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世（一）
风卷着热气吹过地面上的断壁残垣，仔细闻来，风里还夹杂着股股腥臭味。
漂亮的女人穿着染血的碎花裙懒懒地靠在商场顶楼的栏杆旁，周围没有一个活物，她眸子微眯，盯着楼下游荡的丧尸发呆。
良久，她移开视线。
说实话，她到这已经两天了，看这些东西也看了两天了，但依旧有些抗拒。
这些断胳膊少腿的丧尸还不如十八层地狱的厉鬼来得好看。
女人晃了下神，脑海里突如其来的对比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见过厉鬼。
阎芜叹了口气，嫌弃地看了眼身上的碎花裙。
裙子上面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还有不知道哪来的爪印。
随意走进一家服装店，店里的陈设还算可以，靠近试衣间的地方倒了好几排衣服，地上还残留干涸的血迹。
已经变成丧尸的店员和客人正漫无目的地在店里游荡，阎芜走进来时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阎芜的手指在一排衣服上轻轻掠过，下意识开口，“这件不要，其他全包起来。”
等到话说完，周围寂静一片，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世界了，再也不是上个世界被娇宠着长大的首富女儿了。
啧，有钱人的坏毛病都带过来了。
阎芜轻笑一声，随手拿了件顺眼的衣服进了试衣间。
她换了身短袖牛仔裤，把那件染血的碎花裙丢在了试衣间。
阎芜换好衣服从店里慢悠悠走出来，又站回商场的栏杆前，望着下面不时发出嘶吼的丧尸轻叹了口气。
在这座废城里，只有游荡的丧尸，无聊透顶。
而这个世界，白日骄阳似火，却驱不散笼罩在人类头顶的末日阴影，夜晚月色很美，却只能加速黑暗中的杀戮。
无尽的痛苦，微弱的希望，堪称人间炼狱般的世界让阎芜提不起任何活着的兴趣。
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栏杆，阎芜认真思索着从这里纵身一跃一击毙命的可能性。
“吼！”
身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无能怒吼，阎芜连头都懒得转。
那只被阎芜打的只敢躲在墙角冲她发出吼叫的丧尸是她穿过来当天把她脖子当绝味鸭脖啃的丧尸。
阎芜变成丧尸后，全城没有一个丧尸对她表现出任何进食兴趣，毕竟大家都是同类。
但是只有这只尸，锲而不舍地想啃她。
食也不觅，整天跟在她身后打转。
见阎芜不理它，墙角的丧尸叫得更欢了，“吼！吼吼！”
阎芜听着那声声入耳的嘶吼，揉揉眉心，这只尸像极了她上个世界养在家里的狗。
吃不着肉就知道叫。
她转过身，想要训诫小丧尸一番，结果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叫声停了，身后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丧尸的踪迹。
阎芜朝着墙角望去，一片黑色衣角一闪而过，似乎是被主人慌乱地拉了回去。
她挑挑眉，来了兴趣。
这只小丧尸越来越像人了啊。
阎芜不说话，抬脚慢慢朝墙角走过去。
躲在墙角后的丧尸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灰白的脸僵硬木讷，只是动作又颇有几分人样。
它能听到脚步声离它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甘冽的清香，勾的它久未进食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
好香，好想吃。
香气扑鼻，丧尸灰白的眼睛都红了几分。
可是食物的战斗力又让它不敢轻举妄动。
丧尸脑子想不了太多东西，但几次挨打下来，它也明白了以它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吃掉食物，强上只能挨打。
上次被食物折断的手腕似乎还隐隐作痛，它只能每天看一看，隔着老远闻一闻，却不能真正吃到肚子里。
丧尸伸出僵硬的手放到咕噜噜叫喊的肚子上，使劲闻了闻空气中愈发浓烈的清香，准备跑路。
它刚迈出一只脚，一条修长的腿蹬在它侧边的墙上，拦住了它的去路。
清香浓烈宛若上好的佳酿，充满整个墙角，让丧发狂。
它顺着那条腿僵硬地转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生锈的机器，呆滞的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整只丧尸的脊背都绷直了。
阎芜微微仰头，对上丧尸那张灰白的脸，没有腐烂，没有破损，末日中难得完整的丧尸脸。
破破烂烂的黑色衬衫挂在丧尸身上，好身材一览无余，下身沾着血污的西裤包住笔直的长腿，右手腕戴着黑色的腕表，生前应该是个成功人士。
阎芜毫不避讳地从上到下一寸一寸打量面前的丧尸，兴趣盎然，收起腿，靠在墙上。
“小丧尸，跑什么。”
面前的丧尸不知听没听懂她的话，呆站着不动，只是眼睛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愈发泛红。
阎芜当然知道这小丧尸在渴望什么，她轻轻一笑，伸出手在丧尸面前晃了晃。
小丧尸的眼睛随着她手的摆动而动，像极了被肉骨头引诱的大狗狗。
阎芜将食指抵在小丧尸灰白的嘴唇上，“想吃吗？”
香气不要命一样往丧尸鼻子里钻，它循着本能咽口水，好香，好想吃，对食物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才欣喜若狂地点头。
小丧尸的脖子像是生锈的机器，点头时咔咔的声音宛若恐怖片。
阎芜被小丧尸的反应逗笑了，还没说话，面前的丧尸就张大了嘴巴，就要咬上她的食指。
阎芜伸手一下子捏住了小丧尸的嘴巴。
被捏住嘴的丧尸眼睛都瞪大了几分，灰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和被骗的委屈，似乎在说为什么她说话不算话。
阎芜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用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拍拍丧尸的头，“现在不行，你要听我的，才能咬我。”
丧尸对她的话理解了好久，才勉勉强强听懂，听食物的，才能吃食物。
它委委屈屈地点点头。
丧尸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阎芜对小丧尸的乖巧表示十分受用，松开捏住丧尸的嘴巴，却不想手指被舔了一下。
阎芜一愣，罪魁祸首却眯起了眼睛，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
阎芜毫不留情地弹了小丧尸一个脑瓜嘣，“没出息。”
丧尸被打了还是呆愣愣的，似乎还在回味那股清香。
食物太好吃了！
阎芜这人没什么爱好，平时就喜欢养些乖巧可爱的东西，比如狗，比如……
她看着眼前比她高出一大截的丧尸，从它僵直的状态里找到了几分大狗狗的影子。
阎芜忍不住上手rua了一下，入手的发丝柔软舒适，她的笑里有丝丝满足，“乖才有血喝。”
丧尸不知听懂没，还是傻愣愣的模样，呆站着不动，任由阎芜蹉跎它的头发。
第二章 末世（二）
她叫阎芜，自有意识起就一直在穿越，各个世界变换不停。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无限穿越中，每次穿越也不像任何小说里那样，有任务有系统，似乎只要活下去就好。
当然，活不下去，也没关系。
反正死后又是新开始。
若是她附身的这具身体有未了的心愿，在不违反底线的情况下，阎芜能帮则帮。
这是她第几次穿越也记不太清了，每次换过世界后，对于上个世界的事情也是模模糊糊，只记得个大概。
这次穿来的时机不太美妙，她过来的时候刚巧赶上这副身体被丧尸围着啃脖子。
沾着口水血迹斑斑的大嘴啃着她脖子间的肉，津津有味，像是在吃绝味鸭脖，让刚刚穿过来的阎芜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然而脖子上的疼痛还是让阎芜一脚把那只丧尸踹出去老远，她伸手捂上自己还在往外呼呼冒血的伤口，面色不虞。
要是换个人被尸这样啃，大动脉汩汩滋血，小命早就玩完了。
但阎芜不会。
这似乎是天道给予她的特权，只要她不想，就不会死。
她脖子的伤慢慢就好了，皮肤光滑如初，看不出丝毫破绽。
只是，即使她的外表同人类一般无二，但她现在是一名丧尸。
原主被咬的时候，病毒侵入细胞，她无可避免会变成丧尸。
天道只管她死活，不管她是何物种。
不过丧尸也有丧尸的好处，虽然不能吃喝，但最起码能够在丧尸群里安然走过。
她来到这世界的两天里，除了第一天打了那个啃她大动脉的丧尸一顿，剩下的时间就是靠在栏杆上看着丧尸发呆。
当然，发呆的时间内也把这世界的记忆捋顺了。
新纪元3369年，突如其来的病毒席卷全球，感染者将在十秒后变得如同行尸走肉般，记忆全失，心跳骤停，却对人类血肉具有极强的渴望，循着本能啃食同胞。
一时间全球秩序混乱，人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好在全球还有几个靠谱国家，原身所在的国家华国就在其中。
虽然事发突然，但华国临危不乱，幸存者听从安排，殊死搏斗，在危难中找到了继续前行的道路。
起初，丧尸病毒传播迅速，人口密集的公共场所沦陷迅速，大批丧尸向小区等生活区涌去，但华国的小区建设十分有特色，坚固的围墙、单元楼的大铁门以及房门前的防盗窗阻挡了不少丧尸的步伐。
小区内部的感染者大多被锁在家中，华国官方在第一时间通知全国幸存者丧尸病毒的存在并要求居民紧锁房门，做好自身防护，减少了大量伤亡的可能性。
虽然华国禁止居民携带热武器，但正确决策令华国受到的冲击降到最低，随着国家清扫丧尸行动的进行，除却不能正常出行，华国同末日前无甚差别。
但后来随着末世发展，天灾不断降临，部分丧尸在这些灾祸中得以进化，慢慢拥有人类的思维，甚至变异后的丧尸在速度力量方面远超过普通人类，华国陷入了危机之中。
值此危机关头，华国的管理者尽可能地保护人民群众，舍弃丧尸密集的城市，选择良好的城市作为人类基地，为人类谋取未来。
现如今，华国基地大大小小不下几十个，基地大多管理良好，秩序井然，但在基地外，丧尸密集处已成为废城，无人涉足。
虽然国家在不遗余力地营救被困废城的幸存者，但力量有限，为了生存，许多人自发奔着基地前去，途中无可避免会遇到丧尸，原身就是在投奔基地的途中被突如其来的丧尸潮碾死的。
说来也奇怪，原身应该死在这座城市的小区门口，但阎芜醒来的时候却是在这商场里。
或许是被某些尸拖了过来。
原身名叫顾颜，应届毕业生，刚在C城做了不到一年时间的社畜，就遭遇了末世。
末世来临之际，原身正在出租屋里吃晚饭。C城是华国的金融中心，有很多商业区，人口密集的公共场所不在少数。
末日之初，C城便是重灾区，华国清扫行动在C城进行地很是艰难，后来丧尸进化后，C城被丧尸划为自己的地盘，无数丧尸涌入C城，C城自此成为废城。
而原身运气很差，在家里苟了将近两个月，终于弹尽粮绝，为了生存才和同栋楼幸存的人踏出房门，赶往最近的基地。
结果很不幸，原身等人刚刚走出小区门口，就被丧尸咬死了。
手底下的小丧尸或许是尝到了甜头，很乖，任由阎芜摸够了收回手。
阎芜看着它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决定履行作为主人的义务。
她带着丧尸逛了一圈商场的男装店，从内到外给小丧尸拿了一套衣服。
瞅着丧尸那脏兮兮的模样，阎芜有些嫌弃，决定给她新收养的宠物洗香香。
商场的电梯已经不能用了，阎芜带着小丧尸从直梯上走下来。
四散的丧尸只知道傻乎乎地叫，目光呆滞，动作僵硬，阎芜觉得它们像极了刚活过来不会走路的手办，就是丑了点而已。
这样一想，原本让她不适的丧尸脸也徒添了几分可爱。
这是阎芜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踏出商场，外面的天很晴朗，但是天空是灰白的，太阳高高挂在空中，灼热的空气有几分焦躁。
街道上仍有丧尸在游荡，不多，大部分都躲在阴凉里，傻愣愣地站着。
阎芜想了一下，在原身印象里，C城最好的酒店是腾跃酒店，这也是全国最好的酒店，是陆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听说酒店顶楼最为豪华，是为其集团总裁准备的。
阎芜决定去腾跃酒店的顶楼，当即带着小丧尸找到一辆出租车。
阎芜敲敲车门，习惯性地问道，“师傅，腾跃酒店去不去？”
出租车里的驾驶座上有一只丧尸，正呆滞地坐着，脖子处破了个大洞，头斜斜地挂在上面，欲坠不坠。
车内的丧尸听到响动僵硬地扭头，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灰白的眼珠盯着车外的阎芜。
丧尸没有闻到人的气息，见到同类，又无趣地扭过头去。
第三章 末世（三）
阎芜刚想打开车门，把里面的丧尸拖出来，却发现驾驶座的丧尸猛得扭过头来，朝她嘶吼一声。
阎芜还没说话，她身后的小丧尸冲了上来，对着驾驶座的丧尸叫得比它更凶。
驾驶座的丧尸被吓到了，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没再吼叫，然后把僵硬的手放到方向盘上，看向车外的阎芜。
阎芜安抚地摸摸小丧尸的头，看这断脖丧尸的动作，似乎还残留着生前为人的出租车司机的本能。
只是这僵硬的肢体真能跟得上残留的记忆么？
阎芜不怕死，颇有兴趣地拉开后车门，把小丧尸塞进去，自己又坐了进去，“师傅，腾跃酒店。”
驾驶座的丧尸慢悠悠地发动汽车，而后车子一骑绝尘，在宽阔的大道上飞驰。
后座的阎芜和小丧尸因为出租车一瞬间的加速都往前磕了一下。
小丧尸撞到前座还是呆愣的模样，阎芜揉揉被撞红的额头，倒是有些惊讶。
这世界的丧尸还真不一样啊，在小说里类似断脖丧尸这样的丧尸都是低级丧尸，只有嗜血本能，哪还会开车啊。
这个世界对丧尸似乎格外优待。
虽然丧尸失去人性，随着末世发展却获得更强大的肉身和反应速度，甚至还保留着身为人的部分本能。
阎芜不知这是好是坏，但对于存活的人类来说，这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出租车很快就开到了腾跃酒店门口，断脖丧尸歪着头坐在驾驶座上，呆滞的模样根本让人无法联想到它飞快的车速。
阎芜带着小丧尸下了车，高楼大厦处处充满大城市的感觉，只是气派的门前有几滩不合时宜的血迹。
避开干涸的血迹，阎芜径直走进酒店里。
腾跃酒店的大厅富丽堂皇，处处装饰都能让人感受到金钱的味道。
大厅里只有一个丧尸呆滞地站在前台，只在听到门口玻璃门被推动的声音时扭了扭头，而后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阎芜带着小丧尸站到电梯前，按下上升键，电梯缓缓打开，这里的电梯还在运转。
两只丧尸乘着电梯到了酒店顶楼。
酒店顶楼空无一人，走廊两侧的壁灯泛着暖光，柔软的地毯铺满整个走道，墙上挂着漂亮的壁画，不远处的墙角摆放着末世中难得一见的正常绿植。
阎芜对此很是满意，拉着小丧尸进了总统套房。
套房里不只一间浴室，阎芜把小丧尸推到浴室里后，转身走进另一间浴室，好好洗了个澡。
等她洗完出来，在房间里转了转，才发现这层楼的主人在末世来临前似乎是住在这里的。
因为她在卧室里发现了挂在衣柜里的几套男人的换洗衣物、桌子上的电脑以及放在墙角的行李箱。
桌子上的电脑还有电，只是需要密码解锁，阎芜没多少兴趣，转身去摆弄行李箱。
行李箱里没多少东西，不过里面放着男人的皮夹，阎芜打开一看，好家伙，好几张黑卡，还有烫金的名片。
“陆灿，陆氏集团总裁……”
阎芜读到一半就笑了，这姓氏，这身份，放到正常言情文里妥妥的霸总。
这时，一张卡片从皮夹里掉了出来，阎芜伸手拿起来，是陆灿本人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照片里的人很帅，普普通通的证件照都无法掩盖其风华，但是这张脸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阎芜盯着陆灿的照片看了良久，才发现这人怎么和她的小宠物长得一模一样！
她拿着身份证离远了一点儿，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分毫不差。
阎芜挑挑眉，她这随手一养就养到个总裁，还真是有意思。
看到这张照片，阎芜才想起来还在浴室洗澡的小丧尸，估摸着从小丧尸进去到现在过了得有两个小时了吧，它怎么还不出来？
出于主人的责任感，阎芜放下身份证去浴室看看小丧尸……哦不，现在应该叫陆灿了，陆灿的情况。
阎芜站在浴室门口，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浴室门看不到里面的人影，她只能敲敲门，“陆灿，你还没洗好吗？”
话音刚落，浴室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阎芜没来得及闭眼，一下子就看到浑身湿透的丧尸，黑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灰白的脸好像又白了几分，黑衬衫紧紧贴着他的皮肤，映出腹肌的曲线。
阎芜没有世俗的欲望，只有想笑的冲动。
她忘了他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丧尸，还用人类的思维去想他，以至于现在陆灿变得像只淋了雨的大狗狗。
阎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陆灿，脱衣服。”
面前的丧尸没动，它对阎芜说出来的前两个字表示不解，虽然后面也似懂非懂。
阎芜对自己喜爱的东西极有耐心，指着丧尸解释道，“你叫陆灿，我在喊你的名字，陆灿，陆灿。”
她重复了好几遍，陆灿才反应过来，食物在叫他。
所以当阎芜再次说出陆灿两个字时，他的视线停留在阎芜的脸上。
阎芜觉得自己养的这只丧尸真聪明，一点就通，而且他的思维似乎正慢慢朝人类发展，至少理解能力在逐步上升。
这就是丧尸的进化吧。
而她这个bug可能就代表了这个世界丧尸进化的极限——极端像人又不做人。
阎芜教给陆灿脱光光和洗澡澡的方法后，就离开了浴室。
毕竟她的宠物在生理上来说还是个正常成年男性，她这个主人要避嫌。
等到陆灿洗好出来时，阎芜已经在卧室看了一集电视剧了。
或许是腾越酒店的设施做的太好，这里居然有水有电还有网，简直神奇。
要知道，除了华国现存的人类基地外，只要是废城，几乎都处于停水停电断网的状态，像阎芜之前待的商场，一到晚上，漆黑一片。
阎芜窝在柔软的大床上，面前摆着陆灿的电脑，正在放映末日前的当红偶像剧。
洗完澡的小丧尸循着声音和味道走到卧室，顶着一头乱糟糟湿漉漉的头发站在床边直勾勾盯着阎芜看。
阎芜知道他在想什么，招招手示意他蹲下来，“过来。”
陆灿反应了几秒，才移动僵硬的四肢，两只手扒着床沿蹲在床边，像极了卖乖的金毛。
第四章 末世（四）
阎芜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吹风机，打开开关，呼啦呼啦的热风吹了出来。
倒是吹风机的声音把蹲在床边的小丧尸吓个半死，一下子跳的老远，贴着墙角戒备地盯着阎芜手里的吹风机。
阎芜看得好笑，却没忘安慰受惊的小丧尸，“这是吹风机，过来，给你吹头发。”
陆灿可能对这声音怕极了，倔强地贴着墙角，不肯过来，甚至又默默移远了一步。
阎芜只好把吹风机关掉，下床拿了条干净的毛巾，站到床边，朝他招招手，“过来，给你擦头发。”
陆灿警惕地看了眼床头边的吹风机，他不想动，但耐不住食物太香了，于是慢慢走到阎芜身边。
阎芜压着陆灿的肩膀，让他坐到床边，她拿着干毛巾毫无章法地擦着他的头发。
柔软的发丝在阎芜手里变得越来越乱。
阎芜喜欢养狗，她极为喜欢给狗狗擦毛，浑身毛绒绒的大狗狗乖乖任她胡作非为，能让她切实感觉到她的大狗狗爱着她。
现在手底下这只丧尸无论从神情还是动作上都有几分像她爱的大狗狗，所以阎芜才愿意给这小丧尸几分宠爱。
若是有朝一日，陆灿完全拥有了人类的意识，她自然不能再把他当做狗狗来看。
阎芜给陆灿擦干头发，对他乖巧的模样极为满意。
伸出食指送到陆灿的嘴边，“乖孩子，吃吧。”
陆灿的反应比之前快多了，僵硬的丧尸脸上透着傻气的喜悦，嘴巴一下子张大，阎芜能闻到他嘴里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小丧尸很乖，有乖乖刷牙。
阎芜看着陆灿把她的手指含进嘴里，尖尖的虎牙抵在她的指腹上，咬合力慢慢加大，指尖一痛，应该是咬破了。
陆灿还不满足，牙齿还在使劲，想要把她的手指吃掉。
阎芜一下子捏住暗戳戳用力的小丧尸的下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只能喝血，不能吃肉。”
陆灿咬着阎芜的手指，像是叼着一块肉，捏着下巴的手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他不想松开到嘴的食物，不管不顾地要继续咬下去。
捏着下巴的手突然加大了力气，像是要把他的下巴卸下来。
以往被打的痛苦回忆终于涌上心头，把陆灿想要干饭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他吃痛地张开嘴，阎芜把手指抽了出来，食指还沾着亮晶晶的口水，指腹被咬得通红，破了一个大口子，血还在缓缓往外冒着。
始作俑者陆灿紧紧抿着嘴，眼睛盯着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咽着口水，却丝毫不敢扑上去。
阎芜有些嫌弃地看着被啃过的食指，抽了张纸仔细地把食指擦了一遍，又到水管下冲洗了几遍才觉得好受一点儿。
指腹的血流得慢了些，估计明后天才能结痂。
阎芜收拾好，才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尾巴陆灿。
他乖乖跟在她的身后，不叫也不闹，只是全程盯着她做完一切，还偷偷咽了好几次口水。
虽然刚刚干饭的时候他不乖，但现在他很乖，阎芜摸摸他的头，“以后只能喝血，不能吃肉，记住了吗？”
陆灿的反应速度比之前好像快了一点儿，理解能力也有所提升，阎芜没等多久他就慢慢地点头了。
阎芜看了眼被陆灿咬伤的食指，似乎找到了陆灿能够在一众丧尸中脱颖而出的理由。
她的血似乎能够滋养陆灿，让他逐渐恢复人类意识，逐渐进化。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陆灿的头发，眼睛微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阎芜睡了个好觉，虽然丧尸不需要睡觉，但她蛮喜欢赖床的感觉。
陆灿就不一样了，他蹲在阎芜房门口盯着房门看了一整夜，食物的清香一直环绕着他，让他觉得尸生有望。
翌日清晨，阎芜拥着柔软的被子醒来，墙上钟表的时针刚刚走过数字八，她翻了个身，并没有起床的欲望，毕竟也没有任何事情等待着她去做。
胃有些疼。
阎芜成为丧尸以来，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人在这座城市已经灭绝了，这里的每一只丧尸包括她都是饥饿的贫民窟丧尸。
哦，蹲在她房门口的那只丧尸除外。
如果再不干饭，兴许她就要成为被饿死的丧尸了。
可是人类的血肉实在上不了她的食谱。
阎芜叹了口气，看来末日丧尸最佳食谱要成为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研究课题了。
唔，这还要多找几只尸来帮忙呢。
阎芜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才出了房间。
门口的陆灿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瞬间有了光。
阎芜瞧着心情颇好，伸手揉了揉陆灿的头发，指指卫生间，“去洗漱。”
陆灿进步很快，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阎芜在说什么，迈着僵硬的四肢朝洗漱间走去。
等到陆灿出来，阎芜才发现，这只傻丧尸给自己洗了一个澡，像昨天晚上那样。
阎芜哭笑不得，给陆灿擦干后，极为耐心地教给他一些生活习惯。
后者一知半解，不过还是乖乖听着。
收拾好一切，阎芜带着陆灿出了酒店，昨天的出租车丧尸还在酒店门口，呆滞地坐在驾驶座上。
阎芜依旧选择乘坐丧尸出租车，一路奔驰，来到C城研究所。
研究所的大门大开着，门口一个丧尸都没有，阎芜抬头看了眼研究所门口的监控，领着陆灿慢悠悠走进楼里。
外面骄阳似火，楼里中央空调正常运转，凉飕飕的，像是太平间的温度。
这个温度对丧尸来说极为友好，低温之于丧尸大概就是起到了美容护肤的作用。
研究所的楼里一只丧尸也看不到，地面干干净净，连一块斑驳的血迹都没有，卫生工作很到位。
阎芜就像是视察的领导，对这栋楼做了细致入微的总结，结论是针不戳。
她想，这地方很适合开展她的课题研究。
“叮！”
电梯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丧尸从电梯里走出来，它的脸十分完整，鼻梁上还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只是神色有些阴沉。
阎芜能感受到面前这只丧尸比她高级，大概是在末世中进化的丧尸，已经有了人类的思维。
第五章 末世（五）
“出去。”
男丧尸的声音嘶哑，可能是语言系统还在恢复，普通话没那么标准，但还能听出来有一些京腔。
不过语气是真的不太好。
阎芜倒是不在意男丧尸的态度，只是旁边的陆灿不乐意了，冲着男丧尸呲牙，“吼吼！”像极了护主的大狗狗。
不过终究是实力悬殊，陆灿还没吼两句，就被男丧尸的威压给压制住了，僵着身子站在原地。
男丧尸还算讲道理，只是让陆灿原地不动，并没有一击毙命。
阎芜安抚地摸摸陆灿的发顶，男丧尸的威压让她也有些难受，但她还能忍受。
“我手头有个研究项目，目前缺尸缺技术，有兴趣加入吗？”
男丧尸反应速度很快，捕捉到关键词——研究项目，神情认真了不少，“研究什么？”
阎芜微微一笑，“研究我们。”
说实话，阎芜的研究项目恰巧中了男丧尸的靶心，它不记得自己是谁，但从有意识那天起，它就待在实验室里，看着那些实验器具，它由衷地感觉到满足。
它一直想要研究自己，迫切地想要了解自己这个物种的科学奥秘，可是苦于没有实验对象而无法开展。
尽管它可以随意从这座城市里抓到比它低等的同类进行研究，但潜意识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它，这样是不对的。
男丧尸没有思索太久，简洁明了地给出自己的答案，“我加入。”
阎芜并不意外，她看了眼男丧尸胸前的工牌，上面写着研究员赵跖。
“赵跖。”
男丧尸拧着眉，对阎芜口中的名字感到陌生又熟悉。
阎芜重复了一遍，又加了一句，“你的名字。”
赵跖显然比陆灿聪明多了，微微点头，“你们是谁？”
“顾颜。它是陆灿。”
阎芜摸摸陆灿的脑袋，后者刚刚结束僵直的状态，恶狠狠地盯着赵跖。
赵跖看也未看陆灿一眼，“需要准备什么？具体研究方向是什么？现在开始？”
“目前丧尸的温饱问题最为紧迫。”
赵跖深有所感。
它似乎已经有几十天未进食了，而且现在这座城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丧尸正忍受饥饿，研究丧尸的饮食确实是一个有利于民生的项目。
不去想民生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是什么意思，赵跖留下一句跟我来就往电梯方向走。
阎芜拉着陆灿跟了上去。
其实从某方面来说，丧尸比人更好骗，它们不会思考，全凭心意做事，有时单蠢得有些可爱。
阎芜瞧了眼还在恶狠狠盯着赵跖背影的陆灿，嘴角上扬。
她想，如果研究顺利的话，相信C城丧尸温饱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C城研究所很大，并且设备齐全，研究方向繁多，对于植株培养也有专门的研究室。
阎芜经历过很多世界，但却鲜少涉足科研，虽然会写毕业论文，但她产出的论文大概率就是学术垃圾，对真正的研究工作一知半解，但赵跖不同。
它对每一项研究工作极为熟悉，虽然农业畜牧业不是他熟悉的领域，但短短一段时间里，赵跖完成了从入门到精通的蜕变。
阎芜叹为观止。
赵跖还是人类的时候一定是个出色的科研人员，只可惜造化弄人。
不过还好，赵跖还可以继续在丧尸界的学术界发光发热。
历经四个多月的辛苦研究，第一篇丧尸界学术论文新鲜出炉——《基于人类饮食基础上的丧尸饮食习惯概论》。
C城唯一有网络的地方就是腾跃酒店，现在网络上大多数软件已经停止运行，只剩下几个主流的软件和华国官方研发的软件。
阎芜在这段时间内逛遍了每一个软件，也不怕华国官方会顺着网络足迹发现她在废城，毕竟这里丧尸比华国几个基地加起来人还多，领导人肯定不会轻举妄动。
大概率在窥屏或者追踪她的足迹，试图分析她是谁以及她的目的。
阎芜早些年间曾在某个世界里做过程序员，最后因为连熬几个通宵改程序猝死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职业。
不过知识倒是刻在脑子里，她虽然不是什么顶级的程序员，但简陋的网站还是会做的。
阎芜做了一个简单的网站，命名为“尸网”，并将她与赵跖撰写的第一篇学术论文放了上去。
末世里，外出旅游这项活动早就被淘汰了，光是看到无人机航拍的废城丧尸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普通人谁还敢踏出基地半步。
于是网络变成了最佳的社交旅游场所。
几乎人人都会网上冲浪，毕竟有些信息是需要网上录入的，比如每日的血检结果。
尸网这个新的网站一出现就被人发现了，好奇的人点进这个奇怪的网站，一眼就看到了置顶的唯一一篇论文——《基于人类饮食基础上的丧尸饮食习惯概论》。
多数人抱着娱乐心态点开这篇论文，却没想到最后震惊到无话可说。
一时间，尸网的访问量直线上升，论文的下载量也不断上涨。
“卧槽！丧尸真不吃人吗！”
“我原本以为这是哪位大神又在恶搞丧尸，但是看了论文后怎么觉得好像是真的？”
“农学生在此，论文里的术语全是正确的。”
“论文里的数据假的吧，哪有人敢在C城对丧尸做试验啊！”
“笑死，还没到C城就死在了基地门口。”
“笑死，还没出下楼就被吓死了。”
“笑死，还没出家门就被基地官方逮捕了。”
“哈哈哈哈楼上的不至于不至于。”
“毕业生表示论文格式没毛病，能推优【狗头】”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篇论文像是以丧尸口吻写的吗？”
“楼上的，+1。全是我们丧尸啊！”
“？？？丧尸会写论文了？”
“看着我手里的学术垃圾，艹！老子连丧尸都比不过！”
网络热度节节攀升，华国官方早就注意到这个网站和论文，心情自然不必说，但他们远比普通民众想得深入且长远。
华国高层会议上，数人看着大屏幕上的论文，一言不发。
这篇论文给出了研究背景及意义、理论依据和数据分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论文无疑是篇合格的论文。
只是他们无比确定在C城没有活人，并且这篇论文的研究方向并不是他们安排的研究。
这就意味着这篇论文极有可能是丧尸写的。
能够写出这样一篇论文的丧尸又是如何的厉害，他们不敢想。
第六章 末世（六）
人类的希望已经愈发渺茫，若是丧尸进化的速度远超人类的想象，那未来的地球上还有人类的立足之地吗？
为国家鞠躬尽瘁为人民服务了半生的国家研究院院长时克在一片沉默中念出论文中的一段话。
“丧尸之所以会对人类血肉产生极大的食用兴趣是因为病毒使丧尸的思维退化到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那些会跑会尖叫的人类被丧尸认为是它们捕杀的猎物，是它们赖以生存的营养补给。
低阶丧尸如同原始人类般怕明火，喜猎杀，但是一旦尝试熟食，便不会再食人，只是据不完全统计，大部分丧尸为肉食动物，尤喜灵长类的肉，原因是灵长类动物像极了潜意识中被定义为猎物的人类。”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这是真的，人类的未来将有新的方向。”
副院长桂蓁莲不置可否，“如果这篇论文的数据和结论是真的，我们会有新的希望。我们可以去验证一下。”
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会议上每个的看法不尽相同，领导人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显然，这是一次博弈，赢，则赢了全人类的未来，输，则灭了此刻微弱的希望之光。
置之死地而后生，领导人深思熟虑终于下定决心，他赌！
当下丧尸进化飞速，甚至已经出现了拥有异能的变异丧尸，而人类却只能靠热武器消灭丧尸，长此以往，终有弹尽粮绝之日，退必定会死，进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他们，只能放手一搏。
华国官方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实验，而结束第一阶段研究的阎芜正在研究所的小公寓楼里，吹着空调，吃着陆灿做的饭。
陆灿的厨艺真的很不错。
经历这几个月的相处，陆灿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他开始慢慢用人类的思维去思考问题，虽然大部分时候像个小学生。
没有受到天道眷顾的丧尸能够在短时间内逐渐生出自我意识已经是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事情。
阎芜认为陆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的血功不可没。
当然，阎芜不会用自己的血豢养陆灿一辈子，目前她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对陆灿进行断血。
现如今的C城已然不是当初那个贫困城市了，在研究所的外部，一些条件适宜的土壤都被种上了果蔬。
这些果蔬与人类吃的普通蔬菜水果不同，是经过病毒滋养的果蔬。
简而言之，丧尸体内的病毒于丧尸而言更像是一种生命源质，经过病毒渗透的食物会补充丧尸的能量，维持他们的尸命。
不过肉在C城依旧是紧俏的物资。
赵跖操控一些经过他亲自筛选的低阶丧尸培育这些果蔬，又压榨一批丧尸劳动力四处投放成熟的果蔬。
每天一到饭点，C城就像被空投覆盖的战场一样，地下站着的全是眼巴巴等着干饭的干饭尸。
赵跖每天活的像个保姆一样，却还乐在其中。
阎芜毫不怀疑，赵跖生前应该是养成模拟类游戏的忠实玩家。
比如现在，这位研究员致力于C城的城市规划，甚至还提拔了一些顺眼的丧尸作为管理者参与城市的建设。
C城里的秩序重新建立起来，每只尸都有了新的居民编号，依着本能在生前的岗位上奋斗。
在吃饱喝足并且每日社畜的生活中，小部分丧尸进步飞快，逐步出现了微弱的人类意识，丧尸界蒸蒸日上，未来可期。
阎芜作为C城大丧尸一只，自然需要为丧尸界发展出一份力。
她努力经营尸网，并且还联合丧尸界其他几位业务熟练的程序尸开拓网络市场，宣传未来会更美的C城丧尸大本营。
几位程序界的精英做出来的丧尸界官方网站比阎芜这个门外汉做得好太多了。
官方网站名为新世纪丧尸网，网站封面是一张C城丧尸等投喂的俯瞰图，乍一看充满末日前末世电影宣传照的感觉。
这张照片出自末日前著名导演辛集之手，现如今他在丧尸界重操旧业，专注记录C城建设。
网站的功能很齐全，不仅有丧尸界自我介绍、建设规划、管理层次，还有外交工作、招人计划以及留言板块。
网站最下方还有联系方式，最惹人好奇的还是一个未开放的生活娱乐板块。
这网站一出现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两天丧尸搞得这些事，震惊我全家！”
“越看越觉得网站封面的丧尸略显憨批，不太聪明的样子。”
“丧尸：大聪明在此【狗头保命】。”
“就我一人看到封面是辛集拍的吗？我可是他的影迷，没想到辛导投敌了【大哭】【大哭】”
“楼上的，辛导是自愿的【狗头】”
“我花了半个小时逛完整个网站，好家伙，C城看起来和我们大帝国不相上下，连管理机制都完整无比。丧尸是真的有了人类思维吗？”
“楼上的，自信点儿，把疑问句改成陈述句。”
“好家伙，招人计划你们看了没？主招整形医师。”
“我直呼好家伙，谁敢给丧尸整容？”
“我就好奇丧丧们的生活娱乐版块，好想看~”
“+1”
“+2”
……
网上的评论层出不穷，华国官方自然也关注到这个网站，他们目前正在验证尸网上的论文结论，现在已经到了第三批实验，前两批的实验结果与论文结论一致，华国官方正加大丧尸数量，进行对比实验。
其实结果已经很明了了，尸网的论文内容果然没有造假，但是丧尸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还有待商榷。
华国官方为了保证人类的安危，不惜以最大的恶意猜想丧尸的意图，毕竟此事关乎全人类的未来，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现在这个网站给出了联系方式，而负责人华国官方的一些工作人员并不陌生，莫莼这个名字曾是外交部的骄傲，然而如今却出现在了人类对立面的网站上。
在场的工作人员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华国高层开口问道，“C城无人机监控如何了？”
工作人员调出C城监控，“只能监控到C城外，再往里受到磁场影响检测不到。”
监视器里C城外风平浪静，高速公路上没有一只丧尸。
良久，华国高层说道，“实验成功后，联系对方，探探底细吧。”
第七章 末世（七）
自从来到研究所后，家里的大小家务都是陆灿在做，阎芜只管工作。
索性陆灿干得很开心，尤其是给阎芜收拾东西。
但是此刻，陆灿看着手里的长方形的卡片，上面有文字和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同他长得很像，他们俩只是肤色和眼睛不同。
他下意识地念出上面的字，“陆灿……”
陆灿呆愣在原地，眼睛里满是懵懂迷茫，他怎么认识这两个字？
陆灿呆了一会儿，又记得阎芜刚开始叫自己小丧尸，后来在浴室门口又告诉他，他的名字是陆灿。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陆灿，但现在看到这张照片，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酸酸涩涩的，有点儿委屈。
他觉得自己肯定不是陆灿。因为这个陆灿明显是人，他不是，而且他们俩的肤色和眼睛都不一样，他怎么可能是陆灿。
可是阎芜一直把他当作陆灿。
陆灿想起来前两天看到阎芜桌子上放着的彩色绘本，总裁的替身前妻，灵光乍现。
他一定就是绘本里画的替身无疑了！
阎芜深爱着陆灿，却因为某些原因爱而不得，在伤心失意的时候，偶然看到同陆灿长得有八分相似的他，于是把他当做了陆灿的替身。
等到陆灿回来的时候，阎芜立马就会抛弃他，警告他不准出现在陆灿面前，或许还会挖他的肾给陆灿治病！
虽然他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书上说只有相爱才能在一起。
他现在和阎芜每一天都在一起，应该是因为爱的吧？
此刻，陆灿拿着照片的手一紧，灰白的眼眸瞪大，明明丧尸的心脏是个摆设，但现在他却觉得从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他好难过，他不要做陆灿的替身，他是小丧尸，才不是什么陆灿！
晚上，阎芜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公寓，原本每天都会黏上来的陆灿却不见踪影。
阎芜奇怪地环视一周，没发现陆灿的身影，开口喊道，“陆灿？”
没人回应。
“没在家吗？”
阎芜边想边上楼，结果在她房门口看到了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在地上的陆灿。
阎芜不知道陆灿在搞什么，“陆灿，你怎么坐在地上，刚刚喊你也不说话。”
只见陆灿抬头飞快地望了她一眼，灰白的眼睛里掺着委屈，小声地说道，“我不是陆灿。”
虽然陆灿这句话声音很小，但丧尸的听觉灵敏，阎芜还是听清了，她只觉得好笑，小丧尸又在玩什么游戏？
不过阎芜还是很配合，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你不是陆灿，那你是谁啊？”
陆灿听到这句话，立马抬起头来，带着些许试探的口吻，“我是小丧尸。”
阎芜被逗笑了，眉眼带笑。
陆灿摸不准阎芜的想法，又着急地重复了一遍，“我是小丧尸，不是陆灿。”
阎芜看他认真天真的样子，还是极为配合地摸了把他的头，“嗯，你是小丧尸。”
陆灿眼睛一亮，身子前倾，揪住阎芜的衣角，“真的吗？你真的知道我是小丧尸，不是陆灿？”
阎芜觉得陆灿现在像极了幼儿园的小朋友，可可爱爱，她认真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你是小丧尸，不是陆灿。”
听了阎芜这句话，陆灿心里高兴极了，他立马从地上站起来，笑的眉眼弯弯，“我去给你做饭。”
话罢，陆灿噔噔噔就要下楼，楼梯下了没几阶，又扭头看向阎芜，认真地说道，“是小丧尸每天给你做饭的。”
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一脸稚嫩地说出孩子气的话却丝毫不违和，阎芜想，或许是因为陆灿的世界太单纯了。
这也正是她喜欢的地方，她愿意守护这样的单纯。
阎芜笑着点头，“是是是，小丧尸每天给我做饭洗衣，你是小丧尸。”
陆灿高高兴兴地跑到厨房，他想，阎芜一定是喜欢他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从阎芜卧室找到的身份证，偷偷看了眼客厅，阎芜正认真地看电视，没有注意这边。
陆灿快速地将身份证丢到垃圾桶里，略带嫌弃地看了眼照片上黑眸黑发的男人，哼，还是他灰白的脸最好看了！
思绪转了个弯，陆灿又开始畅想未来。
现在阎芜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已经慢慢爱上了他，却不自知，只有在挖他肾要他命之后才能幡然醒悟，然后认清了陆灿的恶毒面目，最后孤独终老，抱憾终身。
他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一定要赶在陆灿回来之前，让阎芜知道她的心意！
小丧尸拿着刀郑重起誓，他要和替身说再见！他要做……
陆灿拧着眉回想合适的词语，终于在电视剧中发现了答案。
对，他要做阎芜的正宫！
阎芜觉得陆灿最近有些奇怪，比以前更黏人更贴心不说，有时候还总是躲躲闪闪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就好比现在，她坐在客厅打开电脑，陆灿鬼鬼祟祟地躲在楼梯拐角处，时不时露出头来，飞快地往她这边看一眼，然后缩回去。
在陆灿第五次朝阎芜看过来的时候，她憋不住了，抬头看向陆灿藏身的地方，“过来。”
一，二，三……
不出三秒，陆灿颠颠地跑了过来，屁股刚碰到阎芜坐的沙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转了个弯，坐到了阎芜侧边的沙发上。
阎芜看得好笑，她觉得陆灿现在的习性更像一只猫。
“你躲在楼梯口干什么呢？”
陆灿的眼睛瞪得老圆，“小丧尸没有躲在楼梯口！”
自从上次陆灿跟阎芜强调完自己的身份后，这段时间他说话一直加个小丧尸的前缀。
阎芜挑挑眉，没再询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一听这话，陆灿的眼睛亮了几分，她在意了！在意他离她远了！
阎芜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
陆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紧紧挨着阎芜坐，他想他这招欲擒故纵用的真不错。
阎芜顺势摸摸陆灿的头发，“过两天我要出城一趟，你想去吗？”
陆灿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好奇，但他对阎芜要去的地方好奇，他连忙点点头，“小丧尸要去！”
“好，到时候要听话，不要乱跑。”
“嗯！小丧尸乖！”
他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比陆灿乖！
第八章 末世（八）
阎芜要出C城，但并不会走很远，因为过两日华国官方要派人过来和谈，换言之，探他们的虚实。
这不是鸿门宴，但对在末日中如履薄冰的人类来说，这场会晤仍旧令人不安。
对于官场，阎芜一直敬谢不敏，她这次去并不是和华国高层会面，只是凑个热闹，顺便做一下安保工作。
和谈当日迎来了末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和谈地点定在C城外，对于人类来说，这个地点退可守进可攻，算是安全。
华国这次派出的人不多不少，但几乎来的人都是精英，领头的两个人一文一武，都是为人类事业立下赫赫战功的人。
当然，应丧尸这边的要求，这次会晤将在华国官方网站上全程直播，公开透明。
阎芜很难不怀疑赵跖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就是为了炫耀，炫耀他的养成结果。
早上六点，直播准时开始。
平时上课上班得拖到不能再拖才起床的人早早就守在网站直播间。
直播间一开播，弹幕上满满当当的全是“来了”。
随着镜头的推进，直播画面由繁荣平和的基地转到数百里地外的废城外。
离基地越远，丧尸数量逐步增加，条件也愈发艰苦。
基地的幸福生活并不是唾手可得，在普通人看不见的远方，有很多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不知道是谁先发了一句“辛苦了”，随后弹幕里整整齐齐飘过这三个字。
虽然沙雕网友总是在认真沙雕，但是关键时刻他们从不嬉皮笑脸，这也是别样的可爱。
这次和谈的华国负责人是王冕和施汴。
两个人是老搭档了，一起经历过多次丧尸围剿活动，施汴武力值爆表，在战斗上自成一派，而王冕虽不如施汴能打，但聪慧，脑子灵光。
组织上对这次的人选再三斟酌，最终还是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可以说，两个人这次执行的任务关乎人类存亡，实在不可小觑。
此刻，车队已经愈发逼近和谈地点，施汴和王冕坐在同一辆车里，前者专心致志地擦着枪，后者全神贯注地盯着无人机航拍视频和直播画面。
这时，无人机航拍视频里远远出现了一片红，同时耳机里传来无人机监测人员的报告。
“报告！三号无人机正前方发现异常，是否靠近观察，请指示！”
王冕神色凝重，对着对讲机下达命令，“靠近。”
三号无人机向前飞进，航拍画面即时传送，红色愈发明显。
王冕瞪大眼睛看向无人机里的画面，“这……这是……”
施汴以为发现敌情，“怎么了？”
他凑过来探头一看，得到了王冕同款表情，良久才冒出一句，“这他妈成精了吧！”
那片红色是一条横幅，被十几个丧尸拉开，上面印着“欢迎华国人民来访”八个大字，还有两个丧尸在横幅后面木讷地挥动彩旗，做出欢迎他们的动作。
但是这群丧尸的嘴巴上都戴着口罩，黑色的防护口罩，但那个材质又不太像口罩的材质，更像是铁。
随着车队的前进，很快就到达了这群丧尸不远处，虽然讶异于丧尸的动作，但在车上的人还是绷紧神经，生怕丧尸突然暴起。
同时，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建国后不许成精，为什么丧尸还是成精了！”
“我觉得挥着旗帜的丧尸好萌啊！”
“这么一看，丧丧们有亿点点可爱。”
“不懂就问，他们戴的是口罩吗？”
“好像是吧，铁做的口罩？【小声哔哔】”
“变成丧尸还得做社畜【狗头】”
在车队距离丧尸还有十余米左右，这群丧尸极为人性化地卷着横幅躲到了路一边，给车队让道。
行驶在最前面的车辆里，司机只觉得玄幻，他甚至看到了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丧尸给了他一个微笑。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
要不然这笑也太瘆人了，今晚的噩梦素材有了【笑不出来】。
经过拉横幅的丧尸后，短短一路上，华国车队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见识到了更多别样的丧尸。
你见过一群歪七扭八的丧尸在大公路上整齐划一地挥着仙女棒吗？见过在马路边的草坪上跳舞像是诈尸一样的丧尸吗？
一路上下来，许多人对丧尸的恐惧减少了不少，毕竟丧尸的沙雕程度堪比野生网友，真就没那么吓人了。
看过花样百出的丧尸欢迎队，终于到达了和谈地点。
只是在要进门的时候，华国车队被丧尸安检拦下了。
一个穿着防护服脸上戴着黑色铁口罩的丧尸大爷从安保亭里探出头来，敲敲司机紧闭的车窗，“吼吼吼吼！”
——开窗开窗！
司机握着方向盘，心跳加快，血压一下子就上去了。
施汴盯着无人机传来的前方车辆视频，“这群丧尸搞什么？打架吗它？”
王冕微微眯眼，“开窗。”
施汴:？？？
司机听着耳机里的指示，缓缓落下窗户，木仓就别在腰间，他有信心一下子了结这个丧尸。
“妈呀妈呀！这要干什么？”
“我靠我靠！那个丧尸伸手了！”
“这不会要开打了吧！”
“你要放这，我可就来劲了！”
“？？？楼上走错片场了？？？”
司机看着丧尸伸手从安保亭里拿出了什么，他咽了口唾沫，看着丧尸一下子甩过来一团东西，下意识掏木仓，一下子对准了丧尸的头。
“住手！”
耳机里传来的指示让司机没有扣动扳机。
施汴的声音从耳机里清晰地传过来，“看看你怀里的东西！蠢货！”
司机低头一看，怀里是一包蓝色的医用口罩。
他一抬头，就看到安保亭的丧尸好像朝他翻了个白眼。
“吼吼吼！吼吼！”
——戴口罩！笨蛋！
尴尬。
车内，王冕无奈地接住施汴扔过来的对讲机，“你少生点气，开车的小孩才刚入伍没几年，能跟我们来这一趟都很有勇气了。”
施汴哼哼两声，“你瞅瞅他那个怂样！就知道掏木仓，以后没枪我看他怎么办！”
王冕失笑。
直播间里全是哈哈哈哈。
“小战士和丧尸大爷的互动太好玩了！”
“丧尸:戴口罩！笨蛋！哈哈哈哈哈。”
“像极了小区门口的安保大爷监督我戴口罩。”
“你大爷变成丧尸还是你大爷。”
“CP头像已出。”
“？？？楼上的是单身二十年的手速吗？”
安保亭的丧尸给每个车都扔了一包医用口罩，等到最后一辆车进去后，它慢悠悠地躺到安保亭里的躺椅上，一晃一晃的，莫名可爱。
弹幕飘过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九章 末世（九）
车队终于停下，这里临时搭了一个会客厅。
赵跖一身西装端正地坐在上位，比起几个月前的他，他现在更加灵活了。
王冕和施汴并肩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会客厅的赵跖和站在他身边曾经身为人类外交官的莫莼。
赵跖的外貌除却皮肤略显灰白之外，与正常人类无二，而莫莼的眼睛还是灰白色的，皮肤也更接近丧尸的皮肤颜色。
莫莼虽不如赵跖更像人类，但曾经的职业习惯还是让她保留着一份温柔知性，“两位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我与我主代表丧尸界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赵跖抬眼望向二人，脸上带着微笑，“欢迎。”
当赵跖和莫莼出现在直播里的那一刻，直播间已经炸开锅了。
更别提现在赵跖的问候，让很多颜狗瞬间爬墙。
此刻，阎芜和陆灿正坐在会客厅不远处搭起的小帐篷下，两只丧尸都没有戴特制的防咬口罩。
坐在她身旁的陆灿正乖乖地抱着果盘，方便阎芜拿水果，周围戴着口罩的丧尸有条不紊慢悠悠地干着手头的工作。
小帐篷对面不远处是训练有素的华国官方人，兢兢业业地站在大太阳底下守在车队旁。
阎芜看着就累，虽然今天的太阳不如末世以来的太阳大，可怎么说也有末世前夏天的三十四五度，就这样站在太阳底下，非把人晒傻不成。
她拍拍陆灿的胳膊，“小丧尸，去给那些哥哥弟弟们撑把伞。”
虽然陆灿智商不够，但是他在丧尸中的等级可不低，能够差遣普通的丧尸。
陆灿乖乖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把果盘往阎芜怀里一塞，“吃。”
阎芜瞧着直乐。
陆灿在阎芜这里犯傻卖乖，可在正事上却从不含糊，他指挥着好些个丧尸架起一个巨大的长帐篷，一点点挪到华国车队上方，笼罩住华国的车队绰绰有余。
守车队的人在丧尸靠近的时候绷紧了神经，却发现它们并没有做什么攻击性的动作，还给他们搭了帐篷。
突然觉得丧丧们有些许的可爱。
直播不仅直播谈判，还直播外面的车队，只是分了好几个直播间。
谈判的直播间人数最多，车队的直播间相对较少，大部分还都是颜狗，来看帅气的小哥哥。
直播的镜头一直没有扫到阎芜他们帐篷里，直到陆灿走了出来，走进了摄像师的直播画面，直播间炸了。
“卧槽！我看到了谁！”
“姐妹们，那是陆灿吗？是吗！”
“我怀疑我的眼睛，但那好像就是陆总啊！”
“末世前在陆氏集团工作的员工回答一波，那就是陆总！末世到来的时候，陆总正在C城出差。”
“呜呜呜呜陆总变成丧尸还是这么好看！”
“果然我不是喜欢人，我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末世前，陆灿作为高富帅的一员，经常应邀到财经频道上访谈节目，惊为天人的面容藏也藏不住，常年只转发陆氏集团相关消息的微博底下是颜狗的天下，是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的养鸡场，也是普通少男少女的欢乐幻想地。
总之，没有一部作品不是演员的陆灿却拥有不在少数的颜狗粉和事业粉以及老婆粉。
阎芜扫了眼直播间的弹幕，几乎都是在刷陆灿，她微微一笑，看向外面认真监工的陆灿，倒是能想象出几分他曾经身为总裁认真工作的模样。
不错，她这个妈妈粉表示很欣慰。
陆灿在外面认真盯着丧尸们搭帐篷，跟拍车队的摄像师是个胆大的，他原本和陆灿是有些距离的，不过看着陆灿挺正常的样子，加之一路上丧尸的沙雕表现，心里的畏惧就少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在末世前，他是个娱乐记者，同时也是陆灿的粉丝，一直想采访陆灿，挖点内部消息。
毕竟末世前陆灿这么些年都没传出过什么花边新闻，和他同龄的好些豪门子弟或多或少都有些绯闻，就他感情生活成谜，勾得人心痒痒。
由于陆灿只上过财经频道，末世前他一直约不到陆灿的访谈，末世后忙着生存，就更想不起这档子事。
但是现在，末世前想要的猛料事主就在他不远处站着，虽然变成丧尸了，但好歹他也粉过一段时间，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点点向陆灿靠近。
陆灿的感官很是灵敏，摄像师离朝他走了几步，他就感觉到了，朝着摄像师看过去。
一下子拍到了陆灿的正脸，帅气依旧的面庞让直播间的人更疯狂了。
只有站在原地的摄像师咽了口唾沫，他暗暗思虑，陆总变成丧尸之后的气场怎么越来越强了。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摄像师也不遮掩，直接走程序，“陆总，没想到能在这遇见您，真巧啊。”
陆灿皱皱眉，他不认识面前这个人，鼻尖微微耸动，血没有阎芜的香。
摄像师是个猛人，开口说话之后也不带怕的，又往前走了几步，“陆总，说来也巧，末世前我是您的粉丝，没想到现在您变成丧尸了，不过还是风采依旧啊。哈哈哈。”
摄像师的笑略显尴尬，不过他不在意。
陆灿稍稍歪头，“陆总？粉丝？”
这几个词语挺新鲜的，他没听过。
以前高冷的男人突然来个歪头杀，面容懵懵懂懂的，简直太犯规了。
直播间里的怪阿姨瞬间多了起来。
此时，华国最大最安全的京市基地某栋别墅里，陆家人正聚在一起，观看这场空前绝后的直播。
陆家的大儿子陆祁从政，二儿子陆灿从商，而最小的女儿陆绵却是入了军营。末世后，陆家人称得上幸运，除了陆灿，人人都活了下来。
这场直播是老爷子要求要看的。陆老爷子今年将近八十了，经历末世之后人也苍老了不少，尤其是在久寻孙子陆灿无果后更是老了不少，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
正值周末，陆家人难得都聚在一起，看直播的同时话上几句家常，一大家子人经历过末世后更懂得亲情的难得可贵。
第十章 末世（十）
陆绵对直播的谈判内容不是很感兴趣，她一直盯着那群丧尸看，二哥是在C城出事的，如果变成丧尸的话，会不会还在C城里？
她知道二哥一直都全家人心里的痛，她也很想二哥，现在官方都承认丧尸不吃人，如果二哥变成了丧尸，那也算另类的活着。
陆绵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偷偷摸摸在手机上换了一个直播间，恰巧，她进的直播间不是别的，正是车队的直播间。
她刚点进去，陆灿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陆总？粉丝？”
放在以前，陆绵在家庭聚会上玩手机肯定要被陆妈妈说的，但是这个声音一出来，她哪还有心情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陆绵瞪大了眼睛，“妈！二哥！”
陆妈妈离陆绵最近，听见她手机传来的声响，只是陆灿是她心里的一块伤疤，她的儿子不知所踪，在末世十有八九……
现在女儿提起来，陆妈妈心里不好受，其他人心里也不好受。
陆祁率先出声，眼神警告她不要乱说话，提起伤心事，爷爷奶奶他们可都不好受，“绵绵。”
陆绵眼睛微微湿润，激动得语无伦次，直接把大屏幕的直播间换成了车队的直播间，“哎呀！你们自己看！”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陆家的电视屏幕上。
陆妈妈泪如雨下，“是……是灿灿！”
陆爸爸揽着娇妻，眼眶通红，“是灿灿。”
陆祁情绪没有那么外露，却也是激动无比，“小灿还活着！”
陆老爷子轻抚激动得落泪的陆奶奶的手，几近哽咽。
这一天的直播，像陆家人这样的家庭还要不少，他们之中不少人在直播镜头中看到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即使变成了丧尸，却也让他们心中有了些许慰藉。
或许我们永远都不能再重逢，或许你永远都不会记起我，但知道你仍以另一种身份活在这世界的任何一处角落里，这就是希望。
摄像师被陆灿萌了一脸，“啊，陆总，对我是你的粉丝，粉丝就是喜欢你的人。”
陆灿眨眨眼，脸色变得有些为难，虽然被人喜欢不是一种错，但是被人喜欢真的很苦恼。
他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喜欢我？”
摄像师被噎了一下，虽然他是陆总的粉丝不错，但是这么一问还真有点儿……羞涩。
一米八几的大汉把脸藏在摄像机后面，声音藏着羞涩，“嗯。”
弹幕笑疯了。
陆灿毫无防备地笑了笑，“谢谢。”
“有1说1，虽然陆总变成丧尸了，可是他还是这么有魅力【捂嘴】”
“怎么感觉陆总有点儿0啊【狗头】”
“不不不不不，陆总好奶啊。”
“我可以这三个字已经说倦了。”
“妈呀妈呀陆总杀疯了。”
摄像师见陆灿这么好说话，胆子更大了，“陆总，您成为丧尸后还习惯吗？”
陆灿点点头，“不错。”
“我冒昧问一下，那您有喜欢的人吗？”
弹幕一下子炸了。
“太敢问了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肥事？这摄像是娱记吧哈哈哈哈哈哈！”
“陆总：不能再冒昧了。”
陆灿重复了一下，“人？”
随后冷漠答道，“没有。”
人这种生物，他怎么可能喜欢，他最喜欢的是……嘿嘿嘿。
摄像师之前不愧是娱记，一眼就看到陆灿的小红耳尖，娱乐记者的嗅觉一下子上来了，“那您喜欢的是丧尸？”
陆灿往帐篷那边看了一眼，点点头。
摄像师还想再问，陆灿这边已经搭完帐篷，转身走了。
看着那群丧尸，摄像师终究没有再敢往帐篷里走，不过就这点儿回答也够网友们浮想联翩了。
阎芜瞥了眼直播中的陆灿和弹幕，往嘴里塞了个葡萄，小丧尸这点儿小心思呀，藏都藏不好。
她掩去眸子里的笑意，看着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拿过果盘抱在怀里的陆灿，摸摸他的头发，“真乖。”
陆灿很是受用，蹭蹭阎芜的手心。
此时谈判的直播间也是一片祥和。
王冕和施汴简直怀疑耳朵，“什么？”
赵跖笑笑，“我们之所以争取华国的外交，就是想要华国整容医院入驻C城。”
他有些苦恼，叹了口气，“欸，实在是丧尸缺胳膊少腿的太多了，每天都是我的噩梦素材，如果不是丧尸的关节太僵硬，我也不会想出这种方法。”
王冕无语，他倒是赞同这句话，还记得末世初，断胳膊少腿的丧尸真是耶斯莫拉。
双方友好往来一番，这件事暂且敲定，更多的细节还需要王冕他们回去后详谈。
这场会面和平落幕，赵跖尽地主之谊热情地邀请王冕和施汴入城参观，施汴没什么兴趣，王冕倒是兴致勃勃。
当然，为了让人放心，第二日的参观依旧开着直播，赵跖当然会保障人类安全，更多的是他想炫耀他的养成结果。
C城本是一座废城，经过几个月的大改革，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再也不是满目疮痍的模样。
跟着来参观的人看地一愣一愣的。
赵跖心满意足。
阎芜没兴趣看赵跖炫耀，带着陆灿窝在公寓楼里吹空调。
只是昨天从和谈地点回来以后，陆灿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时不时站在门口或是在门口徘徊。
在他第五次站到门口发呆的时候，阎芜开口问道，“门上有血？”
陆灿转过身，摇摇头。
“你在门口干什么？今天怎么和门这么亲？”
陆灿又瞥了眼门，他能感受到外面有一只丧尸，但感受不到恶意，还微微有些熟悉。
阎芜见他在门口站得久，“出去看看吧。”
陆灿乖乖开门，走了出去。
一只穿着衬衫西裤的丧尸乖巧地坐在门口，看到陆灿出来，缓慢地站了起来。
“你是谁？”
这只丧尸还没有恢复人类的语言系统，他伸出手腕，手腕上戴着C城每一只丧尸独有的手环，手环里面记录了所有者的身份信息。
“姓名4087，职业待定。”
阎芜从后面冒出头来，把手环上的信息念了出来。
陆灿看见阎芜，乖乖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他朝着阎芜说道，“我不认识他。”
4087虽然不会说话，但已经具备了听尸说话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以前认不认识陆灿，但是昨天在帐篷那里，他看见陆灿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只想跟着他。
现在听到陆灿说不认识他，4087心里有点儿委屈，“吼吼吼吼吼。”
——我认识你的。
第十一章 末世（十一）
阎芜对这只丧尸有印象。
虽然昨天在帐篷区的丧尸都戴着防咬口罩，但一直有只丧尸盯着陆灿看，不远不近地跟着。
倒是没什么恶意，更像是生前的熟人。
毕竟丧尸还残留生前的本能，如此紧跟陆灿，或许是他生前熟悉的人，比如助理什么的。
阎芜看着委屈的4087，像是看到当初的陆灿，她微微一笑，“或许是你以前的朋友。”
陆灿见阎芜对4087笑了，心中警铃大作，还没说话，就听见阎芜的声音。
“带着他进来吧。”
陆灿彻底拉响警报。
等到阎芜进了房间，他皱着眉审视4087，越想越不对劲，索性一下子把4087壁咚在房门旁的墙上。
4087懵懵懂懂地望着比他高出那么一点的陆灿，不太明白陆灿的举动意义何在。
陆灿摆出凶狠的模样，伸手扯扯4087的脸，他怀疑这是那个人类陆灿整容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回阎芜。
回家的诱惑不是白看的！
4087任由陆灿捏他的脸，动也不动，乖巧得很。
阎芜见陆灿还不进来，又出去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幕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她玩味一笑，“挺会玩啊。”
陆灿听不太懂阎芜的调侃语气，但也觉得不太对劲，立马站直了身子，还往前走了两步，试图和4087撇清关系。
阎芜笑了笑，“别闹了，领他进来。”
陆灿瞪了眼4087，带着他进了房间。
这天之后，4087经常来阎芜和陆灿的公寓门口蹲着，他眼里只有陆灿，每次来也是来找陆灿。
4087很听陆灿的话，刚开始陆灿还怀疑他是人类陆灿整容的丧尸，后来他逐渐打消了这种疑虑。
因为在陆灿看来，4087很呆也很笨，他时常对着4087说，“你真笨。”
以至于4087学会的第一句人话是“你真笨”。
日子一点点过去，在华国与C城建交之际，网站上丧尸的娱乐板块在不久后也终于开通了。
娱乐板块能够开通，华国派送来的整容医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毕竟丧丧们的直播总不能缺胳膊少腿，缺鼻子少眼，这样会被网站判为传播血腥暴力而封杀。
丧丧们的娱乐板块主要是一些直播平台和短视频。
生前是up主的丧丧们在变成丧尸后仍然喜爱这份职业，但是相较于末世前的直播，现如今丧尸的直播更为刺激。
这样的板块吸引了不少对丧尸感兴趣的人的目光，无形之中又给C城做了宣传。
越来越多的人对丧尸的世界更感兴趣了，也抛弃了以往的偏见，接受更加多元的种族和文化。
但是那些痛苦的回忆并不是因此便消散了，因为丧尸而失去家人朋友的人类仍旧铭记历史，不是为了铭记仇恨，而是为了更为美好的未来。
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子过久了，总有人眼红。
这个世界上不止华国一个国家，也不止C城一个丧尸窝。
号称没有人比他更懂丧尸的米国总统总是在死亡的边界线上反复横跳，在雷区试探，总要做出一些逆历史潮流的迷惑行为。
赵跖在接到华国官方的秘密通信时，第一时间告知阎芜这个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做好了C城的防御加成。
虽然这段时间赵跖已经加紧脚步，笼络了几个大城池的丧尸头子，大家达成一致，共同奔赴小康，但是看不惯C城的丧尸窝也有不少。
边防已经开战不少次了，赵跖和其他几个丧尸头子都快被这小打小闹烦死了。
俗话说的好，癞蛤蟆它跳到你脚上不咬你，但它恶心你，这次这窝丧尸就是这个熊样。
在边防搞个小打小闹，尸少多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粉底呢，少量多次原则掌握的很彻底。
当然，华国那边情况也差不多，米国撺掇着它的小弟骚扰边防，小弟估计和骚扰C城几个城池的丧尸窝一样，是个化妆高手。
打不尽兴，憋着火气也大，无论是丧尸这边，还是华国那边都很憋屈。
阎芜早早就看出这场战役的结局，逆历史潮流者必败无疑。
她不担心这场仗打不起来，也不担心这场仗打不赢，总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吾辈必胜。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癞蛤蟆丧尸窝的手伸的这么长，主意都打到她身上了。
自从与华国建交后，同华国友好往来的些许国家也陆陆续续同丧尸建交，而C城这边也在丧尸内部与各丧尸窝达成共识。
丧尸这边已经打通城与城之间的友好交流路，经常互相交换资源，阎芜偶尔会跟着外交车队一起出行，负责尸与尸之间点对点的项目交流。
这次阎芜依旧跟着丧尸车队一起去邻近的友军丧尸城进行资源交换，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丧尸伏击。
这群暴动的丧尸来得很是突然，这条路已经走过很多遍，按理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所以出行的丧尸并不是很多。
这样一来，这场敌军偷袭算是大获全胜。
陆灿不见了。
阎芜清醒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应该是处在一个废弃工厂，噢，丧尸片和绑架案里总会出现的废弃工厂。
阎芜一脸淡定，曾经在以往的世界里，她应该是有过不少被绑架的经历，甚至绑架别人的经历。
貌似有一个世界她是绑匪来着。
阎芜停止思维发散，利落地解开身上的绳子，她身上还有伤，但阎芜并不在意。
现在这个仓库里只有她一只尸，这次陆灿和4087都跟着来了，作为有意识的大丧尸，他们一定被关在其他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里，作为丧尸，阎芜的实力并没有很强，这也是为什么在硬碰硬的时候她会被敲晕绑到废弃工厂里来。
她倒是不急着给对方教训，更为关键的是要找到陆灿和4087。
至于对方关押她的目的，显而易见，对方想要将她作为勒索的筹码。
不过，恐怕是要对方失望了，她可不会乖乖做尸质。
据她脑海里作为绑匪的模糊记忆来看，外面必定是重重丧尸把守，走出去不太可能。
她抬头看了眼破旧的屋顶，大大小小的洞倒是很适合逃生。
阎芜计划好路线，借着工厂里的废旧机器，毫不费力地攀上屋顶。
第十二章 末世（十二）
站在屋顶上，阎芜看清了全貌。
这是一片工业区废城，她脚下的废工厂显然处于工业区里，周边是大大小小的工厂作坊，丧尸密布，看得人头皮发麻。
再远处能隐隐约约看到山脉连绵，估计离C城挺远的。
阎芜的眸子暗了暗，他们的手伸得够长，真是活腻歪了。
她不再观望，直接跳下屋顶。
百十来米的高度对丧尸来说也会半身不遂乃至血肉横飞，不过天道给予阎芜复活甲，她不想死谁也拿不走她的命。
这些低级丧尸显然受到头领的支配，嚎叫着就要扑上来。
阎芜稳稳当当站在中间，不躲不避，声音平静，“我有个交易，做不做？”
话音刚落，周围的低阶丧尸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保持着狰狞姿态站在原地。
良久，一声轻笑传入阎芜的耳中。
“呵～”
阎芜毫不意外，之前双方交战时看不出对方的来历，但刚刚看过城市全貌的她已经能够确定，这次的主谋是西区的丧尸头子多伽罗。
这个名字阎芜都不想在脑子里过一遍，实在是过于中二。
西区是反对人类与丧尸建交中的主力军之一。
在末世前，西区是国家工业区，大大小小种类繁多的工厂应有尽有，人口密集，末世后这里也是沦陷最快的地区之一。
西区成长起来的丧尸是出了名的中二，毕竟没几个丧尸能照着动漫里的人物给自己起名字，但实力不容小觑。
多伽罗是精神系的丧尸，虽然丧尸进化到一定程度都能够驱使低阶丧尸，但精神系丧尸能够驱使的丧尸数目可要多得多。
他能够同时驱使西区全部的丧尸，还能随心所欲地支配它们。
像赵跖，虽然也能够支配丧尸，却不能做到同时支配如此多的丧尸。
但是，自从各个城都有了主城丧尸后，没有任何丧尸见过多伽罗的真面目。
阎芜只觉得这样的设定既幼稚又羞耻，她觉得这只丧尸好像有什么大病，只想把住在她家隔壁的脑科医生的微信名片推给他，望早日康复。
“最高的那栋楼看见了吗？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到不了，你和你的男尸们，只能来世再续前缘了。”
这声音在她脑袋里回荡，阎芜尴尬的快抠出一个四合院了。
她抬眼看了看距离不是很近的高楼，淡定地坐上路边的出租车，一骑绝尘。
两分钟，起步价内，尸已经在楼门口了。
坐在楼上摇晃着红酒杯的男尸在精神网中看到这一幕，眼神凝滞了一瞬，带着些许的懊悔。
该死！他忘记丧尸也会开出租了！
一旁的秘书适时递出疑问，“Boss，要不要把会开车的丧尸全都做掉？”
多伽罗把秘书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狠狠拍掉，“都做掉你给我开车吗？还有，不要对我使用读心术啊混蛋！”
一米八的壮汉委委屈屈地背起小手，他不会开车嘤嘤嘤。
阎芜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最顶层。
富丽堂皇的房间和走廊宛若上世纪欧洲的宫殿，处处透着奢靡的气息，同外面西区的破旧格格不入。
阎芜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最为华贵且有两只尸站岗的门前。
门缓缓开了，里面的男丧尸背对着阎芜坐在松软的沙发椅上，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凶狠丧尸虎视眈眈。
椅子转了过来，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左右的男丧尸脸上挂着自认为邪魅的笑容，“顾颜，久闻大名。”
一瞬间阎芜浑身都不对劲了。
人间油物。丧尸高质量男性。
她皱皱眉，没说话。
多伽罗见状，勾唇一笑，“呵，你真有趣。”
阎芜依旧冷漠，“交易，做不做？”
多伽罗挑挑眉，“先不急。”
他挥挥手，示意秘书，“先给你看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秘书颔首，伸手在阎芜身后的墙面上点了几下，复古的墙面向两边划开，露出里面的玻璃门。
阎芜转头看过去，玻璃门里是略显阴暗的房间，里面的两只尸她再熟悉不过。
陆灿瘫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虽然没有被咬到的地方，但被打出来的伤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几十处。
4087也好不到哪里去，它整只尸被吊在柱子上，衣服破破烂烂的，渗着血迹。
阎芜越气越笑，这是欺她C城无尸吗？
她发现这个玻璃门是单向的，陆灿并不能看到她。
她声音还算平静，只是眸子越发阴沉，“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多伽罗单手托腮，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两下，显得单纯无比。
“姐姐真是不可爱，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让手底下的人好好招待了他们一番罢了，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嘛。”
他好似刚刚想起来，又补充了一句，“恰好西区有位科学家，我就给两位客人喂了点营养品。”
话锋一转，他委委屈屈地说道，“不过手底下的丧尸笨手笨脚的，好像拿成了抑制剂。唔，真苦恼呢。姐姐不会怪我吧。”
抑制剂是末世后人类研制出来的一种专门针对丧尸的药剂，可以让丧尸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力却不会死亡，一般用于丧尸研究。
但这种抑制剂会对丧尸造成一定的副作用，长时间或大剂量使用会让丧尸的血液逐渐凝固直至死亡。
阎芜沉默不语，良久才把翻涌的怒火压下去，“我比你小。”
原以为阎芜会发火或者会求着他放过他们，却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出乎意料的回答。
多伽罗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你还真是特别。”
阎芜转过头，“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拿起桌面上的遥控器，随意按下上面的按钮，“倒也没什么。”
他貌似不经意地望向玻璃门内的陆灿，对上了后者猩红的双眸，挑衅似地对着阎芜弯唇一笑。
“我希望姐姐能够乖乖在我身边，听我的话，你的生命里以后只有我一个。”
他讨厌极了那只丧尸对顾颜的依赖，他最喜欢就是亲手打破别人的希望，夺去别人的美好，操纵他人的生命。
陆灿听到多伽罗的话，他看到背对着他的阎芜，心里焦急万分。
“不……可以！”
他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痛楚牵动着他每一处神经，大量的抑制剂注射到他体内，让他头脑模糊，却不能屏蔽痛感。
陆灿倾尽全力却只能抬起头，清清楚楚看到多伽罗投来挑衅的目光，他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个背影上。
她不会答应的，不会的！
第十三章 末世（十三）
不知沉默了多久，陆灿才听到了阎芜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声音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他的眼前猩红一片，阎芜的背影在他的眼中似乎慢慢远去，他不甘地想要攥住什么，终究是徒劳无功，陷入无尽的黑暗。
阎芜抬眸，裤子口袋里传来极其微小的震动，“好，我答应你，但你要放了他们。”
多伽罗笑得灿烂，“没问题。”
阎芜盯着他看了一眼，嘴角向上扬了扬，难得配合眼前这个中二病晚期患者，“真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笑容。”
多伽罗没有深想，笑靥如花，“当然如此。”
与此同时，西区的边缘地带已经沦陷，成为了C城丧尸大军的囊中之物。
而西区的领头尸还沉浸在一统天下的美梦之中，为收服C城核心人物而沾沾自喜，丝毫没有感受到江山将亡。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伟大的发明——精神干扰器。
丧尸在进化，人类也在想办法。
当出现精神系丧尸时，一开始人类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但很快人类发明出精神干扰器扰乱精神系丧尸对周边环境的判断，从而逆转了被丧尸压着打的窘迫局面。
赵跖之所以能够带领C城丧尸如此快速地找到阎芜所在位置，除了推测，大部分还是依靠阎芜他们身上的定位器。
C城丧尸在登记身份之初，发放的手环除了记录身份信息之外，里面还装了定位系统，方便探查丧尸尸口流动位置。
没有多伽罗操控的丧尸就是一盘散沙，C城丧尸轻轻松松搞定，都不需要主动请缨的华国友军出手。
这次华国前来支援派出的负责人还是施汴和王冕两个人。
施汴还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丧尸之间的斗争，看得啧啧称奇。
王冕则是帮助赵跖搞好科技用品，打一场完美的现代化丧尸科技战。
阎芜口袋里发出震动的东西是一片贴片，严格意义来说是他们实验室研制的半成品。
由于手环很容易就被笨手笨脚的丧丧们弄坏，新的身份信息记录器迫在眉睫。
对于丧尸来说，这个记录器的寿命必须足够长，并且不容易被破坏。
目前来说，没有什么能够比植入式记录更为恒久的器件了。
不过目前这个课题还处于研究阶段，阎芜口袋里的这个贴片是研制失败品，她索性改成了通讯震动仪。
还没有测试过这个仪器是否能够正常使用，她不过是做来玩玩，没想到却在第一次使用时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西区被攻破，激光枪穿过多伽罗手背，将他束缚在电网里时，他瞪大眼睛，完全摒弃之前的中二行为，“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进来！我可是精神系丧尸！”
施汴嘴欠，拍拍边上的黑盒子，也就是精神干扰器，“大人，时代变了。”
多伽罗被囚禁，带回C城，等待人尸联盟国的共同处判。
阎芜带着陷入昏迷的陆灿和4087回到了C城，一场动乱才算落下帷幕。
陆灿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洁白的天花板，鼻尖传来熟悉的清香味，是同阎芜的血味道最为相似的香水味，他的房间里全是这个味道。
他还有些呆滞，眼眸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记忆才算回笼。
昏迷前的点点滴滴像是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中，他记得的，他被抛弃了。
陆灿的丧尸脸一度白出了新高度。
自从生出意识来，陆灿模模糊糊记住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阎芜，和他一样的同类，却也是他想一口吃掉的食物。
虽然他的记忆里有4087，有赵跖，甚至还有公寓楼下超市的大爷，但记忆里最多的还是阎芜。
是阎芜教给他一切，带着他成长。
他知道自己和人类比好像不太聪明，或许还有些幼稚，就算阎芜喜欢的是那张卡片上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了。
他就像绘本里攀附霸道总裁生存的菟丝花女主，虽然离开阎芜不至于活不下去，但没有她，他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游尸。
这样的他，被抛弃也不奇怪吧……
可是，不可以，他不想被抛弃。
陆灿猛得从床上坐起来，慌慌张张掀开被子，赤脚下床走到门前，在开门的那一刻又迟疑了。
他还在公寓里，可是万一只是阎芜心软，等他醒了又要把他丢掉怎么办？
陆灿觉得自己心痛得无法呼吸，或许是得了和绘本里替身前妻一样的绝症。
他命不久矣。
陆灿越想越难受，他的爱情之路怎么就这么坎坷？
难道……那个替身前妻的绘本就是根据他的真实经历改编的吗？
或者是他的前世？
或许他是重生的，经历了上辈子的痛苦结局又重生回来，但记忆却丢失了，随着故事再一次重蹈覆辙，他的记忆又回来了。
替身前妻最爱吃的菜是番茄炒蛋，他断血之后最爱吃的菜也是番茄炒蛋。
这就是证据啊！
就在陆灿的脑洞开出天际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灿一个激灵习惯性地窜到墙角蹲着。
“咔嚓”一声，门开了。
阎芜走进来习惯性地往床上看去，却没有看到陆灿的身影。
心里一个咯噔，陆灿不会又被拐走了吧？
她扭头一看，陆灿正缩在墙角，额头还抵着墙壁，像极了闹脾气的大型犬。
阎芜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觉得惊喜。
陆灿睡了整整一星期，现在可算是醒了，她也就放心了。
西区动乱后，还有些许地区动乱，赵跖忙着平定动乱，没有坐镇C城。
所以这一个星期里，阎芜除了照顾陆灿，还顺带照顾4087，还要兼顾C城事宜，好几天都没合眼了。
现在看到陆灿醒了，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陆灿，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有回应。
阎芜眨眨眼，该不会是上次的事情把她家孩子吓到失语了吧？
这可不妙，原本就是丧尸，语言系统混乱，再来个失语，又要删号重练了。
她快步走到陆灿跟前，弯下腰戳戳他的肩膀，声音放得轻柔，“陆灿，怎么了？”
陆灿缩在墙角，身子往里靠了靠，避开阎芜的触碰，发出一声气音。
那气音又轻又急，好在阎芜离得近，倒是听清了陆灿奶呼呼的气音。
还好，还会讲话。
第十四章 末世（十四）
阎芜放心了。但是眼前这个情况又有点儿特殊，陆灿到底怎么了。
“陆灿，起来吧，地上凉。”
没有回应。
“小丧尸？”
墙角的尸动了动屁股，又往里靠了靠。
“最乖的小丧尸？”
依旧是沉默。
阎芜不知道这小祖宗又在闹什么脾气，她无奈地蹲坐下来，戳戳陆灿的肩膀，“怎么了？”
陆灿不说话。
阎芜在陆灿面前的耐性一直都不错，她又叫了两遍，陆灿动也不动。
她真为孩子气的陆灿操碎了心。
阎芜无声地叹了口气，故意说道，“好吧，既然你不理我，那我就走了。”
陆灿的耳朵一直听着，等到听到阎芜真要走的声音，他绷不住了。
“不要走！”
阎芜故意逗他，“为什么？”
陆灿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阎芜坏得很，“那我走了。”
情急之下，陆灿脱口而出，“因为我爱你！”
阎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懂什么是爱吗？”
他转过身来，委委屈屈地揪住离他不远处的阎芜的衣角，坚定地反驳道，“我懂！”
阎芜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走了几步，盘腿坐在他面前，一脸包容地看着倔强的陆灿。
“我知道爱是什么。爱是帮你做好吃的菜，帮你洗衣服，帮你打扫房间，永远跟着你，永远听你的话。”
阎芜伸手摸摸陆灿的头，哭笑不得，“如果这是爱，那你还不得被坑死。”
陆灿不解，歪歪头，“难道这不是爱吗？”
她抚摸着陆灿的头发，眼神有一瞬间的懵懂，“我也不知道。”
不过下一秒，阎芜认真地看着陆灿，“但我觉得，爱是给你做你爱吃的菜，给你洗衣给你打扫房间，永远相互扶持，永远彼此倾听。”
陆灿的眼睛里全是迷茫懵懂，他和阎芜的话有区别吗？
看出来陆灿的疑问，阎芜笑了笑，“帮和给是不一样的，帮是情分，给是付出。”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放在陆灿头顶的手背上，声音又轻又缓，“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是否曾拥有过爱，但我知道爱是相互的。”
陆灿有些不能理解，他只是抓住了阎芜最后一句话，“那你爱我吗？如果你爱我，那我也爱你，爱就是相互的了，那我就是爱你的了。”
阎芜被陆灿这番话弄得哑口无言，沉默一会儿才说道，“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陆灿呆呆的小脑瓜听不懂阎芜的反讽，憨憨地笑了笑，却还是不依不饶，“那你爱我吗？”
阎芜看着他脸上不加掩饰的渴望，那双眼眸里写满了“快说爱我”四个字。
她爱陆灿吗？
爱有很多种。
若是男女之情，显然她不爱，若是亲友之情，她是爱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是陆灿，一直陪着她的是陆灿，和她出生入死的是陆灿。
她没有理由不爱单纯善良一心为她着想的陆灿。
她知道，陆灿不一定懂什么是爱，他只是想讨个承诺，一个不会将他抛弃的承诺。
他在害怕，因为上次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阎芜心里五味杂陈。
自责愧疚愤怒和心疼混在一起像个雪球一样堵在她心里。
她伸出手抱住眼前的陆灿，轻轻拍着他的脊背，“爱你。”
陆灿笑了，“那我们的爱就是相互的了！”
他回抱住阎芜，趴在她的肩头，声音有些轻，“那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别丢下我一只尸。”
虽然他会出去找4087玩、找看门大爷唠嗑、去超市买菜、去研究所工作，但他永远记得要回研究所的508公寓，因为那是他的家。
他和阎芜的家。
“嗯。”
那天之后，4087来探望陆灿的时候，两只尸神神秘秘地关上陆灿的房门，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房间内，陆灿一脸严肃地坐在4087面前，问道，“4087，你爱我吗？”
4087歪歪头，“什么是爱？”
陆灿不太明白什么是爱，但不妨碍他说，“爱就是，只要相爱就能永远在一起。比如说，你要是爱我，我也爱你的话，这就是爱，那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玩了。”
4087恍然大悟，当机立断，“我爱你。那你呢？”
陆灿笑了，一口白牙笑出自信，“我当然也爱你了！”
4087高兴地拍拍小手，“那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嗯！永远在一起！”
陆灿想，他要他喜欢的尸都爱他，这样大家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一个美好而又虚无的词语，不知承载了多少人或尸的天真祈愿。
一辈子很长，却也很短，转眼间尸生已经过了一大半，时间和经历总会教给想要成长的人或尸想要知道的道理。
陆灿和阎芜并排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温暖舒服，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痕迹。
现在的C城早已成为了丧丧界的首都，人与丧尸平等相处，处处都充满祥和的意味。
陆灿睁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听着从楼下传来的看门丧尸大爷嘶吼着让人类小伙戴口罩隐隐约约的声音，轻声叫了阎芜一声，后者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我好像知道爱是什么了。”
——“是吗？”
——“我爱蓝天，我爱C城，我爱4087和我爱你是不一样的。”
我爱蓝天，是我对自然怀有敬仰之心。
我爱C城，是我对国家怀有热爱之情。
我爱4087，是我对朋友怀有挚友之谊。
而我爱你，是我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你怀有依恋。
他转过头来，看向眯着眼睛晒太阳的阎芜，“你说，对吗？”
后者眼皮都没抬，“对。”
陆灿笑了，却哼哼一声，“我都没说哪里不一样，你怎么就说对！”
阎芜懒得抬眼，“你不就是想听对？”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
“行吧，那你说，我听着。”
“我不说了！”
“……”
这天，研究所里的新晋丧尸研究员因为拿错试剂而被他的导师人类研究员骂了一顿。
这天，住在4087隔壁的卖菜女丧尸和买菜的人类大妈因为西红柿的定价争执不下。
这天，来C城看望已成为丧尸的父母的华国儿女带来了父母现在最喜欢的脑花QQ糖。
……
这天，是C城无数平凡日夜中的一天。
仅此而已。
第十五章 女尊（一）
“顾夫子，辛苦了。”
穿着青衫布衣的女人站在略显简陋的学堂前，面带微笑朝来接孩子放学的男人微微颔首。
女人约有一米七八左右，身形消瘦，皮肤泛黄，样貌是丢在人群中不会被一眼看见的平凡之姿，唯有周身的书卷气给她整体加了几分，却也不过而已。
等到学堂里的孩子走光了，她才转身迈入学堂，拿起书桌上的几卷竹简，塞入布包，锁好学堂，朝村里最远处的房屋走去。
阎芜不紧不慢地走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小路上，村烟袅袅，麦浪翻涌，处处透着祥和平静的意味。
这是一个女尊世界，历朝历代女子为尊。女子可识字习武，经商务农，角逐官场，男子只得读男戒守男德，在家从母，出嫁从妻。
如今阎芜附身的这具身体名为顾舒，是京城外偏僻村落河云村的一名教书先生。家中父母亡故，仅有一名兄长与其相伴，手中无甚积蓄，家境贫寒。
兄长顾云已经十七，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大龄剩男。原是有个指腹为婚的妻主，但是前段时间对方高中，举家搬去了京城，退了订婚信物，这桩婚事不了了之。
村里人不免议论，顾云因此郁郁寡欢，原主这个兄控更是气急攻心，在昨夜一下子就撒手人寰了。
原主临终前唯一的心愿是让兄长幸福。
思绪翻涌间，阎芜回到了原主的家中。
原主家境贫寒，房屋简陋，仅有堂屋和兄妹二人的卧房三处屋子，院子里搭了灶台，篱笆绕着屋子围了一圈算作围墙。
阎芜推开篱笆，“哥，我回来了。”
顾云从堂屋里走出来，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接过她手中的布袋，“舒妹儿，洗洗手吃饭吧。”
这世界的男子身形普遍娇小，顾云才到阎芜下巴，依着这世界的审美算不得美人，只是面容清秀，但那双杏眼极为出彩，只是含着哀愁。
他穿着灰扑扑的衣衫，黑发简简单单用一条碎布绑在身后，头上没有一支男儿家的饰品，周身气质温润。
阎芜应了一声，洗过手后又拿了碗筷，才回到堂屋。
堂屋的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没什么肉，都是素菜，味道颇为寡淡。
阎芜一口又一口慢慢吃光，期间和顾云说了今日学堂发生的几件趣事。
顾母生前是读书人，一辈子只娶了顾父一个人，他们虽宠女但也不偏心，顾云也是识字的。
听着阎芜讲的趣事，顾云露出了笑容，眉间的愁绪也冲淡了几分。
吃罢饭，阎芜去洗碗，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有女子远庖房的说法，但原主并不在意，兄长做饭她洗碗，分工明确，家务上不存在谁帮谁的问题，这是家庭里每个人都应该承担的责任。
不得不说，顾家的教育以及原主的思想远超当下，甚至比现代某些人的思想更加成熟。
做好家务后，天还未黑，顾云坐在院子里缝补衣服，阎芜坐在他身边备课，兄妹二人时不时聊上两句。
顾云的针线活很好，经常接些缝补的活计补贴家用。
他在阎芜外衫的破洞处绣了几片竹叶，主动挑起话题，“舒妹儿，听闻村子里最近新来了一户人家，落户在咱家不远处，你知道吗？”
阎芜略微思索，原主的记忆里没这回事，摇摇头，“不曾听闻。”
顾云就知道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的妹妹脑子里只有读书，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往心里去，这样下去，还怎么娶夫。
他压下心里的种种思绪，“那户人家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院子是四进的，瓦片都是京城里才能见到的红瓦，约莫来头不小。”
阎芜看着竹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顾云放下手里的针线，叹了口气，“舒妹儿，过了秋，你也十六了。”
阎芜皱皱眉，“哥，过了秋我哪有十六，不才十五吗？”
顾云瞧了她一眼，“虚岁。”
阎芜没应声，顾云接着说，“别家的女子十四岁就娶夫了，十六岁孩子都会跑了。如今眼瞧着你就要十六了，娶夫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阎芜换了卷竹简，依旧没应声。
顾云看着手里洗得发白的衣衫，愁绪不减，原本虽然家徒四壁，但靠着舒妹儿教书先生的名头还能寻到好人家的公子。
可是如今他被退婚一事说出去不光彩，连累得舒妹儿也寻不到主夫，这可教他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啊。
阎芜知晓顾云的顾虑，她对娶夫一事并不感兴趣，最重要的还是完成原主的遗愿，让顾云过得幸福。
在阎芜眼中，过得幸福并不意味着要嫁多好的人家，只要顾云能够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嫁不嫁人都无所谓。
“哥，娶夫哪是说娶就娶的，缘分到了才最重要。”
顾云看向捧着竹简的阎芜，舒妹儿脸上带着笑，神色却是极为认真。
他忽地笑了，脸颊处露出小小的梨涡。
也是，是他心急了，娶夫这件事端看舒妹儿的心意，急不得。
顾云接着拿起衣服缝补，他这辈子兴许寻不到意中人了，只求自己不会成为舒妹儿的累赘。
天色渐暗，兄妹二人互道晚安，便回房休息了。
与顾家兄妹的陋室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一栋崭新的四进院子里灯火通明。
清雅的房间里，外间的家具无一不是价值千金，淡蓝色的纱帘隔绝内外两室，透明的琉璃串静静垂挂在纱帘两侧。
内间满地铺着洁白柔软的波斯毛毯，金丝楠木的梳妆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首饰胭脂，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只着中衣的少年。
少年身姿窈窕，面色如玉，黑墨般的长发摊在绣着青竹的被子上，鹅蛋脸桃花眼，薄唇引人一亲芳泽，修长的手拿着只有皇室贵族才能用得上的白鹿纸，肤色与洁白的纸张不遑多让。
宋折玉读罢信，桃花眸里满是冰冷，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母亲还未落马之际，三皇女百般讨好；他成了罪臣之子，她又避之不及。
若不是母亲早早做了安排，舅母那边还有些门道，恐怕如今他宋折玉早就被送去了军营，被百般凌辱！
空有皇女头衔却无实权，草包一个，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他的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