从。
短暂的安静后,有人发出低低惊叹声。
“这便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
“虽瞧不见脸,但气质却是出尘!安国公当真舍得?”
在看到安玥璃安安稳稳出现在视野中的瞬间,安语柔诧异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
按照她的猜想,安玥璃即便是出现在喜堂上,也定是涕泗横流地被人抢拖着进来的。还有她的腿,不是被母亲打坏了,怎么可能还能站着?
第3章:拜堂
安玥璃进入喜堂之后站定,按照规矩等待着新郎的牵引,然而只等来了一名侍女。
“骁王爷身体不适,无法拜堂,特命奴婢前来告知。”
“什么?王爷不来拜堂了?”
“那这婚事还继续吗?”
“这可是皇上降旨赐的婚,骁王爷可是想拒婚?”
众人一片哗然,或惊叹或嘲讽,甚至有人想趁机想给骁王爷扣上抗旨不尊的罪名,整个喜堂登时变得格外喧闹。
却不知就在屏风相隔的内堂里,一名面容俊朗,神情却透着阴郁与嘲讽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之上,冷眼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等这些人的议论声渐小后,侍女才继续说道。
“王爷虽无法亲自拜堂,但却命奴婢送来了随身佩带的宝剑。”她说着亲自从锦盒中请出长剑,恭敬地送到了安玥璃的身前,“请安大小姐持剑上堂,完成礼仪。”
这话立刻引发了第二轮的热议。
“哪有让新娘抱着剑拜堂的,这多不吉利啊。那剑一看就是杀过人的,凶煞得很!”
“看来骁王爷对这桩亲事很是不满了,才会用这种方法羞辱安大小姐。”
“就算是顺利拜了堂,安大小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所有人都认为骁王爷是因为不满安玥璃,才故意给她难堪。
安语柔更是幸灾乐祸,忍不住与身边的好友一唱一和地嘲讽道。
“姐姐愣着做什么,没听到王爷的吩咐吗?还不快上前接剑。”
白梦萍嗤道:“语柔妹妹别催她,安玥璃向来胆小如鼠。让她抱着这不吉利的凶器拜堂,只怕要吓得尿裤子了。”
听得这样的嘲讽,安玥璃先是抖了抖身子,紧接着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道熟悉且厌恶的身影。
安语柔,越氏与安国公所出之女,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这次让她替嫁送死的罪魁祸首。
对方常年以戏弄这具身体的原主为乐,以至于光是听到她说话,身体都会条件反射地感到恐慌。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恼恨将原本的害怕压下。既然现在这具身躯已经换了芯子,那自然不会再任由对方拿捏。
“妹妹说得这是什么话。”她徐徐转向安语柔的方向,声音清冷,“王爷骁勇善战,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柄宝剑跟随王爷多年,早已沾满了肃杀正气,只有魑魅魍魉与宵小之辈才会见之害怕。
何况宝剑代表的是王爷的身份,妹妹却说它不详,可是在暗喻嘲讽王爷?”
“!!!”
安语柔心中宛如惊雷炸开,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着刚才的那番话,堂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对姐妹身上。
京中人人皆知,安玥璃虽是安国公原配所出,但却性格内敛胆小,且因母亲得了癔症被安国公所嫌弃。
更重要的是她身无所长,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偶尔出席贵女之间举办的宴席酒会也多以出丑收场。
相反,安语柔的母亲越氏受到安国公抬举,从一名妾室升成了平妻,连带着安语柔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嫡小姐。
再加上安语柔聪慧机敏且长袖善舞,拥有一切美好的特质。与安玥璃站在一起宛如天上明月和尘间烛火,将其狠狠地比了下去。
故而在众人心目中,安玥璃是万万说不出刚才那番条理清晰,据理力争的话。安语柔在婚礼上嘲讽姐姐,开罪骁王爷的行为也是格外愚蠢胆大。
被这么多人注视,安玥璃尚且有盖头遮挡,安语柔却是又惊又怒地涨红了脸。
尤其是注意到王府以江辰为首的那帮亲卫,个个如狼似虎地瞪着自己,好似要将她撕碎一般。
“你,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那些话?”
“哦?不是你说的,那是谁?”
安语柔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好友,白梦萍却抢先一步悄悄掐住她的胳膊。她光想着讥讽安玥璃,口不择言说错了话,眼下却是后怕不已。
感受到白梦萍的力道,安语柔脱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
刚才喜堂上乱哄哄的,众人七嘴八舌谁也未必分得清那造次的话是谁说的,但安玥璃却偏偏把脏水扣到了她的头上。
眼下她若是供出白梦萍,那两人只怕要闹翻脸。但若让她独自承担后果,安语柔却又心有不甘。
不给她犹豫纠结的时间,安玥璃直接霸气回怼。
“妹妹平日里在家中对我不敬也就算了,我是你姐姐,自然不会多计较。但现在是在骁王府,你当众诋毁王爷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好在今日是我与王爷的大婚之日,不宜杀生。妹妹以后可要三思后行,别丢了安国公府的颜面。”
一番话说出口,安玥璃畅快地舒出一口气。
这具身躯的原主被对方霸凌了多年,今日总算是找回了场子,连带着她这具刚穿越来的灵魂都觉得解气。
而众人此刻审视安语柔的眼神却是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来传言中德才兼备,性格温婉的安小姐也并非完美无缺。
小小的插曲之后,安玥璃爽快地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了那柄宝剑。透过火红的盖头,她看到了这柄古朴却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宝物。
许是常年跟随主人驰骋沙场的缘故,即便是隔了一定的距离,她还是能依稀闻到淡淡的血腥之气。可以想见,当年有多少敌军倒在这柄宝剑之下。
想到自己穿越前的军医身份,安玥璃突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骁王爷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能够持剑保一方平安之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若是对方愿意与自己和平相处的话,她倒是不介意与对方结为临时的盟友。
想到这,安玥璃郑重地双手托举宝剑,一步步走向喜堂。
谁知就在路过安语柔身边时,对方因为刚才的羞辱心怀怨恨,竟是悄悄探出脚踩住了安玥璃的后裙摆。
刺啦!
裙摆撕裂,明显强烈的阻力裹挟了安玥璃的全身。
她立刻察觉出不对劲,但因着腿上有伤,手上又捧着沉重宝剑缘故,一时间没能稳住身形,最终还是失去了平衡。
第4章:定情信物
“嘭——!”
安玥璃狼狈地向前扑倒,关键时刻以手肘撑地,护住了面门。然而即便如此,腿上的伤口依旧传来清晰的撕裂感,紧接着剧烈的痛疼让她瞬间冷汗津津。
“呀,姐姐没事吧?”
安语柔为了掩饰自己的恶行,装腔作势地上前搀扶,但伸出的手恰好卡在安玥璃够不到的角度。
银红的盖头滑落,露出半张惨白如纸的清秀面容。安玥璃咬紧了牙关,柳眉紧蹙,沉默地忍耐着剧痛的侵袭。
见到她如此模样,安语柔这才找回了霸凌的熟悉快意。
她的视线却在安玥璃的身上游荡,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直到她锁定对方腰间系着的一只水红色荷包。
“呀!姐姐今日与骁王爷成婚,怎么还随身带着那个荷包?难道你心里还对尹公子念念不忘,至今不肯扔掉这定情信物?”
此话一出,宾客们登时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尹公子?哪个尹公子?”
“这满朝文武,只有大中大夫姓尹。难道安大小姐倾慕之人是大中大夫的儿子尹淮之?”
“这两人居然有私情!?”
白梦萍闻言化身亢奋的斗鸡,立刻谴责道:“安玥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尹公子可是太子殿下的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安语柔也跟着假惺惺地劝慰,“姐姐,我知晓你对尹公子情根深种,但你如今已经嫁入了骁王府,若心中还惦记着别人,岂不是有违妇道?”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地把脏水泼到了安玥璃的身上。
“诸位,非礼勿言。”
在这种种猜测议论声中,一名身着靛青长衫的年轻男子踱步而出。五官俊美鲜明,肌肤似雪,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
此人正是大中大夫的儿子——尹淮之。
他手中握着折扇微微一拱手,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安玥璃,神情骄傲中透着淡淡的轻蔑。
“家父与安国公乃旧相识,故而在下也与安大小姐有过几面之缘。但在下从不曾与安大小姐僭越相交,更不曾收下什么定情信物。
安大小姐,你的心意请恕在下无福消受,同时也请你自重。”
屏风之后,年轻的男人徐徐眯起眼睛,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轻轻敲击着轮椅的扶手。虽没有开口,但周身散发出的骇人气息足以令人胆敢腿软。
一旁站着的亲卫下意识绷紧了皮,小心翼翼窥视着男人的神色。
“王爷,这些人诋毁王妃,损害您的名誉,可要属下出面制止他们?”
“你怎知是诋毁?”男人带着毛边的视线越过屏风,紧锁在安玥璃的身上,仿佛要将她刮下一层皮,“本王要听她自己解释。”
安玥璃缓过这阵令人头晕目眩的疼痛,徐徐抬起眼眸看向说话的尹淮之。
她发丝微散,巴掌大的脸颊血色尽无,幽深的目光如同刚开刃的刀锋,淬着骇人的锐利。
尹淮之猝不及防对上安玥璃的眼睛,竟是心虚地后退半步。等他回过神来后,更是色厉内荏地质问道。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安玥璃怔怔看着这人许久,脑海中快速地闪现过许多往事。
作为这具身体的原主,的确对尹淮之情根深种。只可惜她瞎了眼,从始至终没能瞧出此人是个攀附权贵的小人。
在她的母亲因为癔症失去安国公的宠爱后,尹淮之便避她如蛇蝎,反倒与安语柔暗中往来。
两人今日一唱一和诬陷诋毁她的名声,只怕也是早有预谋!
“尹公子说得对极了。”
出乎众人的意料,安玥璃并未愤愤不平地替自己辩护,反而平静地附和了尹淮之的话。只是她嗓音冰凉,听得人汗毛倒竖。
“未出阁的女子与人私相授受,的确是有失妇道。不过尹公子弄错了一件事,想要赠这个荷包给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安语柔。”
“你血口喷人!”尖锐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姐姐自己错做了事,我好心提醒你不要执迷不悟,你却倒打一耙。这荷包分明是你随身佩带的,与我何干?”
白梦萍从旁附和,“不错,像你这样不知廉耻之人,就该让骁王爷好生调教!”
说来说去,这两人无非是盼望自己早日死在骁王爷的手下。
安玥璃冷嗤一声,伸手捡回宝剑,撑着它艰难地站起身来。待稳住身形后,她干脆利落地拔出长剑挑起荷包,直直对准了安语柔的面门。
“啊——!”
安语柔惊叫出声,噔噔后退了两步。
四周的宾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安玥璃,你这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恼羞成怒,要在喜堂上动手伤人!”
安玥璃对这些人的指责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安语柔。
“妹妹可敢再说一次,这荷包是谁的?”
“姐姐,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死撑?只要你认罪,当众发誓日后不再纠缠尹公子,想来骁王爷也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你若继续执迷不悟,就算王爷不追究,皇上只怕也容不下你这玷辱皇家威严之举。”
安玥璃带着给尹淮之准备的信物来拜堂,无异于踩着骁王爷的脸面撒野。原本就不看好她的宾客眼下更是认定安玥璃活不过今晚。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我安玥璃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这荷包上的海棠花栩栩如生,我可绣不出来。相反……”
安玥璃说着手中宝剑猛然一挑,安语柔拿在掌中的丝绢就被夺了过来。
“我妹妹秀外慧中,一手刺绣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名声享誉整个京城。大家不如仔细看看,这两个绣品上的图案与针脚是否如出一辙?”
听她这么一说,安语柔怛然失色。
“你住口!把东西还给我!”
“妹妹这么激动,可是心虚?”
“我,我没有。是你信口雌黄,坏我名声!”
“那就大家比对一番吧。”
安玥璃说罢一扬手,那荷包与丝绢同时飞入人群之中。
第5章:医疗空间
宾客之中不乏女眷,以及绣功卓越之人。两幅绣品落入她们手中,很快引起一阵骚乱。
“荷包上绣的是海棠,丝绢上绣的是月季。虽图案不同,但针线的走势与手法却是相同的。”
“没错,我虽不敢说绣功高超,但也能瞧出这两样绣品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当,当真是一模一样!”
“看来这荷包的确不是安玥璃的东西,更像是安语柔与尹淮之的定情信物才对。”
听到女眷们的分析,现场逐渐骚乱,宾客们看向安语柔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
“我,我没有!”安语柔脸颊涨红得宛如在滴血,情急之下避重就轻地撒谎道,“这丝绢并非我亲手所绣,而是从外面买来的。”
“是吗?妹妹心灵手巧最善刺绣,居然也会从外面买丝绢佩戴。而且这么巧,竟与我的荷包是从同一家买来的。”
“……”
安语柔咬紧了牙关,缄默不语。反正只要她死咬着不承认,安玥璃就没证据指证她与尹淮之的关系。
就在她做好了继续狡辩的准备时,安玥璃却收回了宝剑。
“既如此,那妹妹就退下吧,姐姐要继续拜堂了。还有,你最好把脚收一收。否则下一次我再摔倒,指不定这宝剑就要斩断谁的脚了。”
她隐隐暗示了自己刚才摔跤的真相,重新托举着宝剑上前行礼。
倒不是因为怕了对方的挑衅,而是腿上的伤口撕裂,麻药也抑制不住那钻心的疼痛。
安玥璃必须尽快完成仪式,重新给自己包扎。
屏风之后,男人冷淡地看着司仪宣布婚事礼成,安玥璃由侍女引着去了后院。他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轮椅的扶手,凤眼眯起又睁开。
“有意思。”
……
……
洞房之中。
安玥璃完成所有仪式,总算可以坐下来缓口气。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
侍女们闻言倒也没有反驳,福身之后便退了出去。也不知是对她这个新王妃言听计从,还是轻视怠慢。
等到房门合上,安玥璃这才掀开裙摆,一点点挽起了裤腿。
果然,之前缝合的线头已经崩开,皮肉撕裂血色蔓延。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再次开启脑中的医疗空间。只见伴随着她意识的转动,眼前便浮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金属箱体。
箱子打开,里面已经整齐地码放好了处理外伤的各种器具与药品。
这便是为军医量身定制的医疗空间,随心而动,携带方便,除了植入者之外他人无法使用,甚至无法看到这个神奇空间的存在。
安玥璃取出器具重新为自己缝合,一边感叹自己穿越这件事,一边又庆幸至少把医疗空间带了过来。
想到刚才拜堂时发生的一切,她开始慎重地重新梳理起这具身躯的过往。
作为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安玥璃原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直到安语柔的母亲越氏入府,抢走了安国公的心。
自从越氏出现,安玥璃的母亲姜青岚便屡屡犯错,遭到安国公的嫌恶。直到三年前的中秋之夜,姜夫人饮酒过量伤了身,从此脑子就变得不太清醒。
所有人都说她是因为妒忌安国公宠爱越氏才会贪杯,但安玥璃却知晓自己母亲是个极豁达温顺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如此蠢事。
在姜夫人患上癔症之后,越氏很快被抬为平妻,取代了主母的位置。而安语柔也从庶女摇身一变成为了嫡女,与越氏磋磨她们母女。
姜夫人的癔症需要日日用药,越氏却克扣她们的份例,导致姜夫人病情恶化。除非安玥璃自甘堕落,不学无术,成为衬托安语柔的背景板。
于是从那时起,安玥璃精湛的绣功都出自安语柔之手,每次出席千金们的宴席都被捉弄出丑,废柴的形象渐渐深入人心。
回忆至此,安玥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手里紧握着沾血的绷带,眼底更是血气翻涌。
往事种种,并不会随逝者的离开就被埋没。
反之,她安玥璃会以全新的身份向仇人讨回公道!
“听到了吗,那些宾客们因为王妃的身份嘲讽咱们王爷呢。”
“咱们王爷虽然伤了腿,但也是为国征战才受的伤。否则像安国公府那样的破落户,岂能将女儿嫁入王府。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敢以此事嘲讽王爷。”
“话虽如此,但咱们这位王妃的确是不堪大任。要我说,王爷今日在酒席上受的屈辱,都是因为她!”
“……”
嘎吱——!
房门骤然开启,安玥璃扶着门框而出,虚眯着眼睛审视那三个围聚说闲话的丫环。
“王爷怎么了?”
三人始料未及,纷纷僵住了身子。
“王妃!?”
“见过王妃。”
安玥璃又问,“回答我的问题。”
丫环们面面相觑,目光在片刻的闪躲后隐隐透出不屑与轻蔑。
“回王妃的话,奴婢并未说什么。”
“是啊,许是您听错了。”
在她们看来,以往九任王妃无一人成功活过三日。这次安玥璃又在婚礼上折损了骁王爷的颜面,肯定今晚就得殒命。
对待这种将死的“主子”,自然不必有多恭敬。
面对这群明显不服管教的丫环,安玥璃直接沉下了脸色。
“是你们如实交代,还是让本王妃亲自去宴席上一探究竟?”
“这!”
“王妃息怒,王爷尚且还没来喝交杯酒。按照礼仪,您还不能揭盖头!”
“是啊,还请王妃回房!”
三人迅速交换了眼神,想要将安玥璃强行逼退。然而就在她们倾身而上的瞬间,安玥璃却使出擒拿手,干脆利落地将三人依次推进房中。
嘭——!
房门从外合上,甚至还有一柄现成的铜锁可用。
安玥璃心中嗤笑,只怕这锁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您这是想逃婚吗?”
“堂都拜了,您逃也是没用的!王爷只会打断你的腿!”
听着丫环的警告,安玥璃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
“逃?我安玥璃从不做逃兵。现在,本王妃要去给你们主子撑腰。”
第6章:贺礼
拜堂时不现身,后院只安排了几名不服从命令的丫环伺候,这些细节足以让安玥璃察觉到骁王爷对自己的轻视态度。
不管为了眼下保住小命还是长远的发展,她都必须尽快缓和两人的关系,至少不能让骁王爷因为自己的缘故失了脸面。
重新从内院回到喜堂,觥筹交错热闹声响不断,宾客们手持酒杯接连说着吉祥话。
安玥璃虚眯着眼睛仔细搜寻了一圈,先是发现了侍卫首领江辰的背影,紧接着才注意到他手里竟是扶着一把轮椅。
一名同样身着红色喜服的青年男子坐在轮椅之上,三千乌丝以金冠高束于头顶,正以背对着她的角度接受着众人的祝贺。
此人便是安玥璃的夫君,以显赫战功以及暴虐闻名的男人——夙怀骁。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却见有人抢先一步。
尹淮之手持折扇从人群中走出来,笑意吟吟地冲轮椅上的男子微微躬身。
“今日乃是骁王爷的大喜之日,太子殿下却因着忙碌曲州的旱灾一事无暇抽身,故而特意命在下送来贺礼,恭祝骁王爷新婚大喜。”
他拍了拍手掌,立刻就有两名身强力壮的仆人抬上来一块比人还高的东西。此物用红布遮挡,显得格外神秘。
“请骁王爷笑纳。”
尹淮之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但夙怀骁却坐在轮椅上岿然不动,别说是上前揭下红布,就是连挪动身躯的意图都没有。
“啊,是在下欠考虑了。骁王爷行动不便,那就由在下代劳吧。”
说罢这话尹淮之也不经过夙怀骁的同意,用折扇的一端挑起红布轻轻一扯,紧接着金光灿灿的铠甲便展现在众人眼中。
“这!这是……”
“黄金铠甲!”
“从前只听闻有人用黄金制成铠甲的,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幸得见,当真华贵非常啊。”
“太子殿下与骁王爷兄弟情深,真是有心了!”
趁着众人的恭维,尹淮之继续说道。
“骁王爷当年战功赫赫,可谓是名满天下,令敌国将领闻风丧胆。
在下私以为,只有传闻中代表战神的黄金铠甲才能配得上骁王爷的英名,故而特意命人为王爷量身打造了这幅铠甲。”
话说到这,已经有不少人悄悄用余光瞥向夙怀骁。
饶是盛夏灼热的天气,他的腿上依旧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也不知是腿伤怕寒,还是怕外人注意到他的残缺。
承受着众人有意无意的打量,夙怀骁神情淡淡,反倒是身后的江辰猛地攥紧了拳头,额头处青筋暴起。
安玥璃站在暗处看到此番场景,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记忆。
夙怀骁的父亲荣亲王乃是当今皇上的胞弟,曾经是最可能继承大统之人。但却意外坠马而亡,让先帝很是痛心。
当今圣上继位时曾答应过先帝,将太子之位留给荣亲王的独子夙怀骁。
奈何三年前夙怀骁在迎战进犯的突厥人时伤了腿,无缘储君之位,这才让现在的太子捡了漏。
自此,太子便对这位曾经差点成为储君的堂兄弟格外忌惮。像今日送铠甲的行为,多半也是故意为之。
“骁王爷。”
不等江辰发作,安语柔就带着奴仆上前。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站位与尹淮之并肩。
安语柔含笑福身行礼,已经重新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柔美之态,仿佛之前被以剑相指的人不是她。
“小女代表安国公府拜见骁王爷,为王爷献上贺礼。”
一尊琉璃的千手观音像被抬了上来,在骄阳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很是吸引眼球。只是大喜之日送观音像,却是有些令人费解。
许是猜到了众人的疑惑,安语柔笑意吟吟地解释道:“这次姐姐有幸能嫁入骁王府,全凭自身喜庆的八字。
倘若一场婚事当真能让王爷的身体恢复康健,那也算是姐姐的造化。只是姐姐从来都是冷清孤僻的性格,不屑做伺候人的事情,恐会惹骁王爷不快。
小女在此斗胆恳请王爷对姐姐多些宽容,慢慢调教。”
说罢她亲自将千手观音像送到了夙怀骁的面前。
“都说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有求必应。小女借这尊观音像恭贺骁王爷与姐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身体康健,早生贵子。”
安语柔句句话看似都在恭贺夙怀骁,但却明褒暗贬地诋毁安玥璃。
四周宾客看破不说破,恭维声连绵不断,只是不知有几成真心。
“妹妹口才如此了得,可是想好了如何解释刚才那枚荷包的来历?”
清亮的嗓音响起,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突兀地撕破了这虚伪的的热闹。
安语柔猛然回头,瞳孔里倒映出安玥璃快步而来的身影。
“是你!你怎么来了?”
周遭的宾客似乎也没想到她能去而复返,惊诧的同时也被她周身的气度所震慑,自觉地分出一条道路。
安玥璃踱步上前,因为江辰挡住了道路,她便停在了距离轮椅半丈远开外。
“给王爷请安,妾担忧王爷招待宾客辛苦,特意前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不料,竟是听到有人嚼舌根。”
安语柔被她冷眼一瞥,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故作无辜地质问道。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恭贺你和骁王爷新婚大喜错了吗?”
安玥璃并不理会,修长的手指轻轻扫过观音像的莲花底座。
“曾有高僧道仁云:木雕泥塑兼彩绘,涂青抹绿又装金。若言此是菩萨相,笑煞南海观世音。
妹妹所赠的这尊佛像珠光宝气,多少有损宝相庄严。
不过没关系,就像你所说那般,观音菩萨大慈大悲定不会计较。我日后也会常常烧香祈祷,愿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切莫面若观音,心似蛇蝎。”
“你!你说谁心似蛇蝎!?”
“我不过是随口一言,妹妹怎么还应激了。”
“应什么?”
安语柔嘴上斗不过,急得额角生汗。
一旁的尹淮之见状眉头紧蹙,以极为不赞同甚至轻蔑的眼神审视着安玥璃。
“玥璃,语柔妹妹不过是想祝福你与骁王爷,即便言语上有些不妥,你也不至于这般挤兑她。好歹是嫁入骁王府的人了,也该知晓分寸才对。”
“尹公子既知晓我已嫁入骁王府,便该称呼我为王妃,而非直呼闺名。况且送礼的用意是为哄人开心,而非给人添堵。”安玥璃眼刀飞转,扎得对方呼吸一滞,“尹公子明知我家王爷身体不适,却还送来一套黄金铠甲,莫不是在故意挑衅?”
第7章:这么厉害,不如出本书
“当然不是!”尹淮之心中咯噔猛跳了几下,下意识脱口反驳,“太子殿下正是深知骁王爷当年英勇神武,才会投其所好送来这套铠甲。你休要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哦,那便是太子殿下深居东宫消息不灵通,才会不知骁王爷腿伤多年?”
“你!”
尹淮之全然没有料到安玥璃言语如此犀利,一时间竟是被她逼得心慌意乱。
“安玥璃,你放肆!”
他呼吸急促,原本清秀俊朗的一张脸此刻却涨得通红。
“你竟敢质疑太子殿下的贺礼,简直就是大不敬!”
安语柔适时附和道:“姐姐快别说了,就算你因私人恩怨恼恨尹公子,也不该仗着王妃的身份公报私仇。”
“家父与大中大夫乃旧相识,故而在下也只是与尹公子有过几面之缘。既不存在僭越相交,更不曾有私人恩怨。
这些事实尹公子已经亲口澄清,妹妹却反复将我们捆绑谈论,到底是何居心?”
安玥璃借用尹淮之刚才说过的话堵了安语柔的嘴,叫对方好一阵心塞,紧接着矛头一转。
“尹公子,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这才命你代为送礼。可你却随便弄个黄金的物件糊弄我们王爷,难不成是觉得我们王爷缺这几两金?”
“当然不是!”尹淮之矢口否认,“这是我为骁王爷量身定制的!”
“不是糊弄,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
“你可曾想过骁王爷若是触景伤怀,使得伤势加重,太子殿下也会因此内疚自责?尹公子,你真是办得一桩好差事。”
其实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有意借尹淮之的手来挑战夙怀骁的底线。但安玥璃不管不顾捅破窗户纸的行为却也是没人能想到的。
话说到这个程度,她几乎是强行把责任扣在了尹淮之的头上。反正对方不敢把太子殿下拖下水,只能哑巴吃黄连,认栽。
全场鸦雀无声,或震惊或戏谑地看着三人争论。
见尹淮之都没能讨到好,安语柔既惊且怒,更多的却是不服气。向来都是她叫安玥璃下不来台,岂能咽下今日这口恶气!
“姐姐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尹公子好歹与你幼年便相识,我们更是同气连枝的姐妹。
你今日在婚宴上闹得鸡犬不宁,父亲知晓了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又要斥责你娘没有教养好女儿。”
安玥璃眉眼一敛,杀气顿显。
原身就是为了保护母亲才会一直被安语柔母女拿捏,如今她占据了这具身体,便不会再让这些人放肆!
“呵。”
安玥璃勾唇浅笑,精致白净的面容闪过一瞬的冷厉。
“我娘?妹妹可别忘了,我娘姜氏乃是安国公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论起来你也该恭恭敬敬叫一声母亲。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的娘亲越夫人倒是教女有方,否则怎能让你从一介庶女摇身成为安国公府嫡小姐呢。
越夫人与妹妹如此有本事,堪称为所有姨娘与庶女典范。不如出本书传授一下经验,也好造福他人。”
“你!”
安语柔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晕过去。
庶女的身份是她的痛脚,饶是已经当了三年的国公府嫡女,她还是忍不住悄悄自卑,生怕别的贵女嘲笑她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
只有在刁难安玥璃,看见她洋相百出时才能寻到一丝心安。仿佛只有踩着正经的嫡女一头,才能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位置。
“够了!”
尹淮之突然发飙,原本清贵的气质早已被抛之脑后。
“安玥璃,你不要太过分!就算你如今已经成了骁王妃,但也无权越过骁王爷对我们这些宾客指手画脚。
我劝你立刻俯首道歉,再乖乖回到后宅等候处置!”
经尹淮之这么一提醒,安语柔才回过神来。
“对啊,骁王爷还没掀盖头喝交杯酒呢,你怎么就出来了!?
安玥璃,你平日里不守安国公府的规矩也就罢了,到了王府还敢放肆!当真是不把骁王爷放在眼里吗?”
两人一唱一和,竟是搬出夙怀骁来压阵。
安玥璃眯了眯眼,面上端着一副气定神闲的自信模样,但其实心中多少也有些打鼓。
毕竟她是为了替夙怀骁出头才和对面两人呛起来的,可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若是夙怀骁不领情,那她岂不是出力不讨好?
正值安玥璃忐忑不安时,夙怀骁曲起修长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轻敲了两下。
“笃笃。”
明明声响不大,但却恍若像是惊雷般砸在众人心尖上。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饶是安玥璃所站的方向看不到夙怀骁的神情,但也能敏锐地从微妙的气氛中感受到这位王爷带来的压迫感。
江辰推动轮椅,缓缓转动了方向。
不过是瞬息的动作,安玥璃却觉得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闹够了?”
安玥璃的心脏咚咚猛跳了两下。
她还是头一遭听到这样的声音,沉稳中透着不羁的狂妄,豪放中又夹杂着深重的怨气。
就像是黎明时分阳光穿透天际的那一刻,光明与至暗交织,希望与绝望并存。
与此同时,出乎意料的男子样貌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安玥璃的视野之中。
人人都说夙怀骁性格暴虐,残忍阴狠。故而她下意识把他想象成了一名相貌阴狠毒辣,身形佝偻之人。
但事实上夙怀骁年纪轻轻,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一双眼眸敛寒星,剑眉入鬓,身形挺拔,胸脯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吞吐千丈凌云之气势。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扶手。仿佛身下的不是代表残疾的轮椅,而是象征至高权势的王座。
安玥璃看得呆住,忘了行礼。
夙怀骁眉梢轻挑,似有不满。
江辰连忙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王妃。”
安玥璃倏然回神,这才在匆忙间福了福身。
“王爷息怒,妾是因为心系王爷,才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骁王爷凝视着她,像是在探究什么新奇有趣之物。只是他向来严肃惯了,不说话的样子就像是要发怒的前兆。
夙怀骁不叫起,安玥璃便一直半蹲着。小腿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心也高高悬起。
就在她神经绷到极致,几乎想要破罐子破摔时,安语柔一句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骁王爷,我这姐姐实在是胆大包天,牙尖嘴利,还请王爷严格约束!”
第8章:你不服,憋着
此话一出,夙怀骁总算是收回了视线。但因思绪受到了打扰,心情陡然变差,凛冽的目光也直接转到了安语柔的身上。
“你在教本王做事?”
“!!!”
安语柔自以为揣度透了对方的心思,才敢壮着胆子求对方治罪安玥璃。
但在对上夙怀骁那双比深渊还要阴沉幽深的眼眸时却浑身一震,膝盖止不住地发软。
“王,王爷……”
“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外人置喙。”
夙怀骁毕竟是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亲手斩杀无数敌军,只需稍稍释放出些威压就叫安语柔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爷恕罪!”
夙怀骁不管她,锐利的视线在现场环顾一周。凡是被他看过的人都身躯一震,下意识绷紧了皮。
最终,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黄金铠甲与琉璃观音像。
“本王腿有残疾,早已不配穿什么黄金铠甲。尹公子,你替本王感谢太子,顺便将这黄金铠甲送回东宫去吧。”
“骁王爷!这可是太子殿下送的贺礼,您……”尹淮之话说到一半却卡了壳。
夙怀骁冷眼望着他,嘴角处竟是浮现出极为浅淡的笑意。明明没有发怒,众人却明显地感受到了腾腾杀气。
尤其是江辰等侍从,更是敏锐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但凡夙怀骁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意图,他们就会立刻出手。
不过瞬息之间,尹淮之的后背就被冷汗浸透了,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像安语柔那般当场腿软跪下。
“王,王爷……”
夙怀骁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在骄阳的炙烤之下,屋檐与树木虚影重重,好似随时都会被炙热所蒸腾。
“曲州大旱,朝廷费尽周折征调银两救灾。太子殿下以身作则,带领官员缩减用度。
本王瞧着这套黄金甲倒是有几分重量,你且拿去融成金砖,直接捐去曲州。”
说着他停顿了一瞬,补充道。
“当然,这算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
短暂的沉默后,现场的人群竟是爆发出一阵热议。
皇帝因为曲州的旱情已经烦恼多日,太子提出所见用度的提议则是一度得到了好评。
就在这众人都勒紧裤腰带支援曲州的关键时刻,太子却大方地送了一套黄金铠甲给夙怀骁。
也不知是想表达自己对兄弟的有爱,还是炫耀资产。只是不管哪种,都对他刻意营造的节俭形象大相径庭。
夙怀骁这一招,直接把单纯的个人恩怨拔到了更深层次的高度。
现场太子一派的朝臣不由得紧张起来,其他派系的人则是跃跃欲试,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就此事给太子找些麻烦。
尹淮之不是蠢货,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了个干净。
他知道太子殿下忌讳夙怀骁曾经是储君人选,故而为了讨好太子,刻意定制了这套昂贵的黄金铠甲来羞辱对方。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安玥璃,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还挑唆得夙怀骁亲自发难。
尹淮之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多亏安语柔及时扶了一把。
“尹公子,你没事吧?”
尹淮之哪里还有心思顾忌安语柔,满脑子都是办砸了差事,太子殿下震怒的模样。
安玥璃时刻关注着两人,眼波流转。
“尹公子瞧着身体有些不适,可是饮多了酒?来人,送尹公子回府休息,记得把黄金铠甲带上。”
她在说这话时好不隐瞒自己嫌恶的神色,几乎把“送客”两个字写在脸上。
只是周遭的侍卫都听命于夙怀骁,哪怕他们也恨不得替自家主子把这两个惹人厌的东西赶出府,却没人敢遵照她的指令办事。
这时安语柔回过神来,不甘心地嘲讽道。
“姐姐总是不自量力,尹公子代表的可是太子殿下。骁王爷都没开口呢,你有什么资格赶人?”
安玥璃微微抬眸,半是审视半是嫌弃地睥睨着对方。
“王爷身体不适,连拜堂都无法进行却强撑着与你们周旋,正是因为看中他与太子殿下的兄弟情义。
眼下王爷累了,我身为王妃,迎来送往这样的小事自然该我做主。
你不服,憋着。”
她说着瞥了眼还未从颓丧与惶恐中抽离出来的尹淮之。
“况且尹公子不胜酒力,王爷派人送他回府乃是恩赏。怎么,你是不屑王爷的赏赐,还是瞧不起我们王爷?”
“你,我……”
安语柔怎么答都不对,急切地想要向夙怀骁解释。
然而等她把视线移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此刻却坐在轮椅里闭上了眼。
“王爷,骁王爷!”
安语柔刚喊了两声,就被江辰及时阻止。
“请安小姐噤声,王爷累了。你若是吵醒了王爷,卑职可不敢担保会发生什么事情。”
“……”
夙怀骁暴虐的性情人尽皆知,故而哪怕知道他是在故意装睡,也没人敢拆穿。
安玥璃见到夙怀骁这副模样,心里便有了谱,朗声催促道。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尹公子和安小姐回府。”
江辰也不再犹豫,直接大手一挥。数名侍卫应声而动,直接两人架起来拖走。
安语柔又羞又恼,忍不住大喊道。
“安玥璃你等着,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相比起她的疯癫失控,安玥璃却是镇定自若。
“王爷既然都捐了黄金铠甲,我自然也该夫唱妇随。江侍卫,劳烦你把这尊琉璃观音像拿去当铺换成银两,再以骁王府的名义捐给曲州。”
江辰先是用余光看了一眼夙怀骁,见他还在闭眼假寐,这才点头应声。
“是,王妃。”
直到尹淮之与安语柔的身影彻底消失,现场的宾客们才从这场闹剧中缓缓回神。
其中不乏有认识安玥璃的贵女们,此刻她们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明白草包安玥璃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机智犀利。
面对这些审视怀疑的目光,安玥璃淡然地再次福身。
“不耽搁王爷宴请宾客,妾先行回房等候。”
夙怀骁掀起眼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江辰,送王妃。”
第9章:从此是我房里的人
大战了一场,安玥璃多少感到有些疲累。在返回后院的路上,她因为腿伤放缓了脚步。
江辰安静地跟在身后,并不催促。
在迈过一段台阶时,安玥璃不小心扯动伤口,嘴上轻轻地嘶了一声。
江辰闻言快走上前,“王妃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
注意到安玥璃额角处细密的冷汗,江辰郑重地向她躬身行礼。
“刚才多谢王妃出面,替王爷解了围。”
夙怀骁身份贵重且特殊,尹淮之又是代表了太子。若是夙怀骁与对方计较,不仅是自降身价,还有不敬太子的嫌疑。
他们这些侍从更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吃闷亏,心中别提有多憋屈了。
但安玥璃却不同,她从私人恩怨的角度切入打了对方的脸,又借着王妃的身份压制对方,实在是大快人心!
江辰见识到安玥璃的有勇有谋,嘴上喊出的这声王妃也多了几分真诚。
安玥璃抬手虚抚了抚了,“不必如此,安语柔与尹淮之本就与我有旧仇。今日之事因我而起,自然该我来解决。”
她在说这话时眉眼轻敛,神色淡淡,尽显大家闺秀宠辱不惊的特质。
江辰心中难免觉得惊奇,以前人人都说安玥璃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安国公府安排她嫁给夙怀骁的时候他还觉得愤愤不平,只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家主子。
但如今一见却发现安玥璃足智多谋,性格坚韧,一点儿不比安国公府另一位嫡小姐差。
可见坊间传闻不可信。
思绪流转间,两人已经抵达后院。
还没进门,闹哄哄的声响便从院内传来。
江辰正想询问发生何事,就见几名丫环咋咋呼呼,你推我搡地跑了出来。她们骤然看到安玥璃的存在,情绪变得很是激动。
“王妃?”
“王妃找到了。快,把她抓回去!”
安玥璃正在想事情,闪躲的动作慢了半拍。就在对方的手快要接触到她衣袖的瞬间,一柄长剑横插而入,强势地把造次的丫环挑了出去。
“啊!”
丫环倒地,发出惊叫声,只觉得胳膊与肩膀的连接处传来一阵剧痛。与此同时,剩下两人看到了跟在安玥璃身后的侍卫首领江辰。
“江大人?”
“见过江大人!”
江辰蹙眉瞪着三人,“放肆!敢对王妃动手动脚,还懂不懂规矩!?”
三人跪地求饶,战战兢兢解释道。
“江大人容禀,是王妃想要逃婚,还将奴婢等人关在了房中。”
安玥璃闻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一旁,抬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
江辰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事情原委,沉声训斥道。
“胡言乱语,王妃若是要逃婚还等得到现在?你们不用心伺候,还敢污蔑王妃。
来人!将这几个不知轻重的丫环带下去受罚,重新选些稳重的到后院伺候。”
三人闻言吓得魂不附体,两股战战。王府的规矩森严,一旦受罚,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江大人息怒!”
“求大人饶命!”
江辰不为所动,只催促手下人赶紧动手。就在三人感到绝望时,安玥璃突然开口。
“等等。”
她踱步上前,视线依次从三名丫环脸上略过,“之前是我走得匆忙,没有交代清楚,也怪不得她们。”
双方视线交汇,丫鬟们先是被安玥璃仿佛能洞悉内心的目光看得心头发虚,但很快回过神来这里是谁做主。
“王妃,奴,奴婢知错了。”
“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一次。”
“求王妃开恩!”
看着三人涕泗横流的样子,安玥璃勾了勾唇。
“江大人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让她们留下来将功赎罪?”
江辰颔首,“既然王妃开口,那就暂且饶过她们一次。”说着催促三人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服侍王妃回房休息!”
“是!”
三名丫环如蒙大赦,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安玥璃离去。
回到房内,安玥璃想要喝口水润润嗓,便有人主动请缨。
“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泡茶。”
“等等。”安玥璃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短暂的沉默后,年纪瞧着稍显大些的丫环主动往前挪了半步。
“启禀王妃,奴婢浣纱,她们分别是追月与彩云。之前是奴婢们不知礼数,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安玥璃打量着她们,浣纱已经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了镇定,性格沉稳,应该是三人之中的领头者。
另外叫追月的丫环拖着胳膊,满头冷汗,脸上还带着藏不住的戒备,在被她视线扫过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彩云最是安静内敛,从进门之后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在浣纱的带领之下,三人依次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给安玥璃磕头赔罪。
等礼数周全,安玥璃这才开始训话。
“从今日起,你们就都是我房里的人。
从管事把你们派到我这里来的那一刻起,咱们便是荣辱与共。我若过得好,你们脸上也有光。我若倒了霉,你们也得受牵连。”
浣纱颔首,“奴婢知晓,以后定会尽心竭力侍奉王妃。”
安玥璃身子一点点前倾,明亮璀璨的双眸灼灼地看着对方。
三人瞬间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我今日能从江辰手中保住你们,也能叫你们吃苦头。况且你们也都体会到了,我的能耐不仅如此。”
安玥璃说着伸手扶住追月的手臂巧劲一托,只听得咔哒一声,原本脱臼的胳膊便接上了。
追月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手恢复了正常,并且治疗的过程一点都没有感到疼痛。
“多,多谢王妃!”
她眼中迸发出光彩,这一声道谢也真诚了不少。
浣纱与彩云也觉得不可思议,再联想到之前安玥璃三两下就把她们关在房内的招式,对她的钦佩与服从更深了一层。
安玥璃靠着椅背舒了口气,“备些茶点来,我想休息一会儿。”
半日内经历了穿越,受伤,出嫁等一系列的狗血事件,她只觉得疲惫不已。
在浣纱等人退出去之后,安玥璃直接翻身上床养精蓄锐,心想着说不定睡着之后能再穿回原来的世界。
直到傍晚时分,美梦被一阵吵杂的请安声打破。
“见过王爷。”
第10章: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江辰推着轮椅来到后院,夙怀骁结束了喜宴,难得透出几分慵懒的气质。
见三名丫环都在房外站着,江辰略显不悦。
“怎么不去屋内伺候?王妃呢?”
浣纱福身,全程不敢直视夙怀骁。
“启禀王爷,王妃回房后说是要休息,不许奴婢们打扰。”
江辰还没应答,夙怀骁率先挑了下眉头。
“你们倒是听话。”
三名丫环听不出其话中的喜怒,却已经吓得噗通跪地求饶。
“王爷息怒!”
“都是奴婢对王妃照顾不周,请王爷责罚。”
夙怀骁最烦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子,就在他即将发火之际,房门却突然从内开启。
安玥璃被声响吵醒,发现自己无法回到原来世界的现状,心情很是低落,眉宇之间多少带出了些起床气。直到房门开启,对上夙怀骁深邃的眼眸后才有所收敛。
“见过王爷。”安玥璃微微福身。
夙怀骁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瞧出她这是刚睡醒。
“王妃好大的谱,本王都还没回房呢,你倒是先歇下了。”
安玥璃略显讶异,她开门之前明明提前整理过仪容,怎么还是被看出来了。
“妾,独自留在房中很是冷清。暗自想念着王爷的英姿,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哼。”
夙怀骁冷嗤一声,显然不吃对方这一套。
但他也并未训斥安玥璃,只是打了个手势,让江辰把自己推进房内。
“都退下。”
一声令下,所有人顷刻间鱼贯而出。
房门关闭,屋内只剩下夙怀骁与安玥璃两人。
“愣着做什么,过来伺候本王就寝。”
“……”
安玥璃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想着自己如今寄人篱下的状态,只能暂时忍耐。好在她作为医者早已习惯了照顾病人,只需把眼前这个男人当作自己的病患,相处起来便要自如许多。
安玥璃踱步上前扶住夙怀骁的胳膊,想要把他从轮椅上架起来。然而无论她怎么使力,对方却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岿然不动。
夙怀骁不满,“没吃饭吗?”
安玥璃嘴角抽了抽,从善如流颔首。
“王爷明察秋毫。”
喜宴之上宾客满朋,人人都惧怕却又竭力巴结着骁王爷。只有她这个“将死”的新娘无人关照,甚至连口热饭都没吃上。
夙怀骁也没料到她敢顶嘴,略显诧异之后嫌弃地推开她的手。
没了安玥璃的支撑,夙怀骁双手撑着轮椅扶手缓缓站起身来,缓慢却坚定地走到了床边坐下。
若非安玥璃有着丰富的行医经验,注意到他走路时膝关节细微的不自然,只怕都要以为他的腿没有问题。
夙怀骁安然坐下,脸上神色虽然不显,但心中却是烦躁不安。
其实他的腿伤一开始并没有非要坐轮椅这般严重,只是拖得久了无法根治,才逐渐丧失了行走的能力。
而且最近几个月伤势还有恶化的趋势,刚才只是略微走了两步,膝盖就已经感到不适。
烦恼之际,他却注意到了安玥璃探究的目光。
若是旁人敢盯着他的伤腿打量,只怕下一秒就得脑袋搬家。
但安玥璃的视线干净纯粹,既没有怜悯与惋惜,更没有旁人的嘲讽,就像是在看一件稀有的物件。
夙怀骁恼意稍减,故意轻咳一声唤道。
“过来。”
安玥璃回神,却是戒备地绷紧了身躯。
“王爷有何吩咐?”
她虽是警惕提防却并无惶恐,与之前那些动不动就吓得哭爹喊娘的女子截然不同,夙怀骁竟是觉出几分有趣。
“怎么,之前在婚宴上大杀四方,现在却又变成胆小的兔子了?”他说着抬起手臂,指挥道,“本王累了,过来给本王宽衣。”
安玥璃抿紧了唇瓣,心中不停地暗示自己,对方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了,何况还是个残疾人,不能计较。
深吸一口气,安玥璃顶住压力上前替夙怀骁更衣。谁知刚一靠近,却被对方死死捏住了手腕。
“嘶!”
安玥璃吃痛,下意识扭转手腕想要挣脱。原本都已经成功了,谁知夙怀骁手段更加高明,反手又把人抓了回来。
“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略一沉吟,安玥璃点头承认,“是,妾在出安国公府之前挨了一顿板子。”
夙怀骁眯起眼睛,回想起拜堂时她被人绊倒后久久无法起身的样子。当时只以为她身娇体弱,没想到竟是受了伤。
而且血腥味如此浓郁,只怕伤得不轻。
“呵,看来你妹妹说得没错,你的确不是自愿嫁入骁王府的。”
安玥璃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陡然间变差,手腕也被捏得生疼。她忍耐着低垂了眉眼,却没否认这个说法。
“没错,妾的确不是自愿出嫁,而是被继母越氏毒打后塞进花轿的。因为坊间都说王爷性情暴虐,越氏不愿将自己的女儿安语柔送来王府,便想了这么一出法子。”
“你是在向本王告状?”
“是。”安玥璃倏然抬头,坦荡地对上了夙怀骁的双眸,“妾现在是王爷的妻子,受了委屈,自然该找夫君撑腰。况且,妾在见到王爷之后才知传闻有误,王爷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托付终身?”
夙怀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虽然戏谑地勾了下唇角,但好歹松了手。
“本王有什么好值得托付的,这条没用的废腿吗?”
安玥璃悄悄揉着发红的手腕,并不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
“王爷身份高贵,仪表堂堂且有权有势。以往妾在安国公府受尽屈辱,今日却借着王爷的威风教训了安语柔等人,好不痛快!
如此自然算值得托付。”
她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夙怀骁仔细凝视着安玥璃。但凡能从她的神态之中寻到一丁点儿撒谎的踪迹,夙怀骁都会毫不犹豫动手将她除掉。
因为他毕生最恨欺骗!
然而安玥璃说罢这些话后便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仍由打量,夙怀骁看了片刻没有找出破绽,这才收起了杀气。
安玥璃狠狠地松了口气,打开脑中的医疗空间,将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术刀重新放了回去。
只是还没等她的心落回肚子里,却又听到夙怀骁下令。
“本王累了,你去熄灯。”
第11章:侍寝
安玥璃足足愣了五六秒,“王爷要留下?”
夙怀骁反问,“今日你我成亲,本王不留下,难道去睡书房?”
安玥璃嘴角抽搐,她知道古代人成婚的年龄早,但眼下她这副身躯顶多十六七岁。而夙怀骁瞧着起码二十三四岁了,亏他下得去手!
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荡,安玥璃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使得夙怀骁将她震惊,愤怒,纠结的神态尽数收入眼底。
“怎么,你不愿侍寝?”
“侍寝……”
安玥璃被这两个字震得脑瓜子嗡嗡响,最后顶不住夙怀骁催促的眼神低下了头。
“启禀王爷,妾刚刚已经休息过了,暂时还不困。要不,您先睡。”
说完这话,整间屋子陷入了冗长的寂静。
安玥璃悄悄咽了口唾沫,后背渗出津津冷汗。
她甚至无法计算过去了多长时间,许是一盏茶,一炷香,直到她小腿处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站立而隐隐作痛时,夙怀骁终于动了。
安玥璃只听得前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紧接着一床被子与枕头便飞过来砸到了脚下。
“既然安国公府没有教好你侍寝的规矩,那你就睡地上。”
安玥璃抬头的时候,床幔已经落下,只能依稀看到夙怀骁侧躺的身影。她并不觉得气恼,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不让她侍寝,睡地上就睡地上。反正按照常理,王爷的后院都有三妻四妾,夙怀骁也不可能天天都赖在她这。
如此想着,安玥璃自觉地抱着被子去软塌上就寝。
按照规矩,喜烛不可熄灭,得亮到天明时分。听着时不时烛芯炸开的噼啪声,安玥璃渐渐陷入了梦乡。
半夜,她突然被一阵嗔唤声惊醒。
作为军医,安玥璃早就练就出了在睁眼的瞬间就迅速进入战备状态的本领。屋内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安玥璃判断出发出声响的方向,本能地找到了病患。
可等她掀开床幔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战地医生,而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
昏暗之中,安玥璃惊讶地发现夙怀骁微微蜷缩着身子,艰难地护着自己的膝盖。
“王爷?”
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一只大掌掐住了她的脖颈。
“嗯!”
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安玥璃连忙掐住对方的拇指与虎口,利用学过的防身术进行反击。
然而夙怀骁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好像认准了猎物的猛虎,咬住之后便不松口。
安玥璃用尽全力也没挣脱束缚,心中联想到之前暴毙的九个王妃,难不成自己也逃不出这个魔咒?
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流逝,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危难之际她狠了狠心,一掌劈向夙怀骁受伤的那条腿。伴随着清晰的闷哼声,脖颈处的手总算是松开了。
安玥璃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
夙怀骁冷厉且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滚!”
不用抬眸,她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杀气。
安玥璃接连咳嗽了好几下,却并没有因为刚才差点送命就转身离开,反而重新撑起身子,仔细地打量起了对方的状况。
“王爷可是腿疼?”
夙怀骁一双凤眼浸着血色,但已从刚才的暴虐中清醒过来,认出了她的身份。
“本王说了,滚!”
“若是腿疼,我可以为你治疗。”
安玥璃说着心念转动,从医疗空间内取出一支针管,“想要尽快止痛,打一针封闭便可。”
夙怀骁看着她翻手之间就抽出一支形状古怪的针管,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释放出警惕的信号。
不等安玥璃再次靠近,他竟是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泛着骇人的寒光。
夙怀骁满头冷汗,额角的青筋凸起,样子十分痛苦。
“滚出去!叫江辰进来!”
安玥璃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又很快稳住身形。
对方腿上有伤,她又是医者。于公,她自当竭尽全力救治。于私,她不愿意放过这个展现技能的机会。若能帮到夙怀骁,她也好有筹码为自己谈判。
“王爷,我真的能缓解你的疼痛,还请你相信我。”
“你算什么东西,本王凭什么信你?叫江辰来,本王自有办法。”
安玥璃柳眉挑起,毫不留情地拆穿道:“王爷若真有办法,在腿疼之初就该离开了,何至于苦苦忍耐到这个程度?”
霎时间,夙怀骁的杀意更甚,攥紧匕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色的血管。
“你找死!”
“我不过是想帮王爷。反正我名声不好,昨日拜堂的时候就已经将你得罪,人人都说我活不过今晚。”
褪去温顺的形象,安玥璃态度陡然变得强势。
“所以现在能够讨好王爷,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王爷愿意,我可以拿性命为赌注。
若我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替你止住疼痛,那就算王爷欠我一次。若是我无法做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何?”
“……”
安玥璃说话时,夙怀骁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敢如此强硬地与自己讨价还价,而且自信满满。
有一瞬间他甚至猜想,安玥璃是不是太子派来的卧底杀手,想要借机谋害自己。
但这种念头也只是闪过了一瞬,毕竟人尽皆知安玥璃是个草包。就算太子想害自己,也会像以前那样精挑细选些德才兼备的女子来进行勾引。
考虑了片刻,夙怀骁竟是缓缓坐直了身体,将匕首耍了个花刀收回鞘中。
“好,本王给你这个机会。一炷香后你若不能给本王止痛,我就用这把匕首送你上路。”
“一言为定。”
安玥璃果断同意了这场交易,她蹲下身子掀起夙怀骁的裤腿,正儿八经端详着对方的膝盖。
其实从外观看来,夙怀骁的腿并没有明显外伤。但因为长期缺乏锻炼的缘故,受伤的这条腿,肌肉略显得单薄了些。
若想得知具体的情况,还需详细地检查。
安玥璃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只能先将封闭针注射在关节处。
“可能会有些疼痛,还请王爷忍耐。”
第12章: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安玥璃的手法好,轻微的刺痛之后冰冰凉凉的药液被输送到了患处,轻柔地滋润安抚着翻腾的痛楚。
“感觉如何?”
夙怀骁还没从上一轮的疼痛中缓过来,眉头依旧紧皱着。可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奇异的顿麻感在腿间蔓延,一点点覆盖了恼人的痛楚。
夙怀骁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倍感意外。
他之前不是没找过大夫治疗,即便是宫里的太医也都被抓来问诊过无数次。那些所谓的圣手也曾屡次施针,把整条腿扎成了刺猬却也收效甚微。
可安玥璃只是简单地扎了一下,钝痛感就被压住了,甚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用到。
“的确有效。”
安玥璃闻言轻勾唇角,并不感到意外。
“现在药效才刚刚开始释放,一个时辰后能最大限度止痛,还请王爷耐心等候。”
“最大限度?难道现在这种程度还不够?”
以前那些大夫使用的办法,能够达到的镇痛效果不足此时的十分之一。若是按照安玥璃的说法,等药效彻底释放出来岂不是能完全抵消痛感。
“我没有检查过王爷的具体伤情,无法给出更加精准的治疗方案。但对于局部无创面的伤痛,使用封闭疗法是最有效的。”
安玥璃说话时仰着头,巴掌大的小脸白腻如脂,似水双眸盛满了璀璨的光晕。
因为是在睡梦中惊醒的,她此时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微敞的领口之下露出修长的脖颈,上面残留着几道惊心动魄的指痕。
夙怀骁目光暗沉,搭在床沿处的手指轻轻捻了捻。也不知是在后悔刚才冲动之下差点伤到对方,还是留恋那一抹散发着淡香的细嫩。
“你是怎么做到的?本王见你并未遵循穴位之法,就是随手一扎。”
安玥璃没办法与他科普几百年后的高端科学,只能含混解释道:“我这不是中医扎针,自然无需校准穴位。你可以理解成把类似麻沸散的药液精准地送到体内疼痛的部位。”
她说着站起身来,去倒了两杯茶水。
“麻沸散。”
夙怀骁心中疑惑未解反而更甚,毕竟以往他看到别人使用麻沸散都是直接熬汤饮用。喝下之后整个人都会陷入沉睡,雷打不动。
可他现在除了膝盖没有知觉外,身体其他部位并未感到异常,头脑也保持着清晰。
难道安玥璃的医术已经高超到可以碾压宫中的太医。
费解之际,夙怀骁注意到床边放着的针筒,他下意识想要拿过来研究一番。
“不可!”
安玥璃端着茶杯转身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当即厉声阻止。
夙怀骁刚缓和一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怎么,难道你用的东西有毒,本王看不得?”
“医疗废弃物须得回收销毁。”
安玥璃神情严肃地把针筒收了起来,同时在心中自我反省。她现在已经是在异世界了,这里的人不懂现代医学,更没有医疗团队配合自己。
这次是用过的针管,下次就可能是接触过传染病的废弃物。
以后凡是医疗空间拿出来的东西都得严格保管,决不能让他人随意触碰,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安玥璃柳眉紧蹙,夙怀骁的脸色也不好看。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安玥璃借着奉茶的动作打破僵局。
“王爷,如果我没猜错,您这腿疼应该是时常发作吧?”
夙怀骁接过茶杯却不饮用,反而冷冷地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联想到就寝前安玥璃说的那些话,夙怀骁揣测道:“你想找越氏和安语柔报仇?可以,本王让人去杀了她们。”
“不,我想回安国公府。”
夙怀骁眼中迸发出危险的光芒,“你已经嫁给本王,想离开,只能躺着出去。”
安玥璃直言不讳道:“我并非要与王爷合离,更不是要逃离骁王府。相反,我需要借骁王妃的身份返回安国公府。”
她这么一说,夙怀骁就明白了。他放松身体靠回软垫,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刚才有多紧张。
“可出嫁之人返回娘家居住,这于理不合。”
“王爷瞧着也不像迂腐守旧之人。”
夙怀骁没有接话,安静地敛眸思考,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床沿,发出笃笃的响声。
饶是安玥璃胸有成竹,也被他拖延得忐忑不安。就在她快要耐心耗尽的时候,夙怀骁终于松了口。
“好,本王可以答应你的提议。但从今往后只要本王腿疼,你都得像今日这般医治。”
“一言为定!”
安玥璃大喜过望,当即搬来笔墨纸砚。
“你干什么?”
“拟合同啊。”
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夙怀骁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还怕本王反悔不成。”
“既然是合作,那当然要分清责任与义务。我可以为你提供医疗救治,你也得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合同期间咱们是盟友的关系,而非夫妻。在外人面前我会配合你作戏,但私下还得保持距离。”
夙怀骁面露不悦,声音都低了八度。
“你还是想悔婚。”
“王爷,以您的条件若真是想找王妃,自然可以选到自己心仪之人。如今却是皇上赐婚,咱们这属于盲婚哑嫁,对双方都不公平。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简单些,保持纯粹的合作关系。您看如何?”
夙怀骁抿紧了唇瓣,半晌没有回应,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明明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但安玥璃却瞧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王爷?”
“也好。”夙怀骁大手一挥,直接将拟好的合约夺了过来,“像你这般资质本就配不上本王,能够允许你活过今晚已经是恩赐。况且本王向来不喜指婚那一套,若是杀了你,下次皇上指不定会选个更差的过来。”
他潇洒地落上了自己的姓名,把纸笔扔回到安玥璃的怀中。
“退下吧,本王要休息了。”
安玥璃悄悄翻了个白眼,珍视地将合约看了又看。夙怀骁三个字龙飞凤舞地落在纸上,张扬的气质和他本人如出一辙。
第13章: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天色渐明,昨晚星河灿烂,今日也是一个艳阳天。只是对于守夜的丫环来说,心情却与之相反。
已经快到巳时,房门却没有开启的征兆,屋内也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浣纱已经是第五次过来查探了,满脸皆是焦急与忧心。
她昨晚负责守夜,凌晨时分却被主屋内的响声吵醒。原本以为是主子有什么吩咐,可靠近之后听到的却是夙怀骁的怒吼。
浣纱吓坏了,当即将追月和彩云来找商议。
三人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在她们忍不住想要去请江辰来的时候,屋内的动静却又消失了。
浣纱等人谁也不敢妄加推断屋内的情况,更不敢敲门询问,只能按捺住忧心重新睡下。
“姐姐,主子起了吗?”
追月与彩云结伴而来,打断了浣纱的出神。
“嘘。”浣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刚刚好像听到有轮椅挪动的响声,想必王爷已经起了。”
追月感到奇怪,“王爷向来辰时就起,雷打不动,今日怎么破例了?”
彩云则是关心道:“那王妃呢,王妃有消息吗?”
浣纱摇头,正想吩咐两人去让厨房把早膳再热一次,身后就传来了嘎吱的响声。
三人同时侧目,就看到房门从内缓缓开启。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夙怀骁刀刻般俊美的面容,以及标志性的轮椅。
浣纱不敢多看,当即带头福身行礼。
“奴婢给王爷请安!”
然而她们得到的并非夙怀骁的回应,而是清脆温和的女声。
“你们怎么守在门口?”
浣纱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猛地抬起头来,便瞧见安玥璃落后一步走到门口,自然地扶住了夙怀骁的轮椅。
“王妃?”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诧异,安玥璃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啊,不!”
浣纱连忙低头,“奴婢已经备好了早膳,还请王爷与王妃移步。”
“知道了,带路吧。”
安玥璃随口应了一声,便推着夙怀骁走出了卧房。
她动作娴熟自然,且脸上没有一丝拘谨紧张。
屋外的三人却是瞧得惊心动魄,只觉得灵魂都要被震得从天灵盖飞走了。
要知道夙怀骁最忌讳的就是旁人触碰自己的轮椅,整个王府只有侍卫首领江辰有资格推着他进出。
安玥璃只来了一个晚上,就已经能够让夙怀骁放下戒心,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如此可见其手段高明,获得盛宠指日可待!
三名丫环悄悄交换着眼神,钦佩之情溢于言表,默默将自己对安玥璃的忠心从之前的五分提升到了八分。
饭桌上,夙怀骁慢慢吃着燕窝粥。
自从昨晚打了针止住了腿疼之后,他难得睡了个好觉。放松的后果便是起晚了,破了自己从军时就立下的规矩。
“江辰何在?”
“王爷,卑职在此。”
听到传唤,早已在厅外默默等候的江辰立刻现身。
趁着请安的间隙,他快速地看了眼屋内的情况。
安玥璃全心全意吃着东西,身上瞧着没有伤痕,神态也自然自若。
再看夙怀骁,拿着一张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按照他多年伺候的经验判断,他的心情肯定很好。
“王爷有何吩咐?”
夙怀骁扔了手绢,笃笃敲了两下扶手。
“准备车马,送王妃回府。”
江辰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都比平日里慢了半拍。
“王妃要回府?”
安玥璃闻言肯定地点了点头,“王爷体贴,知道我初为人妇思念娘家,特意允准我回府探望。”
江辰半张着嘴,惊讶的样子显得有些傻气。
安玥璃追问,“怎么,不行吗?”
“当,当然可以!”
江辰回神,这才注意到夙怀骁落在自己身上嫌弃的目光。他连忙垂下头,收敛情绪。
“王妃想什么时候回去,卑职让管家准备礼品。”
“不用。”安玥璃冷笑一声,“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
……
安国公府。
正堂内,安语柔靠着越氏坐着,脸上依旧是愤愤不平之色。
“安玥璃那个贱人,昨日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和尹公子赶出王府,真是反了天了。我一想到这件事,就气得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越氏饮下一口凉茶,细长的凤眼之中划过几缕阴狠。
“她的确是胆大包天,以为进了王府就可以翻身了,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说着她斜睨了安语柔一眼,同样训斥道。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让你代表安国公府去参加送礼,是为了在各位世家面前露脸。
你倒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让王爷把贺礼都退了回来。要不是我拼命在你爹面前劝说,你也得挨罚!”
安语柔揉碎了手中的丝绢,不甘心地反驳道。
“母亲,这都是安玥璃她故意陷害!我看她就是知道自己死定了,才会想着临死前拖我下水。”
说起这件事,越氏嘴角渐渐勾出阴险的弧度。
“无妨,你昨晚再睡不好,也不及安玥璃的万分之一。都说骁王爷不仅伤了腿,还有隐疾,故而才会接连虐杀了九任王妃。
安玥璃本就蠢笨窝囊,连你我都无法讨好,怎么可能哄得住骁王爷。等着瞧吧,最迟今晚就能传来她暴毙的消息。”
听越氏这么说,安语柔一下子又精神了。
毕竟昨日在婚宴上出了那么大的丑,整个京城的人拿她的事情当作饭后谈资,安玥璃不死,难解她心头之恨!
“母亲,那我们岂不是该替她准备丧事了?”
越氏重新端起茶杯,用极尽凉薄的口吻说道。
“有什么好准备的,她既然嫁入了骁王府,那便不再是我们安国公府的人。就算要死,也轮不到我们替她收尸。”
“如此,她只能去乱葬岗躺着了。”
就在母女两人嚼舌根的时候,安玥璃已经抵达了安国公府。
掀开车帘,刺目的阳光投射下来。还没等她抬起手来遮挡,已经有人将伞撑了过来。
“王妃请下车。”
离开骁王府的时候,夙怀骁特意下令让浣纱等人跟随伺候。
三人只当是王爷心疼宠爱新婚妻子,照顾起安玥璃来更是倍加殷勤。
第14章:我就是规矩
安玥璃这次回来故意没有派人提前通知,甚至没有走正门。
自从她的母亲姜青岚患上癔症后,安国公就无情地将她赶到了府上最偏僻的北苑住着。
原主心疼母亲,也自请前往北苑照顾。
越氏与安语柔便不费吹灰之力,直接霸占了原本属于她们的主院。
“王妃,当真要从这角门进去吗?”
追月看着这陈旧寒酸,只能容下一人出入的小门,又是震惊又是嫌弃。毕竟骁王府财大气粗,哪怕是狗洞都比这气派。
安玥璃挑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角门。
继母越氏在生活上苛待她们母女,为了给姜夫人买药,“她”只能整日整日熬夜刺绣,通过这扇角门溜出去换些银钱。
“这是距离北苑最近的小门,从这里进去不才会惊动前院。”
见她神情凝重,浣纱悄悄冲追月摇了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安玥璃以往名声不好,恐怕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次回府,摆明了是别有目的。
也不用下人通禀,更不用摆什么架子,安玥璃直接上前推开了角门。
浣纱等人紧随她进入安国公府,没走两步就抵达了北苑。
“这就是王妃居住的院子?”
饶是浣纱是三个丫环里最沉稳的一个,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北苑十分荒凉,既无雕梁画栋,也无平坦大道。
唯一进出的小路上青砖破裂崎岖,缝隙之中生出茂盛的杂草,甚至连洒扫的下人都没瞧见一个。
安玥璃环视一圈,并不感到惊奇。
越氏将她们母女排挤来这里的时候,就只有丫环浮烟跟着。再加上北苑原本就存在的粗使周婆子和赵叔,便再没别人。
如今她嫁去了骁王府,越氏肯定会抓紧机会磋磨姜夫人,撤走周婆子和赵叔也并不意外。
“跟上。”
安玥璃淡淡说了一句,率先往主屋走去。
其实北苑拢共只有一进,从跨入院门起就能把所有房舍收入眼底。
四下无人,只有树上的知了顶着骄阳嘶鸣。
安玥璃突然脚步顿住,微微侧过面颊。她刚才依稀听到一声微弱的哭声,好像是从主屋内传出来的。
“啊——!”
“不,不要打。”
“玥璃,玥璃……”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安玥璃脸上的血色倏然间退了个干净,浑身的肌肉紧绷到极致,血气自脚底崩腾上涌。
“母亲!”
低呼一声,安玥璃拔腿奔向主屋。
浣纱等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不妙,也跟着追了上去。
安玥璃快一步抵达,发现房门从内紧锁着,便憋足一口气猛地一踹。
嘭——!
巨响声中房门爆开,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只见一名中年女子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地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鞭痕,额头与嘴角处也满是瘀青和擦伤。
此人正是安玥璃的生母姜青岚!
而对她施暴之人手里拿着一根皮鞭,许是刚才打得累了,安玥璃破门的时候她正叉着腰喘息。
仔细一看,也是个熟人。
阳光冲破昏暗洒进屋内,邹嬷嬷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张口便训斥道。
“谁这么不懂规矩?没看到嬷嬷我在办事吗,都滚出去!”
安玥璃逆着阳光,周身像是镀上了一层华贵的金甲衣。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她毫不遮掩地流露出腾腾的杀气。
“规矩?我就是规矩。”
说话时安玥璃步伐轻移,眨眼间就来到了邹嬷嬷的跟前。只见她捉住对方的手腕一扭,就将皮鞭夺了过来。
紧接着便听一声脆响,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邹嬷嬷的脸上,一缕血花伴随着惨叫飞溅出来。
“啊!”
邹嬷嬷旋转了一圈重重倒地,额头磕在地上撞得她头晕眼花。
浣纱等人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安玥璃亲手处置恶奴的场景。
“王妃?”
听到这声呼唤,邹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她惊恐地抬头,猝不及防闯入安玥璃清澄锐利的双眸之中。
“安,安玥璃?你怎么回来了?”
“嬷嬷送嫁之恩还没报,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她说着扬起皮鞭,在空中甩了一个空响。
“多谢邹嬷嬷昨日将我打得半死不活塞进花轿,才让我有机会成为骁王妃。眼下我便还你一份大礼,让你受益终身。”
话毕,皮鞭如同雨点般密集落下,精准地抽在了邹嬷嬷的腿上。
当初对方是怎么折磨她的,现在全都十倍百倍奉还。
安玥璃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知道这是原身将积攒了数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真正的安玥璃谨小慎微,为了保护母亲竭力忍耐,最终还是已经死在了邹嬷嬷的皮鞭之下。
她如今既然继承了这具身体,那就有义务与责任替原身报仇!
安玥璃每一次下手都用足了力道,且她原本就是出色的医生,练就了一番精准的手感。故而鞭子有意无意地总是落在同一处伤口附近,打的邹嬷嬷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一开始彩云还想阻拦,却被浣纱给劝住。
“这是王妃的家事,咱们不可插手。况且你没听到吗,这恶奴竟敢打伤王妃。即便现在不吃苦头,王爷知道了也绝不会放过她。”
彩云想到今早安玥璃和夙怀骁亲近的模样,便谨慎地退了回来。
浣纱是骁王府的老人了,经验老到。其实在夙怀骁吩咐她们跟随安玥璃回安国公府的时候,就猜到会有这一幕。
趁着安玥璃发泄的期间,她默默关闭了房门,带着追月和彩云去将受伤的姜夫人带回了里屋安顿。
直到发现邹嬷嬷被打得晕厥过去时,才轻声提醒道。
“王妃,姜夫人瞧着不太好,您快来看看吧。”
安玥璃闻言动作顿住,确定邹嬷嬷已经处于无法动弹的状态,才将皮鞭随意扔开。
卧房内,追月和彩云已经将残破的衣衫脱下,露出了身上新旧交加,或深或浅的鞭痕。
看到这些伤口,安玥璃的眼睛立马就红了。
“母亲,我回来了。”
姜夫人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在看到安玥璃的时候,眼中却迸发出晶亮的光彩。
第15章:滚过来收尸
“玥璃,玥璃。”
姜夫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安玥璃立刻将其握住。
“母亲别害怕,女儿回来了。”
姜夫人笑了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负责扶着她的追月与彩云惊出一身冷汗。
“夫人?夫人!”
“夫人晕过去了,浣纱姐姐,快找大夫!”
“都别慌!”
安玥璃立刻探查了姜夫人的动脉,又翻看了她的瞳孔,在确定姜夫人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倒之后下令道。
“只是晕过去了,可能还有些低血糖。让她平躺休息一会儿,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擦身,再兑些入口的糖盐水过来。”
追月与彩云不明所以,还是浣纱带头行动。
“彩云随我去厨房,追月留下照顾夫人。”
“是!”
安玥璃吩咐追月把姜夫人身上的衣衫都脱下来,自己则是转身去了隔间,趁无人注意的时候连接了脑内的医疗空间,挑挑选选拿出了消毒的碘伏以及棉球,纱布等物品。
当她用托盘端着这些器具回到卧房的时候,正好听到追月一个人低语。
“一个刁奴居然敢把主子打成这样,这安国公府真是混账!”
见安玥璃回来,追月怕她怪罪自己多嘴,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王妃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你说得没错,安国公府的确都是一群混账东西。”
安玥璃面露讥讽,熟练地用棉球蘸取碘伏清理姜夫人的伤口。睡梦中的姜夫人感受到疼痛,依旧会下意识的抽动,看得人心疼不已。
追月这才注意到这些古怪的器具,“这些是什么?难道王妃还会医术?”
“所谓久病成医,为了照顾母亲,我看书自学了多年。”
安玥璃淡然地解释,将早已想好了借口说出来。反正她会医的消息藏不住,索性早些让这三个丫环接受并且适应。
追月听她这么讲,再联想到姜夫人如今的境况,对安玥璃的自强不息更是敬佩有佳。
“王妃放心,以后奴婢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您和夫人的。”
安玥璃更换棉球的同时抬眸微笑,眼神灿若星辰。
“那就拜托了。”
追月被她笑得脸颊发红,心中也升起豪情壮志。
待姜夫人身上的伤口都消了毒,安玥璃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吩咐道。
“你去找件干净的衣衫来。”
“是。”
等追月离开后,她则是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云南白药喷雾,仔仔细细把那些未破口但却存在红肿的伤口喷了一遍。
追月返回的时候,浣纱与彩云刚巧也备好了热水,同时还带来了意外之喜。
“小姐!”
一名小丫环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内,在看到安玥璃的瞬间失声痛哭起来。
安玥璃上前两步,脑海里浮现出对方的身份信息。
“浮烟。”
“小姐!”浮烟噗通一声跪下,喜极而泣道,“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昨日越夫人派人把您毒打成那个样子,还强行送去骁王府冲喜,奴婢还以为您凶多吉少了。”
“呸呸呸!可别乱讲,咱们王妃福大命大。”
浣纱阻止了浮烟的失态,向安玥璃福了福身。
“王妃,奴婢与彩云去厨房准备热水时发现柴火不够,便去柴房寻找。谁知却发现了浮烟妹妹,她说是您和夫人的贴身婢女,奴婢便将她带回来了。”
浮烟补充道:“小姐昨日前脚被带走,后脚越夫人就遣散了北苑的粗使仆人,还把奴婢关进了柴房。今早奴婢听到邹嬷嬷殴打夫人的声响,想要阻止却是不能。
奴婢有罪,没能保护好夫人,还请小姐责罚!”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拖住对方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这不怪你。我嫁去了骁王府,北苑便没了做主之人。越氏这是以为我死定了,才敢如此苛待母亲。”
她说着冷笑一声,“浮烟,你这就去告诉越氏,就说我邹嬷嬷如今在我手上,让她滚过来给老刁奴收尸。”
浮烟听到这话后整个人傻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安玥璃能说出口的。毕竟她以前可是再温顺不过的性子,又一直被越氏拿捏着,丁点儿反抗都不敢。
见对方还在发傻,浣纱轻声提醒道。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信呀。你家小姐现在可是骁王妃了,安国公与越夫人理应前来拜见。”
浮烟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想通了其中关窍。
“对,小姐现在是王妃了,越夫人她们再也不敢欺负您了!”
她几乎是喜极而泣,抬手擦干了眼泪,笑着应答道。
“小姐,不,王妃请稍等,奴婢这就去传话!”
……
……
安国公府正厅。
越氏与安语柔闲聊了片刻便觉得有些困乏,正想着回房休息就听到有丫环禀报道。
“启禀夫人,北苑的奴婢浮烟求见。”
越氏转身的动作顿住,略显迟疑。
“北苑?”
安语柔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准是来替姜氏求情的吧?得亏她如此忠心,如今安玥璃都走了,姜氏也没几日好活,她还肯留下照顾那个疯婆子。”
越氏闻言眉梢挑了挑,略显不悦道。
“邹嬷嬷怎么回事,教训个人都办不好,还让个低贱的奴婢找到我院子里来闹。把人赶走,不见。”
“是。”
传话的丫环正准备退下,却又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
这次说话的是越氏的心腹王嬷嬷,在安国公府的下人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嬷嬷来得正好,扶我回房休息吧。”
王嬷嬷屈膝行礼后并未上前搀扶越氏,反而用一种极为八卦的神态禀告道。
“夫人,骁王府来人了。刚才有奴才看到有马车停在北苑的角门外,上面印着骁王府的标识!”
“骁王府来人了?”安语柔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怎么不从正门进,反而去了北苑?”
越氏眼珠一转,冷笑出声。
“定是安玥璃这个小蹄子被处死了,骁王爷不想声张,才特意命人从北苑入府传消息。”
“这么说来,浮烟是来报丧的了?”
安语柔越想越氏兴奋,脸颊飞起两团绯红。
安玥璃那个贱人昨日敢在骁王府羞辱自己,今日就落得个暴毙惨死的下场,当真是活该!
从今以后,安国公府便只有一位嫡小姐,那便是她安语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