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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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接到编编通知上架的那一刻我是欣喜的。
因为我没想到那么快。
我断更了很久,我以为不会上架,或者上架起码得再要隔断时间,至少应该得恢复更一个月吧!
没想到会那么快!
所以,在这里再次感谢编编大大。
然后,我要谢谢在我断更的这段期间看文的读者大大们。
感谢云起的读者,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你们的留言我都有看,正是因为你们的留言让我才下定决心写完这本书。
也谢谢起点的读者,没有放弃我。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会将我一直记在脑子里的故事一言一句的写出来,直至写完为止,不会再间断。
欢迎你们前来观看,并希望你们看的开心。
接下来,就让我们开启旅程吧!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安全出行,平安归来!
第一章 绝望
S市
一家人民医院的妇科手术室里,身穿白袍的一名医生正边戴手套边询问着病人的名字,“李惜?”
一张略微偏向健康肤色的脸自手术台上微微扬起,迎上医生的目光,应了句是,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半起身的动作自然垂落,像极了夏日随风飘扬的杨柳。
医生似是认出了这位病人,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怎么又是你啊,小姑娘!”
李惜努力牵动着嘴角,作了一个像哭的笑,算是打了招呼。
医生倒也没有介意,似是本来就没想她会回答,侧身拍了拍她的腿,问:“把腿张开,全麻还是局部麻?”
李惜呼出长长地一口气,轻声道:“全麻吧!”
医生尊重病人的选择,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从静脉输入麻醉的时候,不知是为了分散李惜的注意力,还是不忍,语重心长地劝说了几句:“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这流了这么多次了,以后只怕是要不了孩子了,男人呢是不用愁的,到时候他不要你了你都没地儿哭去,女人啊,要学会爱惜自己,做好保护措施啊!”
李惜很想告诉她,安容是不会不要自己的,他说过会一生一世地照顾自己,这次……不过是和上次一样是个意外而已,因为正在事业上升期地他还不想过早地奉子成婚…而已……
话还未说出口,强烈的沉睡感袭来,李惜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她终于穿上VeraWang的定制婚纱,与同样身穿高级定制新郎服的安容在普罗旺斯地城堡里宣誓……
……
然而,梦醒了,破了,碎了。
这是她与安容的第三个孩子,被医生毫不留情地冲进了厕所,不知流向了何处!
李惜望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梧桐叶,眼睛有些干涩,从第一次的无法接受嚎啕大哭精神崩溃到现在的漠然,李惜,已流不出眼泪。
病房内的护士正在交代听白术后地注意事项,听白听的很是认真。
不同与李惜的肤色,听白生的如她的皮肤一样白,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唇,身材清瘦,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一副惹人怜爱地模样,现在标准的美人。
“如果待会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直接回去了吗?”
“对!”护士对着一脸迫切的听白惜字如金,满脸漠然,说完转身便走。
其实,这也不怪她,她每日见到来流产的人多得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人性就是如此,生来凉薄。
秋日的余晖打在听白的脸上,染上一层金黄色的柔光,“惜惜,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惜对着听白浅浅一笑,苍白如纸的脸上温暖了不少,“下腹有些胀痛,医生说是正常的,休息几天就好,倒是你,又害得你请假来陪我!”
“瞧你说的,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于情于理我都该来!”说完,又忍不住抱怨,“安容也真是的,你们也都到了法定年龄了,扯个证又能怎么样?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李惜听了,自然地为安容辩解,“别这么说,他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不想结婚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结婚,我还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呢!”
听白一脸无奈,为李惜捏了捏被子,“你就嘴硬吧!”
李惜吐了吐舌,听白与自己自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好友,就连工作亦是在同一个城市,如果没有安容好得简直是如胶似漆,没谁比听白更了解自己,可是……为安容辩解,已成了习惯了啊……
李惜苦涩一笑,“听白,我的手机没电了,你把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我发个短信告诉安容让他来接我!”
听白摇摇头,一副没救的表情,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递给李惜。
听白的手机是与李惜一起去买的,同一个型号同一个品牌,不同的只是她的屏保是自己,而她的屏保与安容两人的合照!
李惜与听白相视一笑,多年来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无形地流淌着!
恰巧这时,护士在门外喊,“家属过去拿药!”
说完,递给一张处方,听白忙上前接过了,对着李惜轻声道:“那我先去拿药吧!”
李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想,如果没有听白她该怎么办呢!
李惜目送着听白离去之后,方才拿起手机,找到了安容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我已经将孩子做掉了,你来XX医院接我吧!
很快,短信发送成功,李惜努力扯动着嘴角望着窗外,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叮铃铃——
是听白的手机铃声,这个铃声还是李惜给设的,说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特别,应该没有人会将门铃设做自己的手机铃声吧!
安容很快的回了短信:你有了孩子为何不告诉我?还是不愿意嫁给我吗?
李惜望着这条短信觉得很奇怪,她来医院不是他让她来的么,为什么他又会这样说……
等…等…李惜望着前面那条短信,瞳孔突然放大,布满了绝望与空洞,带着丝丝不愿相信,前面那一条短信她……并没有署名……
所以,安容以为这是听白给她发的?他说愿意娶她?可是,他却不愿意要他女朋友的孩子?
所以,自己最好的朋友与自己最爱的男人一起背叛她了?
不…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因为自己说话的语气,安容看出来了,所以他知道是她的,一定是这样!
李惜打开电话拨号盘,不再寻找安容的号码,手机颤抖却快速地按下那一串早已熟记于心的11位数字。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安容近乎歇斯底里地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贴在李惜冰冷的左耳上,是谁说,左耳最贴近心脏?
那一个一个字就像是冰刃通过左耳毫无阻拦地进入心脏,毫不留情地划开,遍体鳞伤满是疮痍。
“听白,你听我说……”
手机自指间无端滑落,李惜望着还在输液的手近乎可笑,什么事业上升期,什么不想奉子成婚,原来都是因为他想娶的从来都不是她。
十多年的朋友竟联手骗了自己这么多年,而害自己变成如此模样的听白,自己还对她感恩戴德得恨不能将所有的一切与她分享……
嗬——
是啊,她不是已经分享了么?安容……
李惜突然觉着这里再也无法呆下去,随时都能窒息,套上来时穿的白色外套就准备往外头走去,突然手上一阵疼痛。
李惜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仍挂着点滴。
冷笑一声便将针头扯出,鲜血四溅,李惜却再也顾不上,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冷血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她再也不想看见白色,无情的白色。
可笑地是她还以为他是因为她才喜欢白色,却忘了她名字里一个白字?
她算什么?正牌还是小三?
可笑的是,她居然不知道!
她与安容在一起16年,这16里他哪一天是爱自己的,可笑的是,她不知道……
多么讽刺!
砰——
与正捧着大堆药进门的听白撞了个满怀,李惜在这一刻,那颗紧绷着的弦突然崩塌瓦解。
“啊——你走,滚..滚哪,我叫你滚!”李惜将手里的手机扔到听白脸上,随即掉落,安容疯狂唤着的一声听白戛然而止。
听白听见了,脸色突然地一慌,忙要上前去拉已至癫狂的李惜,“惜惜,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你相信我!”
李惜失笑,如同一朵开败地蔷薇,反手狠狠地抓住听白白皙的手臂,顿时一圈晕红,“相信你?就是因为相信你我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我才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就是因为……相信你啊!”说到最后,声音卡在喉咙里再无法发声,看着那个犹比自己哭得还厉害的听白,路人的指责纷纷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的李惜再也支撑不住。
趁着听白一个不注意甩开了她的手,往医院外头跑去。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呆在这里,看她的虚情假意,看他虚以为蛇,她们都喜欢自己是在拍偶像剧么?
相爱却无法相守,爱的那么艰辛,那么卑微,爱的却又那么伟大……
可他们在相会时,亲吻时,拥抱时,拉手时,上…床时……可曾有想过,一个唤名李惜的人?
一个与他16年的感情,一个与她将近20年的友情?
不,他们怎会记得,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
她为了他终生不嫁,他为了她终生不娶,多么伟大的爱情啊!
李惜觉着自己都快被他们的爱情感动了……
“嘭——”强烈一声撞击声伴随着无数的喇叭声响起,李惜感觉自己的身体居然飘了起来,与天边居然如此的近,李惜伸出手想要握住却发现什么都握不住……
她居然好像看到了惊慌失措地安容飞奔地而来,身后跟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听白……
她们怎么了?
被自己撞破奸/情很不开心吧!
其实,她也很不开心!
啊……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传来,李惜眨了眨眼想要再看看从来都穿的一丝不苟地安容狼狈的模样,从来都优雅无比的听白跟哭红了地兔子一样,可是……为什么眼睛却再也睁不开了……
……
李惜,女。
1994年生,2014年死亡。
年仅20岁!
第二章 决心
“惜惜,该起床了,太阳就要晒屁屁喽!”轻柔中带着溺爱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李惜不禁热泪盈眶,一滴热泪自眼角滑落流入发从间,被说话之人发现,惊笑道:“这孩子,做的什么梦啊这是,居然还哭上了!”说完,拍了拍李惜的脸颊又拍了拍胸脯哄着,谁知,越拍流得越多,说话之人不禁闪过一丝心疼,忙将李惜抱了起来,哄道:“惜惜不哭,惜惜不哭,惜惜最乖了,快醒醒惜惜!”
李惜听闻此声,越发的溃不成军,老天真是怜惜自己,居然让自己在死前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可是妈妈不是早就不要自己了吗?
因为自己非要跟安容在一起,抛下了年迈的父母跟随着安容去了大城市,父母因此与自己决裂……
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听到妈妈如此宠溺地喊着自己惜惜,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李惜努力地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妇人,梳得格外整齐的头发,洗得有些发白的中山装外套,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李惜缓缓地伸出双手,抚摸上妈妈的脸颊,不比最后一次见着的模样,妈妈好像比记忆中的模样还要年轻一些,就连眼角也没了笑时才有的皱纹。
谁知,刚一开口,竟是哇哇地哭声,未语泪先流。
李惜双眼瞪着自己的手,怎么如此的小?
不等李惜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突然惊觉自己被横空抱了起来,妈妈似有如无地奶香味近在咫尺,李惜微微偏头,被吓了一跳,好高!
这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吧?不怕,梦啊,都是反的,梦里的怪物其实都是来给我们惜惜送礼物的,今天是我们惜惜长尾巴的日子,来,妈妈帮你穿裙子,穿上新裙子去村子里转转!”
记忆中的龙村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地方,李惜的家便坐落在正对着三面环山的一角,以前小时候,李惜最喜欢坐在门前的小长凳上,因为她家是全村位置最好的,坐在这里便能瞧见村里的那条泥泞马路,隐隐约约还能瞧见那条小溪。
还记得小学写作文时,她就因为这条小溪获得了二等奖!
夏天的时候全村的人更是喜欢去大榕树下的小溪里游泳,因为那里的水最干净也是最适合泡澡的地方。
是的,泡澡,村里的人会游泳的人很少,大多数人去溪里只不过是因为白日里太晒,类似于一个解暑的地方。
那个时候没有空调,就连风扇在龙村也不可能从头吹到晚,因为要省电,要省钱。
所以那个时候的人为了解暑其实有很多的方法,比如吃西瓜,就连雪糕都没有,有时候会有人背着泡沫箱来卖,但是能买得起的人还是很少。
李惜就曾经有在家里好不容易翻到了2毛钱,兴冲冲地跑去买,结果人家说要5毛,当时的李惜还不知道丢脸是什么,只知道把头垂得很低。
后来,爸爸回来了,走了很远的路去找着了个卖雪糕的人拿了一个五毛钱的雪糕回来。
可当李惜吃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她看着别人吃的时候那种美味。
当时李惜只是在想,也许是因为天太热,化了吧,所以不好吃!
直到大了才知道,那个五毛对于爸爸来说意味着的什么。
那个时候应该是1996年,李惜两岁。
那个时候很流行邓老同志的一部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另一部分富起来,最后再共同走向富裕之路。
之后改革开放,已经有一批人先富了起来,但是另一部分的人却还是穷着,而李惜家里就属于后半部分,并且在这部分的最下层。
其实这怨不了谁,李惜的奶奶是名很伟大的人,在她还是二十岁时她的丈夫也就是李惜的爷爷便去世了。
在那个年代,她依旧养活了她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听奶奶说,就是因为爷爷的突然去世,在当时的特殊时期后各家分发物品,李家就只得到了一个破沙发。
这奠定了李家更为穷的基础!
而后,就不得不提李惜的爸爸了。
嗜赌如命,无酒不欢。
听奶奶说,妈妈生李惜的时候,爸爸犹在和人在打牌。
其实,李惜对爸爸的感情很复杂,小时候,他曾为了她跑了很远去买雪糕,为了给她摘树上的李子从树上摔了下来,因为他很胖,很大的啤酒肚!
可是,也因为他,李家变得在龙村是出了名的穷,因为他总是输,越输就越想赢回来,然后就输的更多!
李惜怕她的爸爸,很少跟她爸爸说话,那个时候的李惜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比如你的爸爸不好,你的爸爸就知道打牌,连家都顾不了,从不下地干农活,你的妈妈很辛苦,什么都干,你爸爸的命真好等等诸如此类。
李惜经常听到别人说。
长大以后,李惜步入社会才明白,爸爸多么伟大,就算他在怎么无能,他至少让李惜平安健康地长大,虽然没有高楼洋房没有家财万贯,至少他给她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虽然家也经常因为年久失修下雨天总是漏雨……
但他至少,没有扔下她!
李惜觉得,她的爸爸并没有外人说得那般不堪,然而,这一切等李惜懂得时,却是爸爸的一条腿换得……
总之,李惜醒来后,望着家家户户地小木屋发了很久的呆,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她好像是活了!
一定是老天看她上一世活的太可怜的恩赐,竟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李惜想,这一世,她一定不会抛下年迈的父母跟着安容离开,一定不会为了安容糟蹋父母辛辛苦苦将自己养大养好的身体,一定不会让父母在经历病痛时孤苦无依,一定不会…..让自己惨死。
李惜曾经很后悔,当初没有走的另一条路。
从今天起,李惜便就要开始走另外一条路,她要学会认清孰是孰非,谁对自己是真正的好,谁才是值得去爱的人,不会再让人渣伤害自己,伤害家人。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三章 逛村
李惜的家左边住的是李惜的大爷,不过不是亲的大爷,李惜的亲大爷住在半山腰,与李惜家并不熟络。
而这个大爷许是因着住的近,反倒更为亲近些。
这家的大娘唤有震颤麻痹症,也就是所谓的帕金森,不过这时的她还是只是轻微的震颤,比如手抖,时不时地头也会摇,李惜小的时候有些怕她,因为她像电视里的坏人。
但是她每次总会用受伤的眼神望着李惜。
李惜长大后为此还内疚了好一段时间,可是直到李惜得了阑尾炎时,恰好国庆期间,父母都去了乡下看望奶奶,独立在镇上的李惜无奈之下只得去找了同住在镇上的她的儿媳妇领着去医院治病。
一看不得了,这位大娘便在村里大肆宣扬,说李惜如何的不懂事,去找她刚下通宵班的儿媳妇看病等等之类的。
所以李惜不怕她了,甚至不恨,也无爱。
妈妈抱着李惜准备去村子里转转,身上穿的是脚踩的缝纫机做的布裙,没有一丝线头,布料也很是舒服,现在会做衣服的很少了,一个是随处都能买到,还有一个便是需要浪费时间精力去做这件事情。
而做出来的东西远远没有买的漂亮,所以除了李惜家,基本上没有人做。
李惜长大后曾看到过这条裙子,当时只是觉得布料太旧了,有些嫌弃,没想到却是妈妈不知熬了多少个夜头才做成了这条裙子,就为了让李惜在长尾巴这天穿上新衣服。
李惜的眼角眶有些湿润。
“大宝家的吃完饭啦?”左边大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见妈妈抱着李惜下来,笑着打招呼!
见李惜身上穿着条没见过的裙子,也不忘逗着李惜,“哟,我们惜惜穿新裙子啦?来,笑一笑,惜惜!”
李惜一阵恶寒,李惜曾觉得童年里最大的阴影便是村子里的各种人都喜欢逗自己。
妈妈见李惜十分地‘不给面子’,笑言:“今儿早上哭醒的,怕是又困了!”
大娘听了,点了点头,用手大力一搓衣服,还不忘交代妈妈,“那你得注意着点儿,小孩哭可不对,看她是因为饿了还是尿了,还是因为去了不干净的地方!”
妈妈忙应下了,连说了好几句知道了知道了!
再往下走便是细娘家里了,李惜小时候很喜欢去细娘家里,一个是因为细娘总是将一些她家城市里的亲戚穿不上的衣服送给李惜,每件都很干净很漂亮,对于那个时候的李惜来说,简直就是天使降临了。
还有一个便是细娘与细爷不同于其他的老年夫妻,他们很少吵架,这个便与左边大娘与大爷完全不同,他们是一日不吵就浑身不舒坦的那种。
相比左边大爷完全的大男子主义,家务事全由大娘干的,自己平时就四处溜达溜达,跟人家吹吹牛,就只要等着饭吃就可以了。
而细爷不同,细爷个子很高,细娘却很矮,其实很像现在说的最萌身高差。
不过李惜觉得身高倒不算什么,细爷说话总是温和的,时不时地还会帮着做做家务,从没与人急过脸,在那个年代完全就是异类了。
细爷见到李惜总是会轻轻皱起眉头,温和地告诉李惜,女孩子不要翘起二郎腿!
有时也会调侃几句,又去找某某某玩啊?
相比李惜的爸爸来说,李惜爸爸很少教过李惜什么,更很少与李惜说话,因为李惜很怕他,爸爸长的很凶,其实心里也有着其他大人灌溉的爸爸对妈妈不好的观念而产生的怨念。
所以,李惜是很喜欢细娘还有细爷的。
细娘见到李惜,高兴地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衣服,起身时顺带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今天惜惜长尾巴是吧?来,我看看,有没有长尾巴出来,哟~好臭臭哟,惜惜好臭臭哟!”
李惜一脸黑线,伸了伸短又胖壮的小手,表示自己的抗议。
“哎哟哟,惜惜这是要长高啊,惜惜要长高咯!”说完,将李惜的脚放踩在自己的膝盖上,李惜此时根本无力去踩,一滑一滑,但反而逗得细娘哈哈大笑。
许是听到了细娘如此开怀的笑声,细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惜惜来啦?你去房里拿点昨天圆圆到街上买的糖来给她吃吃!”
妈妈在一旁忙摆着手,“不用不用,这孩子刚喝了奶,饱着呢,又刚长牙吃不了什么,不用拿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妈妈曾告诉李惜,人穷志不可短,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妈妈的声音总是细细的,带着南方女子的特有软糯、温婉。
可是那个时候的人们对这些并不买账,乡里乡亲反而更喜欢大嗓门能从村头喊到村尾的女子。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虽不至于被欺负,但人家总是没有那么看重你,凡事也都不会让着你。
对于妈妈的此番拒绝,细爷细娘只当她是客气,掏了一大把纸装糖果塞到李惜的裙兜里,见装不下了,又将裙子反向上兜。
细娘见了又是哈哈一笑,“刮羞羞哟,惜惜没穿短裤哟,刮羞羞哟……”边说还边在李惜犹为稚嫩的屁股上打了好几巴掌……
李惜心想,为什么重生是从1994年开始呢?
而不是2008年呢?
因为李惜,最想回到的就是2008年的初中毕业后,站在两条分岔路口旁,重新选择一次……
然而,并没有然而,也没有为什么。
妈妈与细娘又请教了几句育儿经方才抱着李惜离开。
再往右走,也就是李惜家的下面,住的算是龙村的地主,奶奶说当初特殊时期最后各家分物品的时候,就是在他家举行的,他家拿的最多。
这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还有一个便是他家的大女儿嫁到了城里,大女婿是城里开大饭店的,总之很有钱,每次他家的大女儿回来,都会带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
然后他家的孙女便会屁颠屁颠地跑到李惜家里,各种炫吃,被李惜打得找不着北……
其实,李惜自从开始在城里上学后,便很少回去了,一个是因为爸爸妈妈都在城里,还有一个是李惜觉着城里比乡下好玩多了,不想回去。
等到长大了以后,因为工作便就没有机会回去,这是李惜到死都难忘的遗憾。
记忆中那些人的面容已经开始模糊,但李惜却没忘记他们的笑声、走路的动作以及说话的语气。
对于这个地主家,李惜印象最深的不是他们有钱,而是这个地主每天早上在刷牙时,都会用尽全力地将卡在喉咙里的痰给吐出来。
对于睡得正香的李惜来说,简直震耳欲聋。
妈妈抱着李惜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做饭,肉香味四溢,对于那个时候来说,家家有肉绝对是有钱的标志,躺在妈妈怀里的李惜都忍不住吸了吸嘴。
他们家做饭的时候总是很香,李惜小时候总是很羡慕,羡慕别人有一个会做饭的奶奶和妈妈。
但长大后的李惜才明白,奶奶和妈妈不是不想将饭做香,只是没有条件。
因着人吃饭,妈妈不好去打扰,会给人带去不便和给人一种要去蹭饭的感觉,妈妈抱着李惜便直接穿过了这家。
地主家的旁边是书记家,中门正开,能瞧见位于中堂里的菩萨小像及供满了香火的铜炉。
李惜小时候路过这里的时候总是行得很端正,因为这家的人感觉很淡然,隐隐中也有一种书香世家的感觉。
不过小时候的李惜没有这么想,那个时候很少有人读完了书,而这家的一家之主却是不仅读完了,而且还当上了书记。
李惜只是每次见着他们时,有些像见着了老师的感觉,李惜小时候对于老师有一种敬畏心理,且畏大于敬。
不知是香火味太重还是因为身体太小出来久了承受不住,李惜有些昏昏欲睡。
抱着李惜的妈妈自然也察觉到了,便将李惜改成横抱,一手轻轻拍在李惜的背部,十分轻柔,唱着妈妈独特的催眠曲,“哦”字曲,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哦字唱完了整曲的摇篮曲。
顶上日头正浓,鼻尖有妈妈温热地气息,偶有春风阵阵带来万花盛开的芬芳,虫鸣鸟叫,李惜轻轻闭上眼,掩住泛红的眼眶。
能活着,便好,好的是,你们都在!
第四章 护短
李惜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上一世中的一切才是梦。
李惜很开心,觉着梦里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一世才是真真切切的。
“哟,惜惜笑了,嗯…..”
李惜感觉到脸上一阵扎痛,从梦里惊醒,见是自己的爸爸正用满脸的胡子在故意扎着李惜,边扎边逗着李惜,“怎么样,痛不痛,爸爸的胡子好玩吧!”
好玩个鬼!
“你还知道回来啊,是不是又输完了?”妈妈摆着脸色一脸不豫,脸绷得厉害。
见爸爸还是不忘逗着李惜,不由抢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你不要扎痛她了,等下哭起来你又不管。”
爸爸自觉理亏,低着头没有说话,见妈妈还是忍不住的抱怨,站了起来摸了摸头发上前将李惜与妈妈一同抱在了怀里,“我晓得今天是你怀惜惜的日子,所以我才将今天作为惜惜长尾巴的日子,你生惜惜的时候又离预产期延迟了一个多月,辛苦了。”
李惜没想到,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在她小时候如此腻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哎哟,这孩子是不是冷啊,这都快入夏了,怎么还冷呢!”说完忙抱着李惜进去屋里给她又穿上了一件外套,将她扔给爸爸,还是免不了好脸色,“要是知道我辛苦你就少去打点牌,那牌是能多打的啊?输了想要赢回来,赢了还想赢,那就是个无底洞,你多学学你大哥二哥,多下点地干点活儿,咱家也不至于这样。”
这话,以前李惜每天都得听妈妈说个好几遍,开始的时候爸爸还愿意随口应几句,但也只是应几句,还是每次一看见牌馆便走不动道儿,哦……还有酒馆。
到最后,连说都不愿意说了,只是无休止的争吵。
“我知道了,知道了,不打不打,明天陪你去山上种瓜,惜惜让咱妈带一天,欸,说到咱妈,咱妈呢?”爸爸边抱着惜惜一举一举的,边小心觎着妈妈的脸色。
李惜明白,爸爸这是因为输完了没有本钱去打牌所以才说的去上山种瓜。
“妈去上面那家串门儿了吧!”妈妈边忙着烧柴火边回话。
“成,那你先做饭吧,做点好吃的,我买了肉放在砧板上了。”说完,又用胡子扎了扎李惜,笑道:“今儿我们惜惜长尾巴,当然要吃点好吃的啦!”
妈妈听到爸爸说买了肉,紧绷的脸不由稍微松了松,却还是忍不住问,“你哪来的钱买肉啊?”
“本来赢了点钱,又都输了,我趁着还没输光就跑了,买了点肉回来。”爸爸嘿嘿笑着,老实交代了。
妈妈倒并没有因为爸爸说钱输光了生气,反倒因为爸爸说了实话眉梢都有了些许喜色,但还是忍不住笑骂道:“还知道跑啊,我以为你是要输光了才走哦!”
“那当然要跑了,我等着输光蠢得死啊!”爸爸傲娇地撇了一眼已在清洗肉的妈妈,还不忘嘱咐多放点辣椒。
“行,你去那边摘点过来,昨天摘得没剩多少了。”
爸爸一口应下,一手抱着惜惜腆着肚子就到屋的右边去摘辣椒了。
在农村,每家每户都自己种菜,而且李惜家的这块上面就是厕所还有猪栏,牛栏在她山脚下那大娘的家后头,与别人家的连在一起。
照李惜奶奶的话说,那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滋润着呢。
其实李惜对这猪栏没有好感,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李惜小的时候总是看见妈妈一个人站在猪栏前看着那些猪吃着妈妈亲手去山上割的草亲手剁的再亲手煮的,还亲手和了糠饭给它们吃。
那个时候妈妈虽然嫁过来有个一两年了,但妈妈的性格并不外向也不喜欢打牌,所以那个时候的李惜不知道,与奶奶关系并不太好的妈妈,在爸爸出去打牌时候的妈妈,邻里之间并看不起李家时的妈妈,总是那么一个人望着村头,神情是那么的孤独与落寞。
更让李惜厌烦的是,因为爸爸输了钱,将这些猪随便就让那些人给牵走了,等妈妈回来时,栏里已空,妈妈气得直躲在房里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那是妈妈辛辛苦苦喂的啊,居然连说一声都没有就让别人给牵走了。
那个时候的李惜还不懂事,出去玩了一圈儿回来后看见奶奶坐在石梯上哭,呼喊着家门不幸儿子不孝等等,喊来一帮人,于是,更多的人开始指责爸爸,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爸爸的名声简直都坏到了各个村里。
那个时候,是李惜第一次觉得爸爸,真的很坏,很讨厌。
说道李惜的奶奶,人人都叫她三娘,李惜曾经问过她,全名叫什么?
奶奶说她也快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大家都叫三娘叫习惯了。
到最后反问李惜,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李惜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只是觉得应该要知道。
奶奶说她姓向,名字却说不记得了。
李惜便跑到爸爸的房里翻开户口薄,记的名字是叫向英子,下面还有一栏写的是文盲。
李惜不明白,又跑去问奶奶,什么是文盲。
奶奶只是笑,满嘴的龈肉很是亮眼,只剩下门牙上的两颗牙齿摇摇欲坠。李惜追问了很久,奶奶才告诉李惜,文盲就是没有读过书的。
说完,也不忘告诫李惜,人千万不要做文盲,你要要好好读书。
虽然李惜不知道为什么要好好读书,但李惜想,很多人都告诉自己要好好读书,那就应该要好好读书吧!
说完,奶奶便弓着背离开了,哦,忘了说,李惜的奶奶是个驼背。
虽然,李惜小时候总是坐在上面,还喜欢咬人,常把奶奶咬得肿起来,但如果听到别人说奶奶的坏话,李惜便会很生气,但李惜那个时候还不会拳头,只会动动嘴皮子,骂骂人家的娘或者祖宗什么的。
就算是李惜的外公外婆故意逗李惜,说你奶奶是个驼背哦!
李惜都会很生气,李惜想,自己其实挺护短的!
第五章 奶奶(贰)
小时候都是不记事的,李惜也是,对于3岁以前的事都很模糊。
李惜的这个家是原来大伯家的,但是后来爸爸结婚没有房子大伯就把这个让给了爸爸住,大伯人不坏,勤劳肯干,但是大娘十分的泼辣,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主儿,那个家等于是大娘在当家。
所以,对于大伯将这个家让给爸爸,大娘其实是很不高兴的,因为将这个家让给了爸爸之后,她们一家就搬到了山脚下了,距离马路是有些远的。
虽然不知道当时的大娘是怎么同意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心甘情愿,因为在李惜小的时候,大娘每次来总是带着刺儿,甚至有一次还将李惜偷偷拉到一边说这个事,爸爸为此跟大娘大吵了一架,从此之后大娘从未来过李惜的家,除了奶奶的葬礼来过。
这天,因着爸爸昨天答应了妈妈要一起去山上种瓜,两人起个大早就往山上去了,奶奶边抱着李惜边做早饭。
大娘提着满篮子的蔬果便进了李惜家的门,大娘生的比较矮,尤其是在生了孩子之后满腰子的膘肉就显得又矮又圆了。
“妈,做饭哪。”大娘挤着笑脸打着招呼。
奶奶正在舀水的手一顿,回过身去,见是自己的大儿媳妇,便用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随后笑盈盈地过了去,“你怎么来了。”
“这是刚长好的冬瓜、黄瓜、苗瓜,立局说给你拿点过来。”说着就将篮子放在了桌上,见奶奶背着李惜,伸着手过去抱了起来,“惜惜长得跟她爸爸真像,小时候就这么肥,长大了怎么得了哦!”
奶奶笑了笑,脸色如常地从篮子里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蔬果挑了一些稍微能炒的吃着拿了出来,说:“女大十八变嘛,小时候丑些长大了就美了。”
大娘冷笑一声,十分不认可这话,“哼,那怕也长不了多好去。”
奶奶听了,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但又不想与她争论这些事,便转过身准备拿着菜去洗。
大娘看着奶奶弓着身子四处走的样子,笑道:“妈,我晓得你疼惜惜,但也不能这么偏心吧,我当初生了我们家老三做月子的时候可也没见你过来给我做饭哪!”
“怎么没有做哦,你怕是不记得了。”奶奶脸色有些不太好,没了笑意,但还是回了大娘的话。
大娘好似没有看见,逗了逗李惜又说道:“那妈,今年插秧的时候你去给我……”话还未说完,突然“哎呀”一声,抱着李惜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这孩子,尿了尿了,你先别去洗了,快过来给这孩子换个尿片,你怎么也不注意一下,过一段时间就要给她把尿啊,尿到身上多不干净。”
李惜不明白,一个农村里的人什么没见过没接触过,不知道说什么不干净,摆什么谱呢,居然还敢如此地使唤奶奶,李惜伸出肥壮的小手臂伸手就抓住大娘的头发使劲拽着不松手。
大娘直疼得哇哇大叫,李惜见了却咯咯笑的越来越开心。
奶奶也是被李惜逗了,笑道:“童子尿去霉运,惜惜这是喜欢你咧!”话虽如此,奶奶还是将惜惜接了过来,抱着去房子里换尿片,“时候不早了你没事的话就回吧,立局肯定还在家里等着你做饭咧,快回吧!”
大娘弄得一脸狼狈,却又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将篮子里的蔬果全都倒到地上,拿着篮子低声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奶奶也不介意,将李惜湿了的尿片扯出来,又重新去找了个新的给李惜换上,用舌头舔着上颚发出咯咯声逗着李惜,“你个小调皮,还学会尿人身上啦?小调皮……”
弄好之后奶奶伸出手在李惜屁股上拍了拍,便抱着李惜去了厨房开始做早饭。
农村人吃饭吃的晚,再加上李惜的爸爸妈妈去了山上,肯定是要他们回来之后才能开饭的。
奶奶将饭菜做好之后又将碗罩住放在锅里用温水温着,以免散了热气就凉了。
然后便又去给李惜和米粉,以前妈妈对李惜说,小时候自己能干掉两碗,对于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惊人的量了。
李惜当时还不信,但看到奶奶果然是舀了一勺又一勺,再和着温开水拌着,也是不由得不信了,原来自己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个吃货了,还是名副其实的。
李惜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这些米粉全都灌到自己肚子里,砸吧砸吧,似乎还有点饿……
但李惜想,绝对不会让别人再说自己胖了,从此下定决心,吃得差不多就行了,待会儿饿了再吃,不能吃得圆滚滚,把肚子都撑大了,所以,没有露出任何还没吃饭的讯息给奶奶,高兴地拿着一个木头玩具晃来晃去。
奶奶见了越发高兴,“惜惜真棒,吃了这么多,走,奶奶抱着你去转转。”
说完,便一把抱起李惜放在胸前,似有若无地肥皂味淡淡地充盈在李惜的鼻端,让李惜鼻子顿时一酸,小时候的李惜其实也是有些嫌弃奶奶的驼背的,只不过她不允许别人来说而已。
再加上妈妈的关系,李惜并没有与奶奶走得很近,而是在稍微长大了一些才走得近些,可再大一些后奶奶的身体便也不好了,走不到哪里去,爱玩的李惜自然向往那些能和自己一起奔跑的小伙伴,很少陪伴奶奶,直到最后一次,爸爸妈妈在国庆的时候回来看奶奶,李惜因为想留在城里玩,没有去,结果,等来的却是奶奶去世的消息。
李惜没有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那个将别人给的糖总是留给李惜的奶奶,宁愿弓着背也要带着李惜四处去转的奶奶,李惜在长大后将她忘记了。
李惜每次下班后,一个人呆在家里时,总会想起奶奶,想起她脸上的老人斑,想起她唯一的两颗牙齿,还有身上淡淡的肥皂味。
因为李惜觉得愧疚。
李惜想,奶奶的这一生前半段是为了儿子而活,到最后儿子被儿媳霸占着,到死也没将她好好供养,后半段为了孙子活,到最后死时却没有一个孙子在身边,孤单离世,奶奶这一生都没有过过好日子,这是李惜一直以来的一个痛。
李惜紧紧抓住奶奶的衣服,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奶奶总是一个人。
第六章 mua
奶奶抱着李惜去细娘家里转了一会儿,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爸爸怕奶奶抱着李惜上坡艰难,便放下锄头大步流星地走了下去将李惜接过来,对着奶奶说:“妈,快上来吃饭了!”
“欸,好。”奶奶明快地应了一句,觉得李惜比先前听话多了,不哭也不闹,很是高兴,说完也不忘给爸爸说一声。
爸爸听了有些不信,“我们的爱哭虫不哭了?”
妈妈将碗筷摆好,应了句,“那估计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怎么可能不哭哟,快来吃饭了!”
奶奶也不反驳,只是笑了笑,心想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了。
“都种好了?”奶奶问。
爸爸将李惜高高举起,笑着回答道:“还差一些,待会儿下午再去种!”
奶奶轻点了点头,对爸爸今天努力干活的行为很是满意,笑了笑,不忘劝诫,“你呀,就该多做点事,别就知道打牌,输了又去借钱,你到时候拿什么还哟!”
“我晓得了。”爸爸原本笑咧着的嘴僵了僵,“老是说这个干什么。”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进了屋,端起碗就开始扒饭。
奶奶走得慢,见爸爸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说你怎么记得住呢!”
爸爸没再说话,脸色阴沉的厉害,李惜被妈妈抱在怀里,想起小时候一见到爸爸这个样子,就吓得哭都不敢哭,只会傻愣愣蹲在一旁。
妈妈见了,帮着腔说:“妈哪里说错了呢,你少乱发点脾气。”
“还吃不吃饭!”爸爸吼了一嗓子,妈妈只得噤口,又拍了拍李惜的背部,免得被吓着。
转头喊了奶奶,“妈,快来吃饭了。”完后,望见地上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蔬果,问了句:“这是谁拿来的啊?这么小,喂猪的么?”
奶奶脸色有些尴尬,婉转地说了句,“是立局让他媳妇拿过来的,也是他们的一点心意了。”
妈妈哼了一声,有些气愤,“拿这种东西来,连猪都不吃,还给我们吃。”
妈妈一说完,爸爸就像突然被触着了什么一样,将碗重重扔下,将地上的蔬果全扔了出去,嘴里念念有词,“不用她假惺惺,妈,以后不要拿她的东西了,我们自己种!”
奶奶虽不想大儿子与小儿子闹翻,但爸爸愿意说自己种,已是十分难得,不想说些扫兴的话,只得应了下来。
总之,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饭后。
这个时候白天是没有电视看的。爸爸妈妈因为去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有些累,妈妈洗完衣服后便进了房里休息,李惜则是继续由奶奶带着。
爸爸则是说出去转转,李惜知道,他一定是手又痒了,想去打牌。
奶奶劝不住,只好说:“转转就回来吧,别去打牌,别忘了下午还要去种瓜。”
爸爸用手抓了抓头发,随口应下,“晓得了。”说完,便大步流星地下了坡,转眼消失不见。
奶奶摇了摇头,对着李惜说,“你爸爸啊,只要有牌打饭都不用吃了。”
李惜张了张嘴,发出一系列怪声,奶奶却好像听懂了似的,笑着说:“我们惜惜都知道是不,惜惜真棒,mua!”
李惜被奶奶亲的满脸都是口水,却一点儿都没有嫌弃,反而笑得很开心。
奶奶见了,就更高兴了。
婆孙俩正说得十分开心,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李惜循着声儿望过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是段承玉,书记家的小儿子,这厮在李惜的生命里蹉跎了大半时光,见面必吵,再见必坑,三见必打,李惜怎么会把他忘记了呢。
他现在应该是上小学的年纪了,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其实李惜心里对他是有一点堤防的,因为段承玉在她的心里绝对就是一狡猾的狐狸型,每次都会栽到他手里,只有李惜在与安容在一起后才摆脱了他的‘魔爪’。
“三娘,吃了吗?”段承玉笑得一脸乖乖,李惜曾经就差点被这样的笑容给迷惑了。
在李惜看来,奶奶也不例外,因为奶奶看见段承玉之后笑得十分灿烂,上下两颌龈肉格外的亮眼。
“承玉来啦,快坐,刚吃,你咧?”
“我吃了有好一会儿了,过来看看惜惜。”
……
李惜一个口水差点呛着,段承玉居然会来看自己?
奶奶看他一副孝顺的模样,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好啊,承玉,你现在快读书了吧?”
嗯?难道是李惜记岔了吗?李惜清清楚楚地记着段承玉比她大四岁啊,而且他从小就聪慧又早读了一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学了才对。
承玉自然看不出来李惜的内心活动,高兴中带着丝丝好奇,伸出手握住李惜的肥粗手臂,不停地晃来晃去,反倒把自己逗乐了,对着奶奶说:“是啊,但是妈妈说我年纪还小,村里的人都没有这么早就读书的,让我也晚两年,到时候也算有个伴。”
“那你哥哥呢?”
是了,段承玉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与段承玉的性子完全不同,老实敦厚,从不欺负李惜。
“也是一样的。”说完,便伸手抱过了李惜,放到自己腿上,“三娘,要不你先去休息会儿吧,我来带带惜惜。”
李惜:……
李惜顿时整人都不好了,这厮到底想干什么,她一点儿都不想段承玉来抱,万一这人突然发作起来,把她扔到了山上去怎么办?
李惜越想越觉得段承玉有阴谋,顿时急中生智,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阵阵,眼泪就跟珠儿似的串了下来。
段承玉见了,马上慌了手脚,说:“惜惜不哭惜惜不哭。”边说边拍着摇着,可李惜的哭声就是越来越大。
段承玉一咬牙,从兜里掏出来一朵花,塞到李惜面前,“惜惜乖,不哭,不哭的话哥哥就把这朵花给你,好不好?”
李惜才不理他,哭得更厉害了,势要将去上厕所的奶奶从厕所里唤出来。
“惜惜不哭不哭,我知道昨天是你长尾巴的日子,这个,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说完,段承玉对着李惜浅浅一笑,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向上轻轻一勾,就像天上的月亮一般,弯弯的,很是好看。
“哇,惜惜真乖,真的不哭啦,mua,哥哥奖励你一下。”
李惜的双眼突然瞪大,段承玉….段承玉……他居然亲了自己一口,果然是披着羊皮的衣冠禽兽,这厮指不定在小时候不记事的时候怎么欺负她呢!
“呜哇…呜哇…呜哇….”李惜哭得更是厉害,把正在睡觉的妈妈都给吵醒了。
“承玉啊,她奶奶呢,怎么是你抱着啊!”妈妈揉了揉睡得有些惺忪的头发,笑着问承玉。没办法,承玉长得乖,又白净,搁农村里就是各家妇女抢手的心头好。
李惜见到妈妈,哭得更是伤心,伸着手就要去妈妈抱,承玉瞧着李惜的模样,也不笑了,只是低着头,飞快地将李惜抱到妈妈的怀里,转身就跑了。
妈妈看着承玉,以为李惜又咬人了,朗声唤了好几声,也没叫住他,便低头对着李惜说:“说,你个小坏蛋,是不是又咬人啦?这才刚长了这么一点点牙齿,你就学会咬人了啊,果然是属狗的,小坏蛋。”说完,咬着牙凶狠地拍了拍李惜的屁股,嘎嘣得脆。
李惜撇了撇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段承玉真是阴险,走了还来这么一手,害妈妈误会,欺负自己还不会说话……
“哦~好啦好啦,不打不打,惜惜不哭不哭,乖,走,我们去找爸爸。”妈妈将脸贴到李惜的脸上,闭着眼揉了揉,李惜顿时就笑着去摸妈妈的脸,李惜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拉过妈妈的手,摸过妈妈的脸了,多久了啊……
妈妈下坡之后,遇见刚回来的左边大爷,笑着问:“胖哥,你晓得大宝在哪里打牌没有?”
左边大爷十分激动,嗓门十分响亮,给妈妈指着方向,一张晒得黝黑的脸都在发光,“还不是在那里,打得正欢实咧,你快去吧,都快输的叮当响了。”
妈妈抱着李惜忙应了句,马不停蹄地就往村中央里走去,一转身脸色就沉了下来,李惜知道,妈妈生气了。
一路上,妈妈走得飞快,李惜想要跟妈妈说,不要急也不要哭,可张了张口,只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妈妈以为李惜害怕,伸手拍了拍李惜的背部,又抱得紧了些,脚下却一点儿没停。
很快就来了村中央了,这里俨然就是一个赌场,这家的主人喜欢打牌,总是叫着这里那里的人来打,长久一来,人成了习惯不用叫也都来了。
妈妈抱着李惜去的时候,爸爸正坐在一个角落打牌,前面只摆着几张欠条,与别人前面摆着花花绿绿的人民币来说,寒酸的可怕。
妈妈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滴落在李惜的手上,灼烫异常,李惜以前最怕的就是妈妈的眼泪,李惜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让妈妈哭,可到死,也没有完成这个心愿,反而伤得妈妈最深,比爸爸更不如。
李惜拉住妈妈的手臂,想要劝她,走吧,爸爸劝不住的,快走吧!
但妈妈没有听到李惜的声音,径直往前走,眼里是李惜从未见过的伤心与决绝,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宝你媳妇来啦!’
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伙都知道大宝家里的情况,再说,这个时候家里来人找,就跟古时候正房在捉|奸是一样的道理。为了看热闹,人群自动给妈妈让了一条道,妈妈走到爸爸身前,爸爸却还是只盯着手里的牌,看也不看妈妈。
妈妈的声音总是软糯糯地,可如果仔细听,便能明白妈妈的心此刻已不是软糯糯。
“回去吧!”
与爸爸一起打的人有些不忍,劝着爸爸,“是啊,大宝,你快回去吧,改天再打改天再打。”
爸爸不听,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对着妈妈使劲吼了一嗓子,“这里没你的事儿,赶紧给我回去。”
“瓜不种了?”妈妈咬着唇压抑着自己不让哭出来,反问道。
爸爸有些不耐烦,“明天种,一样的,快回去。”
多少个明天,总是说明天,李惜总是能听到爸爸说这句话。
妈妈想必听得更多,见爸爸又这样说,气急之下,将李惜往爸爸怀里一扔,转身就跑走了。
爸爸以为妈妈要打架,扔个东西过来,反手一推。
李惜便正好撞在桌角上,一股热流顺着李惜的眼角流了下来,好痛。
人群一下子就哗然了,大概是没见过流了这么多血的。
爸爸也反应过来发现是李惜,又见流了血,忙抱着李惜就往四组跑,那个时候的村子都是分组的,医生在四组,李惜从没有见过跑得这么快的爸爸。
人群里有人追上来,给爸爸塞了一些钱,“你先拿着,去给惜惜治病,以后再还,快,快去。”
爸爸只点了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的跑。原本跑远的妈妈见李惜爸爸满手都是血,也跟了上来,不停的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爸爸哪里有时间说话,只是拼命地跑,妈妈就哭得更加厉害了,只跟在后面跑。
村里的人不像城里家家闭户,每个人每家都敞着门,再加上方才村中央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谁的嗓子不是一把好手,一瞬间,便就人人皆知了。
李惜家又一次,在村里成了笑柄。
或许,更贴切的说,只是同情、可怜。
第七章 回魂
1994年里的农村肯定是没有普遍的使用缝合技术的,医生也只会打针开药清洗外伤罢了。
李惜望着医生用酒精渐渐清洗出来的伤口,血肉全部外翻,有些触目惊心,李惜突然就在想,当时自己被车撞的时候是不是更加惨不忍睹呢?
那医生身上有着淡淡药水味,但因为李惜方才来的时候他正在吃午饭,所以还沾染了一点菜香,见到爸爸抱着满是血的李惜也是吓了一跳,忙放下碗筷就从爸爸手里接过了李惜,问清楚了情况后开始动手,忙活了一下午。
“这伤口撞得深,以后怕是要留疤,不过还好是没伤着眼睛,你们作大人要好好看着孩子啊,这真的是太不小心,万一撞到眼睛,又是个小女孩子,长大了怎么办哟!”大夫一脸的语重心长,医者父母心,瞧见李惜这样也是十分的不忍,说完又仔细瞧了瞧,十分诧异地问,“这孩子怎么一点没哭啊?该不会哪里撞坏了吧?”
爸爸妈妈这才想起来,抱着李惜过来的时候也是一点都没有哭,只是瞪大了眼瞧着天空,妈妈心软又十分柔弱,当下一听,急的直哭,“惜惜啊,看看妈妈,惜惜啊……”
人一急就会语无伦次,爸爸见妈妈只知道哭,忙将妈妈扯到一旁,自己凑到李惜跟前,“惜惜,是爸爸不好,爸爸把你撞到了,打爸爸,你不要吓爸爸啊,惜惜啊……”说完,又抓住李惜的手往自己脸上呼去,可李惜却只是骨碌碌地瞧着天花板,不哭也不闹。
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伤口这样大居然没哭,这怎么可能呢?
“该不会摔傻了吧?”医生拿起照明灯往李惜的眼里照去,却是一切正常,医生也是不由啧啧称奇,“这真的是奇了怪了。”
爸爸妈妈一听医生都如此说,心里越发的不安,爸爸也是急得声音都发颤,“长寿,你好好看看,我女儿到底是怎么了,你帮帮忙,帮帮忙!”
“这不是我肯帮,这实在是……这样吧,我先帮她把伤口包扎一下,你们还是在旁边叫着她的名字,别是一摔把魂摔掉了,看能不能叫回来。”饶是医生,也敌不过那时的迷信。
或许亦只是安慰爸爸妈妈的说法罢!
李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一瞬间的一片空白,耳边时而是车水马如龙时的无数喇叭声,时而是龙村家里左山风吹簌簌作响的竹叶声……
声音很乱,很嘈杂,李惜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在撕扯,可是又能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可是她好像完全不能动。
可是她好像知道自己不能动一样。
有思想却浑身僵硬,李惜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突然,一个人带着浓重的喘息声进入李惜的世界里,原本打在李惜脸上强烈的浓光被挡去大半。
他隐在逆光里,头发因为跑得太快此刻仍是轻轻扬起又落下,嘴巴微微张开,殷红的嘴唇与在逆光里都清晰可见的嫩白皮肤结合在一起,就像一朵即将绽放的蔷薇。
李惜知道,这样形容一个男孩子很不恰当,可他看起来真的很像蔷薇。
“大宝叔,我听说惜惜被撞伤了,所以过来看看。”
段承玉的声音还带着微微喘,却是十分的焦急模样。
就在此刻,李惜的全身突然有了知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李惜听到所有人大松一口气的声音。
医生高兴的手一抖,李惜哭得更厉害了……
李惜从没想过,自己眉毛上的这条疤原来是这样的来头。
“承玉,多亏你来了,这孩子定是看见了你所以才回了魂的,叔叔要多谢你咧,晚上上我家吃饭,叫婶子给你炒肉吃。”
“那多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来看看惜惜,惜惜真的没事了吗?”段承玉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那医生认得他,上前摸了摸段承玉剪得攒齐的平头,递给他一袋药,“没事了没事了,这药每天换一次,注意不要碰水,给这孩子多补补,将流的血都养回来就成了。”
“好好好,那真是麻烦你了,这总共多少钱,你算算我给你……”爸爸忙向医生道了好几句谢,边说边就要掏钱,被医生一把拦住,“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这是干什么,你先留着钱给惜惜养好,等稍微宽裕了你再来给我。”
“那怎么行呢,你拿药总得花钱咧,拿着拿着,不在这点钱上。”
妈妈边哄着李惜边劝道:“也是,长寿你就拿着,怎么能老不给你钱呢,那你是要亏本了。”
“嗨,我这等于就是为大家服务了,谈什么亏不亏钱。”医生见爸爸妈妈坚持知道拗不过他们,只得说:“那你们就给个5块钱吧,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这孩子福大,以后你们两口子就等着享福吧!”
爸爸从口袋里掏了5块钱给医生后,笑了笑,“那还得一二十年后去了,早着咧!”
完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看天色也差不多要晚了,爸爸妈妈担心从4组到家里的路不好走,便就准备回去了。
村里虽有马路但是却没有路灯,爸爸妈妈这次来的匆忙又没有带电筒,那医生也是担心路不好走,又抱着小孩,忙拦住爸爸妈妈,从家里找了把电筒塞给他们,才放心让爸爸妈妈离去。
路上,妈妈见段承玉一直跟在后面,便问:“你跑出来你家里有人晓得么?”
段承玉一只手拉着李惜,因为要跟上妈妈的步子迈得有些大,气息便有些喘不匀,“有的,我出来的时候告诉我哥了。”
爸爸瞧见段承玉的模样,嘿嘿一笑,开玩笑道:“刚才惜惜的魂都摔没了,还好你来了,不如把惜惜给你媳妇好不好?”
李惜一听差点被口水呛着,顿时就哇哇大哭起来强烈表示自己的不满……
妈妈也不由被李惜逗笑了,对着爸爸说:“这孩子是不是听懂了。”
爸爸笑妈妈,“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听懂,是不是伤口又痛了哦?”
妈妈一听忙对着李惜的伤口吹了吹,拍了拍李惜的背部以作安慰,还不忘数落爸爸,“你啊,别再去打牌,还好惜惜这次是福大命大,没什么大事,要是有什么万一……我可怎么活啊!”
妈妈说着说着便带了哭腔,爸爸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做得特别不对,便向妈妈保证,“是,不打牌了,这次真是有惊无险,再也不打牌了!”
妈妈对爸爸的话不全信,当下却也不想再说了,想起刚才医生交代的话,问着爸爸:“我妈家里养了很多鸡,不如叫妈送点过来吧!”
爸爸挠了挠后脑勺,想起丈母娘的样子有些害怕,“可是,妈要是知道惜惜的伤口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啊?”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骂道:“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惜惜养好重要?”
“成成成,那你待会儿去店上打电话吧!”
“嗯……”
妈妈与爸爸一直在讨论对于李惜之后该如何养好的问题,此时新月已挂在柳梢枝头上,透着朦胧,月色正好。
李惜的眸子转了转,望向一直抓着她手的段承玉,他只是低着头,忙着跟上妈妈的步子,脸上染了一圈红晕,在嫩白的脸上犹为显眼。
不知因为方才爸爸的开玩笑还是因为走得太快……
第八章 哭泣
自从那天起,段承玉便成了李惜家的常客,此事也常常被村里人大加渲染,说段承玉与李惜是天赐良缘什么什么的,李惜明白大家不过是因为闲来无事的饭后笑谈罢了。
但段承玉时不时拿着路边的野花或者家里大人给的糖果过来塞给李惜,趁机在李惜家里蹭吃蹭喝,实乃让李惜气氛不已。
这天,下着濛濛小雨淅淅沥沥,龙村的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一层湿润,一脚陷下去便能带上一圈黄色的天然风火轮。
段承玉就是这样来的,脚踩着风火轮,手里拿着一朵刚开好的月季,头虽戴着斗笠但衣衫还是不免有些被风扬起的细雨染湿,像是刚刚入世的武林高手。
笑眼弯弯地将手中的月季递给李惜,就连语调都忍不住地上扬,“惜惜你看,这是我家开的第一朵月季,香不香?好不好看?”
李惜没办法说话,只怔怔瞧着他,心想,这死孩子,小学没学过一篇课文叫《我们爱花不摘花》吗?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来,拿着。”说完,也不管不顾地塞到李惜手里,对着妈妈说:“阿姨,我妈让我背乘法口诀,我先走了。”
“好,快去吧,好好读书!”妈妈笑了笑,抬起李惜的小肥粗手臂对着段承玉挥了挥手,“惜惜,来,跟哥哥拜拜。”
李惜忍不住白了一眼,直想叫段承玉赶紧走,这死孩子,就知道以那张脸蛊惑人心……
“惜惜拜拜,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说完,便又戴着斗笠跑到了雨中,一脚踩下去,尘土和着雨水飞扬……
渐渐地,风雨越来越大,妈妈便抱着李惜进了屋,又加了件毯子裹在身上,没办法李惜现在是伤号……
弄完后,妈妈便去将炖好的鸡汤拿来给李惜喝,没有放什么佐料纯鸡汤的味道,其实李惜不怎么喜欢喝,但这具身体太小了又元气大伤,只好塞嘴里的都来者不拒……
妈妈笑着对李惜说:“方才生火地时候火笑了,估计待会儿会来客人,不知道是不是外婆到了。”
农村里很信这些,柴火因燃烧得比较旺会啸起来,便就意味着你家要来客人。
其实不得不说,这还是有些准的。
因为妈妈正抱着李惜打算睡午觉的时候,外婆真的来了。
外婆是一个长得十分慈祥又不失精明的人,或许也不该说是精明,人活了大半辈子了,经历的事多了,活的也就明白了。
外婆说话总是很容易一语中的,还记得有一次小舅妈让家里的小辈一起去照相,最后照片出来,李惜的大额头闪亮亮不太好看,李惜有些赌气有些抱怨,外婆便拉着李惜一副语重心长,“人长得丑,怎么都不好看,你说是吗?”
……
这次外婆来带着一担子鸡还带着满身的杀气。
刚一进屋,放下担子便从妈妈怀里抱过李惜,轻轻掀开伤口去看,顿时就着了起来。
“大宝呢,把我外孙女弄来这样,长大了要跟他一样丑他就开心了啊,到时候嫁不出去他就开心了是吧!”
骂骂咧咧了一通,又问:“他人呢?是不是又去打牌了?”
妈妈去给外婆打了一盆水给外婆洗脸,听外婆问起爸爸,笑了笑,替爸爸解释说:“这个天气最好种瓜苗了,他去山上了。”
外婆听了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对着妈妈说,“那胆子里有我买的牛奶,给惜惜的,你照着上面的配方泡吧!”
外婆家因着外公还有三个舅舅都比较肯干活,不怕累,承包了一个鱼塘,家里还算比较过得去,妈妈又是外婆的小女儿,所以,总是能帮衬着就帮衬着些。
但妈妈还是比较惭愧,嫁出来的女儿总是要娘家贴补,身为女儿却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娘家,总归是过意不去的。
“其实不用买什么牛奶,喝母乳也是挺健康的。”
外婆不以为意,“我们家那边刚出生的小孩子谁不喝牛奶,虽说母乳好,但惜惜到时候一周岁总不能一直喝母乳吧?总归是要喝点牛奶然后再慢慢地将奶给借了的。”
外婆也是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带孩子经验肯定是比妈妈丰富的,当下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要外婆先洗把脸换声衣裳休息会儿。
外面虽是濛濛小雨,但外婆挑着担子打伞十分不便,身上湿了不少,只好先敛了敛怒气,听了妈妈的话去换衣服。
龙村每个组的布局都大不相同,像李惜住的3组便是家家户户都围绕着马路延伸上来的一条路矗立在周围,像一面扇形的梯子,所以来了什么人进了哪家的门,大家都是看得清清楚楚地,所以外婆一进家门,去串门的奶奶便回来了。
一脚刚踏进家门便开始问妈妈,“是亲家来了吧?”
妈妈点了点头,外婆便在房里应了声,“是我是我,亲家哪,你还好吗?”
“好好好,有什么不好的。”奶奶边说着话外婆就换好了衣服开了门,也为自己解释了一番为何在房里。
奶奶便忙问:“吃了午饭了吗?”妈妈随即会意,“是啊,妈,吃了吗?我去做点午饭吃吧?”
外婆忙摆手,“不用不用,方才在街上的时候吃了一碗面条,饱着呢,不饿,不用麻烦了。”
说完,又拉着奶奶的手热络地瞧来瞧去,“你这背看着更驼了吧,痛不痛啊?”
“痛倒不痛,就是直起来痛。”奶奶热切地回答着。
说完,两人又聊了几句家长里短,便把话题放到了李惜身上,李惜明白,接下来的话才是正题。
“我刚才看了惜惜的伤口,伤得很深啊,到底怎么撞到桌子上去的啊!”外婆瞧了瞧李惜包扎的眉头,满是担忧。
奶奶知道外婆此次来的目的,明白是自己儿子犯下的错也没有打算过多隐瞒,便直说了,“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还不是大宝他爱打牌,星玲便去找他,她嘛就这么一扔,然后大宝嘛就这么一推,惜惜就撞到桌子上去了。”
外婆听了,眼眶都不禁有些泛红,“亲家啊,我把女儿嫁到你这里,连车都没通,我只能做到洞口再走七八里的地进来看看她,你的儿子一大把年纪了不说家里又没钱,还老是知道打牌,你要劝劝他啊!”
奶奶也是非常的惭愧,“劝啊,劝不住啊,大宝啊,真的是有了牌打什么都不要了。”
妈妈见到外婆这样,眼眶也是不由红了,转过身偷偷擦了,才上前拉着外婆,“随他去吧,妈你别哭,哭什么。”
“什么叫随他去,你就是个软柿子,连你男的都管不住你。”外婆被妈妈那句随他去吧刺激了,站了起来骂着妈妈,恨铁不成钢,说着说着便哭得更厉害了。
外婆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初妈妈不听外婆的劝阻非要嫁给爸爸,结果便是受苦,外婆怎么能不伤心。
李惜有些害怕外婆哭,外婆哭起来总是喜欢哭天喊地,和奶奶一样,动作总是很夸张,恨不能俯在地上,看起来撕心裂肺一样。
李惜邻家的人听到动静便纷纷赶了过来,劝着,拉着,忙成一团。
李惜却在人群中只看着奶奶,奶奶的手尴尬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摆了,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的身边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了,为了养大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想必是费了老大的劲,什么苦都吃过了,但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话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此时更是恨不能将脸埋到地下去。
奶奶瞧着外婆的样子,也是知道委屈了她的女儿,可是,她也没有办法,爸爸劝不住啊!
李惜望着妈妈倔强的面庞,将手伸了起来抚摸着,对着妈妈微微一笑,希望能将心里的话传给妈妈:妈妈,你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我长大了就好了。
第九章 战火
这一场闹剧以李惜撕心裂肺的哭泣划上逗号。
左边大爷劝着外婆,“星玲嫁到我们这里来确实是受了委屈,你放心,大宝那里我们都会帮着劝的,能帮我们就帮衬着点儿。”
细娘也是不免劝着,“是是是,你也别说了,看惜惜都哭成什么样子了,星玲嘛心善的很,我们乡里乡亲都知道,大宝这次确实是不对了,我们都会帮忙劝着的。”
外婆这时被众人劝着也不好再哭了,只坐着,虽感谢大家的劝说但也忍不住说实话,“我知道你们平时能帮的就会帮忙,可大宝他娘都劝不住,你们怎么劝啊!”
这时奶奶已坐到了屋子那头,听见外婆说起自己,只是将头僵硬地转动了动,瞧了瞧外婆与众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边大爷看着奶奶的样子十分不忍,为奶奶说着话,“三娘这一辈子将几个孩子养大特别的不容易,跟星玲一样心善,三娘也是经常说啊,但大宝真的是打牌上了瘾,劝不住。”
“是啊,我晓得咧,亲家人好,但大宝这么爱打牌要不得啊,我们那里有一个人打牌啊打得倾家荡产现在都还讨不到老婆咧。”
“是啊,打牌这个事害人不浅。”细爷也忍不住跟口说着。
一时之间,众人从说爸爸的事说到打牌的危害上,李惜看着站在细娘家里望着这边瞧热闹的‘地主’的老婆,见事态平息便端着碗走了。
李惜知道,今天村里的人又有事干了,那便是说李惜家的这出闹剧。
好在,总算是平息了,李惜这个时候就特别希望,爸爸先不要回来,若是这个时候只要战火又要重燃。
许是上天听到了李惜的呼唤,就在大爷与细爷、细娘准备回去的时候,爸爸挑着担就回来了……
“妈来啦?”爸爸将担子放入中堂内,身上不免有些滴着水却仍是不忘向外婆打着招呼,“这次来多住几天吧!”
外婆的眼微微眯起,李惜知道,这是准备开始说教的动作。
“大宝啊,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要将惜惜弄成这样,这么大的一个伤口以后留疤了多难看。”
原本要走的大爷见爸爸回来又折了回来,想起方才答应外婆的话要劝爸爸,便抽嗒抽嗒几口烟对着爸爸叹了口气,“大宝啊,不管怎么说你这次确实是不对啊,惜惜还这么小,要是伤到了眼睛那怎么办哟!”
大爷前两天在李惜刚刚从医生回来时就知道了这件事,当时也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是以一份长者的口吻说着。
李惜知道,他这是做给外婆看呢!
爸爸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雨水,憨憨一笑,“是,这次确实是我不对,我跟星玲说了,我以后再也不打牌了。”
外婆神情淡淡地望着爸爸没有说话,还是不信,想来爸爸这话以前就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这个时候,细娘接了口,“大宝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只是说说而已,她外婆把星玲嫁给你不是为了来跟你受苦的,再加上现在又生了惜惜,以后这一家的担子是要靠你来背的,那牌是个祸害啊,千万不要再打了。”
“是是是,我晓得,真的以后再也不打牌了。”爸爸又抹了一把脸,十分诚恳地说着。
爸爸站在屋檐下,刚好挡住了奶奶的身躯,李惜看不到这个时候的奶奶到底是什么神情。
但妈妈的神情是看得一清二楚,妈妈有些泛红的眼眶里有着心疼,李惜想,妈妈一定是爱爸爸的吧,所以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一无所有的爸爸,跟着爸爸受苦,做家务上山种菜下地插秧什么都能干。
妈妈的脸紧紧地绷着,满是倔强,“好了,别说了,把衣服换了,等下感冒了没有钱给你看病。”
“欸。”爸爸见妈妈发话,应了句便进了房去换衣服。
留下外婆与细爷、大爷还在外头。
见爸爸进屋,大爷朗声又说了几句,方才停了嘴,转为与外婆又闲话了几句,方才与细爷、细娘各自回了屋。
外婆便也进了屋,从妈妈的手里抱着李惜,逗着李惜笑。
好似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唯有眼眶只是还有些肿起,提醒着李惜方才的一切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这一切,李惜在小的时候经常看到,最严重的一次是外婆要带着妈妈走,要妈妈跟爸爸离婚。
李惜不知道该怎么办,躲在奶奶那里,可奶奶也不知该如何,只是问李惜,“你要跟爸爸还是妈妈?”
李惜不知道该跟着谁,因为李惜想都不敢想,这个家居然要散了,李惜躲在中堂的角落里,全身都站立不安,手都不知道该何处安放,可李惜却没有哭,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并不太清楚离婚的含义,也不理解真正的散了是什么。
可外婆来拉李惜走的时候,李惜却将手缩了回来,李惜不知道自己是想跟着爸爸还是那个时候有点怪外婆要来拆散她的家,总之,李惜没有跟外婆还有妈妈走……
爸爸大概是不想那这个家散了的,不然爸爸也不会看着李惜的样子就对外婆说:“再给我两年机会,如果我还是这样,你再来带走星玲,好不好,妈?”
李惜有些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妈妈对外婆说她也不走,所以外婆只得一个人回了家,也好像是外婆最终被爸爸打动了……
可这样看来,外婆被爸爸打动的可能性为零,该是妈妈的倔强说服了她的妈妈吧!
那个时候的李惜除了这件事记得很清楚以外,便就是那天爸爸妈妈要离婚她的作业交上去后被数学老师画了个零蛋,并且在教室里当着所有同学狠狠地批评了李惜,那个时候李惜很内向,因为爸爸妈妈的事很自卑,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
是村里的一个小伙伴因为李惜曾经告诉过她所以她站了对老师说了她家的事。
她记得当时那个老师像吃了苍蝇一样愣了一会,但却并没有放过李惜,反而是又狠狠地说了一顿,不该因此耽误自己的学习之类……
说道那个小伙伴,李惜记得小学的学校是在距离村里七八里外的洞口。
也就是说,李惜每日必须走七八里路才能上学,有一次生病,李惜连书包都背不动,还是她帮忙背了回来的。
李惜自从回到了小时候后,对以前的事突然记得特别清楚,那些遗忘过了的事情总是轻易地就出现在了李惜的脑子里,当李惜回过神来时,爸爸已经换好了衣服。
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爸爸正帮妈妈做着晚饭,又一边问着外婆家里的鱼塘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始放鱼,外公的身体如何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外婆答着答着好像嘴角也有了笑意,好像也渐渐地忘却了刚才的事。
可李惜明白,外婆是记在心里,回了家后便会逢人就说。
妈妈从刚才说了那句让爸爸换衣服的话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机械地在做事,李惜想,这个时候的妈妈才是最难过的吧!
纤瘦的背影里,满是落寞。
第十章 尿片
外婆一大早就走了,临走时给李惜拿了好些钱,说是给李惜的,实际上也就是给妈妈的。
但妈妈却没有什么可以给外婆,家里晒的一些菜干外婆家里都有,甚至比李惜家的还多,所以妈妈只能抱着李惜亲自送到马路上,再目送外婆远去。
外婆的个子不高,一头短发短得像个男人,但是走得路来却一点儿都不像是男人,外婆走的很慢,有一点蹒跚。
外婆频频回头,招着手让妈妈赶紧回去,妈妈只是仿若未闻,直至外婆转角许久之后方才抱着李惜回家。
住在马路边的是一对亲兄弟,两家房子连在一起,这家的奶奶与李惜的奶奶可以说是手帕之交,奶奶经常到这家里来串门。
她也是有些驼背,见妈妈路过,笑着问:“刚才那个是你妈吧?”
妈妈亦是一笑,点了点头,顺手将李惜换了个手抱着。
“还挺年轻的,不像我们,现在都走不动喽,她现在能来看看你也好。”
“有什么好的,又没有什么东西给她拿,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妈妈有些惭愧,说着说着声音也有点小了。
这家奶奶是个过来人,见了妈妈这样,宽慰道:“不用拿什么,你妈要你拿什么咧,你过的好就行了。”
说完,又问:“惜惜的伤口好得怎么样啦?会不会留疤啊?”
妈妈低着头笑了笑,“会留疤,在眉毛那里以后画着眉也就不是太显眼了。”
“也是。”
随后,妈妈与她又闲扯了几句,便回了家。
妈妈看着情绪有些低落,平时总是逗着李惜说话的如今也不说了,只是坐在屋门前望着远方。
爸爸一大早就去山上干活了,许是因着在外婆面前表了态再加上整日头看见李惜头上的纱布产生的愧疚,鞭策着他不敢再去牌馆,只是山下地里不停地干活,每日里都满是汗水的回来。
如此,也安生过了几天日子,夏天一天一天地近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听见四周青蛙与虫鸣合奏地声音。
这是李惜在城里的时候每日晚上都在怀念的声音,听着这个声音,会让人立马安静下来,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去聆听,感受着这份静谧,虽然,这与静谧的含义不符,但它就是会神奇地让你的心静下来,让你情不自禁地喜欢上这份静下心来的感觉。
李惜努力弹了弹腿,挪动着小身子到了妈妈的怀里,闻着妈妈的味道听着屋外蛙虫合鸣,很快地就进入到了梦乡。
…………
一大早,李惜还在梦里,便感觉到鼻子嗖嗖地痒,可李惜的手还很短,摸也摸不着,只好将小脑袋挪了挪,谁知,鼻子还是出名的痒,李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便听到段承玉那小子咯咯地笑声。
李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大早地就不让人省心。
“惜惜,你醒了啊,太阳都晒屁屁喽,快起床啦。”段承玉穿着一套干净崭新的海水服,李惜估摸着这人又是来显摆的,才不理他,翻个身继续睡。
随后,妈妈的声音便从厨房里传来,声音听着比前两日也开朗了不少,“承玉啊,你先帮我带着惜惜,我把这个菜做好,咱一起吃饭啊!”
“好咧阿姨,你先忙吧!”段承玉朗声应了,这孩子现在俨然将李惜家当成了另外一个家,妈妈喊他吃饭也都不客气了。
说完,段承玉凑到李惜的耳边轻声说道:“惜惜,我告诉你个秘密。”
秘密倒是其次,但是这凑到耳边说话,哈出来的气也忒痒了一些,李惜不想听便弹了弹小粗腿准备翻个身,谁知,一下子劲用的猛了,从床上跌了下去。
段承玉先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又赶紧伸手去接,幸好李惜反应也不慢,双脚一空就知道快要摔下去,心想着若是再一摔她就真的要毁容了,小手便紧紧抓住床单虽然没顶多大的用但是至少缓解了下降的攻势正好被段承玉接了个满怀。
这一摔,便刚好将晚上睡觉妈妈给垫着的尿片给摔了出来,李惜顿时就囧红了脸,如果说是全然无知懵懂的李惜自然不会有何反应,可现在的李惜好歹也是活了二十年的人,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了。
瞧着这仗势仍是不免老脸红了一红。
段承玉却是对此一脸无所知,拿着尿片又重新给李惜塞了回去,还没忘说他刚才准备要说的秘密……
“昨天晚上我梦见我一直在飞,虽然飞得不是特别高,但是我飞得很努力,到早上的时候腿还有点疼,我妈妈说这是要长高了。”
李惜还沉寂在刚才的一幕里没有回过神来,对着段承玉眨了眨眼,却被他误以为十分感兴趣他说的话。
抱着李惜原地转了个圈,笑着说:“惜惜,你是不是也有做这样的梦啊?惜惜也要长高了是不是?”
李惜‘啊’地叫了一声,表示着她的不满,却又再一次被段承玉误会是捧他的场,那人又兴高采烈地说了下去。
“妈妈说我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我们晚上才会做这样的梦,如果惜惜梦见突然跌落或者飞起来之类的,可千万不要怕哦,那是因为我们的惜惜就要长高了。”
“其实惜惜每日里吃得也挺多的,以后肯定长得很健康,肯定也会长得很高的。”
李惜想起自己前世1米60的身高,想呸他一脸,肯定是他小时候经常对着她这样说话,把她给说矮了。
段承玉完全不懂看李惜脸色,或者说李惜的脸太圆肥嘟嘟地没有长开,根本没法看,总之他继续说得兴起,这时阳光真的透了进来,打在段承玉的背上,迎着逆光越发可见段承玉的睫毛十分地长,与他说话时弯起的嘴角一般,一眨一眨地好像缓慢摆动的钟,李惜瞧着又有了困意,李惜在段承玉的臂弯里缩了缩,寻着一个舒服地姿势,睡着了……
耳边还是段承玉滔滔不绝的声音,不由想起前世里的一年,李惜回来听妈妈说他在G市里当大学老师,还真是挺适合他的职业。
第十一章 鸡蛋
就这样,每日里与段承玉‘心灵沟通’一番,晚上在妈妈的怀里看着电视时不时地听着爸爸妈妈讨论着谁家的地谁家的菜谁家的人,日子过得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已是过了两月有余。
正值热夏,妈妈正拿着老蒲扇给李惜扇风去热,奶奶捧着一碗子红鸡蛋回了家来。
妈妈一见,不由笑问,“是不是宣辉家的生啦?”
“是啊,也是生得个闺女,以后惜惜也算是有个伴了。”奶奶将鸡蛋放到厨架里头,又递给妈妈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吃。
“也是,这村子里大的都大了,小的嘛还不会走,惜惜以后有个伴也好。”
“我瞧着宣辉她妈好像是不太高兴,估计是想抱个孙子。”奶奶边剥蛋壳边说着,有些感慨,“有个孙女有什么不好的,现在的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妈妈知道奶奶是在说爸爸,便没有再接话,因为母亲自然可以说自己的儿子,但身为妻子却不能多说,尤其是当着婆婆的面,虽然那是事实。
农村里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大多是一天两顿,奶奶许是有些饿了,一个鸡蛋两口吃了又去拿了一个,对着妈妈说:“我去后山摘些菜然后就回来做饭,你等天稍稍凉了一会儿给惜惜洗个澡擦点痱子粉。”
“妈,我去摘菜吧,后山前两天下大雨崩了土不好走。”妈妈站了起来想让奶奶回来。
奶奶朗声道:“没事,我还走得动。”说完,便弓着腰走远了。
李惜记得后山有一颗很大的梅子树,大概有几十年了,是李惜家的,小时候李惜最喜欢的就是去那里摘梅子了,可是后来,爸爸与别人争吵一气之下就把这颗梅子树给砍了。
奶奶后来回忆起来只是说爸爸太冲动了,可李惜却依稀记得是四爷爷家的叔叔还有李惜家上面的两位叔叔与爸爸争吵说那颗梅子树是他们家的,所以爸爸才会一气之下将树给砍了。
事后,老一辈的出来主持公道说那颗梅子树确实是李惜家的,可树已倒只换来了他们的一句开玩笑的……
李惜从那一刻起,十分地痛恨别人开玩笑。
李惜的骨子里是倔强的,遗传了爸爸妈妈的倔强,安容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李惜这个犟脾气除了他没人受得了。
不知怎么,突然又想起了安容,心里止不住的烦躁,再加上夏日炎热,李惜热得轻喃出声,眼泪一下子就如串儿似的直往下掉。
把妈妈吓了一跳,以为李惜是哪里不舒服,忙一把儿抱了李惜起来四处走动。
李惜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角,心里的躁动平息了些许,想起方才奶奶说的话,宣辉家的闺女,李惜记得,她就是那个为她背了七八里地的书包的那个人。
她小时候叫李佩,后来小学上学的改名叫李小佩,到读初中的时候就改名叫李晓佩了……
好吧,其实改来改去的也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是乡下的人对于改名的人就不大喜欢别人叫她之前的名字了,李惜对此是认为,这与英雄怕见老街坊是一个意思。
再过几天,听白就要出生了,李惜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生日,就在盛夏,就如她的人一般,热情似火,所以安容才抵抗不住吧!
李惜突然不喜欢夏天了……
不知怎的,这两日总是会想起他们,李惜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撇开,望着远处奔跑过来的小男孩笑了笑。
就连妈妈亦是十分惊讶,“惜惜都认得你了,看,知道承玉哥哥来了是吧?笑得多开心。”
这次来的还有段承玉的双胞胎哥哥,段承斌。
不仅与段承玉的性子不同,就连脸也都长得不一样,相比起段承玉从小时候就可以看出的眉目如画,段承斌的长相便过于普通。
妈妈笑着招呼他们,“承斌也来啦,吃鸡蛋吗?宣辉家生了个闺女拿来的。”
段承玉伸出一只指头塞进李惜小小拳包里,被捏得紧紧地笑得反而越开心,段承斌便说:“不用啦,他们家给我们家拿了些,刚吃了好几个,正撑着咧!”
“婶子,惜惜的牙齿长得可好啦,我前几天去奶奶看她们那里的小孩都没有惜惜的长得好看。”段承玉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指着李惜的嘴不停囔囔。
李惜赶紧把嘴给闭上,好家伙,这厮不去当歌手可惜了啊,不然首屈一指地男高音非他莫属。
妈妈也是被段承玉突然的尖叫惊得捂了捂耳朵,笑着说:“惜惜这孩子长牙长得早,以后掉得也早,都是公平的。”
……嗬,这真的是亲妈。
不过也亏得段承玉这么一个尖叫,心里的躁动与杂念消失了不少,心情亦没有方才烦闷了。
段承斌听了妈妈也是不由一笑,对着段承玉说,“走了,妈妈让我们去摘点菜回去,等下晚了又要罚站了。”
段承玉撇撇嘴,十分不舍,妈妈也笑了,“还罚站哪,你妈妈太严厉了。”
段承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妈妈也是为了我们好,算了,我们走吧,明天再过来。”
“知道为妈妈说话了,承玉长大了,不过明天我们要去惜惜外婆家看外公外婆了,不在家里。”妈妈握住惜惜的小手挥了挥,另一只手拿起老蒲扇给李惜扇了扇又给段承玉两兄弟扇了扇。
段承玉一听整张脸都苦成了苦瓜,“哥,你先去摘菜吧,我再玩一会儿。”
段承斌不过是比段承玉早出来了那么俩分钟,听他这么说,觉得十分地不公平,“不行,凭什么我去啊,要去一起去,你玩的话我也玩。”
那个时候的农村大多都是会生二胎,爸妈往往都是疼小的,小的可以撒娇,大的不能,有好吃的也都是给小的,大的没有,新衣服也都是给小的先买……
总之,身为大的其实是很苦逼的角色,更令人难过的是你也不由自主地想对那个抢走了自己一切的人好……
李惜就是这样。
“哥,你先去嘛,我就玩一小会儿,反正要摘的菜又不多,你送过去妈妈不会说什么的。”段承玉不想让段承斌留下来,拉着他的胳膊一晃一晃,撇着嘴求着。
段承斌想必也是跟李惜同一种人,见段承玉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低着头去了。
段承玉便又重新拉着李惜的小手看来看去,发现李惜渐渐长大的身体边尖叫着,逗得妈妈哈哈大笑,李惜突然发现,好像每次段承玉来的时候妈妈总是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爸爸回来了,挑一担子自己之前种的西瓜,又大又绿,像极了爸爸的啤酒肚。
爸爸很高兴,“承玉也在啊,来,吃西瓜,刚才我劈开吃了一个,可甜啦!”爸爸迫不及待地向妈妈邀功。
妈妈也是满脸地喜色,“明天给妈带一个过去。”
“多带几个吧,到时候我送你们娘俩去坐车。”爸爸便将担子放下,又拿了两个出来,“承玉啊,待会儿你拿一个回去,我去把这个洗洗,拿井水先浸着,凉一会儿后我们就吃。”
“行,妈去后山摘菜了,你先把饭煮着,烧着水,我给惜惜洗个澡,多烧点儿,你也洗个吧!”
“我不洗热水澡,我等下去溪里洗个澡,凉快着呢,承玉一起去吧!”爸爸将西瓜泡好后,拿过妈妈手里的老蒲扇,兀自扇着,怂恿着段承玉。
段承玉满脸地期冀与向往,小孩子对水总是没有抗住力的,但摇了摇头,“妈妈说我还太小了,不要去溪边,不安全。”
“是咧,你妈妈说得对,小孩子不要去溪边。”说完,又拍了爸爸一掌,打在爸爸的手臂上,十分响亮,“你别在这里带坏别人。”
爸爸嘿嘿笑着,装着手很疼,对着李惜说:“哎哟哎哟,妈妈打得好疼啊,惜惜快来帮爸爸吹吹……”
李惜才不会吹,只是咯咯笑着,从未有过的开怀。
第十二章 背影
第二天一大早,还是蒙蒙亮地时候。
李惜便被爸爸妈妈轻言碎语地声音吵醒,可是却觉得很是满足。
伸出小手伸了个懒腰,眼睛骨碌骨碌望着天花板,爸爸妈妈时不时的话便传来耳边。
“我先送你们去做车,然后我去把西瓜拿到老街一把过了卖掉,你拿着钱买点肉买点糖回去。”
“行,记得留一个西瓜。”
“我晓得,你把妈上次买的牛奶带上吧!”
“那个还是不带了,我大哥二哥家的也才一岁两岁,到时候又说妈偏心吵起来不好。”
“行吧,那你多带你几件衣服,多住几天。”
“那你可不要打牌啊!”
“晓得晓得了,快去准备吧,准备好了咱就出发……哟,惜惜醒啦?”爸爸一个转身便看见李惜眼珠子正骨碌骨碌转来转去的模样,忙一把抱起来,“惜惜真是越来越听话了,醒了也不哭。”
李惜笑了笑,妈妈也是高兴,“是啊,惜惜最近听话得不得了,我带着她也是十分轻松。”
爸爸听了,便用胡子扎在李惜的脸上,痒痒的,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李惜今天心情好,配合着爸爸咯咯笑着,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去街上还有外婆家了,若是两者选择其中一个,当然还是外婆家。
在外婆家李惜便能体会到公主一般的待遇,因为只有她最小,和哥哥姐姐玩游戏地时候只有她可以说:我最小,你们都要让着我……
当然,试过几次后便不大灵了,因为姐姐说:我最大,应该我先来……
在李惜的印象里,姐姐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不仅聪慧也很勤劳,李惜曾想过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既生她何生我?
总之,那个时候的李惜便是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挫折。
……
妈妈给李惜换上一套之前长尾巴时穿的那条裙子,把已经有些长长的头发给捆成一个冲天炮竖在头顶,妈妈便抱着李惜过去照镜子,李惜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一张这样子的照片,婴儿肥的脸蛋,无辜地大眼睛,看起来还是挺萌的嘛!
李惜咧开只有一颗牙齿的牙龈笑了笑,突然想起奶奶看到她的时候会不会像看到自己……
因为时间太早吃不太下饭,爸爸就提议到时候去街上吃碗粉面,李惜小时候每次都想跟着妈妈去赶市集就是因为想吃粉面,可以说,这里的粉面简直是附近所有城镇里做得最好吃的。
可惜的是李惜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东西。
镇上不大,分为新街和老街,新街顾名思义就是一些超市、服装店、书店之类,老街也有一些服装店,不过准确来说这些门店就像摊子一样,卖得大多是一些实惠的衣服,如果你想批发一些东西的话,去老街准没错,老街还有一个让人十分匪夷所思地地方,那就是有一排是卖头发的,她们总是在街上拉着那些头发长的人,别人就算说了不卖,她们也总是扯着拉着,让人十分的厌烦。
可李惜记得妈妈有卖过她的长发,妈妈说是因为太热了正好去剪了然后又可以卖点钱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可李惜却觉得妈妈笑得有些苦涩。
这一次,她们又如往常一样过来拉扯,妈妈声音小她们根本不听,扯着拉着,差点将抱着李惜的妈妈绊倒。
爸爸使劲吼了一嗓子,她们被吓了一跳,只好散了。
李惜记得这些人在一二十年后还在,李惜其实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们,或许也是因为生活所迫吧!
再往前便是桥底下,其实桥底下有在李惜家乡有两种意思,一个是字面意思,还有一个就是红灯区。
在政策未贯彻到李惜家乡这种小镇小村上时,这里很多,但李惜其实没有见过到,只是有时候听大人们提起。
常常会有一些中年妇女与一些男人开玩笑,是不是去了桥底下?那个时候其实李惜不知道桥底下是什么,但隐隐约约觉得是个不好的词。
李惜其实有些不太开心,因为毕竟要去外婆家的话要去桥底下坐车。
桥底下有一个很大的菜市场,还有一些批量收西瓜的和一些卖小猪仔和小鸭仔、小鸡仔之类的,比较杂,透过菜市场可以看到对面的沅河。
这条沅河还没有被污染,很清,对面的山上有一座塔,大家都叫它雷峰塔,至于为什么叫雷峰塔,李惜也不知道,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只是随波逐流。
李惜从没有去过这个塔,小时候没有长大了更没有,李惜心想,也许是机缘未到。
爸爸进去之后很快便将西瓜一起卖了,手里还提着几斤肉,今天是赶市集的日子,人很多,爸爸明明就在对面,却要等车过去又要避开人群,弯弯绕绕地好一圈才过来,到妈妈身边时身上满是汗水。
“糖的话我不会买,你拿着这些钱去买吧,我送你们过去。”爸爸边喘着气边又问,“要不要吃个雪糕?太热了。”
“行,你去买吧!”妈妈向来对爸爸的提议没有太大的异议,于是爸爸妈妈就在一旁的面馆里各吃了一碗,然后爸爸又去拿了雪糕来,也算是饱餐一顿了。
小时候爸爸带着李惜上街的时候,比如卖了鸡或者是卖了瓜后总喜欢私藏着点钱好去打牌,还会告诉李惜不要告诉妈妈,或者是给李惜买了衣服后,60元会说成40元,因为爸爸说到时候妈妈会生气。
李惜不知道爸爸到底是好还是坏的,不过李惜想,人心本就不坏,你若将它想得坏那才是坏。
随后,爸爸便挑着空担子,结果妈妈手里拿着的衣物等东西,跟在后头先随着妈妈去买了糖再送了妈妈去坐车。
爸爸买东西是不喜欢讲价的,但妈妈不同,买东西的时候总是最喜欢讲价了,但妈妈讲价的时候很少能杀得很厉害,但妈妈有个绝招,就是说不过去就走,别人想要卖出去的话自然会叫住你。
于是,妈妈最终以两块钱买到了2斤糖和1斤果冻。
李惜家乡落后是排在第一的,物价却涨得跟大城市是一样一样的,尤其在李惜‘死’时的那一两年犹为涨得快,但那个时候的李惜已经不知道妈妈最新的砍价招式了。
去乡下的车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可能像公交车一样准时出发,你先到了只是说你有位子坐,但是你要等,等车坐满,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爆满。
妈妈去的时候这去外婆家的唯一一辆车已经坐得很满了,满得没有地方下脚,每个人大多买的是一些肥料祠料,堆得满满的,本来已经准备要走的爸爸见了这模样,便对着司机笑了笑,“师傅,我老婆子抱着个小孩子,你也得给她找个位子坐坐啊!”
那师傅见妈妈抱着李惜站在一边,一脸惭愧,“是是是,那个二虎你坐前面吧,反正你是一个人,让这位抱着小孩子的坐后面去。”
爸爸听了,一番道谢。
那师傅摆了摆手,表示应该的,说完又问妈妈:“你是大爱家的吧?回娘家啊?”
“是啊!”妈妈也朗声应了句,那个时候车子发动起来声音都格外的响,不大点声音根本听不见。
是大型的三轮车,开起来嘟嘟嘟的响。
随后,爸爸便又再交代了几句,见越来越多的人上车,便就跟李惜挥了挥手回去了。
此时正是正午,毒烈的日后打在爸爸有些肥躯的背上,李惜的心就像是那空荡地担子一般,一摇一摇泛起丝丝酸楚。
爸爸如果知道多年以后自己会少一条腿会不会趁着现在四处多走走?
可惜,没有如果。
李惜想起朱自清的那片《背影》,当时班主任让大家在学过这篇课文后写一篇同名作文,当时李惜想破了头皮都没有想出来怎么才能写好,她想,现在一定能写得很好。
第十三章 黄昏
乡下的屋宇分布得并不集中,一路上陆陆续续地总有人下车,车子开开停停,还好外婆家不是很远,大约二十分钟也到了。
这几年外婆还没有搬到上头去,还是和三舅舅一同住在马路边,李惜一下车,外婆就看到了,迎了过来。
笑呵呵地抱着李惜,“你们娘俩过来啦!”
妈妈便提着东西,也是笑呵呵地,“嗯,反正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做,过来看看你和爸。”
“来就来吧,买什么东西哟。”外婆扫了一眼妈妈手里提着肉和西瓜,又问:“这西瓜是之前大宝种的?”
“是啊,挺甜的,拿个过来给你们尝尝,其他的都卖了,卖了点钱就给你们买点东西过来。”
妈妈一路低着头,见三舅舅喊她才抬了起来,“三哥。”
三舅舅笑着应了,又对着李惜说:“好家伙,惜惜又胖啦!”
“……”
外公则是瞧着李惜额头上的伤疤,神情有些严肃,“这就是那次大宝弄的吧,疤子这么大,当时可疼了吧,惜惜。”
妈妈将东西放下后,自己倒了盆凉水洗脸,听外公说起这事,便笑了笑,“当时是流了挺多血的,惜惜倒是没有大哭,越来越听话了。”
外公不信,线条绷得厉害,与妈妈一个模样。
三舅舅也凑过去瞧了瞧,见伤口已经结痂了,便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劝了几句妈妈,“大宝打牌嘛,你好歹也要劝劝他,老是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嗯,我晓得了,那个西瓜拿水泡着吧,你们什么时候收稻啊?”
外婆正在给李惜喂水,听后望了望远处田里还有些绿的水稻,对着外公说,“大概还要等个把星期吧?”
“要的,这还是这个样子,先不急,再等等吧!”外公将李惜交给外婆,又逗了会便拿着镰刀准备上山,妈妈忙问,“现在日头这么毒爸去哪里啊?”
外公嘴角带着笑,想必也不再纠结着李惜的伤疤,很高兴女儿与外孙女回来,“去山上摘点梨回来,顺便带摘点空心菜和辣椒,叫你妈杀个鸭吃,惜惜来了总得开个荤嘛!”
外公边说边就往走了,路上遇见正做工回来的人,笑着打招呼,“你家的晚稻种好啦?”
“差不多了,哟,你家来客啦,外孙女吧?长得挺好。”
外公听了心里喜滋滋地,心想自个儿的外孙女当然长得挺好了,但人还是要谦虚的,“是胖了点,长的挺快的。”
“胖了点好哇,我家外孙就是太瘦了,吃什么都胖不了,所以就老是生病咧,他妈整天吃这个吃那个,我说不行,他还不让,说是补这个补那个的,唉。”
外公垂了垂眸,知道他是说李惜好养活,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说,“小孩子吃太多了补品确实不行,电视里不是都说了吗?天然的才是最好的,你呀,还是回去多劝劝你女儿吧!”
说完,仰着头哼着歌走了,那人一见也不好再说,咕哝了几句便回了家。
女婿不争气,外公外婆脸上无光,李惜知道。
过了会,外婆抱着李惜在房间里吹电风扇,表哥与表姐就来了,表哥今年一岁表姐今年两岁。
小时候的表姐生得格外可爱,浓眉大眼睫毛比段承玉的还要长,樱桃小嘴,大人们都说她很像小燕子。
妈妈见大舅妈带着他们俩过来,忙上前去摸了摸她俩的脸蛋,对着表姐说,“艳萍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啊,来,吃糖。”说完,抓了一把给她。
随后又塞给一些给表哥,表哥长得十分清秀,像个女娃娃,外婆每次见着她都会逗他,说他以后肯定要风靡万千少女,每次李惜和表姐就总是捂嘴偷笑。
“姑姑,云云喜欢,给他,不要,我。”表姐将手里的一些又分给了表哥,话会说了不少,就是总是颠三倒四。
妈妈直夸她,大舅妈轻哼了一声,“别夸她,肯定是她不喜欢吃才给云云的。”
说完,又对着表哥一字一句地说道:“云云,你怎么不叫姑姑啊?姑姑都给你拿糖吃了,快叫姑姑,姑…姑…”
表哥比表姐小,但是也不认生,软糯糯地叫了,把妈妈笑得不行,直说等到李惜叫妈妈的时候一定会高兴死,满足了。
外婆笑着说,“那你还是有得等啊,惜惜现在才几个月?4个月不到吧?有的等。”
大舅妈笑了笑,伸手过来抱住惜惜,哎哟一声,差点把李惜吓了一跳,“妈上次回来说惜惜被大宝弄了口子,这么深啊,真的是丧心病狂哟,这么爱打牌,以后惜惜留了疤不好看了。”
妈妈神情僵了僵,低眉说着无数遍的话,“到时候画着眉毛应该还好。”
外婆看了看妈妈,几次想要开口,但又不忍心说下去,只得转头逗着李惜。
“妈妈,抱,我。”表姐伸着手扯着大舅妈的衣角,不知是在说要大舅妈抱她还是她要抱李惜。
在小时候的李惜眼里,所有人都喜欢的就是公主,恰好,表姐就是,长得好看,家里也有闲钱,人又温柔勤劳肯干……简直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放在表姐身上,别的大人喜欢她,小孩也都喜欢和她做朋友,从小全家的人都喜欢她,她外婆家里的亲戚也都喜欢她,最可怕的是,李惜也喜欢她……
从小,李惜最喜欢来外婆家就是想要跟表姐玩,跟在她的屁股后头,表姐洗碗她洗碗,表姐炒菜她烧火,表姐放牛她牵着,表姐洗衣服她递洗衣粉……总之,李惜很喜欢这位表姐。
大舅妈见表姐的样子哈哈大笑,“你还没有抱过比你还小的对吧?来来来,让你抱一下,可别摔了啊!”
“摔,赔,我。”表姐噘着小嘴,把外婆逗笑了,笑到肚子疼,“这你可赔不起哇,乖孙女。”
许是感觉到了自己被忽视,表哥嘴里还嚼着糖就哇哇大哭起来,妈妈连忙过去抱着他,给他顺着气,偏头问着大舅妈,“他妈咧?”
大舅妈叹了口气,“他妈在那里打牌咧,我说妹妹来了啊过去看看,她捏着嗓子说打完这盘打完这盘,打在现在还没过来。”
妈妈哦了一句,“我还以为她又和妈吵架了咧,不下来哦。”
外婆揉了揉眼睛,许是进了沙子,眼有些红,“这几个月倒是没有再吵架,总是笑眯眯地过来吃饭咧还。”
“饭嘛随便她吃喽,她那竹竿子似的又吃不了好多。”
“……”
随后,三人又随便聊了一些,逗了会表哥表姐还有李惜,外公便回来了,留着大舅妈一起吃饭。
大舅妈也不推辞,直说今晚有肉了,行。
表姐正是学说话的年纪,尖着嗓子学道:“今晚,有吃肉,了行。”
语句颠三倒四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三舅舅更是直言,“全村人我看来看去也就只有我们家艳萍最好看。”
大家边说边笑着,晚饭也很快就做好了,此时天还早,刚好是黄昏时分,如火的烈阳脱去了刺,最后以柔和的光微洒在这片土地上,印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红彤彤的。
吃饭的时候一切都是被原谅的。
一道辣椒炒肉,一道干煸茄子,一道蒜泥空心菜,还有一道乡下秘制菜汤。
李惜看着妈妈还有众人吃得很开心,仿佛自己也吃的饱饱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