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还好,他们只是假夫妻
待到太子失魂落魄地离开御书房,皇帝才扶着椅子艰难地坐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大太监见状赶紧奉上茶水,“皇上别生气,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太子如此愚蠢,朕如何不气?
当初先皇就曾评价,说朕的资质远远比不上皇兄。朕不服气,干脆替父皇断了那条选项。
如今朕与皇兄的儿子皆长成,但朕悉心教导的太子却远远比不上夙怀骁。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大太监猛然听到这话,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若非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只怕是要把膝盖给磕青。
“皇上!此,此事不可说啊!瑞王,他是死于意外……”
皇帝垂眸看向伺候了自己半辈子的奴才,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当年他为了争夺皇位,不惜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为了掩饰罪行,堵住天下之人的悠悠众口,他在继位之后故作慷慨地昭告天下,待夙怀骁成年后便将太子之位传给他,以此缅怀过世的皇兄。
然而就在夙怀骁即将成为储君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却夺走了他健康的双腿。
身患残疾者不可继承大同,这是祖训,更是夙怀骁前行的绊脚石。
皇帝从回忆中收回神智,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他摆了摆手,大太监才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捡着好听的话宽慰对方。
“太子殿下还年轻,再磨炼磨炼,定能成大器。”
……
……
与此同时,安玥璃将越氏押送回了国公府。
“事情就是这样,父亲准备如何处置?”
安国公满脸震惊地看着越氏,对方虽然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但神色却是桀骜不驯,俨然还不知悔改。
“越嫣,我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若被皇上定罪,整个国公府都得完蛋,到时候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听到他这么说,越氏非但不像以往那般瑟瑟发抖求饶,反而发出轻蔑的笑声。
“老爷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她抬起头来,散乱的发丝黏在脸上,却挡不住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才干?这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最是清楚。胸无点墨,性子散漫,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入仕为官。”
“你说什么!?”安国公被她狂妄的点评气得七窍生烟,“你竟敢对我不敬!”
“不敬又如何?你对我们母女又有多好?
当初姜青岚病重,你便狠心将她们赶到了北苑自生自灭。我那时还天真地以为你这么做是因为更加看重我们母女。
直到语柔病了,你非但不救她,反而把她撵到庄子上去。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
你爱的人从来只有你自己,旁人有用便是你的工具,无用了就会被你一脚踢开!”
越氏说到这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尖锐又绝望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鬼魅瘆人。
“疯了,疯了疯了!”安国公被越氏癫狂的样子吓得后退两步,“你这个疯子,你们母女两人都得了疯病!”
越氏闻言笑声戛然而止,阴恻恻歪头看着他。
“我是疯了,在你虚情假意承诺娶我过门的时候,我就疯了。在你一次次狠心把脏水泼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疯了。在你把语柔赶出家门的时候,我就疯了!
你这个绝情的男人,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说到最后,越氏突然暴起扑向安国公,两人就缠着倒下。
女人的痛斥与男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安玥璃冷冷地看着这对曾经的恩爱夫妻大打出手,自己却从房中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惨叫声稍消。
安玥璃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在见证了安国公与越嫣反目成仇的过程后,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了夙怀骁的面容。
还好,他们只是假夫妻。
还好,在盟约结束之前,他们的互惠互利的关系是牢不可破的。
但凡她将自己十分之一的情感带入到这样的感情之中,就恐惧得快要窒息。
注意到安玥璃轻微颤抖的身子,浣纱担忧地询问道。
“王妃,您没事吧?”
安玥璃睁开泛红的双眼,轻轻将胸中郁气吐出。
“备车,我要回王府。”
就在她紧赶慢赶回到骁王府时,却从江辰的口中意外得知夙怀骁的状态不对劲。
“王爷怎么了?”
“卑职也不清楚。自从皇上降旨责罚太子闭门思过后,王爷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卑职瞧着,王爷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浣纱同样感到费解,“不应该啊,太子是因为陷害王爷和王妃才被罚的,这是好消息,王爷为何闷闷不乐?”
江辰九十度躬身请求道:“还请王妃去看看吧,王爷到现在都还没用晚膳。卑职实在是担心。”
安玥璃原本就是回来探望夙怀骁的,闻言便让小厨房重新备了新鲜的热菜。
“咚咚。”
敲门声响过之后,书房内却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安玥璃犹豫了片刻,干脆直接推门而入。
房中除了在进门的位置点了一盏烛火外,其他地方都没掌灯。
她只能端着托盘在原地站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才小心翼翼往里走。
“王爷?”
轻轻挑起珠帘,安玥璃依稀看到一道人影坐在书桌后方。微弱的光线透过窗纱照进来,勉强勾勒出男人刚毅的面容。
“王爷?”
自从安玥璃踏入书房那刻起,夙怀骁就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一步步小心谨慎地靠近自己,看她在黑暗之中搜寻自己的踪迹。
“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玥璃高悬的心才徐徐落地。她加快步伐来到案桌前,将热腾腾的饭菜放下。
“怎么不掌灯?”
夙怀骁并不回答。
安玥璃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的低落,却没有急着询问。她摸黑找出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
温暖的光线堪堪够照亮两人,在这方寸间勾勒出一道安全的避风港。
“这几日辛苦了,小厨房特意炖了些滋补的汤水。我闻着好香啊,王爷要不要尝尝?”
安玥璃盛出一碗雪白的鱼汤,温柔地递到了夙怀骁的跟前。然而男人却像是石化了一般不接手,只有眼珠跟随她的动作轻微地转动着。
安玥璃也不生气,反而调侃道:“如如不动,王爷这是准备要成佛了吗?”
第182章:没想到,你还挺守男德
夙怀骁眉梢挑了挑,总算是伸手接过了瓷碗。
等到一碗鱼汤见了底,男人的脸色也和缓了不少。然而安玥璃依旧没有着急询问对方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的理由,反而安静地收拾了碗筷就准备离开。
“你怎么不问本王?”
只见安玥璃勾出一抹狡黠的微笑,顺势坐到了对方身边。
“王爷想说,我自然是洗耳恭听的。”
气氛烘托到这个地步,夙怀骁不说也得说了。他思索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结论。
“本王怀疑,盗用国库物资一案并非太子所为。”
“嗯?”
安玥璃想过许多可能性,唯独没料到这一点。
“不是太子,那会是谁?”
夙怀骁手指轻敲扶手,凤眼眯出危险的弧度。
“当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深思。但今日太子在朝会上发难,反倒让我觉得古怪。”
“哪里古怪?”
“他若是幕后操纵之人,为何不直接让粱甫出面指证安国公,反而杀了他。粱甫一死,即便安国公有嫌疑也无法被坐实。”
经他这么一说,安玥璃也察觉出不对劲。
“的确,粱甫若是太子的人,有许多办法揭发我父亲,为何偏偏要寻死?除非粱甫是被逼的!”
夙怀骁得出结论,“那他就并非太子的人。还有,若是太子贪墨了这批物资,为何不顺势藏到国公府的庄子上去,人赃并获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安玥璃贝齿轻咬住唇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万一太子当真是被冤枉的……”
夙怀骁抬手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神情格外严肃。
“这件事本王会让江辰继续查下去,至于安国公那边,这两日革职的诏书就会下来,你且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提到此事,安玥璃反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本就不适合官场,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能让他安心在家待着不闯祸,我还得谢谢王爷呢。”
闲聊了两句,夙怀骁竟是觉得心情好转了不少。明明问题也并未得到解决,但那种压抑且暴戾的感觉却已经荡然无存了。
安玥璃也注意到他情绪上的转变,主动转移话题道:“王爷晚膳也用了,不如趁着睡前出去走走吧。”
一说到复健,上一秒唇角还微微翘起的夙怀骁下一秒便扶住了额角。
“嘶——!”
“怎么了?”
他虚眯着眼睛叹气,“不知道,今日出宫后就觉得隐隐头疼。”
“是不是受了风寒?”安玥璃赶忙上前握住对方的手腕,“让我瞧瞧。”
感受到少女柔软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圈在自己的手腕上,夙怀骁内心欢喜不过一秒,便迅速反过来将其擒住。
“嗯?”
安玥璃正要启动脑内的医疗空间,却被夙怀骁突然的操作吓了一跳。
“怎么了?”
夙怀骁眼眸唇瓣微抿,“你给其他病患诊断的时候,也是这样直接上手的吗?”
安玥璃没明白他的意思,“不上手,怎么检查?”
夙怀骁原本只是随便找个借口岔开话题,没想到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安玥璃对别人嘘寒问暖的模样,刚刚好不容易回暖的心情又跌回去了一半。
“那可不行。”
“为何?”
夙怀骁本想直接说因为安玥璃是自己的妻子,只能给自己诊病。但这话涌到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克制地咽了回去。
“因为本王是个正经人。”
他轻轻推开安玥璃的手,操纵着轮椅准备回房休息。
“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看着夙怀骁说几句话的工夫就消失在了书房外,安玥璃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梁。
“没想到,你还挺守男德。”
……
……
七王府。
白飞瑶砰的一声将茶杯磕在案桌上,面上的恼意遮掩不住。
“尹大人,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尹秩坐在白飞瑶的斜对面,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
“七王妃别着急,虽然没有直接重创到安玥璃,但好歹让安国公丢了官职。而且骁王爷也曾在朝堂上大义灭亲,多少会让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产生裂痕。”
“你还好意思说!”提到夙怀骁的名字,白飞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之前你找我要毒药的时候,明明说好了把粱甫的死归咎到安国公的头上。但事实呢,太子却差点成功利用此事弹劾了骁王爷。”
“七王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骁王爷既然是安玥璃的夫君,牵涉其中在所难免。”
“可你承诺过不会有损骁王爷的名誉。”
尹秩并不理会白飞瑶的纠缠不休,反而提醒道。
“算算时日,七王爷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王妃既然心心念念皆是骁王爷,更应该抓紧时间行动。只有把安国公府一家逼入绝境,才能让骁王爷壮士断腕,舍了这门婚事,不是吗?”
见对方还在犹豫,尹秩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袖。
“与其担心骁王爷知晓这件事有你参与,不如早点解决了碍事的人。东西只有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稳妥的。”
被戳穿了心事,白飞瑶脸颊涨得通红。
尹秩则是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安慰道:“七王妃别急,只要咱们继续联手,总有让安玥璃付出代价的一日。”
就在这两人密谋如何陷害安玥璃的时候,梦丹楼突然接到了神医苏启回京的消息。
易晏从睡梦中醒来,带着梦丹楼的众人匆匆忙忙出门迎接,连外衫的扣子都错位了两颗。
“师傅,您怎么突然回来了?大师兄也没提前写信通知,徒儿也好去城外相迎啊。”
看着许久不见的小徒弟,苏启非但没有露出欣喜之色,反而看着其身后乌央央的妙龄少女紧皱了眉头。
“易晏,这些都是什么人?”
易晏脚步微顿,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启禀师傅,这些都是梦丹楼的医女。”
苏启闻言登时气得胡须乱飞,“我梦丹楼是医馆,不是……你给我弄这么些女人,是想气死为师不成!?”
眼瞧着苏启一回京就开始发脾气,身为大徒弟的谢羽熙忙出来打圆场。
“师傅消消气,小师弟并非胡作非为的人,况且这些医女瞧着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看到谢羽熙冲自己使眼色,易晏连忙解释。
“是啊师傅,这些医女可都是经过飞瑶师妹的层层选拔才入驻梦丹楼的,而且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
“白飞瑶?”提到这个人,苏启更是没了好脸色,“我看她就是想给我添乱!”
第183章:神医苏启回京
被苏启训斥了两句,即便白飞瑶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易晏却也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谢羽熙看着小师弟桑眉搭眼的样子,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干脆捂住肩膀哎哟了几声。
易晏见状关切地问道:“大师兄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一旁的苏启更是手忙脚乱地上前拖住他的胳膊。
“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易晏满脸疑惑,“旧疾?什么旧疾?”
谢羽熙哎了一声,摆摆手。
“没什么,就是前不久摔了一下。”
“什么摔了一下,分明是差点掉下悬崖!”说起这件事,苏启的脸色就格外臭,“三个月前我们在崂霁山里发现一株长在悬崖上的梦菲草,我都说了太危险去不得,他偏不信邪!要不是命大,现在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
谢羽熙挨了训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认错。
“师傅教训的是,谁让那梦飞草是您炼制新药所需的最后一味药草呢。为了师傅的心愿,徒儿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去去去,少在这跟我油嘴滑舌!”
苏启嫌弃地瞪了自己这个大徒弟两眼,但扶着对方的手却是半点儿也没松劲。
经过这么一打岔,易晏总算是从惶恐且尴尬的气氛中解脱出来。他看了眼“虚弱”的谢羽熙,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师傅和师兄舟车劳顿,不如先行进楼休息。等您和师兄精神恢复了,徒儿再来听训。”
看到对方像个犯了错的孩童般谨小慎微,苏启一腔的火气又散了大半。
“罢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赶紧给你大师兄把房间准备好。”
“是!”
易晏感激地看了眼谢羽熙,这才招呼着回京的车队进入梦丹楼。
第二日,苏启是在吵闹声中惊醒的。
他顶着一头乱发和乌青的眼眶从房间中走出来,就看到谢羽熙正在组织人手将一车车带回来的行李分门别类地放进库房里去。
“东西在那又没长脚,你慌什么。”
谢羽熙自知吵醒了暴脾气的师傅,却也不害怕,反而有模有样地教育道。
“师傅此言差矣,咱们这次回来也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需得妥帖安置才行。况且以您这样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他说着看了眼正在帮忙打下手的易晏,唇角弯弯。
“如果没猜错的话,今日一早小师弟就已经把您回京的消息送去宫中了。最多一两日,皇上与太后娘娘定会召见。
徒儿先帮您把礼物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什么?”苏启倏然看向易晏,眼里喷出火来,“你已经把为师的行踪告诉宫里的人了?”
易晏被瞪得缩了缩脖子,“师,师傅息怒。徒儿只是奉命行事。”
“你奉命?奉谁的命?谁才是你师傅!?”
苏启三两步冲到对方面前,几乎是要揪住他的衣领臭骂一顿。
“我辛辛苦苦抹黑进城,就是不想被人知道行踪。你倒好,直接把你师傅卖了个干净!”
眼瞧着易晏又要被骂哭了,作为大师兄的谢羽熙只能再次出面调和。
“师傅就别责备小师弟了,这几年您不在京中坐镇,楼里的事务都是小师弟在操持,他向宫中汇报消息也是职责所在。”
易晏闻言也赶紧解释,“是啊师傅,并非徒儿出卖您,只是太后娘娘之前反复叮嘱过,一旦您回京定要第一时间上报。”
“哼!”
知晓了缘由,苏启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你这个呆子,都在京城混了这么些年了还是这般死板,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徒弟。”
谢羽熙被这话惹得失笑出声,“师傅当初收小师弟为关门弟子的时候分明是看中他性格老实,不是钻营取巧之辈,怎么现在又嫌弃上了?”
苏启被拆了台,双眼立刻瞪得滚圆。
“乱讲,我哪有说过这些话!?”
为了掩饰心虚,他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追着个搬运货物的小厮去了库房。
“当心这些,这些药材可都是我徒弟冒死采回来的……”
看到他咋咋呼呼地离开,谢羽熙笑着拍了拍易晏的肩膀。
“小师弟别跟师傅生气,你知道他就是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
其实咱们出门在外的时候,师傅比谁都担心你。他知晓你天赋异禀且性格单纯,既怕你一个人留在京城被人欺负,又怕你被这繁华乱世迷了眼,无法专心钻研医术。”
听到他这么说,易晏又湿润了眼眶。
谢羽熙抱着胳膊追问,“那我们小师弟有没有遇上称心如意的鲜花呢?”
“……大师兄!”
原本只是师兄弟之间调侃的玩笑话,然而易晏脸红心涨的反应却让人忍不住深思。
“怎么,当真有?是哪家的姑娘,若是与你相配,大师兄可以替你去师傅面前美言几句。”
易晏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飞瑶的面容,紧接着想到她七王妃的身份,脸色骤然由红转白。
“我,我没有。”
“嗯?”
易晏心虚又懊恼地后退两步,拙劣地掩饰道。
“师傅还在库房里,我去瞧瞧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看着小师弟落荒而逃的背影,谢羽熙若有所思地招来几个医女问话。看着他风流个傥,温文尔雅的模样,涉世未深的少女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而等谢羽熙知晓易晏和白飞瑶一起做下的那些事情后,好脾气的大师兄却罕见地阴沉了脸色。
就在他思考如何引导误入歧途的小师弟时,却听得库房内传来一阵怪叫以及货物乒乓落地的声响。
“居然将如此出彩的书册放在库房里落灰,你真是要气死我!”
谢羽熙闻言赶去查看,一进库房就看到苏启拿着一卷黑布猛敲易晏的脑袋。
“说,这绣品是出自谁人的手?怎么会被随意丢弃在角落里?”
易晏被打得抱头鼠窜,眼泪汪汪地解释到:“师傅,这些都是上次医女选拔时留下的东西。”
苏启闻言重新展开绣品,急迫地寻找着落款。
“安玥璃?这册书卷就是她绣的?”
听到这个名字,易晏神色间闪过一丝丝的异样。
“应该是。”
“能将医术归纳总结绣成书册,定然是个好苗子。她现在人在哪里,快让她来见我。”
第184章:必须把骁王妃给我请来!
相比起苏启的急迫,易宴却是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对,对方并不在梦丹楼内?”
“为何?难道她没入选?”
“也,也不是……”
瞧着易宴眉头紧蹙,一言难尽的模样,谢羽熙踱步上前接过了他的话头。
“安玥璃应当就是如今的骁王妃吧?我听说她来参选医女的时候,和圣女闹了些不愉快。”
“骁王妃?新任的骁王妃?”苏启心中诧异,忍不住与谢羽熙交换了一记眼神,“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谢羽熙如实将从医女那打探来的消息告知,只是私心地隐去了对易宴不利的那一部分。
“听说是个医术高明之人,选拔的时候拿了头筹。只可惜没能合上圣女的眼缘,之后并未选择留下。”
苏启一方面对安玥璃能够夺得头筹的医术感到好奇,一方面又对她能够长期拥有“骁王妃”这个身份感到震惊。
“那她眼下是住在骁王府?”
这回换成易宴觉得奇怪了,“骁王妃,自然是住在骁王府的。不过之前安国公府的主母身体不适,骁王妃也常常住在娘家尽孝。”
“你连这些都知道,看来与骁王妃有些交情。那你就去骁王府跑一趟,就说我知晓了骁王妃入选的事,请她来梦丹楼聊聊。”
“这……”易宴欲言又止,心虚地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师傅有所不知,骁王妃脾性古怪,只怕是不肯来咱们梦丹楼。”
“这是什么话!”苏启勃然大怒,“她既然参加了选拔又入选了,就该留在梦丹楼!我不管,你必须去把人给我请来!”
易宴实在是拗不过,只能丧眉耷眼地领命而去。
在外人看来苏启性格强势又古怪,只有身为大徒弟的谢羽熙猜到他的真实想法。
等库房里的人都走光了,谢羽熙才幽幽叹口气。
“师傅想知道骁王妃是何许人也,直接抽空去骁王府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为难小师弟。”
苏启傲娇地哼哼两声,“是你说的,为师这样的身份,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她一个后辈,自然该她来拜见我。”
谢羽熙哭笑不得,只能妥协道:“好好好,那您就在这等着骁王妃来拜见吧,外面还有一大堆东西等着归置,徒儿就先去忙了。”
苏启随意挥了挥手,也不嫌弃库房环境脏乱,随便找个箱子坐下,再次展开安玥璃当初的刺绣作品仔细研究起来。
等了近乎一个时辰,易宴才战战兢兢地回来禀报。
“师傅,徒儿去骁王府求见,谁知那门房竟是连通传都懒得去。徒儿迫不得己抬出您的名号,那门房才勉强去禀报了一声。只是骁王妃心高气傲,直接拒绝了您的邀请。”
“拒绝了?”
这个结果倒是让苏启有些意外,他好歹也是名声显赫的神医,但凡是同行的医者就没有不想见他的,更何况如今是他主动邀请对方。
“骁王妃可有说明原因?”
易宴撇了撇嘴,心中也对安玥璃的傲慢感到恼火。
“徒儿早就说过,这个骁王妃性格古怪且桀骜不驯,连飞瑶这么好的脾气都与她合不来,可见是个难相处的人。
况且咱们梦丹楼又不缺医女,师傅何必因为她是骁王妃就抬举她?”
此话一出,苏启立刻气得胡须翘起。
“抬举?你以为我是那般趋炎附势之人?”他说着将绣品直接砸在了易宴的怀中,“好好看看,安玥璃能有如此见地,在医术上的造诣不低于为师。”
易宴被绣品砸了个满怀,这才不情不愿地看了眼其中的内容。只一眼,他就被这上面系统且详细的归纳给震惊了。
当初选拔医女的事情一直都是白飞瑶在管理,他一心研制新的药物,甚至离开了京城一段时间。
若是早发现安玥璃有如此天赋与才华,只怕也不会仍由白飞瑶如此苛责于她。
苏启一看对方这幅痴傻震惊的模样,就猜到易宴从没真正了解过安玥璃。
“哼,为师当初离开的时候,可是把梦丹楼交到了你的手上。那白飞瑶虽挂了个圣女的头衔,也不过是个充数的。
你倒好,没说好好操持楼中的事务,将本门的医术发杨光大;反倒让一介女流插手,弄来那么多华而不实的医女,搞得楼中乌烟瘴气!”
苏启越说越冒火,恨不得再打他两下。
易晏眼瞧着要遭殃,窜天猴儿一般溜之大吉。谁知冲出库房的时候,恰好撞见了站在门口白飞瑶。
“飞,飞瑶?”
白飞瑶身为梦丹楼的圣女,像神医苏启回京这样的大事当然是要现身的。只是不知她在门口站了多久,有没有偷听到刚才苏启对她的评价。
易晏一看到白飞瑶脸色不悦,就跟着紧张起来。
“飞瑶,你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怎么,我现在连来梦丹楼都要先递帖子了不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就在易晏被呛得脸色通红时,苏启背着双手徐徐踱步而出。
“圣女来了,可是宫里有旨意?”
面对这样一位连太后都要礼让三分的神医,白飞瑶心中再是不满也只能暂时收敛了脾气。
“飞瑶见过苏神医,太后娘娘得知您回京的消息,欣喜万分,今日一早便命臣女前来相告,请您明日前往宫中赴宴。”
苏启沉默不语,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白飞瑶知道对方性格直爽,最不喜与权贵之人往来交际,就在她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时,却听苏启突然说道。
“去赴宴可以,不过你得去将骁王妃给我请来。”
白飞瑶脸色大变,“这是为何?”
苏启也懒得对她周旋,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对安玥璃的欣赏。
“老夫自收了易晏这个关门弟子之后,便没再见过有天赋的年轻人。这个安玥璃瞧着,倒是有几分资质。”
白飞瑶闻言牙关紧咬,口中隐隐尝到了血腥味。
她当初入梦丹楼的时候不仅仅是以圣女的身份,更是对外宣称自己是苏启的弟子。然而对方刚才这话却是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那有什么,拥有如此天赋,心高气傲些也属正常。”苏启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宫宴而已,请个王妃出席也不算违规吧?还是说,圣女有别的原因,不想让骁王妃见我?”
白飞瑶脸色先是沉了沉,紧接着勾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既然是苏神医的吩咐,飞瑶定会如实向太后娘娘禀报。只是明日宫宴,还请苏神医一定准备到场。”
苏启也不惧她拿太后来压自己,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放心,只要骁王妃赴宴,我定然准时出席。”
第185章:请王爷多多指教
宫宴当日,一大早起来安玥璃坐在铜镜闭着眼睛打盹,任由三名丫环围着自己上下其手。
“这还是咱们王妃头一次入宫,可得打扮得精致美艳些。”追月摆了一排排的金银首饰在台面上,请安玥璃挑选。
浣纱则是轻啧一声,将那些造型浮夸的都省略了去。
“今日宫宴的主角是苏神医,咱们王妃又是第一次见太后与皇上,还是谨慎朴素些得好。”
安玥璃闻言勾唇,闭着眼睛竖起大拇指。
“还是浣纱靠谱。今日的装扮不求出彩,但求无过。”
天不亮就起来更衣打扮,折腾了大半个上午,安玥璃坐着都睡醒了两觉,江辰也来催过一次了,浣纱才终于叫停。
“王妃,可以了。”
安玥璃徐徐睁眼,下一秒就被铜镜中的女子给惊艳住了。
只见她一袭淡紫色的宫装着身,澄澈的杏眸柔光点点,唇瓣如同绽放的樱花,白皙的肌肤在乌黑浓密的长发衬托下显得越发莹润光泽。
头上的装饰选用了同色系的玉簪与绢花点缀,不多但却精致,每一点都恰到好处,凸显出她介于少女与成***人之间的那种独有的美感。
她侧过脸颊,抬起纤纤玉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紧致的下颌线。手腕上圆润的红宝石珠串顺着手臂下滑,堪堪卡在袖口处,半遮半掩了衣袖之中的昳丽风光。
“这是我吗?”
追求闻言噗嗤笑出声来,“王妃这是被自己给美呆了吗?”
安玥璃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扶着浣纱的手臂站起身来。
“王妃,马车已经准备妥当,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就来。”
安玥璃浅浅应了一声,声线都比平常温柔了不少。
伴随着房门的开启,她正式踏出了入宫的第一步。然而就在下一秒,却被守在门口的男人给惊了一跳。
“王爷,你怎么在这?”
夙怀骁的轮椅就守在房门口的阶梯之下,也不知停留了多长时间。她还以为江辰所谓的“等候已久”,是指对方在马车中等候。
夙怀骁原本背对着房门,听到动静后则是操纵着轮椅缓缓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眸子在倒映出对方的身影时狠狠地震动了两下。
沁凉的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花从安玥璃的裙下飞过,同时温柔地撩起她耳旁的几缕碎发。若是再放只香炉在旁,增加几分仙气缭绕的效果,只怕要误以为是哪个神仙座下的玉女下凡。
夙怀骁喉头滚动,声音喑哑地开口。
“过来。”
安玥璃从善如流地上前,正准备替代江辰的位置扶住轮椅,探出去的柔荑却被对方稳稳握住。
“王爷?”
夙怀骁已经克制地收敛了幽深的眸色,只是牵着对方的手还有些隐隐的发烫。不过他的体温本就偏高,倒也没有引起安玥璃的怀疑。
“今日你只需要跟在本王身边,不必理会其他人和事。”
他怕安玥璃没有体会到他话中的深意,着重补充道:“太后为神医苏启设宴,梦丹楼的人都会出席。”
“王爷是想说,圣女也会去,让我不必怕她。”
夙怀骁眼眸微垂,视线轻柔地落在安玥璃粉色的指尖上。
“她若惹你不快,不必给她好脸色。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本王还是有些面子的。”
安玥璃闻言轻轻勾唇,原本就妩媚动人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夺目。
“好,那今日就请王爷多多指教了。”
为神医接风的宫宴,安玥璃并不意外身为圣女的白飞瑶会前往,同时也做好了与对方起争执的心理准备。
但夙怀骁能提前叮嘱这些,细心与用心的安抚形成了强大的盾牌,让她的情绪更加稳定坚韧。
夫妻二人同乘来到皇宫,因着夙怀骁腿疾的缘故,皇帝特许他的马车直接驶进后宫。
安玥璃也享受了此等殊荣,直接坐到了目的地才下车。
“奴婢隐音参见骁王爷,骁王妃。太后娘娘正在春波池赏景,还请王妃移步水榭拜见。”
安玥璃没想到刚一下车就要与夙怀骁分开,闻言下意识看向对方。
虽是参加宫宴,但此刻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太后又素来喜欢去春波池边喂鱼,在那里接见大臣女眷也属正常。
“去吧。”夙怀骁微微颔首,“太后慈祥和善,定会喜欢你。”
安玥璃深吸了一口气,轻柔地嗯了一声。
所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夙怀骁的父母早亡,她在府中没有长辈拿捏。能拖到这个时候才来宫中见太后,已经是万般幸运。
“走吧。”
隐音谦卑地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着安玥璃远去的背影,夙怀骁这才由江辰推着轮椅前去见皇帝。
宫中的景色处处都是精致美好,繁花似锦的。即便是到了秋日,御花园中也没有断过盛放的鲜花。
隐音在路过一株金茶花树时停了下来,笑着提醒。
“太后娘娘格外喜欢茶花的香味,刚才喂鱼的时候还在念叨,如此美景若是能有一两朵金茶花在旁陪衬就更好了。
骁王妃既然路过,要不要带两支进献给太后娘娘?”
安玥璃顺着对方的指引看向金茶花树,金黄的花蕊点缀在白色花瓣中,富贵却又不失优雅。
“既然太后娘娘喜欢,那我便借花献佛了。”
她正要伸手去摘,隐音却抢在了前面。
“王妃手指娇嫩,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
只见隐音选中了一株并蒂的茶花,小心地将其摘下递给安玥璃。
“王妃且闻闻看,是不是很香甜。”
花枝刚刚凑近,一股甜腻的气味就伴随着呼吸钻入鼻腔之中。这香气过于具有侵略性,安玥璃下意识蹙着眉头将其拿远了些。
“的确特殊。”
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喜好,她就算是不敢苟同也不能乱讲话。
隐音笑得温和,领着她继续前行。
绕过一段小路后,春波池的美景陡然映入眼帘。秋风略过湖面吹拂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潮湿清冽。
然而安玥璃却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发热,连带着眼前的景色也逐渐出现了重影。
“王妃这边请,太后娘娘刚才就在水榭中歇息。”
隐音的声音传来,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天边。
身为医者的安玥璃敏锐地察觉出异常,及时停下了脚步。
“等等。”
“王妃怎么了?”
安玥璃缓缓抬起双眸,定定地看着对方重叠的身影。
“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186章:不准死,本王不许你死!
安玥璃一把拽住隐音的手腕,眼神瞬间从柔和变得犀利且危险。
“这花有问题,你对我做了什么?”
隐音的面上划过一瞬惊恐与心虚,她没想到安玥璃居然如此敏锐,还没抵达水榭就已经察觉出了异常。
“王妃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安玥璃还想再问,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隐音见状抓紧机会反拽住她的胳膊,猛力地将她往一旁的春波池中推去。
“宫宴还没开始呢,王妃怎么就醉了,还是下湖去清醒一下吧!”
噗通——!
身体重重地砸向水面,安玥璃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凉席卷了全身。
她在下沉的过程中猛地打了个激灵,面临危险时本能的求生欲反倒让头脑清醒了些许。
安玥璃猛然瞪圆了双目,在强大心理素质的催动下,她强迫自己用冷静取代恐慌感。柔软纤长的身躯在水下舒展开来,几个展臂后逐渐浮上了水面。
站在岸上的隐音双手紧紧搅在一处,密切地关注着安玥璃的一举一动。根据她的了解安玥璃是不会水的,她只要耐心对方沉下去就算完成了任务。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安玥璃非但没有呛水,反而成功浮了上来。
“这怎么可能!?”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之后,安玥璃甩开脸上的水珠,抬眸便看到了隐音如同瘟神一样恶狠狠地站在岸上望着自己。
危急时刻安玥璃没有问那些毫无理由的问题,而是一边奋力踩水保持平衡,一边直击要害地警告对方。
“你疯了,别忘了你是当着夙怀骁的面将我带走。我若是死了,你也逃不掉!”
隐音同样咬碎了一口银牙,“王妃也别怪我,我也是被迫的。今日你若不死,我全家都得为你陪葬。所以,奴婢只有得罪了。”
说完这话的同时隐音蹲下身子,抓起一捧鹅卵石就往安玥璃所在的方向砸去。
咚!咚咚!
石子砸入水中发出阵阵闷响。
宫里的东西,哪怕是用来装点湖岸的石子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圆润光泽,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但此刻落在安玥璃眼里却是催命的符咒。
迫于行动受限,她好几次来不及躲避对方的攻击。在硬生生扛过一轮后,安玥璃眼瞧着好几枚石子径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便当机立断沉入了水中。
发现目标消失,隐音也有些慌了神。她双目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湖面,生怕安玥璃悄悄逃出这片水域。
最终,憋不住气的安玥璃再次现身,只是这次退到了距离湖岸更远的地方。
秋风横扫,秋日沁凉的湖水迅速夺走她的体温。再加上之前金茶花里掺杂的古怪迷香还未消散,安玥璃的头脑再次变得混沌起来。
忍着刺骨的寒冷,她竭尽全力保持着清醒。
“只要你放我上岸,我与骁王爷定要保住你的家人。若你真杀了我,才会万劫不复。”
隐音也没想到安玥璃能坚持这么久,她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其他宫人路过发现自己的计划;一边继续往湖水中扔石子,逼迫安玥璃不敢靠近岸边。
“我说过了,只有你死了,我和我的家人才能活。”
隐音说着眼眶逐渐开始充血,胸腔中的愤怒与不甘几乎要化作实体的厉鬼冲破身躯。
“骁王妃,我可真是恨你!要不是你得罪了她,她又怎么会逼我!你若早早便死了,我也不用受这些罪!”
嗖——!
一枚石子划出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来。
安玥璃想要故技重施潜入水中躲避,谁知小腿却在这时突然抽筋。
“嗯!”
难耐的闷哼声中,强烈的抽痛感袭来,打破了她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下一秒,石子击中她的额角。新的钝痛盖过了小腿的抽搐,也让她眼前一黑。
湖水顷刻间淹没了她头顶,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依稀看到了一道急奔而来的身影,以及夹杂着惊慌与愤怒的喊声。
“安玥璃!”
像是夙怀骁的声音,但那飞驰疾走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他呢。
安玥璃眼皮合上,视网膜上却残留着男人的影子。即便知道那是假象,她还是忍不住留恋了片刻。
岸边,夙怀骁眼睁睁看着安玥璃脱力地沉入冰凉的湖水中,整个人好比夏日里倾盆雷雨前憋闷了许久的惊雷,有种随时撕破云层,毁天灭地的魄力。
而隐音同样露出震惊之色,不仅是因为夙怀骁会这么快找来,更因为对方这个断腿王爷此刻却稳健地站在她的面前。
只不过这种错愕只持续了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道迫使她回过神来。
夙怀骁发狠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强大的力道毫不费力地把人高高提离的地面,然后再狠狠摔了出去。
隐音头部重重砸在地面上,瞬间陷入昏迷。
下一秒夙怀骁毫不犹豫地跳入湖水之中,朝着安玥璃所在的方向奋力游去。
安玥璃!你一定要坚持住!
夙怀骁心中默念着对方的名字,整个人不遗余力地潜入水底。
好不容易恢复的小腿骤然接触到冰凉刺骨的湖水,不出意外地感觉到了久违的刺痛感。
然而夙怀骁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发了疯地在水底寻找着安玥璃的身影,直到胸腔中的氧气耗尽。
当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要他浮出水面的时候,夙怀骁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抹淡淡的紫色。
这一眼如同春日里破土新芽,将无穷的力道灌输到他的身体之中。
夙怀骁用力捞住安玥璃的身躯,把她紧紧地摁进自己的怀中,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对方往水面浮去。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夙怀骁大力吸入新鲜空气,勉强缓解了缺氧导致的剧烈头疼。
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怀中的女子始终瘫软着身子,丝毫没有生命的迹象。
夙怀骁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安玥璃游回岸边,让人平躺在地上。
“安玥璃!”
他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少女却没有半点反应。
夙怀骁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安玥璃,快醒醒,本王命令你睁开眼睛。不准死,本王不许你死!”
第187章:本王杀她何须用毒
“王爷!”
就在夙怀骁沉浸于安玥璃没有了呼吸的同时,身后响起了满含惊讶的呼唤声。
夙怀骁豁然转头,同时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枚石子。只要他愿意,对方下一秒就会死在这枚石子之下。
谢羽熙被他满含杀意的眼神吓了一跳,上前的步伐明显一顿。
“王爷,是我。”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宫女,以及躺在夙怀骁怀中的女子,心脏猛地沉了沉。
“发生了何事?”
见到是熟悉的人,夙怀骁紧绷的神经才略松了松。他向来是最机警不过的,不知是不是被安玥璃的状态吓到了,竟是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一瞬间的自省后,夙怀骁急声命令道。
“快救她!”
谢羽熙刚刚在远处就听到夙怀骁的喊声,此刻再看到一身淡紫色宫装的女子,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是骁王妃?”
他快步上前,迅速检查安玥璃的体征。当摸到颈部还有微弱的脉搏时,谢羽熙松了口气。
“王爷别急,还有得救。”
他下意识想要给安玥璃做急救,但伸出去的手却被夙怀骁拦下。
“你要作什么?”
谢羽熙愣了一愣,在对方戒备的注视下收回了双手。
“王妃呛了水,需得及时排除。还请王爷将王妃放平,双手摁住她的腹部有规律地按压。”
夙怀骁依言照做,几个回合之后,原本双目紧闭的安玥璃倏然吐出一口水来,微弱的呼吸变得顺畅。
“咳咳咳……”
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眼睛虚虚地睁开一条缝,视野之中模糊地浮现出夙怀骁焦灼的面容,以及另一个模样清隽的陌生男人。
下一秒黑暗再次降临,将她拖入了昏沉的深渊。
“安玥璃,醒醒,不许睡!”
“王爷不必惊慌,王妃已经把水吐出来了,只是暂时昏迷而已。”
夙怀骁心脏一直悬在嗓子眼儿,闻言也并不敢放松警惕。
反倒是谢羽熙冷静地提醒道:“王爷,这个宫女是怎么回事?您独自出现在此处,江辰哪儿去了?”
夙怀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被他随意扔下的宫女,这才发现对方面色乌青,唇角流出一股黑色的血迹,竟是不知何时已经中毒身亡了。
“她死了?”
谢羽熙颔首,他刚才抵达的时候,宫女就已经没气了。
“我还以为是王爷您下的手。”
因为除开中毒的迹象外,宫女的脖颈处还残留着明显的瘀青。
夙怀骁却是冷声道:“本王杀她何须用毒,况且她敢伤本王的人,如此死了未免太过轻松。”
得知安玥璃脱离了生命危险,夙怀骁的理智也重新上线。
他瞥向身边的男人,问得直白。
“本王发现有人要害王妃,才来相救,你又怎会在此?”
谢羽熙正想解释,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
夙怀骁同样眉头紧蹙,他之前着急赶来救人,情急之下舍弃了轮椅。眼下若是被人看到,腿伤痊愈之事只怕是要暴露。
“去将身上的衣衫浸湿,就说是你救了本王与王妃。”
谢羽熙只思忖一瞬,便领会了他的用意,迅速走到湖边浸湿了衣衫。等他再上岸时,夙怀骁已经与安玥璃一道躺在了地上。
“想办法弄伤本王的腿。”
“王爷?”
喧闹声正在快速接近,只需再绕过一段小路便能看到春波湖这边的场景。
夙怀骁面色沉静,说出口的话却不容反驳。
“动手。”
谢羽熙自然是知晓他的用意,只是内心却是不忍。犹豫的几秒钟内,宫中的侍卫已经显出了身影。
谢羽熙无可奈何,他不愿用暴力伤了夙怀骁,视线扫过一圈后落在了安玥璃头上的发簪上。
“王爷且忍一忍。”
……
“王爷!”
在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中,江辰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当他远远看到自家两位主子同时浑身湿漉漉躺在地上时,脑子直接嗡地一声响。
“王爷,王妃!”
借着江辰高大的身躯暂时挡住了外人视线的瞬间,夙怀骁极快地睁开眼睛,冲他使了个眼色。
江辰虽领会了他的暗示,但一颗心仍旧猛跳不止,双腿发软。
几个呼吸之间,大量的侍卫已经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骁王爷和王妃落水了!”
“快,快传太医!”
在众人吵嚷的喊叫声中,神医苏启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叫什么太医,我不是在这吗?”
他挤开江辰,一边蹲下身子检查夙怀骁的情况,一边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大徒弟。
“怎么回事?”
谢羽熙跌坐在地上,装出一副脱力后的虚弱姿态。
“徒儿刚才路过春波湖,正好看到了落水的骁王妃夫妻。”
与此同时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带着太子快步走来,跟在身后的是搀扶着太后的白飞瑶等人。
看着夙怀骁夫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太后捂住胸口惊呼出声。
“怀骁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白飞瑶也猛然揪紧了手绢。
“骁王爷!”
苏启摸了摸胡须,收回探查脉搏的手。
“他们两人在水中挣扎脱力,又呛了些水,暂时还未苏醒。不过好在我徒儿救治及时,已经没有了性命危险。”
皇帝闻言面色铁青,头顶仿佛有实体的怒火冒出。
“骁王爷好好的怎么会落水!?跟着伺候的宫人呢?都死了不成!?”
天子发怒,周遭的宫人侍卫皆垂首不语,唯独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夙怀骁。
唯独谢羽熙踉跄着起身,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回皇上的话,草民路过时,王爷夫妻正在湖中挣扎,而这名宫女也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草民仗着水性尚可,竭尽全力将骁王爷夫妻救起。但至于这前因后果,只怕要等王爷与王妃醒了才可知晓。”
皇帝视线扫过毙命的宫女,停留不过一秒,紧接着便关切地上前亲自查看夙怀骁的情况。
“怀骁,怀骁?”
伴随着他温和的呼唤,夙怀骁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先是恍惚地游走了片刻,才渐渐聚焦在了皇帝的身上。
“皇,皇上……”
见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皇帝赶忙将他摁住。
“不必起身,躺着说话便可。”
夙怀骁又艰难地咳嗽了一阵,脸色都涨红了。自己如此难受,但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看着身边的女子。
“玥璃,她,她有没有事?”
第189章:那本王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谢羽熙还想仔细再看,皇帝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将人带下去查清楚,这是哪个宫里的人!”
皇帝尚且在盛怒之中,大太监战战兢兢地吩咐侍卫将尸首抬走。
“太子!”
一声呼唤,语气听着比平日里更加严厉了数倍。
太子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垂着首。
“父皇。”
“怀骁夫妻受惊,你身为储君当爱护兄弟,朕命你亲自护送他们回府。”
太子侧目看了眼夙怀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帝很可能把他当成了这起命案的幕后真凶。
然而皇帝没有直接挑明,他若是强行解释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太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能悻悻地拱手领命。
“是,儿臣这就护送骁王夫妻出宫。”
……
返回骁王府的途中,安玥璃再次虚弱地昏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时,人已经躺在了温暖的被窝中,香甜安神的熏香阵阵飘散而来,抚平了太阳穴传来的阵阵抽痛。
“咳咳咳。”
浣纱与追月等人一直守在床前伺候着,听到动静立刻掀开了床幔。
“王妃醒了!”
两个丫环眼睛红红,像是刚哭过。
“王妃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
安玥璃阻止了急性子的追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暗中启动了医疗空间进行检测。
还好,只是有些低烧。
“王爷呢?”
她醒来之后依稀记得夙怀骁说过那个叫隐音的宫女也把他推入了湖中,难免心中担忧。
他的腿伤还没痊愈,湖水又那般寒冷,可别引得旧疾复发才好。
浣纱一边扶她起来,一边示意追月递上汤药。
“王妃别担心,王爷已经没事了。皇上让太子送你们回来后,紧接着又派了不少太医来问诊。”
追月嘴快地补充道:“只不过王爷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把那些太医都赶走了。”
安玥璃闻言哪里有心思喝药,急着就要下床。
“给我更衣,我得去看看。”
浣纱与追月拗不过她,只能为她穿上了厚实的秋衣。又怕她刚落了水身子虚弱,强行加了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安玥璃在两个丫环的陪同下径直前往夙怀骁的房间,刚进小院就看到负责值守的江辰。
“王妃!?您怎么起身了!”
江辰第一时间迎上去,略显责备地质问浣纱与追月。
“太医说的话你们都忘了不成?王妃需要静养!”
安玥璃打断他的话,“是我放心不下王爷,非要过来看看。”她说着便想绕过对方,“王爷怎么样?腿伤有没有加重?”
江辰喉头迅速地滚了两下,侧了侧身挡住安玥璃前进的路线。
“王爷正在休息,王妃不如换个时间过来。”
许是关心则乱,安玥璃并未注意到江辰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他睡他的,我就是看一眼,不会吵醒他。”
“这……那卑职去通传一声。”
江辰拦不住安玥璃,只能先行折返回到房门前,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
“王爷,王妃来看您了。”
与此同时屋内,谢羽熙震惊且又无奈地看着窗户,口吻中带着十足的戏谑。
“想我堂堂苏神医的大弟子,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拱月,居然也有落得翻窗逃跑的一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两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夙怀骁神色冷淡地催促,“还不走。”
谢羽熙单手撑在窗户边,表情疑惑。
“王爷为何不肯将我们认识的事情告知王妃?看您之前舍身相救的架势,不像是对她有所提防的样子。”
“还没到时候。”夙怀骁说着沉声警告,“回去转告苏神医,他离开京城太久,是时候重新整顿一下梦丹楼了。”
门外已经传来了安玥璃的脚步声,谢羽熙不置可否地抿了下唇,紧接着干脆利落地翻身跳出窗外。
就在夙怀骁合上窗户的瞬间,听到了安玥璃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坐回轮椅,主动从内室中“走”了出来。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安玥璃三两步来到夙怀骁跟前,心急火燎地就要查看他的伤情。
“我听说你冻伤了腿,快让我看看!”
夙怀骁没有阻止,任由她发现自己乌青红肿的膝盖。
“嘶——!”
安玥璃心脏猛抽了抽,强烈的自责感袭上心头。
“都怪我,若非我大意中了那宫女的计,也不会连累你受伤。”
夙怀骁注意到她眼底莹莹的水光,隐秘的欣喜与内疚同时萦绕心头。但下一秒他就强行屏蔽了这些情绪,温柔地牵起安玥璃的手。
“是本王的错,我该时时刻刻将你带在身边才对。”
感受到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掌,安玥璃耳尖泛出淡淡的粉色。
“王爷可知是谁下的毒手?”
夙怀骁随即想到了自己刚才同谢羽熙之间的对话。
对方主动上门告知,那宫女所中之毒极有可能出自梦丹楼。只可惜皇帝“没收”了宫女的尸首,让他无法查证。
夙怀骁指尖有意无意地摸索着少女细嫩的肌肤,像是在享受,又像是下意识思考时的小动作。
“这件事本王会查清楚,不过对方既然敢在宫里对你下手,就说明他背景深厚。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些日子且留在王府里。”
安玥璃郑重地点头,“王爷的腿是为我而伤,我原本就应该留下来照顾你。”
夙怀骁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那本王若是一直不好呢?”
“我不会放弃!王爷一日不好,我就一日做你的拐杖,直到你能再次自由地行走。”
幽深的凤眸在刹那间暗了暗,得逞的欢愉于隐秘之中开出花来。
“好,那本王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安玥璃说到做到,当晚就尽职尽责地留在了夙怀骁的房间中,从饮食到起居都亲自把关。
等入了夜,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安玥璃虽然穿得厚实,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夙怀骁当即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桶药浴。
“一场秋雨一场凉,你今日受了寒,去泡个澡暖和一下。”
安玥璃略显迟疑,“没关系,我等下回了自己房间再泡也行。”
“热水已经备好,再运出去就凉了。你若是觉得不自在,本王出去等你。”
眼瞧着夙怀骁操纵着轮椅就要离开,安玥璃连忙把人拦住。
“外面又冷又潮,王爷这腿还要不要了?”
她说着回头看了眼净房,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去还不行吗?你先去躺好,等我出来再给你行针。”
第190章:先把衣服穿上
没有什么比在寒冷的天气中泡热汤更享受的了。
安玥璃舒了口气,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浴桶上,任由热水漫过下颌。顺滑的青丝用玉簪高高束起,露出一截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袅袅的白烟徐徐升起,为她精致的五官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如梦似幻的雾气。
安玥璃闭上眼,脑子里断断续续浮现出自己溺水前的场景。
那时她的身体好冷,腿好痛,头脑也过分得昏沉。
在黑暗降临的前一秒,夙怀骁的身影投射在她的眼前,至今她都想不明白这是自己濒死的臆想,还是上天的暗示。
咕噜噜……
呼吸掀起一连串的气泡,炸裂的闷响声在安静空旷的净房中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飘散的思绪。
“安玥璃。”
是夙怀骁的声音,低沉之中像是透出丝丝许许的惶恐。
安玥璃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连忙坐直了身子。
“王爷有事?”
得到回应,夙怀骁的声音才重新变得稳重,仿佛刚才的惊慌都是错觉。
没人知道,他此刻是如何一脸紧张地站在净房门口的,宽大的手掌贴在门板上,骨节分明。
安玥璃白日里才落了水,万一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直到听到她甜腻的嗓音,夙怀骁才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同时深刻反省了自己的疏忽。
“时辰不早,洗好了吗?”
经他这么一问,安玥璃这才惊觉水温已经凉了,指腹处的皮肤也都泡得发白发胀。
“这就好!”
她匆匆忙忙地起身跨出浴桶,寒冷的空气刺激着光洁白嫩的身体,惹得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安玥璃绕过屏风,却发现原本搭在木架上的巾子和衣衫不知何时都落在了地上,且已经被洗澡水给浸湿了。
“……”
净房外,夙怀骁重新坐回到了轮椅上。只是不等他折返,却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
“那个,王爷,你还在外面吗?”
夙怀骁转身的动作一顿,“我在,怎么了?”
安玥璃赤着身子躲在门板后,脸上臊出红晕。
“我的衣服脏了,能不能麻烦你让浣纱再送一套进来?”
伴随她轻轻柔柔的声线,夙怀骁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朦胧绮丽的画面。他喉头滚了滚,抬手勾了下过分紧致的衣领。
“等着。”
轮椅滚动的声音渐远,没隔多久再度返回。
“开门。”
站在门后的安玥璃呆住,“王爷?怎么是你,浣纱呢?”
夙怀骁手里捧着她的衣衫,眸色沉沉。
“天色已晚,本王不喜外人伺候,让她们都撤了。”
“……”
夙怀骁房中从来没有丫环这件事,安玥璃是知道的。只是此时此刻,她身上寸缕未着,怎么敢开门放他进来!?
“还,还是让浣纱来吧。我……啊嚏!”
话还没说完,就被接连两个喷嚏给掐断了。
夙怀骁蹙起了眉头,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严肃。
“开门,先把衣服穿上。”
“可是……”
安玥璃揉着鼻尖,身子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不等她纠结出结果,净房的门板已经稀开了一条缝。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探了进来,稳稳地扣住门板。
!!!
“王爷!”
“回屏风后面。”
夙怀骁有条不紊地吩咐,丝毫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也不知是不是被对方过于笃定的语气影响了,安玥璃乖乖地回到屏风后站定,等回过神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夙怀骁已经坐着轮椅进了门。
刚才开门,他明明可以直接把衣服递进来的啊!
净房烛火摇曳,丝绸的屏风后透出曼妙的少女身影。
夙怀骁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这一场景后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饱满且性感的喉头滚了滚,轮椅撵过湿漉漉的地面,停在了屏风的另一侧。
“衣服。”
夙怀骁提醒,丝绸质地的月牙白内衫在他掌中般耷拉着,柔若无物。
安玥璃站在屏风后犹犹豫豫地探出小半个身子,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走光,伸出去的雪白手臂却要晃瞎人眼。
夙怀骁却没有着急把衣服递给她,反而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屏风。
懵懂的少女只想着遮掩膊,却不知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屏风上,早已暴露了更多的风景。
夙怀骁自诩心志坚定,此刻额角却是青筋浮起,后背渗出薄薄的潮汗。他闭了闭眼,竟是有些后悔亲自来送衣服了。
“接着。”
暗哑的提醒中,厚厚一叠衣物落在了安玥璃的掌中。
下一秒,轮椅调转方向,径直离开了净房。
等到门板合上的声音响起,安玥璃脱力地扶住屏风,幽幽地松了口气。只是等看到手里的粉色小衣与亵裤后,面皮还是忍不住升温。
换好了衣衫,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羞怯的余温,本想告辞一声就回自己房间休息的,谁知出来之后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场景。
就在她泡澡的时候,夙怀骁派人将她房间里的床榻搬了过来,只隔着一扇屏风与他的并排摆放。
“王爷,这是……”
“你今日受了惊吓,本王不放心。若是觉得介意,明日再搬回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玥璃自然不好推辞。况且夜已深,她的衣服尚且都是夙怀骁亲自拿的,又怎么好矫情地去叫江辰和浣纱来搬床。
“那就先这样吧。”
温温软软地回了一句,安玥璃缩回床上躺好。
她将被子拉起来盖住整张脸,等到呼吸不畅的时候才悄悄往下拉了拉,堪堪卡在了鼻尖下面。
为了防止起夜时不方便,房间内会留一盏小小的烛火。
此刻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灯芯偶尔炸开的响动。
安玥璃不是没住过多人的寝室,也并不排斥与人同室而眠。可她眼下却是平躺着不敢翻身,只怕一动就暴露了内心的浮躁。
和她同样感到煎熬的还有夙怀骁,虽然没有直接睡在一张床上,但正因为相隔了屏风,才让他不断地联想到之前在净房中看到的景象。
矜持禁欲的男人强迫自己闭上眼,默念了几遍清心咒。
只可惜,收效甚微。
等他翻身坐起的时候,屏风后的安玥璃敏锐地听到了动静。
“王爷怎么起身了?可是要饮水?”
第191章:王爷是惯会撒谎的
夙怀骁愣了一瞬,好不容易平静了些许的心情又被这一声王爷被撩了起来。
他想,他的确是需要一杯凉水的。
“你躺着,本王自己来。”
“还是我来吧。”
安玥璃也翻身坐起,快速地披上外衫。她瞪眼躺在床上,后背的肌肉都僵硬了,还不如起来走动走动。
一杯温水递到床前,夙怀骁接过一饮而尽。
安玥璃看他脖颈修长性感,自己也觉得有些渴。
“睡不着?”
男人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像是粗粝的砂纸擦过耳膜。
有点疼,还有点痒。
安玥璃揉了揉耳朵,“嗯,可能是白日里睡过一觉。”
夙怀骁没有说什么,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子。
“第二层的抽屉,取一只香囊出来。”
安玥璃依言照做,将精致小巧的银质的镂空香囊送到床前来。谁知夙怀骁却是不接,反而吩咐道。
“挂在你那边的屏风上,可以安神。”
“给我的?”安玥璃拿到鼻下嗅了嗅,唇角勾起,“香味清淡幽静,让人想起雨后的玉兰树。”
“是苏……”
见他卡壳,安玥璃抬眸看来。
“苏什么?”
“苏州那边的香料。”夙怀骁轻咳一声,放下了茶杯,“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
“嗯。”
安玥璃挂起香囊,重新躺回被窝中。有了清幽的香气助眠,整个人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昏暗的烛火中,夙怀骁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只怕自己翻身的动作扰了佳人美梦。直到他确定安玥璃的呼吸变得规律且绵长之后,才静悄悄地翻身而起。
夙怀骁看了眼床边放置的轮椅,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绕过屏风,安安静静地在安玥璃的床边站了一会儿。
今日落水的场景历历在目,无论是那死去的宫女,还是谢羽熙提供的线索。他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懊悔,还有后怕。
夙怀骁上一次产生懊悔的心情,还是在好友白子胥战死的时候。
他无数次苛责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重要的人,甚至有一段时日陷入了极端的情绪怪圈之中。
今日看着安玥璃沉入水面,他好不容易建立的防御再次崩塌。
他不敢想象,如果安玥璃真的没了,他会是如何反应。
夙怀骁深深闭上眼,平息了许久的情绪之后蹲下身子,轻柔地,珍重地,在少女的发顶上落下一吻。
梦丹楼。
谢羽熙坐在主位上,眼神犀利地看着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弟。
“还是不说?”
秋夜寒凉,易晏却出了一身的大汗。
他咽了口唾沫,倔强地梗着脖子。
“不可能,飞瑶不可能做这种事。”
“证据摆在眼前,你还想抵赖?还是说,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骁王妃冤枉你和圣女?”
谢羽熙站起身来,他平日里有多平易近人,现在就有多威严。
“那宫女的脖颈后方呈现出蝴蝶花纹的尸斑,据我浅薄的医术了解,只有师傅研究出的赤心丹能达到如此效果。
你且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此毒?”
!!!
“我……”
易晏被问得噎住,眼眶一点点地变红。
“我还是不信,飞瑶她怎么会去杀人,她那么好,怎么可能杀人。”
“你一口一个飞瑶,叫得倒是很亲切。但我必须提醒你,她在成为梦丹楼的圣女之前,首先是七王妃!”
谢羽熙一步步逼近易晏跟前,“七王爷戍边,是誉国的功臣良将,你胆敢在他离京的时候与七王妃纠缠不清,就不怕掉脑袋!”
“我没有!”易晏惶恐且愤怒地反驳怒吼,“我对飞瑶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
“荒谬!对一个有夫之妇产生情愫,还敢说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易晏,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立刻与七王妃断绝往来。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别怪我将今日之事一并告知师父。”
听他这么说,易晏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蹦了起来。
“不要!大师兄,我求你,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揭发飞瑶的。到时候,她将要背负千夫所指的骂名。”
“事到如今,你还只关心她的名声。”
谢羽熙简直气得要死,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扔到月光下去晒一晒。
“她与骁王妃怎么争斗是她们之间的事,但现在死的宫女却是中了赤心丹的毒。
此事一旦暴露,世人只会觉得师傅才是杀人凶手。你可为师傅,为整个师门考虑过!?”
见易晏一副震惊懵懂的样子,谢羽熙心中气恼又无奈。
“话已至此,你自己回去想清楚。再有下一次,我定不会替你们遮掩。”
谢羽熙甩袖送客,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白飞瑶,不能再留她了。”
“王爷今天感觉如何?”
安玥璃半蹲在夙怀骁的跟前,一点点将药酒揉进他的膝盖。
红肿虽然已经消退了大半,但还是看着触目惊心。
夙怀骁凤眸低垂,静静地看着少女纤长白嫩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肌肤上摩挲。
“不痛了。”
然而他这么说了,安玥璃却是嘴角一撇。
“王爷是惯会撒谎的。”
其实是真的不痛了,谢羽熙的那几针只会让血脉不通,并不会伤到根本。
但她这么说了,夙怀骁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房门外,耳聪目明的江辰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为了留下安玥璃不惜撒谎,心中隐隐有种信念崩塌的错觉。
说好的谦谦君子,坦坦荡荡大丈夫呢?
就在江辰悄悄翻白眼的时候,宫里的圣旨送到了骁王府。
“皇上口谕,七王爷即将抵京,太子殿下与骁王爷一道前往迎接。”
夙怀骁有伤在身,坐着轮椅接过圣旨。
“皇上有命,臣不敢违抗。只是臣不良于行,只怕会拖累太子的行程。”
传旨的太监堆着满脸的微笑,像是早就想好了如何应答。
“皇上说了,太子殿下前往迎接是代表了皇上对七王爷的看重。而骁王爷与七王爷手足情深,您去是代表了整个皇室的兄弟情义。
骁王爷不必担心,七王爷这次是带着大军回京的,进城前还得在军营驻停两日。
皇上已经安排了最舒适的马车,您和太子殿下完全可以从容启程。”
第192章:安玥璃,就是这个蚁穴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夙怀骁自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但他在短暂的思忖后,提出了条件。
“本王腿脚不便,需要王妃照顾。”
小太监殷勤地回道:“王爷放心,皇上会派太医随行。”
夙怀骁凉凉地抬眸,威严的视线迫使对方迅速垂首。
“本王需要王妃照顾。”
他第二次说出同样的话,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不敢当场答应,只能尽量把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埋进土里去。
“奴才明白了,王爷的要求,奴才会尽快禀告皇上。”
夙怀骁气定神闲地敲了敲轮椅的扶手,直到对方因他阴晴不定的脾性而满头冷汗时,才开恩似地挥了挥手。
“下去吧。”
“多谢王爷!”
小太监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下。
等人离开之后,江辰满面担忧地询问道。
“王爷,您要带王妃去迎接七王爷?”
夙怀骁瞥他,“怎么,不行?”
“七王爷会率领军队先行在军营驻扎,女子不得入军营,只怕皇上不会答应。”
“本王的妻子,哪里去不得?”夙怀骁霸气反问,顿了顿才说出真正的理由,“谋害王妃的幕后真凶还没抓到,本王不放心让她独自留在京城。而且,皇上会同意的。”
正如夙怀骁料想的那般,皇帝在听到小太监传回的消息后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工夫,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太过开怀,甚至连眼泪都出来了。
从旁侍候的大太监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顶着满头的冷汗递上热茶。
“皇上为何发笑?”
皇帝双手撑在御案上,好一会儿才彻底止住笑意。
“夙怀骁,居然主动要求带一个女人去军营。这不好笑吗?”
大太监讪讪地勾了勾唇角,“只是,此事于理不合。”
谁知皇帝大手一挥,十分大方地说道。
“无妨。他想带就让他带,难得我这个好侄儿能对哪个女人上心。
这几年他前前后后娶了九任王妃,没有一个能活过三日。这个安玥璃,到底有什么本事?”
皇帝说着眯起眼睛,手指头有意无意地在桌面上摩挲。
“听说太后给骁王妃准备了赏赐?”
“是,那宫女借着太后娘娘的名义害了骁王妃。太后仁慈,觉得愧对了骁王夫妻,便命内务府准备了厚赏。”
“通知内务府,以朕的名义再送一份,规格与太后的一致就行。”
“皇上?”
大太监闻言难免觉得心惊,安玥璃只是小小王妃,即便是受了些委屈也不至于让太后与皇帝同时补偿。
皇帝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嗤笑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安玥璃,就是这个蚁穴。”
……
……
因着夙怀骁出行不便的缘故,负责迎接七王爷的队伍三日后才正式出发。
坐在宽敞豪华的马车上,安玥璃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爷,你当真要带我去军营?”
夙怀骁靠在软垫上闭眼小憩,低沉的嗓音格外性感。
“都已经出城了,还问。”
安玥璃挑开车帘,看见官道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林缓慢后退。
“为什么带我?”
夙怀骁不好说怕她独自在京,会再次受到白飞瑶的暗算,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是本王的大夫,除了你,本王不信别人。”
安玥璃小小声“哦”了一下,倒是符合她猜想的答案。
停顿了一瞬,夙怀骁却又补充道。
“七王爷是除了子胥外,与本王关系最好的兄弟。如今他戍边结束,本王希望能让他见见你。”
“七王爷对王爷来说很重要?”
夙怀骁也不遮掩,坦然地承认道:“他是本王所剩为数不多的亲人。”
七王爷夙秩与夙怀骁是同一年出生,因着母妃位份不高,且他自己性格单纯耿直的缘故,从小没少被如今的太子欺凌。
夙怀骁不止一次出手相助,夙秩也回以同样的真心相待。虽然对方和太子才是亲兄弟,但他却与夙怀骁更亲近。
行至正午时分,车队停在一处小溪边休整。
安玥璃推着夙怀骁的轮椅下车,恰好看到迎面走来的太子与太子妃。
因为夙怀骁坚持要带安玥璃的缘故,皇上只能顺带让太子将太子妃也带上。有了女眷的加入,这次迎接的队伍少了几分皇家的严肃,却多了几分寻常的温情。
“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请安。”
“弟妹不必多礼。”
太子虚虚地抬了抬手,仔仔细细将安玥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之前她落水后一直被夙怀骁抱在怀中,也没来得及看清相貌,今日一见倒是让太子多少有些意外。
安玥璃这次出行为了路上方便,特意舍弃了冗杂繁复的群衫,选择了剪裁更加干净利落的款式。
一头青丝以白玉发簪束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
越是简洁的打扮,越是需要出众的五官来兜底。
安玥璃不施粉黛却明眸皓齿,肌肤更是白里透红,莹润光泽。当她望过来的时候,被其视线笼罩之人便禁不住呼吸停滞。
太子愣怔地看了她片刻,倏然勾唇。
“弟妹天姿国色,难怪怀骁视你为掌中宝。”
其实在太子的意识中,夙怀骁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定会喜欢那种温顺如金丝雀的女子。
然而安玥璃相貌美艳却不失端庄,目光澄澈,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极有主见的人。
这句赞美说得突然且轻佻,既不尊重安玥璃,更是对夙怀骁的挑衅。至于太子妃,自己的夫君当众赞美别的女人,她心中自然也觉得不悦。
“殿下,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不如我们坐下说话。”
太子妃有意无意地上前挡住太子的视线,顺理成章地结束了话题。
等四人都落座后,太子妃也不由自主地观察坐在对面的安玥璃。
“骁王妃落水之后,身子可恢复了?”
“多谢太子妃挂念,臣妇一切都好。”
安玥璃中规中矩地应答着,态度不咸不淡。反正两人夫君关系不睦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没必要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这次出行需得在军中住些时日,条件简陋,怕是要委屈骁王妃。”
“照顾王爷是臣妇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闲聊了两句,太子妃察觉到了安玥璃的冷淡,眉眼不悦地眯起。
向来都是别人谄媚于她,如今被安玥璃忽视,让她下意识将对方划归到了不讨喜且不懂规矩的一类人。
只是当她刚生出这种情绪的时候,夙怀骁满含警告的幽深目光便锁定了过来。
太子妃被他深深一看,惊得瞬间低头咽了口唾沫。
太子忙着喝茶,全然没有关注到这一幕的交锋。反倒是安玥璃察觉出了夙怀骁心情不佳,主动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
“无事。”
夙怀骁收回视线,瞬息之间切换了神色。
他拒绝了宫女的服侍,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安玥璃的面前。
“喝水。”
第193章:作为女人,她却输得彻底
安玥璃惫懒于太子妃的寒暄,正侧过脸看道路两旁的风景,听到夙怀骁的声音也不回头,就势摊开了掌心。
白嫩的手掌拖住小巧玲珑的琉璃茶杯,夙怀骁不忘叮嘱。
“当心烫。”
安玥璃这才回过头来,吹着杯子里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喝了。
两人倒茶递水动作太过自然,就像是做过了无数次。
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坐在对面的太子与太子妃却是看直了眼睛。
在这个时代,向来都是只有女人服侍男人的份。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像端茶倒水这样的事情也都轮不到男人去做。
更何况眼前的男人是堂堂的一代战王夙怀骁,是性格暴虐连杀了九任王妃的夙怀骁!
太子以拳抵住唇角轻笑出声,眸底的戏谑之色更浓。
“骁王妃嫁入皇家也有些时日了,可曾见过宫里的教习嬷嬷?”
安玥璃喝茶的动作一顿,略带茫然地抬眸。
“教习嬷嬷?”
太子再次扬起唇角,“身为皇家的人,行走坐卧都得有规矩。即便是怀骁心疼你,但礼也不可废。”
他说话的时候施施然地伸出手,一旁的太子妃便温顺地奉上热茶。
“茶水烫嘴,殿下当心。”
或许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贤良淑德,又或是为了衬托安玥璃的不够格,太子妃在做完这件事后故意劝慰太子。
“骁王妃还小呢,连父皇与皇祖母都没正式拜见过。”
哪家王妃不是在大婚之后就要入宫见礼的,也就是夙怀骁的情况特殊。大家保不准安玥璃这第十任王妃能活几天,所以才没有按照规矩流程办事。
言外之意,她还算不上是正经的皇家人。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安玥璃总算听懂了对方的嘲讽。
好歹是合同夫妻,她有义务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没道理让夙怀骁在外人面前被看笑话。
安玥璃沉默着放下杯子,准备学着太子妃的样子添茶倒水。谁知刚摸到茶壶,杯口却被宽大的手掌给盖住了。
“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哪里轮得到你来做这些。”
夙怀骁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却如同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太子妃的脸上。
他拿她比作下人。
安玥璃窥着太子妃阴沉的脸色,心中咯噔跳了跳。
“可是……”
“吃不吃桃膏?”
不等她把话说下去,夙怀骁又亲自将点心摆到了面前。
“知道你喜欢彩云的手艺,这次出门前特意让她备了些。只是放久了怕不新鲜,没敢做太多,你多吃几个。”
言外之意,这是专门为安玥璃准备的,没打算分给外人。
这还是太子头一回看到夙怀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而且是对女人献殷勤。若非出门在外还有那么多人盯着,他真是要不顾形象地使劲揉一揉眼睛。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太子妃,震惊之余又感到一阵强烈的难堪。
身为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她的身份已经足够显赫了。但不知为何,当她看到夙怀骁宠爱安玥璃的场景时,却陡然生出低人一等的感觉。
太子妃悄悄瞥向身边的男人,明黄蟒袍加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但他却从未给自己递过茶水,记住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更别说纡尊降贵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颜面。
作为太子妃,她赢了身份。
作为女人,她却输得彻底。
……
直到接近傍晚时分,车队在徐徐驶入军营之中。
安玥璃没想到迎接他们的不仅仅有军中的将领,还有莫名出现的白飞瑶。
“飞瑶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她端庄贤淑地福身行礼,从手指尖到头发丝都透着温柔精致,与这尘土飞扬的军营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夙怀骁的轮椅速度慢些,又或许是故意想要突出对方的重要性,白飞瑶在向太子夫妻见礼之后,故意落后了一步来到夙怀骁的跟前。
“见过骁王爷。”
她看也不看一旁的安玥璃,如水般的盈盈双眸中只盛得下男人英俊的面容。
“房舍已经准备妥当,晚膳正在准备中。军营中夜里寒凉,我特意命人送了一条羊绒毯去王爷的营帐。若是还有别的需求,王爷随时可以找我。”
不是派人告知,也不是吩咐下人置办,而是找她。
面对白飞瑶如此明显的司马昭之心,安玥璃默默地攥紧了轮椅的扶手。
夙怀骁摩挲了两下翠绿的扳指,语气倒是比秋夜还要寒凉。
“你怎么在此?”
不等白飞瑶解释,太子妃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赶路辛苦,但她此时却完美地维系着身为太子妃的典雅,叫人挑不出错处。
“七王妃。”
“太子妃殿下。”
“什么殿下,叫姐姐就是了。军营条件简陋,辛苦你提前过来布置。”
白飞瑶回以羞涩的微笑,“太子殿下与骁王爷能来迎接家夫,飞瑶感激都还来不及,做这些也都是分内之事,只要殿下与骁王爷不嫌弃就好。”
通过两人的交谈,夙怀骁确定太子夫妻是一早就知晓白飞瑶会来军营的,但这消息他却未提前收到。
夙怀骁的眉头有一瞬间的蹙起,紧随其后的江辰便绷紧了皮。
闲聊了两句,太子那边已经与军营中的将领简单地寒暄过了。他也不顾这些对方还没来得及拜见夙怀骁,直接大手一挥要求查看营帐。
“难得来军中,孤去看看勇猛的将士们。”
太子提出要求,军中的将领自然不敢违抗。
对方临行前隐晦地看了一眼沉默的夙怀骁,转头又换上殷勤的笑脸。
以往夙怀骁每次出征凯旋,回京后也是在此处驻军。他在军中豪爽且没有架子,深得士兵们的爱戴,同样也与将领们打成一片。
时隔三年再来军营,他已经成了坐在轮椅上的废人,甚至连与昔日的战友寒暄的机会都没有。
待太子带着乌泱泱的人群离开,太子妃眼珠一转拉住白飞瑶的手。
“想当年你与七王爷成亲刚刚一月,他便接到调令前往塞外戍边。如今誉国与瀛国关系和缓,他才得以抽身回京,你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提到自己的这桩婚事,白飞瑶的眼皮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托殿下与姐姐的福,这几年多谢你们的照顾。”
“殿下看重七王爷,咱们妯娌之间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着,默契地忽略了安玥璃。
若是换作其他女人,只怕已经绷不住心态要翻车了,然而她却是面不改色,反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原来军营长这样,怎么不见操练的士兵?”
夙怀骁上一秒还在为白飞瑶的出现不悦,下一秒便在她轻柔的询问声中勾起了唇角。
“想看?我带你四处转转。”
第195章:王爷是君子
“晚膳准备就绪,骁王爷还没找到?”
白飞瑶作为七王妃,自觉地担起了接待太子与夙怀骁等人的任务。
负责传话的士兵声音洪亮且直白,“一刻钟前,骁王爷与王妃已经回营帐了。”
“那我去……”
“骁王爷说了,营地寒凉,让下人把晚上送去他的营帐。”
白飞瑶眉头蹙了蹙,她为了这场晚膳可是精心准备了许久。夙怀骁若是不去,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更何况上次在皇宫里暗杀安玥璃的计划失败,她便一直提心吊胆会被夙怀骁查出来。
今日相见,正好借机打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夙怀骁能够出席。
白飞瑶深吸一口气,端着优雅的姿态起身抚平裙衫。
“既然骁王爷怕冷……来人,去准备两个火盆,本王妃亲自给骁王爷送去。”
就在白飞瑶绞尽脑汁想要接近夙怀骁的时候,安玥璃与他正站在营帐中大眼瞪小眼。
“只有一张床。”
安玥璃声音干涩且透着浓烈的尴尬。
夙怀骁反倒是镇定自然,只有缓缓转动着扳指的刻板动作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出门在外,盟约之事须得小心保密。”
言外之意,重新再安置一张床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安玥璃也没想过要住“标间”,但并不代表愿意和夙怀骁同床共枕。
“床榻不能多摆,寻两张虎皮毯子来总是可以的吧?”她环视一圈,指了指屏风后的一块空地,“我可以打地铺。”
夙怀骁眉眼一沉,语气变得危险。
“万一有人进出。”
“有屏风挡着。”
“夜里寒凉。”
“有虎皮毯子打底,不会冷。”
夙怀骁深深吸气,“那好,你睡床上,地铺本王来睡。”
“什么?”安玥璃傻住,以为自己幻听了,“你睡?”
夙怀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底含着若有似无的无奈、妥协、恼怒甚至控诉。
“你觉得,本王是会让女人睡地上,自己独享奢华的人?”
吸取了教训的安玥璃坚定地摇头。
“王爷是君子。”
夙怀骁自嘲地摇头,他不愿强迫她,也不舍得强迫她。
江辰奉命去取虎皮毯,同时将屏风推过来挡在了床榻之前。如此即便是发生紧急情况,睡在地上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转移阵地。
两张精致的虎皮毯子摆在床前,只当是奢华的脚垫。
夙怀骁静静地等待江辰的回归,手指却有意无意地轻柔着膝盖。
安玥璃细心地观察到了这一细节,心中咯噔跳了跳。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夙怀骁抿唇不语,贴在膝上的手掌却没挪开。
安玥璃当即跪坐在床沿,“让我检查一下。”
夙怀骁的腿伤畏寒,却因她的赌气在密林之中等了许久。温度寒凉,腿伤极有可能复发。
见她要替自己检查伤情,夙怀骁自然不会拒绝。当宽大的裤腿一点点推上来的时候,营帐外却响起了守卫的声音。
“见过七王妃。”
白飞瑶高傲地端着身姿,像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孔雀。
“我要见骁王爷。”
守卫尽职尽责地婉拒,“启禀七王妃,骁王爷说要休息了。”
白飞瑶没想到对方连通传都不说一声,直接将自己拦在了外面。一队巡逻的士兵恰好从旁经过,她绷着脸再度开口。
“骁王爷畏寒,本王妃是来送火盆的。”
守卫自然是看到了这一点,使了个眼色让同伴与他一起代劳。
“多谢七王妃,卑职会如实转告骁王爷。”
“你!”
白飞瑶气结,若非说话的声音能够传到营帐之内,她现场就要这个胆大包天的守卫骂得狗血淋头。
“本王妃除了送东西,还有事情与骁王爷商议。你且让开,莫要耽误了正事。”
白飞瑶说着就要往里闯,守卫想要阻拦,却碍着手中的火盆会伤到对方,一时间不敢近身。
等她钻进营帐后,立刻张口喊道。
“骁哥哥!”
然而视线扫视一圈,却并未看到夙怀骁的身影。
两名守卫紧随其后,进门后却是放下了火盆,直接跪地请罪。
“卑职失职,请王爷降罪!”
此话一出,独属于夙怀骁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低沉之中透着纡尊降贵的松弛感。
“都下去。”
白飞瑶表面上瞧着清风素雅,其实行事向来刁蛮任性,她刚刚刁难守卫的动静被夙怀骁听了个清楚明白。
“骁哥哥!”
白飞瑶寻到了对方的踪迹,欣喜地往前走了几步,然而就在她快要靠近的时候,却猛然看见了投射在屏风上的两道剪影。
安玥璃原本是在为夙怀骁按摩膝盖,得知白飞瑶到来后便想先暂停,谁知夙怀骁却不让,还示意刚才的手法与力道刚刚好。
不仅如此,他在白飞瑶闯进来的时候还特意挪动了一下身位,错身坐到了安玥璃的身后。
如此从白飞瑶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的身影是紧紧贴在一处的。
安玥璃身子偶尔轻微摇晃,手臂若有似无地揉来揉去,也不知道是在男人身上哪处流连。
白飞瑶的脸上的血色骤然退了个干净,声音干哑地问道。
“骁哥哥,你,你在做什么?”
夙怀骁不回答,反而冷淡地询问。
“有事?”
安玥璃根本不知道对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纯粹因为不想社交才不吭声。
白飞瑶眼底逐渐蓄满了泪水,既恨不得立刻掉头离开,又倔强地强迫自己瞪大了眼睛。
“晚膳已经准备妥当,是我特意为你和太子殿下接风的宴席。”
听她一口一个“骁哥哥”的叫着,安玥璃本能嫌恶地蹙起了眉头。
夙怀骁注意到少女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
“不了,骁王妃累了,让人把晚膳送过来就行。”
突然被点到名的安玥璃倏然抬头,不明所以。但话既然都说到这,她自然没法继续装不存在。
安玥璃清了清嗓子,故作娇弱地解释。
“多谢七王妃的好意,只是我刚才与王爷去密林中吹了风,现在有些头疼。”
白飞瑶不敢相信夙怀骁居然允许对方用如此拙劣的借口敷衍自己。
“骁哥哥!”
“本王上次说过了,你虽是我弟妹,但还是称呼我为骁王爷更合适。军营中人多口杂,七王妃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了夙秩考虑。”
这是夙怀骁第二次要求她改口,上一回两人在王妃翻脸,尚且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眼下夙怀骁软香在怀,居然当着安玥璃的面如此打自己的脸。对方会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暗自偷笑?
白飞瑶深深吸了口气,将残存的自尊化作了战衣。
“好,我知道了。”
第196章:这是他一直学不来的稳重!
入夜。
军营之中除了士兵巡逻时发出的走动声响之外,便只剩下从密林中传来的野兽嚎叫。
白飞瑶的营帐中只点了极小的一盏烛火,光亮范围甚至无法让人看清她脸上的神情。
“药粉拿好,太子妃自己带来的马匹是纯白色的,很好辨认。”
男人单膝跪地,双手郑重地接过油纸裹好的药粉。
“七王妃放心,这次一定能成功。”
待到男人如同鬼魅一般离开消失,白飞瑶吹息了摇曳的烛火,让自己晦涩不明的神情隐匿在浓墨重彩的黑暗之中。
“骁哥哥,你那么宠爱那个女人,真是期待你看到她死无全尸时的模样。”
……
……
翌日风和丽日,难得天空放晴,整个军营都笼罩在暖和的阳光中。
皇帝正值壮年,太子为了避嫌,平日里不敢与朝中的武将们往来。这次好不容易借机来到军营,自然要抓紧一切机会拓展人际关系。
“启禀殿下,士兵已经集结完毕。”
听到禀报声,太子这才不徐不疾地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许是为了迎合军中的气氛,他今日特意选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衫。
只可惜他平日里练得功夫都是花架子,即便是穿了“武袍”也没有那肃杀狠戾的气质。
太子一走出来,就被明晃晃的太阳晒得闭了闭眼睛。他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挡,手举到一半时却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夙怀骁。
对方依旧是穿着平日里的寻常衣衫,被江辰推着过来时表情十分冷淡,甚至显得有些慵懒。
但只要是他路过的地方,无论是巡逻的士兵还是站岗的侍卫都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背脊,臣服在他强大的气场之下。
太子抬手遮阳的动作顿住,手指攥紧成拳垂在身侧。
“怀骁来了。正好,今日军中操练,你我一同前去观赏一番。你也许久不曾进军营了吧,可还能回忆得起那些练兵的诀窍?”
这话摆明是故意挑衅。
昨日为了彰显自己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他故意不让将领们与夙怀骁叙旧。
今日派人把夙怀骁请来,却是为了让众人看清楚,他们心中的战神现在已经成了无用的废人。
夙怀骁许是猜透了太子的心理活动,许是全然不当回事。他从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变化,叫人看不出喜怒。
“随太子殿下高兴。”
太子咬紧了牙关,下颌骨绷得紧紧。
谁能知晓,他最厌恶的就是对方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这是他一直学不来的稳重!
两位皇子皇孙斗法,整个军营都要抖三抖。
与此同时,白飞瑶正姿态优雅地为太子妃沏茶。
“今日天气不错,太子妃姐姐可有兴致出去走走?”
太子妃瞥了眼外面灼眼的日头,兴致缺缺地叹气。
“不去,累得慌。”
晒多了太阳可是会变老的,府中已经有那么多美艳的侧妃与妾室了,她在不注重保养以后还怎么留得住太子的心。
白飞瑶将茶杯推过去,状似无意地问道:“太子妃姐姐可是不喜欢这军营里的条件?”
太子妃敏锐地挑了下眉头,她这次随行来迎接七王爷可是奉得皇命,再不喜欢也不能宣之于口。
“怎么会,有妹妹精心布置,本宫与殿下都很适应。”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戒备,白飞瑶温和一笑。
“太子殿下难得来军中,想来光是与那些将领士兵们寒暄都得花好些时日。
太子妃姐姐整日窝在营帐中,难免被人误会不喜军中生活。但若是能出去猎得几只野兔回来给将领们加餐,那可是为太子殿下长脸。”
听得对方这么说,太子妃倏然抬起眼皮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
“妹妹倒是个伶俐的。”
白飞瑶不惧打量,坦然大方地让对方看个够。
“老七原本就是个性格耿直的,再加上长年戍边,对京中的事务人脉疏于打理。妹妹只是怕他这次回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着北,不如一开始就认准了方向,少走些弯路。”
这是他们夫妻要主动投靠太子的意思。
太子妃听完之后心中舒坦了不少,但也没有立刻做主答应。
“妹妹不必担心,大家都是自家兄弟,理应互相照应。不过你说得也对,一开始就找准了方向,的确可以少走些弯路。”
她说着站起身来,叫来伺候她的嬷嬷。
“本宫记得是带了骑装的,你去找出来。”
白飞瑶见她同意出行,笑得眉眼弯弯。
“难得太子妃姐姐有兴致,不如叫上骁王妃一起。”
太子妃笑容微僵,显然也是不待见安玥璃。
“叫她做什么?”
“骁王爷好歹也是曾经的战神,想来骁王妃的骑术也不差。既然是打猎,自然需要个跑腿的,不是么?”
……
“太子妃请我去小聚?”
“正是。”
负责传话的士兵长了张端正的国字脸,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说话时甚至不敢多看安玥璃一眼。
安玥璃烦恼地蹙起眉头,显然是不想参与这种妯娌间的社交往来。
许是看出了她的抗拒,士兵突然小声地提醒道。
“其实也不是寻常的小聚,而是太子妃去打野兔。她想为将领们加餐,给太子殿下长脸。骁王妃若是能比太子妃打的兔子多,骁王爷就能成为最有脸面的男人。”
安玥璃诧异地看过去,对方却已经板正了面容,仿佛刚才八卦的提醒并非出自他口。
“你认识我们王爷?”
士兵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人刚进军营时,有幸分在王爷与白将军麾下。只可惜后来……”
只可惜后来白子胥战死,夙怀骁也伤了腿,从此告别了征战沙场的荣光。
安玥璃注意到对方眼底的那抹水色,心中感慨万千。也许不只是他,军中很多士兵都想再次看到夙怀骁意气风发,驰马奔腾的样子。
那么在他腿伤痊愈之前,就由她来代为撑场面。
“打猎吗?刚好我也有些兴趣。”
太子妃与白飞瑶一边说话闲聊,一边让下人替她们安抚马匹,准备出行的装备。
两人都特意换上了骑装,英姿飒爽,是秋日里亮丽的风景。可等她们看到一身黑色劲装,后背挎着长弓的安玥璃时,却齐齐噤声抿唇。
第197章:意思就是今日你死定了!
“让太子妃与七王妃久等了。”
安玥璃爽朗地打了个招呼,与昨日消极避世的态度截然不同。
太子妃明显愣了一瞬,紧接着蹙眉看向身边的白飞瑶。
“怎么回事?”
虽然问得小声且隐晦,但白飞瑶还是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她派人去请安玥璃的时候并未说明要去打猎,对方怎么会提前做好了准备。
白飞瑶生怕太子妃以为自己的告密,连忙撇清式追问。
“骁王妃怎么穿成这样,还带了弓?”
安玥璃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太子妃派人来传话的时候,我正想出去转转,顺便猎几只野兔回来加餐。”她说着清浅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两人“这么巧,太子妃与七王妃也要出门?”
白飞瑶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的确是够巧的,既然大家都有出行的打算,不如一起?”
看对方笑料的计划没能得逞,太子妃不太愉快地抿了下唇瓣。
“那就依七王妃所言。”
两人说话间便替安玥璃做好了决定,丝毫没有征求她想法的意思。ap
安玥璃也无所谓,她既然来,就已经做好了砸场子的准备。
只要对方不爽,她就赢了。
三人身份贵重,出门打猎自然带了乌泱泱一群随从,其中多半都是保护太子妃的。
白飞瑶象征性地带了一个护卫,安玥璃则是孑然一身。
队伍出发后走得并不快,而且因为人多的缘故,周遭的动物听到响动提前就躲起来了。
以至于她们深入密林许久,都没见到一只野兔。
太子妃渐渐失去了耐心,“什么都没有,真是白出来一趟。”
白飞瑶在旁赔笑,“太子妃姐姐别急,好事多磨。况且这风和丽日的,出来散散心也好。”
说话间,跟随她的侍卫突然提醒。
“往西走,有一片花田。”
“花田?”白飞瑶先是故作惊讶地感叹了一番,紧接着试探性地征询对方的意见,“太子妃姐姐有没有兴趣去瞧瞧?”
太子妃兴致缺缺,无聊地甩着手中的马鞭。
“出都出来了,那就去看一眼。”
她一声令下,整个队伍便开始往西走。
两刻钟后,一大片稀有的紫红色花田出现在眼前。
太子妃的马儿率先停了下来,打了个重重的响鼻,也不知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还是被花粉熏得难受。
放眼望去,紫红色的花朵连成一片。每一株花都只长到人脚脖子的高度,与铜钱大小相当的花朵呈球形,是众人不曾见过的品种。
“好美,这是什么花?”
白飞瑶身边的侍卫恭敬地解释,“回太子妃,小人听说这种花叫“千日红”。”
“千日红。”太子妃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突然灿然一笑,“好名字。”
太子迟早是要当皇帝的,她身为未来的皇后,日后少不了要与美艳年轻的嫔妃斗法。
千日红,正好寓意着她在太子面前能够长长久久的得到宠爱与信任。
白飞瑶见她展颜,顺势提议道:“既然太子妃姐姐喜欢这花,不如叫人挖几株带回宫去。”
“不错,本宫正有此意。”
得了太子妃的命令,随行的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
安玥璃没兴趣做这些溜须拍马的事情,干脆下马四处溜达。谁知还没走两步,突然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
“啊——!”
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安玥璃看到太子妃身下的白马突然高高扬起了蹄子。若非她死死攥紧手中的缰绳,只怕当即就要被摔下来。
“遭了,太子妃的马惊了!”
“快,保护太子妃殿下!”
随行的护卫们哪里还顾得上挖土,连忙朝太子妃涌过去。
然而她身下温顺的白马此刻却像是突然中了邪,非但不准旁人靠近,还发了疯似得拔腿就跑。
眨眼的功夫,太子妃就被马儿带着冲进了密林之中。
“太子妃殿下!”
东宫的侍卫吓得冷汗津津,一个个迅速地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白飞瑶也被吓得魂不附体,尖叫着不断挥手催促。
“快,快追啊!一定要把太子妃姐姐带回来!”
意外发生得太快,等安玥璃小跑着回到自己马匹身边时,花田中只剩下了她与白飞瑶以及对方的侍卫。
见白飞瑶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安玥璃当机立断道。
“太子妃遇到危险,我们须得立刻返回军营通知太子殿下。”
“等等。”
安玥璃闻言回眸,却见对方依旧是捂着胸口,但方才满面的惶恐之色却变成了阴邪鬼魅的笑容。
“终于走了。”
白飞瑶褪下纯善的伪装,毫无顾忌地露出了嗜血的獠牙。
“不枉费我精心设计一场,引你来此。”
“!!!”
听得此话,安玥璃浑身的汗毛骤然炸起。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飞瑶站在远处看着她歪头勾唇,青天白日的,竟有种看到地狱恶鬼爬向人间的即视感,“意思就是今日你死定了!”
随着白飞瑶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站在她身后的侍卫从后腰抽出长刀,一步步朝安玥璃逼近。
“你疯了!?在这里杀我,是个人都会怀疑到你头上!”
白飞瑶嗤笑,“你放心,密林中豺狼虎豹多得是,等你死后,尸首很快就会被啃食殆尽。
到时候我只需说自己慌着返回营地通知太子殿下,根本没有注意到你掉队的事情。至于你什么时候落马,什么时候遇到了野兽,都不是我能左右的。”
侍卫手中的长刀泛出银白色的寒光,每一寸刀刃都反射出他眸底嗜血的恨意。
“安玥璃,你受死吧!”
就在对方扑身而上的瞬间,安玥璃突然扬手洒出一包白色的粉末。
“尝尝我化骨散的威力!”
此话一出,原本往前冲的侍卫立刻停住了脚步,用胳膊捂住了口鼻。
粉末随风飘散,吓得白飞瑶也变了脸色,蹬蹬后退了数步。然而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安玥璃已经翻身坐上了马背。
白飞瑶率先醒悟过来,厉声提醒。
“她要跑,快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