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九)
扶仙宗作为仙门之首,修仙界的大事都是扶仙宗操办,这次抵御魔界进犯,论功行赏自然也是在扶仙宗商议。
功劳大,得到的修仙资源也多,每个仙门在这个时候都不肯示弱,争得不可开交,让顾邬头疼的要死。
时晏不擅长处理这些圈圈绕绕,也无法给顾邬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好在顾邬也只是抱怨两句,转而问起宋槿绵,“你表妹走了?”
时晏点点头,“昨日方宣来此将她接走了。”
顾邬啧啧两声,“有了道侣就是不一样啊,方宣这剑痴都化成你家小表妹的跟屁虫了。”
他感慨一声,“我什么时候能遇见自己的道侣啊!”
时晏没说话,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苏荷的身影。
“对了,你那小徒弟也下山游历了不短时间了吧?”
顾邬的话把时晏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点点头,“嗯。”
顾邬忍不住唠叨两句,“她怎么还不回来。虽然现在魔界输了,但人间尚有魔物存在,她法术不精,还是待在宗门最为安全。”
时晏没搭话,顾邬也习惯了,“要不你给你小徒弟发个飞信,让她回来,或者用探位术探一下你那小徒弟的位置,可别是遇上麻烦了。”
顾邬的话为时晏提供了新的思路。
他居然忘记了探位术!
凡是扶仙宗的弟子,不论内外门,在初入宗门的时候都会印上宗门的探位秘术,这是为了保证弟子不会被人杀人夺宝或被魔修残害后死的不明不白。
时晏压下心里丝丝的激动,冷淡地回了一个字,“嗯。”
顾邬没再劝,只是默默怜悯了一下苏荷。
摊上这么个冷冰冰的师尊,虽然修为没的说,但是除了修炼眼里没别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叹了口气,“师兄,那我先走了。”
顾邬不知道的是,他心里眼中只有修炼没有其他东西的师兄在他御剑飞上天空的下一瞬间就到了房间里去探查他那小徒弟的位置了。
“何辛镇胡云巷……”
原来她逃了这么远吗?
翌日,顾邬收到了时晏的隔空传信,信上说自己要闭关一段时间,无事勿扰。
顾邬只觉得师兄不愧为最年轻的真人,在修炼上这般用功,怎么可能没有收获。
他也该向师兄学习,在自己的修为上狠下功夫,才能更好地保护扶仙宗。
然而,顾邬想象中在灵气充沛的洞府用功苦修的时晏正娴熟地运用着缩地成寸,来到远在千里外的胡云巷外。
这几日,阎芜的身子愈发沉重起来,愈发疲懒。
宋大娘,也就是上次提醒阎芜左溪没在家的大娘,是第一个发现阎芜有身孕的人。
说起来也是阎芜大意,她第一次怀孕,这里也没有网络可以让她百度一下孕妇注意事项,况且怀孕以来,她并没有孕吐等不适的情况,让她觉得可能魅魔怀孕和人怀孕不太一样。
她这些时日热衷于种菜,那天在菜园子里弯腰拔菜的时候,突然一阵眩晕,要不是宋大娘来给阎芜送她自家腌的辣菜,正巧扶住了她,不然后果不知如何。
也就是那次,宋大娘才看出阎芜显怀的孕肚。
“小苏啊,你这几个月啦?”
阎芜沉默了片刻,按照魅魔的孕育时间,这孩子已经一月了,但人类的孕育周期可是十个月左右,“已经七月有余了。”
宋大娘很惊讶,这肚子看起来并没有普通孕妇七月份大,看起来也就将将勉强六个月的模样。
这孩子以前过得什么生活啊?
都怀孕七个月了,家里都没有一个人照顾她。
想起她儿媳怀孕时,她和亲家母忙前忙后,恨不得把人当成眼珠子疼,这一对比,更显阎芜可怜。
宋大娘觉得阎芜的夫君恐怕也不是什么疼人的人,自己妻子怀孕了还让她一个人跋山涉水孤身一人过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等他归家,真是不知道体谅人。
这样看来,这孩子的夫君也不是什么好人,小苏还在这巴巴地等着。
不是都说什么商人重利轻别离吗?何况听说海那边还有好些美女,难保小苏的夫君不动心,男人啊,都喜新厌旧。
万一之后他带回来几房小妾,可让小苏这原配怎么办呢?
宋大娘被自己的想象虐到了,看阎芜的眼神愈发疼惜了。
“小苏啊,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大娘说,好好养孩子,别总想其他人,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
阎芜总觉得宋大娘的话里有所指,但也想不到她是在暗射她编造的那个出海的夫君,只能乖巧应下了。
不过自从那天起,整条胡云巷的住户都知道了,苏小娘子的夫君不是什么良人,可怜苏小娘子一个人怀着孕还苦苦等待在外的夫君。
左溪也听说了。
自从那天知道阎芜已成亲后,左溪就没再主动找过她。
现在从姐姐口中听到这件事,左溪不禁眉头一皱。
原来她过的日子竟是这样的吗?既然她的夫君并非良人,那她是否愿意和离,然后同他……
左溪有些心动。
心里的小人在拉锯,一个说这样不合适,这是撬墙角,也算是破坏别人的家庭;另一个说,既然她过得不幸福,那就应该有追求其他幸福的权利,他不过是提前一步开始做她的追求者。
左溪这两日实在纠结,这日下职后,他没想到刚刚拐过巷口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阎芜。
她穿着略为宽松的衣衫,弯腰捡东西的动作做得有些费劲。
左溪的身体比他的思想先动起来,快步走到阎芜身边,把人扶了起来,又把掉落在地上的手帕捡了起来。
阎芜抬眼看向来人,眸中微微惊讶,“谢谢。”
左溪沉默地把手帕递给阎芜,后者接了过来。
他想了又想,实在没忍住,开口说道,“你现在最好不要独自做些危险的事情。”
阎芜愣了愣,“你还懂孕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句话不无调侃的意味,左溪耳尖红了红,他不会说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他抽空看了许多妇科医书,还有育儿经。
“略有涉猎罢了。”
这句话声音有些小,但他回答的很认真。
阎芜觉得这一瞬间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等等!她刚刚竟然觉得面前这个自己很可爱?!
第九十四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十)
左溪见阎芜没再说话,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我送你回家吧。”
阎芜正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也没注意左溪说了什么,愣愣地被左溪送到了门口,还笑着挥手再见。
等到院门刚刚关上,她被人抱了个满怀,背抵上门板,但后脑勺却抵上一个柔软的手背。
“他是谁?”
熟悉的清香和熟悉的声音,还有这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庞让阎芜怔愣了一下。
时晏远远便瞧见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同她有说有笑,还专门将人送到了家门口,当时在心底规划的那些类似见到她该摆出什么表情说些什么种种全化成泡沫,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没听见阎芜的回答,时晏心底不安,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却很好的把握着分寸,不会把她箍疼。
他顶着那张清冷似谪仙的面庞,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阎芜,生怕错过她任何表情,像是守着自己食物的大狗狗,愣是生出几分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是谁,为什么要送你回来?”
这句话里掺杂着时晏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阎芜一看他这个模样,所有一切复杂的情绪都化成了无可奈何。
她微微动了动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应,“邻居,遇到了而已。”
时晏稍稍调整了抱姿,却没有松开她,嘴角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哦。”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阎芜也不算站着,时晏抱着她,她其实站着很省力。
但是……这算怎么回事?
说实话,阎芜也想过今后万一遇到时晏会是什么情形,就算不杀了她,那也肯定不会给好脸色吧。
可这……
她有些幽怨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沉默暧昧的气氛在两个人安静的拥抱之间流淌,阎芜感觉到自己的耳尖发热,而她对面的男人的耳尖早就红透了。
最后还是阎芜揪揪时晏的衣袍,“师尊”这两个字在口中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这个暧昧的档口喊这个称呼总觉得不太合适。
“你松开。”
时晏恋恋不舍地松开阎芜,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阎芜知道他肯定知道她是魔了,现在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出于母亲的直觉,她有些防备。
可没想到时晏下一句话又把她的想法打乱了。
“你可愿同我成亲?”
阎芜这次是实在没想到,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他不是斩妖除魔的人间正道吗?人设怎么崩了?
她忽略心里的那点儿雀跃,下意识说道,“我是魔,你是修仙者,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我不喜欢扶仙宗,那规矩多,无趣又不自由。”
——“殿下可愿同我成亲?”
——“我可不喜欢仙界,那规矩多,无趣又不自由。”
——“那我便同你定居地府,或者殿下喜欢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殿下的地方都好。”
“我会告知宗门,退出扶仙宗,从此便不是修仙者,同你定居胡云巷,或者你喜欢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你的地方都好。”
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和模糊的人影同眼前时晏说出来的话和脸莫名重合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面前的这个人和她还没有想起来的那部分记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阎芜的心越跳越快,甚至她似乎感受到一股不属于她的苦涩和疼痛。
答应他,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答应他,才会……
她好像听到自己这样说。
才会怎么样?
阎芜没再犹豫,遵循心底的答案,“好。”
听到这一个字,时晏的心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他刚刚似乎还在笃定她不会答应,可现在他听到了她肯定的答案。
时晏蜷了蜷手指,很想把阎芜抱个满怀,可想到刚刚已经抱过了……
他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眼睛里像是落了星星。
阎芜看他这般高兴,也忍不住眉眼弯弯。
说实话,她不是木头,那段时日的相处对她来说不是全然无动于衷,更何况两个人之间早就有了羁绊。
成年人的爱情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尤其是到了她这个年龄,哦……她应该活了有上千年了吧。
阎芜默了默,总之,她看的顺眼又不讨厌,甚至有些许喜欢的人可以试着接受。
喜欢就继续,不行就离开。
可是,他都不问的吗?
阎芜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你不怪我之前那样对你,不问我缘由,也不介意我是魔吗?”
时晏轻笑一声,好听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来,他忍不住摸摸阎芜的头,“要听实话吗?”
阎芜点点头。
他的黑眸里盛着的满满当当都是阎芜,认真地说道,“我除的魔是祸乱人间作恶多端的魔,我卫的道是人间正义天下太平的道,你这只魔祸乱的是我一个人,破的道是我本身的道,全非人间。”
“而我,心甘情愿。”
阎芜有些遭不住了。
他这么认真地说出这段像是情话的解释,她这老脸都有些泛红。
或许人都喜欢听情话,尤其是这种不刻意而又认真无比的情话,阎芜此刻承认自己也是个俗人。
她忍不住笑了,“那你要是退出扶仙宗,人间怎么办?”
时晏完全拿捏住阎芜的爱好,撩撩她耳边的碎发,“世间修仙者千万,不缺我一人。今后我卫的道不再是人间,改为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小男人着实有点儿东西啊。
阎芜活了这么久,或许是因为还没解锁自己以前关于爱情的记忆,现在她真的算是个母胎solo,还solo了近千年,实在是遭不住啊。
也怪不得人都爱听甜言蜜语,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呢?
阎芜抿抿嘴,实在压不住唇畔的笑意,只能微微扭头,“花言巧语。”
时晏瞧着她泛红的侧脸,心底泛着蜜一般的甜。
这就是两情相悦吗?
他想,他找到了除修炼以外第二个要一生坚持的事情,那就是爱她。
阎芜忽地又想起来,“你我的身份……”
时晏明了,她还是他的徒弟,这样的关系成了道侣会遭人诟病。
第九十五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十一)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退出宗门的原因之一。
一则是因为阎芜是魔,无法更改,他若不退出宗门,修仙界里耳目众多,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败露终会招致祸患。
二则便是因为二人的师徒关系。
“无妨,等我退出宗门,我们两个自然不再是师徒,今后又在人间生活,不会惹人议论。”
他又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几日,我先回宗门一趟。”
阎芜望向时晏,“退出宗门有什么要求?”
时晏朝她摇摇头,“并无,只需在天地共主前解誓。”
其实是有的,普通弟子退出宗门只需解誓,而他身为宗门真人,则还要在天地共主前挨上十九醒神鞭。
但这些小事便不用在她面前说了,徒增烦恼而已。
“可我还是扶仙宗弟子,今后……”
阎芜话还没说完,时晏这边已经拿出一个牌子。
她仔细一看,这是原主入宗前留到宗里的弟子牌。
弟子牌代表这人的身份被扶仙宗认可,一旦弟子牌毁掉,这人也就自动脱离扶仙宗,和在天地共主面前解誓是一个效果。
大部分寂寂无名的弟子脱离仙宗时都会选择捏碎自己的弟子牌,而不会选择去天地共主面前解誓。
原主是青玄真人的弟子,虽然法术不精,但好歹占着个真人弟子的名分,退出仙宗这一件事也不是随便就可以,至少青玄真人必须同意。
这也是阎芜近来愁的一件事,时晏还没来找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退出扶仙宗。
毕竟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都没办法让她继续待在扶仙宗。
时晏把弟子牌交到阎芜手中,目光灼灼,虔诚地问道,“你愿意退出扶仙宗和我结成一对平凡夫妻吗?”
阎芜微微一笑,催动术法,手中的牌子化为乌有。
既然决定在一起,那就要好好地在一起。
时晏笑了,终于忍不住抱上了阎芜,埋在她颈窝蹭了蹭,“等我。”
两个字说的缱绻又缠绵,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阎芜真觉得他有时候像个大狗狗,可可爱爱的。
她摸摸时晏的头发,回了一个字,“好。”
趴在她颈窝的男人耳朵动了动,听到了隔壁大门打开的声音,眼眸微闪,撒娇般哼唧两声,叫出那个称呼,“夫人~”
偏偏阎芜还就吃这一套,奶呼呼的时晏她真的拒绝不了。
她微微一笑,“嗯?”
时晏又蹭了蹭她的颈窝,声音清润却含着丝丝奶意,“我要你送我出去。”
阎芜哭笑不得,多大人了,还得送出门?
“矫情。”
话这样说出去,可是脚还是很诚实。
阎芜牵着大奶狗时晏的手推开了院门,迎面便看到了左溪。
她微微一挑眉,明白了刚刚男人那一顿撒娇换来的要求是何用意。
左溪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回头。
一眼就看到了阎芜门前多出来的一个人,男人。
难道他就是那个不靠谱的夫君?
左溪下意识想要去看清男人的长相,处处都想和他比一比。
他认真地看过去,只见站在阎芜身边的男人长相不俗,穿着叫不出什么布料名字的海蓝色衣衫,黑发用玉冠束起,眉眼精致到不似凡人。
左溪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好看到他无法用他贫瘠的语言去形容。
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左溪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他对阎芜并不是爱,只是出于对好看事物的欣赏罢了,而他现在,对这个男人却产生了一种想要同他共度余生的感觉。
这不是爱还是什么?!
左溪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惊恐,却又夹杂着甜蜜。
他觉得自己疯了,却又觉得理当如此,他在这世界上就是为了遇见这个让他心动的男人。
他脑子很乱,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在他面前走过,甚至连他紧紧牵着阎芜的手都没看见。
时晏自动把左溪的呆愣归结于自己宣示主权的威慑力,心情大好,嘴角一直上扬。
阎芜无语,她回头,微微皱眉,怎么刚刚好像感受到她那个灵魂碎片不正常的波动呢?
还没看到左溪的身影,脸就被人捧住了。
时晏的脸就在阎芜眼前,他眼眸里写满了不高兴,“不许看。”
阎芜哭笑不得,“幼稚。”
虽然嘴上说着他幼稚,但还是依言没再往后看。
时晏又高兴了。
他现在可要好好宣示主权,可不能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胡云巷并不长,走走便到头了。
时晏和阎芜还没说话,迎面走来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娘。
“小苏啊,这是干什么去啊?”
阎芜看向来人,扬起一抹笑容,“宋大娘,您这是去买菜了?”
宋大娘点点头,注意到一旁的时晏,被他精致的面庞吸引了片刻,又回过神来,乖乖,这男人长得可真俊,和小苏可真配啊。
她的视线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之间游走了一番,终于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小苏那个无良的夫君,顿时好感度消了一大半。
“小苏啊,这位是?”
阎芜瞥了眼时晏,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夫君。”
宋大娘得到了确定的答案,看时晏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时晏只觉得宋大娘的眼神有些怪异,但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先行见礼,“宋大娘。”
宋大娘应了一声,“你这是回来不走了?”
阎芜抢先回答,“他这还要走呢,我往外送送他。”
宋大娘当时就不乐意了,“不是我说,小苏这还怀着孕,你还成天往外跑,这夫君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时晏看了眼阎芜,后者躲开了他的视线,他微微眯眼,看来夫人还瞒着他一些事呢。
阎芜有些尴尬,只能开口说道,“宋大娘,他忙,不是有意的……”
岂料宋大娘今日打定主意为阎芜撑腰,“忙?忙到连请个人照看怀孕的妻子都没时间?”
阎芜没得办法,只能给时晏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者委屈巴巴地看了她一眼。
阎芜只假装没看到。
“小苏就是性子太软,大娘我在这说两句,你们小两口过日子可不能不懂得体谅对方。她跋山涉水孤身一人来这里等你,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学那陈世美!”
第九十六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十二)
时晏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道歉,“大娘说得是,我同夫人伉俪情深,绝不会做那等事,这些时日是我疏忽了,夫人辛苦了。”
阎芜听他的道歉有些心虚,只能摆摆手,“夫君言重了。”
宋大娘瞅着挺欣慰,又问道,“那你还走吗?”
时晏点点头,宋大娘的目光立刻充满了杀气。
他马上说道,“我此番去便是请辞,回来照顾夫人。”
宋大娘这才满意了,不过还是拉过阎芜,责备时晏,“多大人了,出门还要送,不知道小苏现在是双身子,受不得累吗?行了,自己走吧。”
她回过头对阎芜笑着说道,“走,去大娘家,大娘给你煮个鸡蛋吃。”
阎芜被宋大娘扶着回去,时晏站在巷子口望着她,身上的委屈都要化成实质了。
她看得好笑又内疚,只能给他传音安抚,“乖,我的错,回来补偿你。”
时晏开心了,哼唧唧两声,“我要自己选补偿的方式。”
他站在巷口直到看不到阎芜的身影才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只是不经意对上了左溪的目光,时晏微微眯眸,眼神里带着警告,而后转身离去。
而待在原地的左溪只觉得时晏那一眼似乎化作了一支箭,射进了他的心里。
而那支箭的名字叫做爱情。
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左溪浑浑噩噩回到家里,他先爱上隔壁一家的女主人,后又移情别恋爱上隔壁一家的男主人,这这这……
完了!
他彻底完了!
淦!
他就跟隔壁一家子过不去了是吧!
“师兄,你说什么?!”
顾邬的手拍在案几上,案几上的棋盘都震了两下。
时晏坐在案几另一边,手里还执着白棋。
棋局已经被顾邬一掌拍乱了,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白棋放到棋盒里,口吻像是在说今天天气怎样般风轻云淡,“我要退出修仙界。”
顾邬眼都快瞪出来了,“不是,师兄,我在做梦吧?这肯定不是真的对不对?”
时晏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顾邬看到了当初他在天地共主面前宣誓时那种郑重和认真,心底一凉,师兄果然不是在说笑。
他长叹了口气,坐回原地,颓废地抓抓头发,“为什么呢师兄?”
全修仙界能做到真人这个地步的并没有多少人,师兄他现在就是说一句修仙界第一人也不为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退出修真界。
顾邬抬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却看见了平日里清冷的师兄脸上带着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温柔笑意,那双黑眸里似乎盛满了星星。
“我找到了我的道,人间与她相比,不如她。”
原来是情之一字,连师兄都无法逃脱。
顾邬眼中的疑惑逐渐散了,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把师兄吃得死死的,瞧这副模样,咦~他都受不了。
“师兄,对方是谁?”
时晏笑意更深,“你也认识。”
顾邬更好奇了,他认识?和他师兄认识又和他认识的女子,超不过五根手指,可他从没有见过师兄和其中哪一个有过牵扯啊。
嗯……先排除本宗,除了师兄的徒弟他还真没和其他女子说过话。
难不成是宣玉宗的扶摇仙子?记得师兄和她曾在一次宴会上交流过几句,虽然全都是修仙问题。
顾邬实在想不出来,“师兄,到底是谁啊?”
时晏顿了一下,才开口道,“苏荷。”
“噢~原来是……什么!”
顾邬这次直接连桌子都掀翻了,他猜来猜去,居然率先把正确答案排除了!
不对,这不是正确答案排除的问题,而是……关键是他们是师徒啊!
顾邬简直都快要不认识时晏了。
这还是他那又冷又狂的人间理想小师兄吗?
“师……”
顾邬的“师兄”还没喊出口,那边时晏又开口,“我与她已有了肌肤之亲。”
顾邬:“!”
杀了他吧,就现在!
他以为时晏只是思想上鬼迷心窍,像他这样高风亮节的小仙男是不会做出出格之举,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却没想到啊!
听着时晏泛着骄傲和甜蜜泡泡的语气,顾邬只觉得头疼不已。
原本整个扶仙宗最让他放心也最让他信赖和能够依靠的人却没想到能给他搞出这么大的事。
顾邬被时晏放出的雷给炸的不轻,他皱着眉朝时晏看过去,只是随口一说,“你别跟我说你们有个孩子。”
时晏挑挑眉,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看来近日你的占卜术有所精进。”
他笑意愈发浓烈,眼中的柔情一览无遗,“是的,她怀孕了,你要做叔叔了。”
顾邬:“!!!!!”
精进个鬼啊!我可谢谢您夸我?
顾邬一边气,还一边酸。
有道侣了不起啊?有孩子了不起啊?
他……
他妈的还真了不起!
修仙界男多女少,婚恋市场僧多肉少,他这都寡了几十年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师兄他可倒好,三天干完人家三年的事!
顾邬生无可恋,“还有瓜吗?”
猹都要累死了,可让孩子歇歇吧。
时晏瞧着他的模样,也有自责,可是最重要的还没说,他抿抿嘴,“她是魔。”
顾邬:“!!!!????”
顾邬这次真的被吓死了。
他面前坐着的人真的是师兄?是那个斩妖除魔的扶仙宗青玄真人?
时晏没有瞒着顾邬,是因为顾邬信得过,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退宗势必会招来修仙界的关注,而以往同他结仇或修仙界专门收集小道消息的万息阁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难保不会过来打探他的消息。
他会竭力护住苏荷的消息,即使用再多天材地宝遮掩住苏荷魔的气息,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应对突发状况。
他的身份和苏荷的身份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定会连累到扶仙宗的名声,这件事顾邬作为宗主有权知晓真相。
而另一方面,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顾邬为人如何他知之甚笃,他不想瞒着顾邬,也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成亲生子本是可以宣告天下的喜事,可现在他不可以大肆宣扬,因为要保护好苏荷,可他私心里还是想让自己亲近的人知道苏荷的存在。
名分这个东西,于修仙之人而言或许并不那么重要,可他不想委屈了苏荷。
第九十七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十三)
顾邬看到时晏眼里的坚毅,叹了口气,“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怎么办。”
他幽怨地看了眼时晏,虽然有埋怨却并没有不赞同,认真地开口道,“师兄,我从不信奉魔皆天生坏种的教条,万物有灵,生性良善。”
顾邬微微一笑,“这还是师尊教给我们的道理。”
时晏同样报之一笑,眼中有怀念,“师尊大智。”
“是啊,也不知道师尊他老人家和师娘到哪里隐世了,要是让师尊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怕不是要把假牙惊出来。”
时晏随手捏诀,在顾邬头上敲了一下,“不可妄议。”
顾邬撇撇嘴,“你赶紧退宗吧你,你退了我就是修仙界第一人了!”
时晏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顾邬嘴上说着时晏赶紧走,但心里是不舍的。
修仙者并不是断情绝爱,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在诸如面对离别等事情上更能把控好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与师兄此次一别,二人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他也不会开口挽留,或者询问他的去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师兄能毫无保留地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他,他已经很感动了。
“孩子满月时来喝喜酒。”
时晏风轻云淡地留下一句话,顾邬眼睛一亮,“师……”
同样是一句“师兄”没喊完,又听到时晏说,“记得把月下石带着,我想用那个给孩子雕个玉佩。”
顾邬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好家伙你可真敢要啊。扶仙宗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你就这么随随随便给你娃雕玉佩?
老祖宗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人可以不来,月下石别忘了。”
顾邬:“???”
嗯?那我走?
他看着时晏的背影,觉得一会儿那十九鞭醒神鞭可以打得重一些。
修真界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扶仙宗的青玄真人退出了修真界!
这还不算完,青玄真人退出修仙界的原因居然是爱上了一个凡尘女子!
甚至,他还为了这名女子生生挨下十九醒神鞭,而后入了凡尘,和那女子厮守终生。
这个消息一出,修真界上下哗然。
有褒有贬,有艳羡有轻蔑,还有好多人好奇那女子究竟是何等人间蛊王,才能拿下青玄真人这一朵高岭之花,但这一切和隐入凡尘的阎芜时晏都没有了关系。
胡云巷的最深处,院门紧闭,阎芜坐在床边的矮榻上看着闲书。
时晏凑了过来,和她贴贴,耳尖红红的,眼尾也泛着红,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美得雌雄莫辨。
时晏是前些时日回来的,他一进门阎芜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阎芜当下就皱了眉,后者弯弯唇角,像是没事人一样缠上她的腰,“我回来了。”
当时阎芜还有些不习惯时晏动不动就抱她的臭毛病,身子动了动,却在瞥见他沾了血迹的后背时没再动弹,“身上怎么回事?”
时晏微微扭头,看到阎芜看向他身后的视线,抿抿嘴,明明来之前都换了两身衣服了,还贴了消味符,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不知道的是阎芜因为怀孕的缘故嗅觉变得很灵敏,这段时间一点儿荤腥也沾不得。
时晏含糊其辞,“无妨,小伤。”
阎芜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他被看的心虚,才把退宗真正的流程讲给她听。
时晏扯扯她的袖子,“你不必担心,顾邬亲自执刑,他有分寸的。”
阎芜脸色还是没好,她有些生气,也不知道到底气什么,是气时晏没告诉她,还是气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时晏靠在她的颈窝,蹭了蹭,奶呼呼地哼唧两声,“疼。”
阎芜的气莫名其妙地就全消了,被哄着给他上药。
时晏则是偷偷笑了笑。
在人魔交界处他就已经发现了,夫人她最受不来他撒娇,也最喜欢他撒娇。
阎芜习惯了时晏的黏人,任由他和自己贴贴,一边翻书一边问道,“怎么了?”
时晏又蹭了蹭她的脸颊,小声地问道,“上次你说的补偿还作数吗?”
阎芜思考了一下,哦,他是说上次在巷口的那个补偿吧?
她瞥了眼在她旁边扭得像个蛆一样的时晏,有意逗他,“什么?什么补偿?”
时晏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抬起头,黑眸睁得大大的,“就是胡云巷的时候!”
什么青玄真人?就这?奶呼呼的,怎么斩妖除魔?靠可爱吗?
阎芜要被在她面前的时晏可爱死了。
她忍住笑,“什么胡云巷口?我不记得了。”
时晏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出来她是在逗自己,低笑一声,倒是又有了几分当初矜贵的仙人模样。
他一把搂住阎芜的腰,“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阎芜没说话,笑出了声。
时晏很喜欢和她贴贴,更喜欢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耳尖又红了,眼尾处愈发殷红,他靠在阎芜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以后,在……叫我师尊……”
???
阎芜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他妈是付费才能看的内容,他想什么呢他!
时晏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像个大型狗狗,“夫人……”
阎芜握着手的书紧了紧,义正言辞道,“不行,这样不好,你思想健康一点儿。”
时晏不依不饶,最后嗷呜一口轻轻咬了咬阎芜的耳垂,“伤口疼,要夫人叫师尊才能好。”
阎芜真的就觉得离大谱。
当初那个清冷高贵的师尊呢?这他妈怎么变成奶狗了?
可她偏偏就吃这一套。
她实在受不了时晏哼唧唧,无奈地放下书,“师尊,别闹了。”
时晏一下子把人扑到矮榻上,低笑一声,“真好听,要是能在……”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就更好听了。”
阎芜:“……”
“起来,别压着孩子。”
时晏被阎芜赶到一边,颇为幽怨地看了眼她的肚子,早知道就不要留了,还没出来就要和他争宠。
心里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屁颠屁颠地去给阎芜熬汤喝去了。
阎芜算着日子,也快要临盆了。
她这些日子挺焦虑的,明明轮回境的惩罚她都挺过来了,但对于生孩子她还是有些恐惧。
而时晏比她更焦虑。
书房里全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医书,阎芜有一次闲的无聊翻了翻,不仅有人生产,还有动物生产,包括产后护理。
她知道时晏把她哄睡后,都是拿着书看一夜,这劲头比起现代面临高考考研的学子也不遑多让。
第九十八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十四)
时晏正把熬好的汤端到阎芜面前,收到了顾邬的飞信。
“师兄,人魔交界处查到了苏荷的踪迹,怀疑苏荷勾结魔界,那群老匹夫又要搞幺蛾子了。”
他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给顾邬回信过去,相约见一面。
时晏刚抬起头,就对上了阎芜的视线。
他原本还不准备把这件烦心事告诉阎芜,但现在对上她通透的眸子,又觉得不该瞒着她。
时晏拿着勺子舀起补汤,轻轻吹了吹,送到阎芜嘴边,“顾邬来信了。”
阎芜咽下口中的汤,时晏煮的汤很鲜,她挺爱喝,“说什么?”
“他说,有人在人魔交界处查到了我们的小木屋,修仙界怀疑你勾结魔界。我一会儿去和他见一面。”
阎芜淡定地很,“哦。”
时晏看她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轻声问道,“不生气吗?”
她又喝了口汤,“生什么气?我又没做过,再说了,我就是魔啊。”
阎芜一挑眉,“现在勾结魔界的应该是你吧,师尊?”
时晏嘴角扬起笑容,“夫人说的对,但不是勾结,是我心甘情愿。”
阎芜也笑了。
喝过汤后,阎芜犯困,时晏陪着她,等她睡着才离开去赴约。
时晏来的时候,顾邬已经到了,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甩着柳枝,逗弄河里的小鱼小虾。
“子清。”
听到时晏的声音,顾邬把柳枝收起来,站了起来,“师兄。”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于二人而言还不如一次闭关的时间久,顾邬也没和时晏寒暄,开篇就把近来发生的事说了。
修仙界不只扶仙宗一个宗门,还有其他六大门派。
其中佛宗不问世事,隐居山林,万息宗专注修仙娱乐,拓展商业业务,宣玉宗,也就是时晏表妹宋槿绵所在的宗门,同扶仙宗交好,宗内女子较多,追求修仙大成,不怎么掺和世事。
剩余的七剑宗、广器宗以思源宗为首抱团,都是老牌宗门,思想迂腐。
那些老匹夫在魔界入侵的时候一个个怂的跟鹌鹑一样,现在天下太平了,又开始追根溯源,非要找出这场祸事的开端。
找来找去没在宗门找到什么,又开始阴谋论,说这个有卧底,那个有间谍。
说白了,还不是想趁这次机会扳倒自己的对家,顾邬都懒得戳破他们。
扶仙宗每次都是看戏的那一个,这些时日宗内的瓜子消耗得都多了。
可不知道是哪个仙人板板,闲得蛋疼去人魔交界处的森林走了一圈,发现了染有苏荷气息的木屋。
回来在七大宗门的会议上一说,先说发现,最后才说了怀疑对象。
好家伙,顾邬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还想着是哪家房塌了,正准备拿出瓜子,结果没想到是他自己家的房。
他当即就派人出去查了,结果证实确实是苏荷无疑,还染了魔气。
但苏荷已经退出扶仙宗,这件事对扶仙宗的影响可大可小。
其他宗门不敢对扶仙宗怎么样,但也想着能多从扶仙宗分点资源也好,所以卯足了劲把苏荷勾结魔界这屎盆子朝扶仙宗扣。
顾邬自然不乐意。
最后一看捞不着便宜,废了这么些劲,该拿的也拿了,该干的也干了,其他几个宗门一合计,那就以苏荷勾结魔界理应处死结束吧。
顾邬对此秉持不参与不评论的态度。
但是他又是唯一一个知道师兄和苏荷的事情的人,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过来问问。
“师兄,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群老匹夫,自诩名门正道,可是有时候做出来的事可真不敢让人恭维!”
顾邬的话也正是时晏所想的。
夫人现在怀着孕,又接近临盆,不宜动气,这个档口不适合出面迎战。
顾邬提议道,“要不你们避一避吧?我相信你,不信他们,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适合迎战,先不说苏荷怀着孕,你还受着伤呢,要证明清白最起码也要等到你们把孩子安顿好了。”
时晏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可是为什么只能这样?就因为她是魔吗?
因为她是魔,所以必须承受世人的污蔑不得还口?
因为她是魔,所以修仙界容她不下?
这是什么道理!
人分好坏,魔同样也分,只不过所修之道不同就要如此仇视吗?
时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痛恨这个无论是修仙界还是人间都默认的潜规则。
这时,他手心一热,脸色变得不好看。
这是他和阎芜之间的安危关联,现在发出预警,说明阎芜有危险。
顾邬知道这个,现在看到时晏黑着脸急忙施展缩地成寸赶往胡云巷的模样,放心不下,赶忙跟了上去。
短短几瞬,时晏回到胡云巷最深处的小院里。
院门大开,里面狼藉一片,明显有打斗的痕迹,原本应该睡在内间的阎芜不见了踪影,甚至地上还有一大滩血。
时晏瞳孔一紧,血是阎芜的。
顾邬跟在时晏身边,脸色不好看。
他在他身上发现了千里引,这是一个高阶跟踪药器,无色无味,更没有法术波动,并且需要提前在想要跟踪的人身上种下,三日后才会生效。
有人料定了他会先来找师兄,在他身上种下千里引,而后顺着时晏,一路摸到了苏荷的住所,掳走了苏荷。
这样一来,他被迫站到了那些老匹夫的一边,师兄会信他是无辜的吗?
可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已经成了计划中的一环。
“师兄,我……”
时晏看到了顾邬在他自己身上搜出来的已经失效的千里引,抬手制止了顾邬的话,“无论你是不是站在那些自诩正道的那些人那边,现在都不重要,我只想找到我的夫人。”
他的面色冷峻,仔细看来,眼睛里还有丝丝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狠戾。
顾邬闭嘴了。
他仔细回想前三日同谁接触过,但是毫无头绪,毕竟这些天动不动就开宗门会议,有机可乘的人太多了。
时晏拿起顾邬手中已经失效的千里引,从那上面,他闻到了淡淡的青竹味。
他微微眯眸,声音平淡,“思源宗。”
思源宗通往地牢的路上,阎芜被颠醒了。
平坦的小腹还在坠坠地泛着疼,时刻提醒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第九十九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十五)
阎芜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阴影,她的心里很乱。
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消逝,她却护不住……难道就因为她是魔,所以连孩子都是错误的存在吗?
怪不得啊,怪不得没有一个玄幻世界可以长久地留存下去,不懂得求同存异容纳百川的世界怎么会长久?
她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重,那些所谓正道的人给她下的药慢慢失效。
“不好,她醒了!”
其中一个押送她的弟子注意到阎芜的异动,立刻要催动她身上的缚魔索,但已经来不及了。
阎芜挣脱了捆绑在她身上的缚魔索,黑眸里隐隐有红光涌动。
其实原主的修炼很废,但她还是用尽了全力朝着向她挥剑的弟子打过去。
她手下微微用力,毫不留情地拧断了那人的脖子。
剩下一个弟子被她打伤在地,阎芜微微抬手,那名弟子的佩剑悬在半空中,就要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破空而来,“卑鄙魔物,你居然如此猖狂!”
同时半空中的飞剑被一道玄力打了出去,阎芜受到反噬,原本就因为失去孩子魔力半失的身体更虚弱,嘴角溢出血来。
阎芜抬眼看去,一群仙风道骨的人破空而来,面上是无比的正义。
她嗤笑一声,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论卑鄙,论猖狂,何人比得过你们思源宗?”
一群人气得脸色都变了,“你!”
“魔物就是魔物,该死!”
玄力朝着阎芜打来,阎芜没动,另一道熟悉的玄力将其挡下,同时一道身影落在阎芜身前。
阎芜抬眼看过去,是时晏。
时晏先去探查阎芜的情况,显然她不是太好,“夫人……”
阎芜听着他的话,能听出来他的心疼和自责,她对上他的眼神,“孩子,没了。”
时晏看着她隐隐变红的眼眸,喉头一哽。
阎芜伸手指指地上的那个弟子,“因为他,我要杀了他。”
她的话很平静,但时晏就是听到了委屈,他手微微一抬,青白剑出鞘,地上的弟子失去了生息。
周围的人大受震憾,连阎芜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时晏会这样果断地杀人。
思源宗的宗主源微真人是个鹤发老人,显得严肃又古板,“青玄真人,你竟要与魔物为伍,你是忘记了当初你在天地共主面前发的誓了吗?”
时晏的脊背挺得很直,站在阎芜身前,完全护住她。
他神情坚毅,一字一句地说道,“时晏从未忘记过自己发的誓,也一直在践行。”
源微真人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皱着眉,“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要是真的没有违反过你的誓言,你现在就应该拿起手边的剑杀了你身后的魔物!”
时晏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的话铿锵有力,“她是我时晏的妻子,不是肮脏的魔物。”
“什么?!”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当初青玄真人为了一个女子甘愿受十九醒神鞭退出宗门,同那名女子在人间成亲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有所耳闻,但谁也不知道那名女子竟然是苏荷!
青玄真人名义上的弟子,更遑论她还是魅魔!
源微真人面色一言难尽,他从前还是很看好时晏这个小辈的,可现在……
“你……你这是……造孽啊!”
时晏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魔不错,可她从来没有勾结魔界,也从来没有残害生灵。”
“话谁都可以说,那谁能证明她没有去过人魔交界处,那残落在森林里的东西分明就是这魔女的东西!”
时晏面不改色,“我能证明。”
“如何证明?”
“当时我也在人魔交界处,我同夫人暂居于此。”
“!”
他的话无异于惊天地雷,又让在场的所有人议论纷纷。
曾几何时,青玄真人是无数修仙者仰望的存在,他高风亮节,有君子之风,又修为深厚,是所有人的楷模。
可是现在一个瓜又一个瓜扔出来,人们震惊的同时又觉得难以接受,他们修仙界代表正义的符号就这样被打破了。
“这……青玄真人怎么变得如此……”
“没想到高风亮节的青玄真人竟是如此好色之人!”
“他与魔物混在一起,怕不是也入魔了吧?”
“……”
诸如此类的话源源不断地传到顾邬的耳中,顾邬脸色不好,“同为修仙之人,你们怎能胡说八道!”
时晏拉住撸着袖子就要下场亲自撕的顾邬,他堂堂一宗宗主做这种事情实在不合乎礼仪,况且他人言语还成不了伤他的利器。
源微真人看向顾邬,“顾宗主,你难道要与魔物为伍吗?”
顾邬轻嗤一声,反手拿出千里引,“这下在我身上的千里引,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该干的事吗?”
看到千里引,源微真人有些惊讶,却没有意外,他不赞同地朝身后某个方向隐蔽地看了一眼,“顾宗主不要血口喷人。”
顾邬和时晏没有错过他的这一眼。
而源微真人身后的某个男人默默隐在人群中,看向时晏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他和时晏本是同级修仙,在某次宗门大比上,他输给了时晏,作为思源宗一直备受尊崇的天才,他怎能甘心!
何况,思源宗的宗主源微真人还是他的爷爷,他这一个关系户,当时上下都打点好了,只等着拿冠军,可是时晏这个不长眼的,偏生和他作对!
该死!
梁权看着时晏被人污蔑的样子得意地翘起嘴角,想不到吧,千里引是他下的,人魔交界处也是他去的。
他可真要感谢苏荷这个人间蛊王,谢谢她能把时晏迷得要死要活,不然他也没有机会把时晏搞死了。
梁权隐在人群中,声音不大也不小,“和魔物混在一起的人怎配在修仙界?就该处死他!”
却没想到旁边的人奇怪地说道,“青玄真人已经退出修仙界了啊。”
梁权一梗,妈的!这是哪个峰的弟子?回头一定要他爷爷把那个峰的长老的月俸扣了!
“退出修仙界那更危险啊!青玄真人修为高深,要是投了魔界,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梁权微微勾唇,赞赏地看了眼他花钱雇来的托,不错,回去加工钱!
第一百章 师傅他清冷又狂(十六)
这样的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都坚定了信心,“杀了青玄,杀了魔物!”
源微没有阻止,时晏发现了千里引,顾邬他动不了,但时晏……他可以杀了。
人群的呼喊声越来越高昂,顾邬气急败坏,“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晏禁言了,甚至连动作都被缚住。
时晏知道今天这一战难以避免,但他不能够连累顾邬,连累扶仙宗。
源微真人似有遗憾地摇摇头,“罢罢罢,既然你执迷不悟要与魔物为伍,老夫只能替天行道,以防今后天下大乱。”
时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他嗤笑一声,“名门正派……还好我退的及时,不然还在这虚假的正义中挣扎。”
阎芜看着时晏的背影,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没有任何感觉,这一瞬间,奶呼呼的时晏似乎站起来了。
怎么说呢?这种完全被人信任和保护的感觉不是能用语言形容的。
源微真人冷哼一声,率先出击。
正派以多打少不叫欺负弱小,那叫战术,那叫正义。
时晏和阎芜再怎么厉害,也受不住人海战术,更何况源微真人祭出了他的绝门法器燃火,显然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若是时晏未受十九醒神鞭,阎芜没有受伤,那对上源微真人还有胜算,可惜现在两个人只能被燃火困在中央。
漫天的火光中,时晏将阎芜用拥在怀里,他的墨发在风中飞扬,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
阎芜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时晏……”
听到阎芜有些哽咽的声音,时晏扬起一个微笑,“无事,别担心。”
听到他安慰的声音,阎芜的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她又喊了一遍,“时晏……”
时晏伸出手轻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那双黑眸里依旧盛满了她,“乖,不要怕,我一直在。”
他紧紧拥着阎芜,语气宛若平常,“夫人,你瞧这周围的火光像不像人间成亲时铺天的红绸和洞房时的花烛?”
热浪翻滚,花光冲天,确有几分像,甚至比那更为夺目。
“你听,他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像不像贺喜的宾客?”
外围那些仙宗弟子的议论声,甚至顾邬着急的哼哼唧唧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的有成亲的氛围。
时晏将视线移至阎芜的脸上,“我还欠你一个结侣仪式,”
阎芜眼眶一热,眼里氤氲的雾气变成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时晏……”
他的术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已经出现了裂纹。
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生未能白首,死尚可同穴。”
时晏深深地望着阎芜,似要看到她的灵魂,“我知道,苏荷是你,但你不是苏荷。”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
他知道,所以他从来不叫她苏荷,只称她为夫人。
他对她的喜欢来的莫名其妙,他根本找不到缘由,但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是她。
防火的术法在这一刻失效,火舌瞬间卷上时晏的衣袍,他在火焰中逐渐消散,最后他看着阎芜震惊又朦胧的泪眼,微微一笑,“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身上的火越烧越烫,没了时晏的遮挡,阎芜的身体逐渐被火焰侵蚀。
她看着时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阎芜。”
阎芜……
时晏恍若想起什么,眼神变了,似有爱却又夹杂着其他,复杂繁复,阎芜一时读不懂。
他开口只说了两个字,“殿下……”
话音未落,他在火焰中化作灰烬。
——“殿下,你不记得我了吗?”
——“阿芜,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殿下,我叫……”
“褚喻!”
阎芜叫出这个名字,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苏荷,这里是那片星海,也就是轮回境的初始之地。
星海里一切如常,只是那只小白狗的眉心中没入了一丝光亮,滚到阎芜怀里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阎芜看着沉睡的小白狗,失去了千百年的感受和记忆卷土重来,“阿喻……”
她的记忆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恢复,她也终于想起来因何跳入轮回境。
为了赎罪,为了救人。
她捂上心口的位置,那颗跳动的红色心脏里温养着她最亏欠也最想重新爱过的人的残缺灵魂。
怪不得在上个世界里,她的心脏会对时晏产生莫名的兴奋,那是他残缺的灵魂遇到同源碎片时发出的信号。
也明白了,为什么时晏说苏荷是她,而她不是苏荷。
因为轮回境的惩罚,她将要附身的身体只是一具按照气运蓝图生活的躯壳,这整个世界只有在她进入以后才会真正运转。
而这具躯体的心愿不过是气运蓝图编制好的程序。
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终于不再模糊,他的眉眼渐渐清晰,那是阎芜永生也无法忘记的面容。
六界人人都知,天帝幼子褚喻清冷高贵,善恶分明,只有阎芜知道,这个被评为六界高岭之花之首的小仙男在情事上有多么纯白羞涩。
阎芜苦笑一声,他确实善良,不然也不会被她骗的连神魂都消散在六界之间。
当初褚喻的神魂消散,她跳入轮回境不仅是她自我惩罚,更重要的是想要动用地府禁术拯救褚喻。
轮回境是三千世界的幻影,但传说轮回境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无论是人还是神,六界生灵均能在轮回境中得以涅槃重生。
只要她通过轮回境的考验,收集到他的每一个灵魂碎片,得到轮回境的认可,就能拼凑好褚喻的灵魂。
因为她有褚喻的心头血,才得以将他最后一抹消散在六界间的灵魂温养在她的心脏里。
而轮回境里的这只小白狗也在收集褚喻的灵魂碎片,这难道就是轮回境在慢慢重组褚喻的神魂吗?
阎芜有些激动,这说明轮回境的传说是真的,地府禁术也是真的!
褚喻真的可以涅槃重生!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片刻又有些惆怅。
若是褚喻复活后,还会记得她吗?
阎芜看着小白狗,她不希望褚喻记得那个渣又混账的自己,却也希望他能记得自己。
想起来时晏最后的那个眼神,她笃定他当时记起来了,所以那是对她的恨吗?
阎芜垂眸,掩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她把所有心思压在心底,不再去想。
她与褚喻,谈今后如何为时尚早,现在她应该先去有他的世界,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阎芜温柔地摸摸小白狗的毛发,“阿喻,等我……”
她不再耽搁时间,手指轻点腰间的映道铛,选定了下一个世界。
第一百零一章 小兔子乖乖(一)
“你疼吗?”
阎芜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一个略有些紧张的少年声音。
这是一个山洞,看起来有些原始的感觉,她躺在石床上,最角落里还有一堆干草,干草上坐着一个兔耳少年。
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垂耳兔,耳朵是灰色的,乖乖地垂在头发两侧,眼睛红红的,像是红宝石般晶莹剔透,带着少年的纯净感,怯生生地偷偷望着阎芜。
褚喻。
阎芜一眼便看出来这只小兔子是褚喻,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想要见的人。
她正想和这世界的褚喻说话,脑海中原主的记忆和映道铛中原主的气运蓝图一同传了过来。
这是一个兽人世界,分为不同的部落,原身雾珂是银狼部落的前狼王,也是近些年来唯一一个雌性狼王。
但是这个狼王王座没坐多久,就被更有能力的奸臣篡位了。
说实话,原主并不适合狼王这个位置,她的能力确实没有现在在位的奸臣布达有能力,但是布达确实也是个合格的奸臣,对她这个前狼王表面上恭敬,实际上竭尽能力打压羞辱。
银狼部落的狼王是推举有能力的勇士继任,原主能够继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前狼王,她属于世袭,但原主作为一个雌性银狼,确实也是很突出了。
布达是部落里的勇士,原本也是最有能力胜任狼王之位的继承人,但因为原主非要做狼王新鲜一下,才失去了这个位置。
他看着银狼部落在原主的带领下并没有愈发强大,甚至还在衰退时,就萌生了篡位的意图。
布达是个合格的权谋家,在某次狩猎时设计让原主被抓伤,以至于失去了狩猎的能力,任何一个部落都不会接受一个没有狩猎能力的首领。
布达顺理成章成为了银狼部落的首领,而原主成为了前狼王,布达在明面上并没有对原主发难,反而对她百般好,原主的任何无理要求他都会耐心回应。
久而久之,银狼部落的居民对她越来越不满,也再也没有人愿意去关注她。
布达的目的达到了,他甚至以为了原主好的名义答应了灰兔部落的联姻。
然而,灰兔部落的首领为了讨好布达,送来的新郎是灰兔部落出了名的傻子。
布达很满意,把原主和新来的灰兔傻子赶到部落最偏僻的地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依照气运蓝图,原主会在这个冬季死去,并被森林里的猛兽分尸。
阎芜消化完所有的记忆,只觉得轮回境的气运蓝图对她是真的恶意满满,什么无脑人设都往她身上安。
但是……无论怎样,能遇见褚喻就是最幸运的眷顾。
兔耳少年眨着红彤彤的眼睛,看阎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大着胆子问道,“你疼吗?”
阎芜看向自己的手,因为布达的陷害,这具身体的手被折断了,现在还没有接上,这点儿疼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是此刻,阎芜不介意在褚喻面前稍稍示弱,不是说会撒娇的女孩子都很惹人疼吗?
她看向他,声音刻意放软,“疼。”
而角落里的少年奇怪地眨眨眼,“你声音好奇怪,嗓子也疼吗?”
阎芜:“……”
很好,她就不适合这种甜妹路线。
阎芜不再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轻咳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兔耳少年乖乖地回答,“阿灰。”
阎芜默默念了一遍,“你的大名呢?”
阿灰眨眨眼,“就叫阿灰,部落里的人都这样叫我的。”
阎芜有些心疼了,阿喻这世界是什么小可怜啊,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小可怜阿灰好奇地看着阎芜,“你叫什么啊?”
阎芜被他盛满好奇的眼睛看得有些想笑,尤其他那毛茸茸的长耳朵还一动一动的,真可爱。
她轻轻一笑,“我叫雾珂。”
阿灰看着她的笑容,心底来到新环境对新的事物的戒备心消散了,这只狼看起来好像是个好人,会对他露出这种温柔的笑。
他们说她以后就是他的妻子了,妻子是什么阿灰不太懂,但是好像是要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还要一起吃饭。
阿灰其实是不太开心的,他不想和陌生的人睡同一张床,也不想把好吃的分给不喜欢的人。
可是等他来到这里,看到受伤的阎芜,又觉得她有些可怜,比自己还可怜。
那这样的话,分给她一些好吃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接受。
想到好吃的,阿灰肚子叫了。
他一大早上天还没亮就被人带着来到了银狼部落,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部落里的人跟他说在银狼部落娶妻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他才来的。
可是现在已经到饭点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送饭呢?
阎芜听到了阿灰的肚子在叫,后者的耳朵随着肚子叫而动了一下。
怪可爱的。
可是现在原主这个破落的山洞里已经没任何吃的了。
“饿了?”
听到阎芜的问话,阿灰点点头,红彤彤的眼睛带着疑惑,“为什么还没有人送饭?他们说有人送饭的。”
阎芜明了,原来这小傻子是因为食物才来这里,不过兔子不是吃草吗?难道他在灰兔部落连草都吃不上?
她更心疼阿灰了。
想当初褚喻身为仙界天帝幼子哪有这种吃不饱还受人欺负的时刻。
阎芜试着动了动身体,可以走,全身上下其实只有左胳膊是断的,还有脖子处有一道抓伤,因为处理得不及时,有些发炎。
她看向坐在草堆上的阿灰,“你乖乖在这待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阎芜没有说没人给他们送饭,这么复杂的事情这小傻子也不太懂。
阿灰眨眨眼,指指她的脖子,“可是你受伤了,我去吧。”
阎芜这才明白,原来他看见的是她脖子处的伤,而没有发现手上的伤。
她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顺便去拿药,你不知道地方。别乱跑。”
阿灰被说服了,乖乖地坐在干草上,红色的眸子里盛满了认真,“阿灰不乱跑。”
阎芜得到他的保证,才往山洞外面走去。
这个山洞确实很偏僻,离银狼部落很远,在森林的边缘,而部落的位置一般都会建在平原地带。
不过,离森林近也不是没有好处。
虽然是原始社会,但大自然里有很多丰富的资源,足够阎芜靠着这些把她和阿灰养活。
第一百零二章 小兔子乖乖(二)
她先在山洞周围逛了一圈,确保没有大型猛兽出没的痕迹,才往森林深处走去。
走出去离山洞有一段距离后,阎芜先把自己的胳膊接上了,因为断的时间有些久,现在又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估计会落下病根。
但可以在森林里找找,这里应该有不少中草药,或许管用。
阎芜往森林里走了走,还真发现了不少东西。
不知道天道怎么构思这个兽人社会的,阎芜在森林里发现了红薯、土豆,还有一种有咸味的锯齿状叶子,可以当做盐来用。
红薯和土豆和现代社会的红薯土豆差不多,只是个头要更大一些。
阎芜会做饭,但是做的不太好。
在恢复记忆之后,她这些年穿越过的世界也逐渐清晰起来,她大概记得自己都穿过什么样的世界,只是太久远的世界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忆起来。
她记得自己在现代社会做的饭,有现代各种调味品的加持,味道还算不错,但是在没有很多调味料的古代的话……味道稍差一些,但还能入口。
但是现在连个锅都没有,不太好搞。
阎芜在森林里逛了一圈,惊喜地发现这里还有竹子,只是竹子长得有些高大,不过用来做竹碗绰绰有余。
不过该怎么把这竹子砍下来也是个问题。
原主伤的是左手,刚刚阎芜勉强把胳膊接上了,但是现在还不能使劲。
阎芜大概记下竹林的位置,决定先在周围找找草药之类的。
不得不说,原始森林真的是个宝藏。
阎芜找到了透骨草、伸筋草、三七等一堆草药,先凑和着给自己外敷了一下,撕下身上一小截的兽皮把左手包扎好。
今天来不及做什么好吃的,阎芜循着记忆里刚刚见过红薯和土豆的地方走去。
她挖了几个红薯和土豆,准备回来烤一烤。
阎芜回来的时候,阿灰还在干草堆上乖乖坐着。
听到阎芜的脚步声,他灰色的长耳朵向后动了动,红眼睛朝阎芜的方向看过去。
阎芜把用兽皮裹着的红薯和土豆单手倒在地上,她刚刚在外面不远处发现了一条小溪,刚好可以用来洗红薯和土豆。
但是她单手操作不太方便,只能回来求助阿灰。
阿灰看着地上的红薯,眼睛都亮了,“甜甜瓜!”
阎芜一挑眉,在原主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个东西,因为在兽人的认知里,地底下挖出来的带着泥土的东西一定不好吃。
可是阿灰怎么知道?
“你认识它?你吃过?”
阿灰点点头,耳朵兴奋地翘了翘,“我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在森林挖到过,它甜,好吃。”
他又有些苦恼,“但是我给部落里的人说它好吃,都没有人信。”
阎芜听得一愣,旋即有些心疼,他以前在部落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啊。
和众多兽人小说一样的设定,天道给予这个世界的设定也是兽人看重繁殖。
阿灰是与生俱来的痴傻,智商不高,在部落里没有人愿意和他组成家庭,他对于部落来说是一个累赘。
灰兔部落还算是比较平和的部落,没有做出把他丢弃的举动,只是待遇也不会好。
毕竟他没有捕猎技能,又不懂生活常识,部落里更没有人愿意和他相处。
阎芜忍不住摸摸他的耳朵,毛茸茸的耳朵手感很好,“我信你,它可以吃。”
阿灰从来没有被人摸过耳朵,感觉有些奇怪,他没有躲开,只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红。
听到阎芜的话,他很开心,从来没有人说信他的,眼睛弯成月牙,“它真的可以吃!”
阎芜也笑了,“对,不过要……”
她话还没说完,阿灰拿起地上的红薯,就要往嘴里塞。
原来他都直接这样塞的吗?
阎芜觉得自己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揣摩阿灰的想法,她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的举动。
在他充满疑惑的目光下,阎芜开口道,“红薯不是这样吃的。”
阿灰听到一个新奇的词,“红薯?”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红薯,又抬头看向阎芜,坚定地说道,“可是我之前就是这么吃的。”
阎芜叹了口气,“这上面有泥巴,吃了会肚子疼,我教给你新的吃法,好不好?”
阿灰抿抿嘴,“比这样吃还要好吃吗?”
“嗯,更好吃。”
在“更好吃”三个字的诱惑下,阿灰听从了阎芜的吩咐。
把红薯和土豆拿到小溪边洗干净,和阎芜一起在山洞周围捡了一些干柴,在她的指挥下挖了一个洞。
用原主身上的打火石生火,把干柴烧成炭,保持炭火燃烧的同时,增加干柴,等到柴火烧的七七八八,把洗干净的红薯和土豆一起放到了炭火上,用大块的石头把洞垒上,留些缝隙。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红薯和土豆便烤好了。
从红薯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阿灰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摞石头。
等到阎芜说可以吃的时候,他都顾不得烫,红薯在两只手之间扔来扔去,就是不放手。
阿灰乖乖听阎芜的话把外面一层皮剥掉,张口咬下里面黄澄澄的瓜芯,又香又甜的味道顿时在味蕾上炸开。
他的眼睛都亮了,一边瞪大眼睛一边嚼,垂在发侧的两只耳朵还一颤一颤的,可爱极了,
阎芜看的好笑又心酸,褚喻的灵魂碎片在这个世界太惨了,她可要好好保护他。
这个小傻子,还是个小吃货呢。
相比之下,烤土豆没有烤红薯那么惊艳,阿灰没吃几个,都进了阎芜的肚子。
吃饱之后,阿灰看着阎芜换药。
他很好奇这些绿绿的草,拿着就要往嘴里塞。
阎芜一个没拦住,让他把一株三七塞了进去。
阿灰皱着脸把三七全都咽了下去,耳朵蔫蔫的,“不好吃。”
阎芜哭笑不得,“这是草药,不能吃,用来治我的手。”
阿灰眨眨眼,不太明白阎芜的话,但也明白了这些草不能吃。
他乖乖地坐好,看着阎芜给自己上药。
阎芜单手操作不太方便,但也没多大困难,不一会儿就换好了。
折腾了那么久,天也黑了,山洞里只有一张石床,阎芜一直躺着。
第一百零三章 小兔子乖乖(三)
现在天黑了,阿灰乖乖坐在干草堆上,眼巴巴地看着阎芜。
阎芜拍拍石床的另一半,“上来睡吧。”
阿灰开心地弯弯眼眸,爬上了石床,但他还记得阎芜受伤的手,专门睡在了她没有受伤的一侧。
他觉得自己来成亲是对的,部落里的人说的真不错,他的妻子是个好人。
阿灰怀着这种开心的心情很快便沉沉睡去。
阎芜看着他的睡颜,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阎芜是被风吹醒的。
这个山洞不太大,但没有门,现在的天气已经接近初秋,一早一晚还是挺冷的。
她没有阿灰毛茸茸的长耳朵,没办法给自己取暖,外面的冷风顺着洞口吹过来,就把她吹醒了。
阎芜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起来又给自己换了一次药。
她是真的很想给这山洞装个门,但是符合这个山洞的门也只能是大石板了。
无论是现在残废的她还是小傻子阿灰,都做不到轻轻松松运个大石板回来。
根据原主的记忆里,兽人世界的冬季是很严寒的,若是没有足够的保暖措施和食物,很容易在冬季殒命。
换个住处迫在眉睫。
只是现在阎芜也想不到能去哪里,目前只能先改善一下自己和阿灰的生活,至少先吃饱。
阎芜换完药才发现阿灰揉着眼睛坐在床边看她换药已经好一会儿了。
她忍不住又撸了撸阿灰的耳朵,“醒了,去洗漱吧。”
阿灰乖乖点头,和阎芜一起到溪边做了个简单的洗漱。
早饭还是昨天的红薯和土豆,虽然凉了,但还不错,能够果腹。
吃过早饭后,阿灰和阎芜一起去森林里找食物。
有了阿灰这个四肢健全的劳动力,阎芜今天轻松多了。
她今天在溪边找到了这个世界独有的藤麻,这种植物生长在溪水边,白色,韧劲十足,可以直接用来编草筐。
在出发前,阎芜教给阿灰编筐子,勉强编了一个能用的,背在了身上。
阿灰对自己第一次编出来的筐子很喜欢,耳朵都翘了好几次。
阎芜带着阿灰没往太深的地方走,他们在森林里像是寻宝一样,发现了很多东西。
这森林里的灵芝都算是随处可见的东西,要是换个时代,阎芜都可以用这玩意儿发家了。
可惜在这个时代也只能拿回去自己补补身子治治病了。
阎芜发现了豆角,是那种加长版的豆角,还有野生花生和花椒。
她越逛越觉得自己好像在逛什么大型农家乐采摘园,这菜园……森林里长满了各色各样的菜。
他们把筐子装得满满的,才打道回府。
阎芜和阿灰刚走到山洞不远处,就看见几个陌生人站在他们的洞门口,看打扮正是银狼部落的兽人。
阿灰正要往前走,阎芜拉住他。
阿灰疑惑地回头看着她,“唔?”
阎芜拉着阿灰躲在树后面,示意他不要说话,“我们玩个游戏,好吗?”
阿灰眨眨眼,很有兴趣,“什么游戏?”
阎芜摸摸他的长耳朵,“这个游戏就是在我不喊之前,你要闭上眼睛乖乖待在原地,不准出声,要是动了的话,就算输哦。”
她微微一笑,“输了的话,今天就不可以吃甜甜的红薯了。”
阿灰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火红的眼珠里燃起斗志,捂住嘴巴,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阎芜收起脸上的笑意,悄声靠近山洞。
其中一个兽人说道,“那残废去哪了?不会是被山里的野兽吃了吧?”
另一个兽人反驳道,“不可能,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野兽的味道,她肯定还活着。”
最瘦的男性兽人一脚踢翻了山洞门口的少量红薯,“她一个残废能跑哪里去?妈的!天天给老子找麻烦!”
第一个说话的兽人眼眸一转,跑到最瘦的兽人跟前,“老大,不然咱就说残废和傻子都死了吧?反正首领也不会来看,他根本都不在意这残废。”
最瘦的兽人看着那兽人,笑着拍拍他的脸,“我们亚啉,变聪明了啊……”
受到了老大的夸奖,被称为亚啉的男兽人受宠若惊,憨笑着答道,“嘿嘿,都是老大教得好。”
男兽人一下子变了脸,一巴掌扇在亚啉脸上,“你以为首领和这个残废一样吗?他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废物!”
亚啉捂着被打的侧脸,不敢再出声。
另一旁一直沉默的兽人平静地开口道,“不如向首领照旧汇报,我们加派人手去寻找前首领和傻子,找到后……”
兽人做了一个灭口的手势,“再向首领汇报,他们都死在了野兽口中。”
被称为老大的兽人勾起一抹邪笑,“莫图,这主意好啊。”
他拍拍莫图的肩膀,脸上似笑非笑,嘲讽意味颇浓,“老首领一定想不到吧,他临死前交代一定要照顾好他女儿的人居然第一个想要杀死他的女儿。”
莫图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只效忠权势。”
可镧斯听到这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擦擦眼角的泪,“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地方。莫图,你可比艾西拉识时务多了。”
随后,他勾起一抹笑容,“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他理理身上并不存在的衣褶,“我想,首领一定会很高兴我们银狼部落有你这个勇士。”
可镧斯迈出山洞,朝着山下走去。
等到可镧斯稍稍走远,亚啉拦住莫图,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憎恨和嫉妒,“莫图,你可真狡诈啊。刚换了主子就去巴结讨好,可真是条好狗。”
莫图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瞥了眼亚啉,语气平淡,“那也不如你会叫。”
亚啉气得向他挥拳,莫图一把接下,一下子把他甩开。
被甩开的亚啉气极反笑,“呵,莫图。你以为献个计就能让首领和老大完全接纳你吗?要知道部落里最忍受不了的是背叛,而你莫图,身上早就被贴上了叛徒的标签!”
他甩甩自己的手腕,“说起来你还不如你的妻子艾西拉,至少她为了老首领和残废死了,而你……”
第一百零四章 小兔子乖乖(四)
亚啉嘲讽一笑,“新首领一上任就倒戈,现在还要杀了自己的旧主子,不知道以后你还有没有脸去见已经到了兽神面前的老首领?”
莫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在新首领上任前就背叛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亚啉恼羞成怒,掐住莫图脖子就要挥拳,“你……”
“闹什么呢!还不快跟上来!”
走出一段距离的可镧斯怒斥道,亚啉不得已松开手,撞开莫图朝可镧斯追了过去。
莫图盯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眼中恨意翻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艾西拉的死,这些叛徒他早晚都要亲手杀掉!
等到三个兽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阎芜才走出来。
原主的记忆里这三个兽人均有印象,可镧斯是布达的左膀右臂,自布达还是部落勇士的时候就一直追随他。
亚啉是追随原主的一名普通兽人,在布达有了反叛之心后就归顺布达了。
而莫图,是原主父亲的心腹。原主父亲死前,将原主托付给了莫图,希望他能够保护原主,守住原主的首领之位。
他的妻子艾西拉算是看着原主长大的,在原主被废时,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下了原主的性命。
布达计划的原主参与的那场狩猎,不仅仅是原主受伤,部落也损失惨重。
部落里的人怒火中烧,失去亲人的兽人更是希望将原主杀了,以平息兽神怒火,保佑银狼部落永盛不衰。
艾西拉为了保护原主,自愿代替原主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想到原主记忆中的艾西拉,阎芜眼神冷了冷,那个女人是个可怜之人……
她不再想以前的事情,走到还在原地乖乖待着的阿灰面前,“阿灰,游戏结束了哦,你赢啦。”
阿灰睁开眼睛,开心地蹦了起来,“阿灰赢啦!”
他跟在阎芜身边背着草筐跑来跑去,阎芜看着他摇摇头,笑容满面。
入睡前,阎芜想着得弄口锅了,这些菜大都需要烹饪一下,不然她也不能生吃,而且天天吃烤红薯和烤土豆也会腻啊。
等到天亮的时候,阎芜和阿灰又吃了一顿红薯和土豆。
阿灰依旧吃得津津有味,阎芜有点腻了。
他们在溪边找到一块平坦的石板,并不大,阿灰一个人就可以搬得动。
阎芜让阿灰把这个石板搬到山洞门口处,这个石板挺像后世的平底锅,她觉得可以把它当做平底锅的平替。
只是现在还没有油,这个平底锅现在还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阎芜现在更想找到合适的锅,可以煮个汤之类的,现在红薯和土豆是足够的,能够支撑他们生活一段时间。
但是坐吃山空,只吃不种,红薯和土豆也会没有。
这个山洞并不是好的住处,阎芜不打算在这里定居。
先不说这里和银狼部落还有牵扯,这个山洞的地理位置也不适合居住。
就这两天的相处,阎芜觉得阿灰很乖,他虽然傻傻的,但并不任性。
阎芜让阿灰在山洞乖乖等着,她要去森林深处看一看。
阿灰乖乖地点头,阎芜还摘了些藤麻给他,让他编着玩。
阎芜摸索朝森林最深处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很好,路上没有遇到猛兽不说,还找到一个好地方。
这个地方在森林最深处,穿过一个石洞,里面像是另一个天地。
阎芜仔细探查过,这里没有猛兽出没的痕迹,也没有人居住的痕迹,甚至气候适宜,和森林外的冷根本不一样,更像是一个单独开辟的世外桃源。
阎芜猜想,这个地方大概是没有冬季的,因为森林外面已经是冷风过境,树木都开始变黄,但这里依旧绿草如茵。
这是一个好地方,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她觉得这里挺适合定居,就她和阿灰两个人。
到时候在这里盖一座小房子,在后面开辟一个小菜园,时不时出来打打猎,改善改善伙食,完美的隐居生活。
阎芜决定明天就要搬家,反正她和阿灰在山洞里的东西还不算太多,一趟就能搬得了。
她记住往这边的路,又找了些草药才回去。
等她回去的时候,天际铺满了火烧云,煞是好看。
阿灰正坐在山洞门口,火红的火烧云成为他的背景,认真地编着手中的藤麻。
阎芜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才坐到阿灰旁边。
阿灰做事情很专注,没有看阎芜,只看着手中的藤麻,暗自较劲。
阎芜也不打扰他,伸手拿过来一根藤麻,手指灵活地穿梭,一个小兔子隐隐成形。
一旁的阿灰渐渐被阎芜吸引过去,红彤彤的眼睛里闪着惊奇,“哇!”
阎芜把小兔子收了个尾,递到他面前。
阿灰开心地接过来,长耳朵动了动,“阿灰!是阿灰!”
阎芜笑着摸摸他的长耳朵,“嗯。喜欢吗?”
阿灰点点头,眼睛弯成月牙,少年的声音清朗,但语气却很稚嫩,“喜欢。”
真可爱啊,希望这个世界她的少年能够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翌日,阎芜带着阿灰把山洞里的所有家当拿着去了昨天发现的那个地方。
他们是真的很穷了,除了草筐和他们之前在森林里挖到的东西,就只有两张兽皮和打火石,一个草筐就全部拿走了。
就是可惜那个平底锅平替了,带不走。
不过之后应该会找到更好的。
阿灰是真的喜欢极了昨天阎芜给他编的小兔子,一路上背着草筐,拿着小兔子在阎芜身边跑来跑去。
走了一上午,阎芜和阿灰才来到昨天的地方。
看得出来,阿灰很喜欢这里,因为穿过山洞后,他看见一大片草地眼睛都在发光。
他在草地上跑了一大圈,最后跑到阎芜面前,额头沾着汗水打湿的头发,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我们要在这里住吗?”
阎芜替他擦擦额头的汗,“对,阿灰喜欢吗?”
少年兴奋地耳朵都抖了几下,“喜欢!”
说完又要跑,阎芜拉住他,让他把草筐先放下。
他乖乖放下,又迫不及待地在草地上撒欢。
阎芜任由他在草地上跑,这里没有危险,她也放心。
第一百零五章 小兔子乖乖(五)
在建起小房子之前,他们两个人可以先居住在那个石洞里。
但是石洞毕竟阴冷,还是尽早把房子盖起来为好。
阎芜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个儿子,要操心的事情真多。
索性虽然阿灰是个小傻子,但他是个可靠的劳动力。
她的手还没有好,现在还需要换药,好好休养,砍树这种体力活她干不了。
阎芜和阿灰这几日一起磨了两块石刀,砍小树还可以,粗壮的树不太可以。
他们两个人这些天执迷砍树,囤了一堆树。
阎芜挑挑拣拣,把适合盖房子的木头单独留下,其他可以的就晒干了当作柴火囤起来。
这个世界盖房子是个体力活,不像是上个世界,阎芜还可以用法术偷懒,这个世界是真的要实打实自己动手。
为了尽快住上房子,阎芜和阿灰一直在加班加点地盖,终于在外面的天气进入深冬之前,一个简陋的房子雏形成型了。
阎芜仿造古代木质房屋的榫卯结构作为建造手段,这种结构是十分牢固的。
现在只有一间房,阎芜也挺开心的,至少他们可以住上正常的房子了。
阎芜用剩下的大木头做了一张床,类似榻榻米,并不高,放在房间里面,又把唯二的兽皮铺在了上面。
她还和阿灰一起做了一张木头桌子,又搬来两个木墩当做凳子,这样子一来两个人有了简陋的餐桌。
她还在旁边先搭了一个简陋的厨房,用来做饭。
房子可以先停一停工,阎芜开始带着阿灰一起开辟小菜园。
其实阎芜还想做个浴桶,还想要衣服,但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解决吃饭问题。
盖房子这些天,他们两个人吃的最多的还是红薯和土豆,阎芜是真的吃吐了。
好在现在定居的这里温度很适宜,种菜还是很适宜的。
种地的工具,阎芜还是磨了石头,用来做锄头的平替。
经过这么长时间,阎芜的手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太重的东西还不能拿,不过正常的生活是没有问题了。
外面的天气已经变冷了,阎芜趁着最严寒的冬季还没有来,又去了森林几趟。
阎芜每去一次森林,每次都能刷新对这个森林的认知。
谁能想到她居然在这个森林里找到了甘蔗、黄豆和糯米。
天道到底是怎么设定这个世界的,阎芜已经懒得去深思了。
反正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天道做不到,下次她在溪水里就看到大闸蟹都不会惊讶。
这些原料加起来,阎芜就想起来一道小吃——红糖糍粑。
红糖的原料是甘蔗,含有95%左右的蔗糖,古法是将收割下来的甘蔗经过切碎碾压,压出来的汁液先去除泥土、细菌、纤维等杂质,接著以小火熬煮5~6小时,不断搅拌让水份慢慢的蒸发掉,使糖的浓度逐渐增高,高浓度的糖浆在冷却后会凝固成为固体块状的粗糖,也就是红糖砖,这样的传统做法保持了甘蔗原本的营养,同时也使红糖带有一股类似焦糖的特殊风味。
糍粑的做法各地不同,最简单的就是把糯米磨成粉兑上水然后揉成圆饼状蒸熟,不过味道可能没有直接把糯米蒸熟后手舂做成的糍粑好。
这些天阎芜也给家里添置了一些厨具,石锅和石板,说起来那个石板比之前的平替平底锅更好。
不过,现在做红糖糍粑勉强可以。
阿灰是个嗜甜的主,红糖糍粑他肯定会喜欢的。
阎芜决定回去给阿灰做红糖糍粑。
她在森林里跑了几趟,阿灰也跟着她跑,两个人一起拿回来好多东西。
除了之前的那些食物,阎芜还猎了几只小动物。
回到家里之后,阎芜摸摸坐在房门口台阶处的阿灰的长耳朵,“累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阿灰看向她,他知道阎芜也累了,摇摇头,“阿灰去。”
阎芜弯弯唇角,“我给你做你没吃过的红糖糍粑,阿灰可以来帮忙。”
阿灰眨眨眼,“红糖糍粑?”
两个人刚刚吃了些红薯和土豆,做红糖糍粑的时间挺长,主要是红糖需要熬太久,现在开始做的话,晚上还可以吃得上。
阿灰乖乖跟着阎芜进了厨房,按着阎芜的吩咐处理甘蔗,阎芜在一旁处理糯米。
等到晚上的时候,远古世界的第一道红糖糍粑新鲜出炉了。
阎芜这是第一次做,她先尝了尝,虽然没有现代外面卖的好吃,但胜在食材天然,味道还不错。
阿灰闻着甜滋滋的香味迫不及待地想吃,但是阎芜没说,他也乖乖不动。
少年的灰色长耳朵向后翘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耳眼,红如宝石的眼睛乖乖地盯着阎芜,一眨也不眨。
阎芜的心似乎扑通漏跳了一拍,他怎么这么可爱……
“阿灰……”
阿灰的耳朵动了动,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阎芜不禁抚上他的长耳朵,慢慢俯身。
阿灰不太懂,阎芜为什么和他嘴对嘴贴贴,奇奇怪怪的,但是她刚刚吃过红糖糍粑,嘴上有甜甜的味道,他还挺喜欢。
只是,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吃红糖糍粑呢?
这样想着,阿灰觉得阎芜好笨哦,可是他没有戳穿她,他可是很会照顾妻子情绪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讨厌这样,因为她的嘴唇软软的,挺舒服的。
不知道咬起来会不会有甜甜的味道呢?
阿灰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嘴巴嗷呜一口咬上阎芜的嘴唇,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吃。
他失望地松开嘴,舔舔嘴角,“不好吃,不如红糖糍粑好吃。”
阎芜:“……”
刚起来的粉红泡泡全被这小傻子的一句话打回了现实。
阎芜觉得好笑,又有些担心这小傻子被别人哄着和别人做这种事,比如说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她。
她揪住阿灰的长耳朵,没舍得用力,“不许和别人做这种事,只准和我这样做,听到了吗?”
阿灰被阎芜揪着耳朵,并不疼,只是有些难受,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阎芜一哽,“因为我们是夫妻,这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听到了吗?”
小傻子这次懂了,乖乖地点头。
这顿红糖糍粑吃得还算不错。
漫天的星星组成星河,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阎芜看看一旁酣睡的小傻子,他长长的耳朵交叉挡在他的脖子处,睡颜像个小天使一样。
第一百零六章 小兔子乖乖(六)
她想起这些时日的相处,这个小傻子根本不通情爱,不懂她的感情,也不懂回应。
单方面浓烈的爱得不到回应,失望一次比一次大,当初的褚喻怎么能坚持下来呢?
何况她不是单纯憨傻的阿灰,她惯会玩弄人心,眼里有他不代表心里有他,褚喻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每当想起这些,阎芜觉得这个世界里得不到回应的自己也不算什么了。
至少阿喻的灵魂碎片是个纯洁的小傻子,他只要吃饱穿暖就愿意跟她在一起。
阎芜摸摸阿灰的头顶,小傻子的耳朵动了动,但没有醒。
她微微翘起嘴角,就这样也挺好的。
清晨,阿灰的长耳朵抖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睛,习惯性去寻找阎芜的身影。
他看到怀里的阎芜才安心,又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阎芜睁开眼睛,泛着冰灰色的眸子微眯,“醒了?”
阿灰点点头,眼睛里氤氲着雾气,诚实地说道,“我饿了。”
阎芜顺手揪揪他的长耳朵,后者耳朵抖了抖,“想吃什么?”
阿灰想了想,想起来昨天的红糖糍粑,甜滋滋的味道似乎唇齿留香。
他还没开口,阎芜就说道,“不可以吃红糖糍粑。”
阿灰有些讶异地看向阎芜,红彤彤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阎芜看得好笑,就这个小傻子的心思那还不好猜?
她揉了揉小傻子的耳朵,“乖乖去洗漱,我给你做什么你就吃什么。”
小傻子没什么意见,早餐是一锅菌菇汤和上次阎芜猎到的猎物做成的烤肉。
吃过早饭后,阎芜还要去森林一趟,她再去转转,找找食物,就没让阿灰去。
阎芜在森林里走了一圈,现在已经是深冬了,外面很冷。
如果不是阎芜之前捕猎得到的兽皮,加上兽人的身体素质更好一些,阎芜也遭不住这低温。
但是这也是阎芜冬季最后一次出来,之后的天会更冷,他们的食物储备足够他们度过这个冬季,,没必要再出来了。
在森林里走了一圈,阎芜找到些需要的东西,回来的路上,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波动。
阎芜盯着这个蜷在树底下用蛇尾包住自己沉睡的男人,眉头微皱。
怎么她的灵魂碎片混得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惨?
这冬眠都只能露天冬眠了,确定不会冻死吗?
阎芜一直记得轮回境的考验,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的灵魂碎片矫正成一个三好青年,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混成这副惨样子。
没办法,阎芜只能把这个沉睡的男人拖了回去。
她不能让自己的灵魂碎片非正常死在这个世界,否则考验会失败。
等到阎芜回来,阿灰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她拖回来的蛇尾男人,红彤彤的眼睛露出疑惑,指着他问道,“这个要怎么吃啊?”
阎芜:“……”
被我渣了的前男友失忆之后看到另一个我问我怎么吃……
阎芜把脑海中蹦出来的想法甩掉,“他不能吃,他是我捡回来的人,只是冬眠了。”
冬眠?
阿灰不知道什么叫冬眠,阎芜同他说就是要睡一整个冬季。
阿灰对不能吃的人不感兴趣,帮着阎芜把人放到房间,就跟着她去了厨房。
中午的话,阎芜准备熬个肉汤,磨点儿玉米粉,烙个饼,再做一个糖糕给阿灰吃。
做完饭后,阿灰洗好手,把饭盛好,乖乖坐在餐桌旁,喝着肉汤时,眼睛都还黏在糖糕上。
阿灰有个好习惯,只要阎芜不说可以吃,他从来不会主动去吃。
阎芜看他眼睛都在放光,故意拿起一个糖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好甜呀。”
阿灰汤都不喝了,满眼都是阎芜和她手里的糖糕。
他指指桌上的一盘糖糕,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阎芜,“我可以吃吗?”
阎芜忍住笑,“不可以。”
阿灰眼睛里的光肉眼可见地熄灭了。
他也好想吃啊……
阿灰的小脑袋在吃这一方面转得很快,他的视线放到了阎芜手上的大半块糖糕上。
盘子里的不可以吃,可没说她手里的不可以啊。
他红彤彤的眼睛认真地盯着阎芜,里面倒映的全是阎芜的身影,让阎芜恍若有一种他满眼都是她的感觉。
那好看的唇形唇色淡淡的,看起来又纯又欲,他靠的太近,眼神又太过认真,阎芜以为他下一秒就要亲上来。
可是,阿灰只是微微偏头,毛茸茸的耳朵扫过阎芜的鼻尖,张开嘴巴咬了一口阎芜手中的糖糕便退开了,眼睛咻的一下变亮了,“好次!”
阎芜有些失落,原来不是开窍了,只是想吃她手上的糖糕啊……
阿灰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又凑过去咬了第二口。
阎芜微微眯眼,没有阻止他。
等到第三口已经快没了,阿灰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男女大防,最后一口切切实实咬住了阎芜的指尖。
其实不痛,但阎芜还是“嘶”了一声。
阿灰听到她倒吸凉气的声音,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阎芜把被他咬到的手指伸到他眼前,“你咬疼我了。”
阿灰看着她的手指,指腹上面真的有一个浅浅的印记,他懵懵懂懂,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阎芜压下微翘的嘴角,皱着眉,“怎么办,不治的话已经就做不了饭了。”
做不了饭?
阿灰准确地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眼神有些焦急,他想起来之前阎芜手受伤敷的草,“那些草……”
说着就要去拿,阎芜拉住他,“不管用的,那些草药不治这个。”
阿灰微微皱眉,脸上颇为苦恼,红彤彤的眸子望向阎芜,寻求她的帮助,“怎么办?”
阎芜有一瞬间的罪恶感,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轻咳一声,“只有你亲亲我,才能好。”
阿灰有些茫然,亲?
阎芜觉得自己成不要脸了,居然仗着小傻子傻,就诱骗他,可她忍不住啊。
她眨眨眼,指指自己的嘴巴,“就是上次吃红糖糍粑的时候那样。”
阎芜不太好意思,又编了一句,“这种方法可以治我的百病,只要你亲亲,我什么都好了。”
第一百零七章 小兔子乖乖(七)
阿灰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找准位置,贴了上去。
虽然只是简单的触碰,阎芜却还是很开心,但开心里又夹杂着丝丝心酸。
要是他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好了……
不,要是他懂,他记得之前的一切,他可能连见她都不愿意……
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她还能见到他,偶尔骗到他的贴贴。
阎芜有些唾弃自己,对褚喻,她可再卑鄙不过了。
阿灰不知道要贴贴多久,眨着眼睛询问阎芜,阎芜看他都要斗鸡眼了,主动离开,笑着把手指展示在他面前,“你看,好了。”
阿灰一看,手指上浅浅的印记果然没了,他记到了心里,原来这样亲亲可以治疗阎芜所有的伤痛。
吃过晚饭后,两个人回到房间,阎芜拖回来的人还在睡。
阿灰蹲到那个人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问道,“他要睡在这里吗?”
阎芜沉默一会儿,摇摇头,“他睡外面。”
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人拖到了厨房里。
第二天,木贺睁开眼睛,蛇尾已经变成了人腿,周遭温暖的气息让他提前结束了冬眠。
他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奇怪,他不是在森林里睡着了吗?怎么会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醒来?
木贺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他还没有被部落驱逐的时候,部落里的人没有住这样的奇怪的房子的。
不过冬天已经结束了吗?他感觉这次冬眠很短啊。
正当木贺愣神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
阎芜迈出房门,温暖的阳光打在她银灰色的发上,泛着冰灰色的眼睛朝木贺这边看来。
那一刻,木贺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难道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的……
“哒哒哒……”
阎芜身后出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灰色的长耳朵一甩一甩的,少年眉目精致,红彤彤的眼睛闪着光芒。
木贺从没有见过如此纯洁可爱的面容,那一刻,他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而对阎芜的感觉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面前这个少年才是他流浪多年等到的命中注定的爱人!
木贺迈着腿朝阿灰走过去,俊美的脸上扬起笑容,“漂亮的少年,要不要跟我走?”
???
当着正主的面光明正大地挖墙脚?
阎芜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眼神有些不善,即使知道这个蛇兽是自己的灵魂碎片所化,她还是觉得很碍眼。
他一个灵魂碎片和她这个正主怎么比?
阎芜还没说话,阿灰眨眨眼,“不要。”
阎芜开心了。
木贺不解,“为什么?你跟着我不比跟着这个狼好?我有大石洞,还有蛇蜕,可以给你做漂亮的衣服。”
他看出来阎芜是只狼,但是她的捕猎能力肯定没有他高。
阿灰有些犹豫,漂亮的衣服他还没见过呢,他抿抿嘴,“那你会做红糖糍粑吗?”
阎芜脸一黑,要是这条蛇会做红糖糍粑他就跟着人家走了?
木贺疑惑地问道,“嗯?什么东西?”
漂亮的衣服和红糖糍粑在阿灰的脑海中争斗了一番,最后还是红糖糍粑胜了。
阿灰义正言辞拒绝了木贺,阎芜黑着脸把人带了回来。
即使最终阿灰还是跟着阎芜走了,但阎芜依旧闷闷不乐。
假如她不会做红糖糍粑,那阿灰是不是就要跟那个蛇走了?
这种感觉就像她拿着颜料去问一个瞎子这是什么颜色,她所有的准备都很充分,只是没想到别人根本看不见。
她端给他的不只是一份红糖糍粑,还有她满满的情谊,可是小傻子的眼里只有具体能吃到嘴里的红糖糍粑,根本看不到她的感情。
阎芜拉住阿灰,认真还有些严肃,“以后不准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许跟别人走,知道吗?”
阿灰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阿灰的眼睛里全是懵懂,那双纯净的红眼睛让阎芜有些挫败,又认清了现实。
阿灰他不是正常人,他没有办法理解她的感情,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吗?现在生气也没有用。
阎芜叹了口气,“因为只有我会做红糖糍粑,我还会做很多很多你没吃过的东西,你要是跟别人走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阿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乖乖地点头,长耳朵一上一下的,“好。”
阎芜摸摸他的耳朵,“乖。”
不管怎么样,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而被拒绝的木贺却不气馁,他跟在阿灰身边转来转去。
阿灰不理他,他也可以一个人说很久。
阎芜一直挡在两个人中间,眼神都能杀人。
木贺已经知道是阎芜把他带了回来,也知道阿灰和阎芜是夫妻,但是,他实在无法放弃,他觉得他再也遇不到如此让他心动的人了。
接近阿灰又一次被阎芜挡下,木贺叹了口气,金色的竖瞳认真地看着阎芜,“你别紧张,我不是来破坏你们这个家庭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阎芜:“???”
木贺牵起阎芜的手,诚恳地说道,“我不介意三个人的生活,我们一定可以生活得更幸福!”
???
阎芜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转念一想这居然是她的灵魂碎片!
骂他不要脸不就相当于骂自己吗?
淦!
好在阿灰根本不理会木贺,这让阎芜心里稍有慰藉。
但是往深处一想,阿灰跟着她就是因为她是个好厨子,阎芜又不开心了。
万一有一天,有人比她做的饭更好吃,这小傻子不就跟别人跑了?
之前还在权衡木贺口中的新衣服和她做的红糖糍粑呢!
阎芜看着眼中只有红糖糍粑的阿灰,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阿灰这个吃货,眼里只有红糖糍粑,难道她不比红糖糍粑更有吸引力吗?
她把阿灰手中的红糖糍粑夺了过来,又挡住红糖糍粑的盘子,“我和红糖糍粑,哪个更重要?”
阿灰看了看阎芜,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红糖糍粑,刚想开口说红糖糍粑更重要,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收到阎芜略微危险的眼神。
他的长耳朵动了动,违心地说道,“你更重要。”
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红糖糍粑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