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六章 春节（十二）
吃过饭，妈妈和姑姑带着冰燕表姐和石子表哥还有李惜去街上消食。
街上确实比龙村热闹，道路两旁的树都缠绕着灯线，并高高挂起中国结。
姑姑忍不住夸景明叔能干，妈妈也随声附和着，“景明确实能干，如今我们镇上发展越来越好了，听大宝房价都贵了不少，好多人来镇上买房子了，估计我们以前那个价钱都买不到这样两层楼的房子了。”
“嗯，还好那个时候大宝赚到了钱，你们娘俩也算是可以享福了，我和百富也打算今年先不出去了，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我们那里现在都修起楼房了，就我们家看来还稀烂的，太不好看了。”
姑姑说着自己笑了，一旁的石子表哥听到姑姑这么说，高兴的不行，谁不想住好房子大房子呢！
“妈，那和石子今年到家里上学吗？”冰燕表姐说着有些急，连音调都变了，姑姑奇怪的看着她，就连妈妈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是不是在那边有很多好朋友，所以舍不得啊？”
想想，也只能是这个解释。
“那要不回家再问问你爸吧！”姑姑只能先安抚道。
不过，家里的事情姑姑一向拿主意比较多，冰燕表姐听到姑姑这么说，并没有觉得有被安慰道，就算极力掩饰了，神情还是忍不住有些灰败。
李惜扯了扯冰燕表姐的衣袖，“姐姐，姐姐，你不是说要给我买娃娃吗？那里有一家精品店，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
冰燕表姐没拒绝李惜，但李惜还是感觉的到表姐的心不在这里了。
李惜在精品店里赚了两圈，直到瞧着冰燕表姐和姑姑的脸色都缓和多了，才随便选了个准备付钱。
“老板，恭喜你发财。”过年时兴说这样的话，老板哈哈大笑，不仅给李惜打了折还给李惜拿了三个棒棒糖，她和表哥表姐一人一个。
姑姑直夸惜惜聪明，还抢在妈妈先前付了钱，“走，姑姑牵着你走。”
李惜伸出手握住姑姑的大手，手中有薄茧，显然就算姑姑聪慧过人，知识也没能让姑姑彻底的改变命运。
李惜不由握住姑姑的手更紧了些。
谢过老板，李惜一家继续往前走，她们准备去前边超市里逛逛。
一抬眼，居然看见羙羙堂哥快步从精品店门口走去，李惜正要喊人，但见羙羙堂哥神色匆匆居然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李惜不由心下奇怪。
这大过年的羙羙堂哥怎么会来街上？难道是来找他们的？可是，先前没接到电话说要来啊，而且就算是来给姑姑拜年，家里的时候已经拜过了啊，那么这么晚了，羙羙堂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姑姑，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谁啊？”难怪是李惜看错了？
“没有啊，你看见谁啦？”姑姑正和妈妈说笑，说着这村里的热闹事，这里没有奶奶不让妈妈说，所以两个人正说的起劲，显然没有注意到刚才有谁经过了。
冰燕表姐自然不用说了，心就不在这里，石子表哥忙着看稀奇的东西，也是没有注意到。
李惜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只等着之后回去的时候再问问羙羙堂哥。
之后，因为一行人，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逛街上，所以逛了逛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以及李惜和石子表哥喜欢吃的零食后大家就回去看电视了。
李惜到楼上给承玉打电话。
“我正想给你打呢，你就打过来，我们这也算心有灵犀吧？”承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因低笑而似在耳边，让李惜心中一阵安定。
想到今天段承玉匆匆来去，不由问道：“你今天回去有没有洗个热水澡啊，可别感冒了，现在感冒可难好了。”
“放心吧，我没事，我之前陪你跑步之后又经常打篮球，身体好着呢，体育老师都说我是第一个四肢发达头脑也发达的人。”
“呸，”李惜真是好久都没听见段承玉自恋的声音了，“你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吗你？”
“惜惜，我这可是引经据典尊重史实，实话实说啊！”段承玉说起快了些，但李惜知道他压根没生气。
于是切了一声，不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了。
“你的寒假作业做的怎么样了？”上次承玉说莲阿姨给他又报了几个补习班，这又赶上过年，拜年或者招待来拜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我没事，我还有我哥呢，家里的事我哥比我辛苦，我妈说正要历练历练他，我偷得闲，所以才有空给你打电话呢！”
“嗯，承玉，有时间我去找你。”但就算承玉不说，李惜也知道，这个时间怕是很难有了。
“没关系，见你一面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磨在一起，还真是怀念那个时候暑假帮你补课的时候，天天都能见到。”
呃……
李惜觉得有些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偏了，“咳，那个什么，我们现在学业是最重要的，别整天就知道玩，你要好好读书，才能不辜负景明叔和莲阿姨对你的期望，虽然你的压力是大了些，但是如果能熬过去，你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我知道，我……”承玉还要开口。
李惜忙又打断，“你知道就好，那你就少玩点，尤其是要注意身体，像今天这样会受凉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也不要跑来跑去的，不是有电话嘛，我们就在电话里说就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妈喊我下去看电视了，你也赶紧到饭桌上去吧，免得出来久了不礼貌，我先挂了，明天再聊。”
这次不等承玉开口，李惜就急急的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听筒许久，李惜伸手捂住脸，烫的不行。
段承玉手握着听筒，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阵阵嘟嘟音，不由笑了。
好看的凤眼微微弯起，嘴角依旧是那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却足以颠倒众生。
段承玉将听筒放回原处，转身朝着楼下饭桌走去。
而楼下另一处的电话听筒旁，莲阿姨也转身朝着饭桌走了过去。
…………………………
第两百三十七章 胸口又开始疼了
夜里，李惜迷迷糊糊间，听到楼下姑姑房里传来吵架的声音，且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
原本还在做梦翻身的李惜，一瞬间惊醒，可待从被子里爬出来，楼下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接着就是有人哭着跑出去的声音，李惜下意识的看向窗外以及钟表，凌晨两点。
冬日的夜晚很凉，风很大，静下来听还能听见风在呼呼的吹打着窗户的玻璃。
李惜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好的想法在脑子里蔓延。
她着急忙慌的下楼，看到爸爸妈妈也从房间里出来，奶奶更是已经站在了姑姑的面前。
“啪——”
姑姑捂着脸看向满脸肃容的奶奶，不敢相信奶奶嘴里说出来的话竟然是那么的冰冷无情。
“妈，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是这么想的，你怎么能那么想，爹爹当年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脾气怎么了？我的脾气还不是你和爹给我的？”
姑姑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还带着失望。
爸爸一脸为难的看着奶奶和姑姑，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在两个人的内心最深处。
她担心她怪她，她理解却又始终无法释怀。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有罪？
奶奶出来的时候，因为着急没关房门，此时正好可以看到爷爷的画像，黑白底色面容祥和。
嘴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然而当年的一家子却已不再紧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心思，当把当年的事再次摊开放开台面上来讲，除了心痛还感叹当年的无知以及羞愧。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李惜努力咽了咽口水，连外套都没穿就跑了出去，“快，快，快去找冰燕表姐，会出事的，快啊。”
一个人遇到事哭出来却不找人倾诉，在遇到纠结难以抉择取舍的事情时那么久才最终爆发，选择逃离，想必是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无数蔓延的藤蔓，濒临崩溃。
那么，冰燕表姐此时跑出去，面对无尽的黑暗，无数的冷风，备感凄凉，冰燕表姐会做出什么事，李惜想都不敢想。
耳旁有人影快速跑过，是姑父和姑姑的身影，石子表哥在冰燕表姐跑出去的那一刻就追了出去，但愿，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冬日晚间的风真的很凉，微弱的路灯却只是让人惶惶找不到依靠，从而更加迷茫。
似乎天更冷了。
似远似近的姑姑的哭喊声传来，李惜的心一点一滴的沉下去。
从李惜家已经跑到了市中心，但是没有丝毫的踪迹，就连石子表哥都没有看见。
李惜不愿也无法，提步往沅河边走，河水在黑暗下依旧泛着粼光，微波荡漾着，此刻看起来却有些无情。
河边一片安静，李惜暗暗的祈祷着希望冰燕表姐没有来这里。
李惜沿着河边继续往前走，冰凉的风早已将李惜吹得全身僵硬，李惜以为她已经冷的都没有了知觉，可是当她看见前方地面凌乱的衣物时，还是觉得全身血液都开始倒流，翻腾起来。
李惜再也忍不住，一头栽进了冰凉刺骨的沅河水中……
远在香港酒店的安容猛的睁开了眼睛，胸口又开始疼了，他伸手捂住，表情狰狞，但是却几乎毫无停留的拿起了床边的电话，“小文，马上给我订最早的一班飞机，我要回去，马上立刻！！！”
与此同时，在睡梦中的段承玉也睁开了双眼，眼角带着泪痕，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一片空洞。
…………………………
………………………………
小镇的医院里第一次在夜间有这么多人需要急救，留在医院的医生不够，加上过年更有不少人放假了。
最后还是爸爸找了段景明，才将医院的事妥当安排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我马上找人现在去找，搜救马上开始，你们先别太担心，我，我一定会尽力，大宝，你先扶着三娘回去休息，老人家年纪大了，会受不住。”
段景明脸色也不好看，在听到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后，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半夜起来担忧到惊吓，脸色也有些发白。
可无论如何，他们到底还是在壮年，三娘年纪大了，知道自己的外孙外孙女和孙女都出了事，怎么能够抗的住。
“我知道，我知道景明，可是我娘她，我娘她的脾气你不知道，看着和善好说话，但其实要是真自己决定了的事谁也改不了劝不动，星玲陪着呢，还是先找孩子吧，只有找到孩子我娘她才能真正放心，我们也才能真正放心。”
“拜托你了景明。”大宝说着带了丝颤抖，那可是他最喜欢的惜惜啊，惜惜还那么小，可是河水那么深，那么凉，她怎么办……
“你先别担心，大宝，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我，我现在就去，我亲自去盯着他们找，一定会没事，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段景明似乎都不敢看大宝满是血丝的眼睛，那手不经意的颤抖，似乎将他的心也跟着扯住了。
惜惜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河边，天色已经开始泛白，然而此时却一点儿不像是以往的清晨，来往的船只无数，岸边水里的人上上下下，无数已经筋疲力尽的人都在寻找着。
竭力寻找着。
香梅坐在岸边，时有水拍打着过来，浸湿了她的衣服，然而她都恍然不觉，只是呆呆的看着水面，那里有人探头，她就看过去，然后又看向下一个方向。
孤单的身影在泛白的光亮显得格外清寥，身形瘦小的她满面灰色，耳边嗡嗡嗡的响起昨夜自己女儿和妈妈的骂声喊声。
让香梅有些想笑，她扯了扯嘴角，却发现僵硬的什么都动不了。
她也想一头栽进去，可是她不能，当年爹死了她要照顾妈，她不敢死，后来嫁了人有了孩子她不想死，可是如今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她却和妈吵架逼自己的孩子跳水自杀，然而她却还活着。
她却还活着。
多么讽刺。
第两百三十八章 她到底在干什么？
段景明到河边的时候就看见香梅一个人坐在河边，河水拍打着她的衣服，湿漉漉的和下过水没有分别。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曾一起上山下地干活去打凉水的时光，虽然经常吃不饱饿肚子，什么也没有，但是却什么也没失去过。
段景明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香梅披上，叹了口气，“香梅，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我将所里能调动的人都喊来了，水里船上能找的地方我们都在找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香梅僵硬的动了动脖子，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景明啊，听说你现在是派出所所长了，我还想着过几天去看你呢，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你放心我没事，我就是想等孩子上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见到，我不回去的。”
香梅话里的语气太过正常，段景明却仿佛更加担心，似乎当年她父亲走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谁来劝就是不肯走，脾气犟的跟驴似的，偏偏声音嗓门大，跟谁说先带三笑，一副热情的样子。
原本是该高兴的，这么多年不见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段景明无论如何都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她这样的打招呼。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力的。”段景明指了指远处和他的人一起在找的百富，“百富也在找呢，这里有我们，你坐在这里，衣服都湿了，会感冒的，先回去吧，不然等孩子找到了，谁来照顾他们。”
香梅闻言笑了，“这么久了，孩子上来还能知道我的衣服湿了吗？”
又来了，心被扯着的感觉又来了。
一向能言善辩的段景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啊，都这么久了，是捞上来还是救上来谁都不敢保证了。
段景明望着再次拍打过来的河水叹了口气，只好将身上的一件羊毛衫也脱了下来，披在了香梅的身上。
他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看着搜救行动一直持续到傍晚。
仍旧一无所获，就连任何东西都没有找到。
“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段景明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底气，沅河下游十五公里没有人烟，连被人救起的可能性基本等于0。
现在什么都没找到，最大的可能性反而是孩子被漩涡卷了进去，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浮上来。
浮。
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段景明手一抖，刚拿出来的烟垂直掉了入水中，打着转儿的飘去了远方。
……………………………
段承玉站在电话旁，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李惜家的电话，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今天一大早，他妈就不让他出门，说要把作业写了她要检查，他好不容易写到傍晚才算写完，可是为什么惜惜家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呢？
“别打了，说不定惜惜和她的表哥表姐出去玩了呢，待会儿再打吧，待会儿就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不管怎么样，吃晚饭总归是在家里吃吧？”段承斌忍不住劝道，段承玉一打起电话就没完，说不定惜惜就是被他打完了所以才不接的。
“可是，为什么家里像没人一样，就算惜惜出去玩了，那么叔叔阿姨应该在家吧？怎么像是都不在家一样，而且我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慌的厉害。”
段承玉还是觉得不对，不顾段承斌的劝阻，执意要出门，“待会儿妈买菜回来你帮我挡一挡，就说我在房间里看书，没事不要喊我，我就去看一看，如果确实没有什么事我就回来，要是妈妈生气，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诶，不行啊，妈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门，你还是别去了，肯定没什么事的，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别去了，妈一会儿就回来了。”段承斌伸手去拉段承玉，可奈何段承玉这一两年身子越来越强壮，更灵活了不少，这一伸手，根本就没有抓到。
反倒被承玉挣脱开了另外一只手，转身就跑远了。
“哎哟，这怎么办？”段承斌急的不行，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莲阿姨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什么怎么办？”
段承斌脚一拢身子一僵，就差没给他妈敬礼了。
“没什么，这个电视要放完了，我说怎么办，找不到好看的电视了。”段承斌撒着蹩脚的谎话，可想而知，引得莲阿姨一顿骂。
“电视放完了你不知道看书啊？就知道看电视，天天就知道看电视，你怎么不像你弟一样……”
“你弟呢？”莲阿姨睁大眼，可千万别给我出去了。
“在…在…在房间里看书。”段承斌被他妈的气势吓住，嘴巴结巴的说道。
莲阿姨将正在摘的菜重重放下，语气不善还带着丝焦急，“我去看看。”
糟了，段承斌吓得腿绷直，“糟了，糟了，这下可怎么办？”
……………………………
“你在这里干什么？”段承玉冲着对面的安容语气不善的问道。
安容却看也不看段承玉一眼，径直擦过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段承玉手放在安容的肩膀，一个跳跃转到安容的跟前，“你能不能不要再来骚扰惜惜了，惜惜她并不想和你做朋友。”
安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阴鸷，嘴里所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的冰冷，一言一句仿佛从地狱而来，带着十足的戾气，“如果不想她死，就赶紧给我滚开。”
“什么？”段承玉的手下意识的一松，不是被安容的气势吓住，而是被安容话里的意思吓得心都漏拍了。
难怪，难怪今天他妈一直不让他出门，难怪今天惜惜家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难怪，难怪，难怪……
安容扫了一眼一瞬间脸色苍白的段承玉，一把推开他继续往沅河边走，手捂在胸口，感受着魂传来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明明有力气有本事上岸，为什么还要一直呆在水里。
她知不知道在到水里呆下去，她会死掉？
她知不知道他拿自己的心献给魂救她一次多么的不容易，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反而要比上一次更加早的时候离开他？
不，不行，他不允许。
第两百三十九章 唇边一抹冰凉
安容手捂着胸口，一直来到沅河下游的十里处，两处都是高山，水色碧绿青幽，可想而知，这水有多深。
然而，安容眼眨都没眨，直接一头就跳了下去。
水花溅得很高，有水溅到段承玉的脸上，他才回过神，确定安容是真的跳了下去了，他才快步走到边缘，趴着身子往下看，可是已经没有了安容的踪迹。
惜惜在这里吗？安容，是会游水的吧？
承玉看了看远处还没搜救到这里的他爸的人，又看了看已经跳下去的安容，决定先不去想安容是怎么知道惜惜在这里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把惜惜救下来。
可别惜惜没找到，又一个孩子出事了。
承玉站起来，双手交叉挥舞，大声喊道：“来人哪来人哪，快来这里救人哪！”
承玉的喊声吸引了那边搜救船上人的注意。
“那边有人，那是谁啊？喊救人，救什么人啊？”船上的人望着那边岸上的人不解的问道。
有人试探的问，“难道有人从那里掉下去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可是这里还没找，我们要过去吗？”有人有些迟疑，万一这下去有…呢？
“那你们在这里找，我们过去看看，毕竟都是救，也不算耽误，我们去看看。”为首的是一个魁梧的汉子，大概是这一群人中职位比较高的，他一开口没人再反驳。
于是，魁梧的汉子就开着船来到了段承玉的位置，先是跟段承玉了解了情况后，得知是居然有人刚刚跳了下去，二话不说，也带来潜水衣下水搜救救人了。
搜救队里有人认识段承玉，知道他是段所长的双胞胎小儿子，虽然好奇他怎么在这里，但此时不是套近乎的时候，于是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天气太冷了，这水…水也更冷，你还是不要站在这里，免得感冒了，你爸爸在那边，去给你爸爸打个招呼吧！”
要是出点儿什么事，他们可真担待不起了啊！
段承玉明白，看了看安容跳下去的地方依旧一片平静，他也想跳下去，至少，能够离她近一点儿。
这水这么冷，已经一天一夜了，惜惜，惜惜……
段承玉双手握拳，别过眼不忍再看，“叔叔，叔叔，辛苦你了，你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她不能有事，她不可以有事的，叔叔，你一定要救她。”
“好，叔叔一定尽力，你先上岸，不要妨碍我们的营救工作。”大概是见段承玉的神情太过悲怆，三十好几的大汉子都有些不忍，疲惫的声音里刻意柔和了些，“你先去你爸爸那里等消息吧，这里有人下去了，如果没有找到，还要换人下去找，你先旁边去等着吧！”
段承玉点点头，他知道，他现在不能有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其实，这一路来，他已经将事情都知道了个大概，正因为如此，所以段承玉知道，此刻最难受的是惜惜的家人。
惜惜不在，那么他就要替惜惜守护她最爱的家人。
段承玉抬手，将眼泪抹掉，咬着牙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惜惜，对不起，我不能下水来陪你，但你放心，有我在，你的爸妈就是我的爸妈，在你回来之前我会好好照顾爸妈，不会让爸妈有事，我等着你回来，我们等着你回来。
泪水和着冷风滴落在冰冷的河水中，覆盖住一圈又一圈疯狂的漩涡，那隐在水中，看似绵绵无力实则凌厉如刀。
李惜知道，如果在水流中遇见漩涡，那只能是死路一条。
可是李惜只能往漩涡中心走，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冰燕表姐葬身在这冰冷的河水中。
她从岸边跌落，顺着水流朝着下游走，水中很黑，她只能凭证感觉朝着感觉是前方的方向游走。
水很冷，但对她来说，这比刚才在岸上温暖。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穿棉衣，这让她跌落水里后能够快速的游动，不至于沉入河底。
她在水中摸到过一些东西，她曾以为抓住了石子表哥或者是冰燕表姐，可是待拉出水面，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了，无数次的失望让她渐渐的开始有些筋疲力尽。
她到底不是以前的李惜了，就算她再不同，如今的她又怎么能以前的李惜相比，她的身体没有那么多肺活量支撑着她游遍整条沅河。
她开始游的越来越慢，她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是，每次她只要一闭眼，就想到姑姑痛心的样子，她就会睁开眼睛。
她不能，也不会让姑姑，让家人再一次尝到失去家人的滋味。
她不能。
可是她真的好累啊，她竟然一个失神，被卷进了漩涡中。
她知道她死定了。
她还记得安容跟她说过漩涡的可怕，李惜记得很清楚，所以她纵使累的已经睁不开眼睛，脑子也依旧格外的清楚，她清楚的知道她这具小身体被卷进的后果，也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似刀子般的水流刮在身上的痛楚。
怎么办？
她不能死。
或许是强烈的意志力，让李惜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起安容教给她的方法，保持镇定，身体放松，平卧水面，最后找机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出。
李惜已经在漩涡许久了，她甚至已经快要看见河底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力气，怎么办？
李惜仿佛看见了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隐隐的光亮照射了下来，但随即光亮消失，河水重又一片黑暗，而且似乎比刚才还要黑暗一些。
李惜睫毛微动，直到那团黑暗来到眼前，她才‘看清’他的眉眼。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他握住了她，随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用力的拉扯，她想要配合，可是她全身使不上半分的力气，她想要放弃，可是他好像突然生气了一般，似乎干脆也进了漩涡，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最终，她和他一起离开了漩涡。
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李惜彻底的昏睡了过去，最后的印象，只是唇边一抹冰凉。
第两百四十章 喊的第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安容
李惜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回到上一世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那是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那天，爸爸妈妈，奶奶，还有外公外婆，他们都在，还有李佩、唐丽、蒋玲玲，就连安容和听白都在，哦，对了，还有段承玉。
李惜最重要的人都在，爸爸特意请了大酒店的厨师来做的宴席，饭菜很好吃，全部都是李惜爱吃的菜。
她收礼物也收的很开心，她记得唐丽和蒋玲玲一起送了个大鱼缸给她，李佩则是给她抱来个大娃娃，听白送的很实用，是一套当下流行的潮流T恤，而安容送的很实际，他直接给她包了两千块现金，说是喜欢什么让她自己去买。
而承玉……
承玉送的她记不得了。
总之，她那天很开心，她们最后在KTV喝到烂醉，却还是约着明年再聚。
可明年，再也没了明年。
李惜伸手摸了摸脸，她好像哭了。
梦里还有眼泪吗？
李惜抬起手，缓缓的睁开眼睛，才察觉到自己在妈妈的怀里，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有她的还有妈妈的。
“惜惜，惜惜，你可醒了，你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总算是醒了，总算是醒了。”妈妈抱着李惜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双手深深的颤抖着。
李惜泪眼朦胧的环抱住妈妈，没有人知道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时她的害怕。
她伸手都见不到五指的时候，她害怕过。
那是一种有时针在心里转动的害怕，一分一秒都似在倒计时的害怕，可她不能害怕的害怕。
李惜抬手，将眼泪抹干，挣扎着爬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姑姑面前。
“对不起，姑姑，我没能，将表哥表姐带回来。”
李惜因为脱水喉咙哑的不像话，这一句话，就像是宣判，定了死刑马上执行的裁决。
让原本就似纸般的姑姑神情晃了三晃，如果不是姑父在她身边扶着，只怕姑姑早就倒了下来了。
姑姑让妈妈扶李惜起来，然后站定身子，用力的给了自己两巴掌，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打的怔住，瞬间红了眼眶。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这个臭脾气，非要让孩子按照我的想法来，也许冰燕就不会那么冲动的跑出去，
也许石子就不会为了追他姐姐也跑了出去，
也许，他们没有跑出去就不会出事，
也许，如果，是我的错，百富，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绝后了，对不起，百富对不起，你打我吧，你骂我吧，都是我的错！”
姑姑抓着百富的手还要往自己的脸上抡，姑父望着姑姑的眼神一脸痛心，但手和嘴却丝毫没有动过。
“你打我吧，你让我自私一回，你让我好过一点，百富，我求求你，你打我吧，你打我啊！”
姑姑撕心裂肺的声音还在继续，站在门外的景明叔满脸的不忍，想要进来劝说，却又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进来，踌躇得来回踱步。
既心疼香梅哭的撕心裂肺，又有些责怪百富这个时候却不表态，孩子是没了，难道要老婆也没吗？
这个百富怎么如此的糊涂。
“这件事不能全怪香梅姑姑的错。”
景明叔讶异居然有人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一抬眼就看见李惜跪在地上，拉着百富的裤脚哭着，刚刚从水里出来身体还十分的虚弱，居然就这么让她跪着，这个百富，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是个东西啊！
段景明忍不住将百富骂了一遭，然而病房里的人却没人开口，除了李惜。
“姑父，这件事你也有错，我也有错，我们大家都有错，
表哥和表姐是姑姑身上掉下来的肉，姑姑心疼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奶奶是表哥表姐的外婆，自然心疼，
还有我爸爸妈妈作为舅舅舅妈，在让你们过年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情，自然自责又心疼，
我也有错，我没能救回表哥表姐，是我没用，我对不起你和姑姑，姑父，你不要生姑姑的气，姑姑如今，她只有你了，姑父你……”
“我知道，惜惜，我知道，你不用说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在沅河水边找了一天一夜，你姑姑就在沅河边坐了一天一夜，我和你姑姑都滴水未进，耗尽了心神，可是，我总是想着孩子他们会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商量着过几天去哪里玩呢，我还骂过石子不好好看电视，坐没坐相吃东西也没样子呢！”
“如果我早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吃零食最后一次看电视，那我一定不会说他，我一定会让他随着自己的心来，想干嘛就干嘛，随他去吧！”
“可是，惜惜，你知道吗？这没有如果了，石子他回不来了，你的爸爸妈妈等着了你，可是我和你姑姑没有，你姑姑让我打她，可是，我更想打我自己，打了就能让石子和冰燕回来吗？如果能，不如把我打死吧，我作为一家之主，我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子女儿，还要打自己的老婆吗？我做不到，也不会做这等混账事。”
“可是，我一看到你姑姑我就想到石子和冰燕，他们还那么小，那么冷的水，那么冷的天，他们连棉衣都没有穿，就那么的去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肯定很害怕，肯定想我和他妈妈了，可是我们不在。”
“我们不在，我们不在啊！”
姑父一米八的壮汉子，说着说着突然蹲了下来放声痛哭，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李惜继续跪着要去姑父的身边，爬行到一半却突然晕了过去。
她晕过去之前，手还抓着姑姑的衣袖……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门外飞扑进来一个身影，抢在她跌落之前先滚落在地上当了垫背……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奶奶也晕了过去……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爸爸妈妈也飞扑朝着她飞扑了过来……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病房里变成了一团乱……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窗户外的安容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嘴里喊着‘小惜’……
是他吧？
他救了她，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在那里，他怎么会游水？他怎么知道她有危险，他不是在香港吗？
他不是，不是他吗？
“安容……”
许多年后，段承玉告诉李惜，当年，她晕过去的那天，喊的第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安容。
可是，她已经晕过去了。
第两百四十一章 一家人怎么能变成这样？
“怎么样？还是烧的厉害吗？”得知消息就赶过来的二爷和二娘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李惜，心疼的问道。
妈妈的双眼通红，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只是定定的瞧着李惜，对周遭一切都不在意。
二娘叹了口气，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她看着惜惜都心疼的不得了，更何况星玲，现在唯有让惜惜快点好起来，星玲才能恢复正常。
唉，真是造化弄人。
二娘走到惜惜旁边的病床边，看着奶奶依旧昏迷的躺着，意识模糊，知道老人家是受了大罪，这心里的大罪啊，最是难过。
二娘眼眶一热，差点就落下泪来。
于是，借着拿过旁边棉签沾着水给奶奶裂开的嘴唇上涂抹时，无比悲怆的说道：“妈，你快些醒来啊，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呢，你不要到外面走了，快回来吧，建树还等着你回来给他主持终生大事啊，妈……”
泪还是落了下来。
站在病房里的爸爸和二爷更是又红了眼眶，妈妈俯在惜惜的病床上闷声大哭。
病房里一片哀戚，拿着晚饭走进来的姑姑环顾了下四周，神情似笑显得无情冷血，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走错了病房，床上躺的不是她亲妈，不是她的亲侄女。
不然，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哭什么？医生说了，妈和惜惜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们还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吃饭吧，我到外面随便买了点，大家将就着吃，商量一下今天谁守夜吧！”
二娘想要从香梅的脸上看出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可是没有，她是真的不觉得难过，可是石子和冰燕不是都……
是因为太难过了吗？
这样的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不是，孩子的事我是很难过，可是人都走了，我们总是要像前看的，过度的悲伤只会让自己无限的陷进去，我还要继续过日子，我怎么能这样下去？我劝你们也别太难过了。”
“况且，这也没什么，不就是人走了人倒下了吗？人之常事，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的发生的，真的没什么，你们想开点。”
没什么？想开点？
“姐，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和二嫂二哥守着就行了，我让星玲陪你回去。”爸爸心里有点慌，他不想再听香梅继续说下去了。
“不行。”
“好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说不行的是妈妈，她不肯走，她要留下来守着惜惜。
说好的是姑姑，不只说好，而且啊字出口带着轻松随意，仿佛还是先前过年回来家里的李家女儿，回来走亲戚的喜悦之情，在香梅的脸上，衬得整个人都生动熠熠。
可是，在一片雪白无彩冷漠的病房里，却格外的突兀。
“香梅，我们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别……”
“二哥，我不难过，真的，你看我哪里难过，我好着呢，我不是说了吗，人走了人倒下都是人之常事，你们要看开点。”
香梅打断了说话的二爷，依旧带着笑意说道。
香梅的笑让原本就担忧了一晚上的大宝怒火中烧，冲动的他也开始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到外面赚钱赚傻了，这是你妈，这是生你养你的妈，这是爸走了之后一个人将你养大的妈，这是你远嫁之后天天想着你念着你的妈，这是爸走后舍不得打你骂你的妈……”
“妈为什么要打我骂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姑姑将饭盒重重的放在柜子上，饭盒碰到吊水的管子，扯动着奶奶的皮肉，血液倒流，姑姑却看也没看。
继续刚才的话说道：“这么多年，你们不就是一直在怪我，怪我当时不应该耍脾气，不然爹不会为了哄我高兴天还没亮就去山上摘果子么？不然爹就不会误跌入人挖好的野兽洞里被尖铁棒刺穿么，不然爹就不会死么？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怪我么？”
“妈不舍得打我骂我，但是她刻意的对我好，刻意的让自己看起来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分别，可是她的眼神那之后都没看过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吗？是，我是因，但是那果就是因为我这个因吗？”
“你们不是一直都迷信吗？怎么不说是因为阎王要爹走，所以不管怎么样，爹都……”
“啪——”
姑姑的脸上赫然五个手掌印，打断了她的疯言疯语。
大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里带了丝决绝，“香梅，你是不是疯癫了，你怎么这么说爸，这些年谁怪你了？爸走了，这么大的事，谁心里没有点隔阂，你自己非要上赶子揽在自己身上，觉得谁都对不起你了？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不然你干什么这么在意别人的眼神，曲解别人话里的意思？”
“曲解？”香梅捂着脸冷笑，“昨夜妈的话你没听见？那可是她亲口说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爸爸噎住，是，昨夜妈一气之下是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妈说了，我听见了，我不怪妈，也不怪你，我说了，人走了人倒下都是人之常事，你们看开点，我看的很开，所以我不在意。”
姑姑说完，离开了病房，留下爸爸和二爷和二娘以及妈妈面面相觑。
“香梅疯了，香梅疯了，香梅疯了……”爸爸气得咬牙切齿，还是无法接受他的姐姐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大宝你别说了，石子和冰燕都没了，香梅反常是正常的，你干嘛那么激她？”二爷觉得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这样的情形下，说什么气话都是不能当真的。
“二哥，你没听见她话是怎么说的？她居然能说出那样的话，妈这么多年多不容易，就算她的孩子没了，她就能那样说妈了？她不是疯了是怎么了？”爸爸气得就像是当年的愣头青，冲动莽撞，却是一片赤诚。
二爷不能反驳爸爸的话，连叹了三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有心无力力不从心的模样。
二娘和妈妈在这样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病房里的哀戚散去，只是漠漠心惶惶。
李惜缓缓睁开眼睛，指着门外，费力的将嘴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了出来。
“姑父，姑父……”
第两百四十二章 惜惜是个好孩子，只是承玉......
“姑父？百富？你找姑父干什么？”妈妈离李惜最近，听见她的话，奇怪的问道。
然而李惜实在是太累了，她似乎连眼睛睁开的力气都没有，说完那四个字之后就又陷入了昏迷。
“百富？”二娘一拍大腿，“百富呢？刚才香梅来送晚饭，她不是和百富一起去的吗？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
二爷噌了一声站了起来，心里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但是乱糟糟的想抓住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抓不住。
“大宝，大宝，快，我们去找香梅，香梅不对劲，快，快跟我去看看。”话音落，大宝已经先他一步跑了出去。
病房里的妈妈也忙追出去，不过是去护士站喊医生过来，“医生快来给我看看，我孩子刚才醒了，现在又晕过去了，你们给看看有没有事，快来看看。”
因为医生说病房里要保持绝对的安静，所以在爸爸和二爷走后，妈妈和二娘两个人打热水给李惜和奶奶擦拭了一下身体，随后，已经一天一夜没睡的妈妈，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二娘一个人坐了会儿，守着惜惜和奶奶的吊瓶打完后，也睡了过去。
外遭突然的安静，让感官似乎疲累的终于不再探究好奇，挣扎着苏醒，陷入沉沉的睡眠里。
李惜从疯狂的奔跑渐渐变成了行走，漫天的雪地里一片白色，她想停下来，可是脚不听自己的使唤，可是梦里却会因为大脑的一个转念而变换场景。
转眼，她来到了高山，她从高山滚落，入目的是黎明前的黑暗，所有人都在背着行囊逃亡，她知道却又不知道，知道是在梦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以为是给她的什么启示，可是转念却又似在嘲笑她这样幼稚的想法，画面变成龙村的家，她走在小道上，她未曾去过的小道，但是她却知道这是家乡的小道，或许是因为两旁的树木草丛，让她有熟悉感。
但梦里的她似乎认为她曾经来过这里，或者是曾经做过同样的梦，所以她知道接下来她会遇见一个鬼，它会吃人，但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逃走了，并且联合乡亲将鬼消灭了，可是还有只更大的鬼，李惜想要去除掉它，可是画面突然消失了。
什么都没剩下。
她还在懊恼着没做完的梦，想要继续入梦
但身体里突然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入一般，让她的身体不再不听自己的使唤，有了力量，也有了精神，就像是有人在给她输血一样。
可是，她根本不需要输血，她这是脱水啊？
身体因为这难得的舒服十分地雀跃，叫嚣着，肆意的享受着的这一刻的惬意，李惜的大脑得到了充分的放松。
她感觉的到她的神情渐渐的放松了，因为她觉得很舒服，从未有过的舒服，她似乎还感觉到身体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熟睡了。
李惜缓缓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床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手放在她的脖颈上，他是谁？他在干嘛？
李惜‘舒服’地的睡了过去，眼前的人影消失，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
段家
段承玉低着头站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莲阿姨和景明叔都面色沉重。
一旁的段承斌神情忧虑，想要劝承玉别再犟了，可再看这么生气的爸妈，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时之间，气氛僵持不下，路边连被风刮起的袋子卷走的时候都能变得格外的刺耳。
景明叔知道承玉的脾气，什么都好，成绩好脸蛋好脾气好样样都好，就是这脾气一碰上惜惜的事，那就是犟。
唉，景明叔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李家这是遭了大难了，你大宝叔没了两个外甥，
惜惜又是这样，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李家现在不好过，惜惜是个好孩子，
加上你们关系又这么好，你想要对惜惜好点儿，爸爸知道，可是，你怎么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接惜惜？”
“惜惜是你大宝叔的孩子，孩子就是爹妈的肉，是命，孩子有事爹妈恨不得替他们受罪，承玉，你一向聪明，你应该知道我啥意思。”
景明叔点到即止，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但是承玉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这下景明叔也不由有些生气了，当爸妈的还不能说自己的孩子了？
连个错也不能认了？
纵使景明叔和莲阿姨怒火滔天，可段承玉就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就连一旁的段承斌都不由替他捏了把冷汗，他还没见过爸爸妈妈这么生气的样子呢！
尤其是妈妈。
莲阿姨冷哼了一声，“景明，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道像谁，这是在怪我早上不让他出门了？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因为李惜做了多少事情，又因为李惜让自己受了多少罪，你是不是傻，惜惜她值得你这样嘛？
她姓李，不姓段，她不是你亲妹妹，你是我的小儿子，你大哥比你先出来一分钟，所以做什么都让着你，我们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就着你，
你可倒好，就知道去倒贴，那个李惜纵使千般好万般好，又哪里需要你这样子做呢？你这样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将我和你爸你哥放在哪里？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
“段承玉，你说，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要你以后，不要再和李惜来往了。”
莲阿姨站了起来，冷眉倒竖连名带姓的直指承玉，誓要逼他今天做个了断。
段承玉缓缓抬起了头，神情无悲无喜无波动，平缓温和如沐春风，他摇了摇头，怕莲阿姨没有看见，又再次说了个不字。
莲阿姨气得抬起手要打他，被景明叔拦下，惜惜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懂事又孝顺，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而且，她还和她的姑姑亲，知道为她的姑姑说话，不是个自私的人。
只是承玉……
“有话好好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孩子啊！”
景明叔最终只是无奈的劝道。
第两百四十三章 那不是小容吗？
“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就算已经知道了她先前为何疯言疯语，大宝此时心里仍旧有些别扭。
香梅没有看大宝，她打了盆热水，准备给自己洗把脸，面上灰尘太多，她都快看不清自己了。
“他回去了，说要给石子和冰燕准备葬礼。”
香梅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语气平淡，仿佛那个他不是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需要葬礼的人也不是她生下来养大的子女。
“你……”大宝实在是不知道说香梅什么好了，看了看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二哥，不由捅他，“二哥，你说话。”
二哥皱眉回来轻叹了口气，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百富让香梅一个人在这里，这样的行动还需要什么语言来说吗？
又还能用什么语言来说呢！
“那香梅你就好好呆在家里休息一下，妈那儿有我们呢，咱们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咱什么都不怕啊，听哥的话，好好睡一觉，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二哥说完，香梅没有任何反应，坐在窗户边床上一角，不发一言。
屋子里没有开灯，本就瘦弱的香梅此刻看起来更加纤瘦，羸弱，让人揪着心疼的厉害。
大宝要进去继续劝说，被二哥拉住推了出去，“妹心里苦，让她一个人呆会儿。”
“可是，我怕她出事儿。”大宝停步，眉眼里全是担忧。
“这个百富，平时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儿，失去的儿女姐心里不苦吗？
他居然将姐一个人扔在这里，妈都还没醒呢，居然先回去了，就这么不想待在这个家里嘛？
当年是谁求了百来天非要娶姐的，是谁说一定会照顾好香梅，不少吃穿分担农活的，话说的多么好听，要不然妈能不嫌他远，让姐嫁过去吗？现在遇着事儿了躲的比谁都怪。
真是瞎了眼了。
不行，我要去好好揍他一顿，我要让他清醒清醒，现在是谁对不起谁，我要告诉他，现在不来接姐，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大宝气冲冲的往门外走，二爷拉都拉不住，“大宝，你别闹了，
你还嫌现在家里的事不够乱吗？不够大吗？
非要撕破脸，以后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了？你让香梅以后怎么办？
你能不能被逞一时之快，你打了他又能怎么样？你让香梅以后如何自处啊？你还跑到人家里去打人，我们这里的人看笑话还不够，还要香梅婆家的人看够笑话吗？”
“那你说怎么办？”大宝知道二哥说的对，可是姐难道错了吗？这件事情，难道要怪在姐的头上吗？
“当然不能怪在香梅的头上，只不过香梅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发起脾气来那谁能受的了，她那样说冰燕，要不然冰燕怎么能……”
“二哥，说几句孩子都不能说了吗？姐她也不想冰燕出事的，你看看姐，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行尸走肉，刚才你不是没看见在医院那样，那就是疯的前兆，本来石子和冰燕出事，姐已经受不了了，百富结果又这样，谁受得了啊？”
大宝一拳重重打在左手上，当年爸走的时候以为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可是，结果呢，事情只会更加糟糕！
所谓一切的都会过去的根本就是自我蒙蔽。
莫非，他们一家真的是上天诅咒的？
大宝脑子里出来冒出来一个想法，霎时寒毛直竖，整颗心都漏拍了。
“瞎说什么，你也是三十好几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总是喜欢自己吓自己，惜惜那个梦，七叔不是说了吗？那都不是真的，你以为它是真的它才是真的，而且，我也不记得惜惜的那个梦里有石子和冰燕的事啊？”
“对对对，”经过二哥一说，大宝才想起来，刚才真是被气糊涂了，真是自己吓自己了，“确实是没有，那怎么办？姐这里一个人我担心会出事啊？”
“星玲是不肯过来，待会儿我让你嫂子过来吧，有个人在这里总归是放心些。”
二哥自来就是比他们几兄妹懂的多，做事也最为稳妥，二哥这么说了，大宝自然说好。
两人望了望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动静的房间里的香梅，摇摇头只好先往医院里走去。
半路，撞到一人，
“大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大宝一脸惊讶，他都要以为自己看错了，先前他进新屋，他都装不晓得，现在怎么跑过来了？
“你喊我大哥，你说我来干什么，村里都传遍了，我来看看香梅。”大哥也没好脸色，要不是香梅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才不想到这个鬼地方来。
“哦，”大宝撇嘴，一脸你现在来装好人了，早干嘛去了的表情看着他，“姐休息呢，你回去吧，这里人够了，不用你。”
大哥简直跳了起来，“香梅都这样了，你让她一个人呆着，万一香梅想不开怎么办？”
“嘁，香梅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啊，当年这么难都过来了，现在还会有事？虽然说现在只会更痛，但是香梅不会忘记，妈还在，香梅不会做看起来为难自己的事情的。”二哥也忍不了冲着大哥挤兑，这些年两家可没少吵架，前段时间他家的牛还把自己的晚稻给吃了一半呢！
“哎哟，二哥，现在说什么牛吃晚稻哟，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妈怎么样了，等下你送嫂子过来，天这么晚了，虽然说现在治安好了，但是还是要注意安全。”大宝说着摇头，又大哥在，二哥也免不了变小的感觉。
说完，提步往前走，“咦！”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哪里不对？”跟上来的大哥二哥同时问道。
大宝指着前面从医院外道上走远的小小人影，奇怪的说道：“我怎么好像看见了小容，他不是在香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谁是小容？”大哥好奇的问道，这些年没来往，倒是认识了不少人啊？
“反正你不认识。”大宝白了一眼大哥，收回目光率先进了医院。
留下大哥一脸无语的表情在寒夜风中摇摆。
第两百四十四章 小陈，你能来更好
医院里，一家人聚在一起快速的分了工，让大哥和二哥以及二嫂回去休息，虽然嘴上怎么说都行，但毕竟大哥连夜赶过来的，这份情他们收了，总不能真的亏待。
医院里就留下星玲和大宝。
“有事就打电话啊，我待会儿把你们的电话挪近点，晚上我会警醒点的。”
二哥说完，大哥也连忙表态。
其实大宝知道今夜应该不会有什么，真正难的是醒来之后的事，但现在哪怕是客套话都难能可贵，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一一应下后，又记下了二嫂说的好些注意事项。
“你们快走吧，等下天都要亮了，还睡个毛线，这是钥匙，你们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带碗汤粉来吃。”
爸爸催他们快些回去，见人都走远了，才拉着妈妈回到惜惜的病房前，看着妈妈交叠的手，因为常年干家务，指甲不复白净，皮肤更是道道条条无数，忍不住红眼眶。
“星玲，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爸爸将大手覆盖住妈妈的手，两手交叠，温暖无惧风雨。
第二天一早，奶奶先醒了过来，爸爸妈妈忙围了过去，眼下的青黑一片，奶奶望着两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香梅呢？”
这孩子，肯定又钻牛角尖了，而且还死不承认，肯定的。
爸爸没想到奶奶一醒来就问姑姑，神情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爸爸的犹豫奶奶看在眼里，不由又叹了口气，“说吧，我还受的住。”
奶奶的神情很镇定，而且家里现在已经这样了，又还在乎百富雪上加霜吗？
于是，爸爸将百富的事情讲了。
奶奶许久都没有说话，爸爸不由更加气闷，忍不住开始骂咧起来，“妈，我知道你肯定怪百富没有良心，你都这样了，也不来看你，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们让姐和他离婚，让他老婆孩子都没有。”
奶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爸爸，又垂下眼，打断了爸爸的话，“百富这孩子也是可怜人，他和香梅的事你别多嘴，让他们两个人自己决定吧，如果不是百富老实巴交，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了。”
“什么意思啊？那姐是不是还要谢谢他啊？”大宝对此十分不解，怎么还说百富是老实巴交呢？这件事哪里能够看出来他是老实巴交了？
“两个人都静静，各自呆一段时间，免得想起…石子和冰燕来，受不住。”奶奶说道石子和冰燕时深深的吸了口气，其实到现在为止，大家依旧无法接受石子和冰燕的离去，甚至，将两人的离去只是当做回家了，明年过年时依旧能见到的离去。
可是，不会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都狠狠的揪着疼，疼的无法呼吸。
妈妈眨眨眼，逼退又涌上来的朦胧水汽，走到奶奶身边，捏了捏被角，轻声说：“妈，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看今天还要不要吊水，大宝，你去食堂给妈买点吃的来，让妈先吃，如果等下吊水吃的嘴里会没味。”
妈妈说完，就有护士进来给奶奶和惜惜量血压和温度，因为景明叔的关系，护士的态度很好，不仅等着温度计好，而且还给妈妈讲了许多的注意事项，以及现在要多吃些什么。
妈妈恨不得拿个小本子记下来。
感恩的送走了护士，妈妈又来看了看惜惜，见惜惜还是在昏睡中，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小陈，你怎么来了？”妈妈走出门后，正巧看见小陈正在一个个病房前探头探脑，小陈叔叔望见妈妈，松了口气，“护士站这会儿都去病房里量血压去了，没人在，我只好一个个找了。”
说着，快走几步过了来，先探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惜惜，又看了看旁边的奶奶，“老人家现在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好多了，妈醒了，大宝去给妈买吃的去了，惜惜，惜惜还没醒。”妈妈最近两天都没休息好，饭也没好好的吃过，原本就瘦的妈妈双眼更是深深的陷了进去。
小陈心里叹了口气，从口袋了掏了两个红包出来，“今天所长有事，没能过来，你家孩子的事所以说还得再找找，所以医院可能没法来，但让我拿个红包，毕竟现在还是过年嘛，冲冲喜。”
冲冲喜，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冲喜？
不过也是啊，现在他们家都这么惨了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嫂子你别多心，我就是……”小陈没想到妈妈会误会，一时急的头都冒汗了，不说自己是替所长送的红包来的，而且自己和大宝关系这么好，他怎么会有这个心思呢？他可是半点都没有的啊！
“我知道，小陈你是好人，对我们都好，我和大宝都记着呢，大家都不来我们这，大过年来找晦气，你能来，我和大宝都会谢谢你的，红包我就不收了，我们现在也不用收红包，想花钱也没地方花。”
孩子都没了，还要红包干什么？
小陈一瞬间就明白了妈妈话里的话，可是这，这红包也是份情意，他想帮忙却帮不了，也只能出点心意了。
至于，这所长的红包难道是因为没有找到孩子，所以有丝歉意？
难怪这是要他来送红包了？
不过，所长和大宝哥的关系不是比他还要好吗？
这是怎么了？
“小陈，你来了？难为你这么有心，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小陈还在为红包发愁，已经买完早餐回来的爸爸不由过来，也看着他手里的红包愣住了。
“你和景明的？”大宝将红包接了过来，“拿什么来都好，小陈，你能来更好。”
爸爸拍了拍小陈的肩膀，叹了口气，“其实我们现在也用不着什么帮忙，你所里肯定还有很多事吧，马上就要过完年了，你们应该都开始要上班了吧？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已经这样了，家里人已经在开始办葬礼了，只是…还没找到，要是有消息你肯定也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就和星玲走了进去。
“回吧，忙去吧！”
小陈望着进病房的大宝和星玲，重重的叹了口气，拉住走过的护士，又说了一遍要好好照顾这病房里的人，有什么事给他打个电话。
护士见是派出所的电话，上了几分心，记了下来，连连说好。
第两百四十五章 认‘福厚’的人为干娘
走出医院的小陈，开车回了派出所里，所里已经有不少人来上班了，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见到小陈，都笑着打招呼。
李家的惨事并不能影响他们，或者说干他们这一行的，就是要学会在这样的环境淡然自若。
自从段景明来了之后，所里的风气很好。
他也是由衷的佩服段景明，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小镇发展的这么好，整个小镇都生机勃勃的，今年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当然，现在的热闹可不是好事。
小陈想着今早医院里的一幕，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陈哥，去吃中饭啦？”有同事站在门口喊他，他抬眼看了看时钟，才察觉已经中午了，
“那个，”小陈抬手摸了摸脑袋，望着桌上的一大堆文件，挥了挥手，“你去吧，我这还没完呢！”
“好吧，陈哥这大过年的你也别这么拼，也要注意身体啊，要不要给你带碗粉回来？”
“不用不用，诶，对了，小刘，所长回来没有？”小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住了要去吃饭的同事小刘。
小刘冲着小陈点头，“回来了，在办公室里，脸色不是很好，估计还在为大宝的事情发愁。”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陈将帽子戴上，提步去了段景明的办公室。
小陈先叩门，得到段景明的允许后方才进门。
段景明正手撑着脑袋两边太阳穴，一脸疲惫的样子，见来人是小陈，便问他：“红包拿过去了吗？大宝收了吗？”
“收了。”小陈点头说道，但显然是一副话没有说完的样子。
“怎么了？”段景明望向他，小陈只好走近了些，站定到段景明的面前，不解的问：“所长，你今天怎么没去医院啊？虽然大宝没说什么，但我看的出来，大宝还是想你去的。”
段景明失笑，“你这个开头可说的不好，虽然你想解释大宝没有怪我没去，但是你最后说的想我去，可不是大宝会说的话。”
“是，大宝是没说什么的，我只是觉得……”小陈开口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话了。
段景明看他的样子，又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这样做太无情了吧？”段景明抬手，制止了想要插话解释的小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没这样想，是我自己，我自己这么觉得的，我也算是大宝一起长大的了，大宝一家有多不容易我是看在眼里的。”
“以前他总是喜欢打牌，输的精光然后四处借钱，家里的农活从来不干，苦了家人也苦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结果没过几年好日子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我看着心里也是难受。”
“所以，你就不想去触情伤情？”小陈不由猜测说道。
“当然不是，也没有什么伤不伤的，我不去只是觉得没脸去，你说我当上了派出所所长，结果大宝家里出了事，结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两个孩子啊，一个都没找到，而且现在，连…都没有找到，我觉得我没用，没脸去。”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样跟香梅说这个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这份从小长大的情谊。
“大宝怪我是应该的，我也是怪我自己，这个红包我本来是不想拿的，我媳妇说，过年除去孩子的事，老人家住院了，做晚辈的要给红包，怪我没把话跟你说清楚。”
原来是这样啊，小陈莫名的松了口气。
望向段景明也恢复了以往的敬佩目光，“大宝哥没怪你，是我好奇所长您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也跟着您送了个红包，大宝都收下了，我是事后才想起来现在其实也没必要送红包来的，所以才问问。”
段景明点点头，“那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吃饭吧，待会儿吃完饭跟我再去沅河边走一躺，记得把地图带上。”
“是，那我先出去了。”
小陈听见段景明这么说，彻底的放了心，段景明还想着大宝哥，只要两人的关系没闹僵就好，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所相信的正义是否还能够坚定不移了。
小陈离开的时候见段景明又重新撑着脑袋沉思，于是将门也带上，才离去。
办公室里的段景明在门关上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望着桌上的通知书，目光深了几分。
李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医生来看她的时候，说她是脱水症后恢复的最快也最好的一个，几乎是马上就可以出院了。简直是奇迹。
医生说这个话的时候，李惜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难道不是梦，是真的？
或者说是真的有什么菩萨在保佑她？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妈妈在一旁双手合十，对着窗外作揖。
小时候，为了能够让孩子好养活，都会认干娘，有专门被选为福厚的人来当，其实这个完全没有什么道理。
认干娘就要意味着给钱给礼品，而所谓的福厚的干娘能否真的给孩子带来福泽，没有任何根据。
前世，李惜家没有钱，于是自然也没有人来给李惜当干娘，于是妈妈认为李惜小时候总是哭总是生病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在一次菩萨生日的日子里，在邻村的一颗大树下，认了菩萨为干娘。
听起来很好听，但实际是并不被人看起的。
菩萨普渡众生，你认的菩萨为干娘，大家心里其实明白是虚无的，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菩萨高高在上，如何顾得上你，当然远不如一个有‘关系’的干娘好了。
不过就算如此，妈妈仍旧每到那个日子总是会摆上祭品，妈妈说：“不指望哪天保佑你顺风顺水，只求不降罪怪你不孝敬。”
李惜眨眨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李惜不知道该如何，医生自然知道，眼看自己的功劳居然被菩萨抢去了，当然不甘心也没什么好脸色对这样迷信的家属。
“孩子现在看起来是好了，但是也不能马虎，还有好多事情要注意，我说一下你记一下……”
说完，也不管妈妈记没记住，一翻白眼，拿着听诊器晃悠的走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好久不见，小惜
李惜一直认为，所谓天道轮回，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可是，当善恶无解，报应应该如何裁定呢？
李惜将手中握着的吊水架放平，想着自己是应该现在冲出去还是安静的离开。
或许这个问题应该换一个问法，是看着两个人彻底走向歪路最终走向毁灭还是帮忙瞒天过海抱着侥幸心理得过且过，一辈子良心不安？
或许还有一种问法，是要羙羙堂哥死还是于丽死？
李惜思索着，没有答案。
大概是因为思索的时间太久，没等她出去，外边的两个人已然走远了，那些低低碎语也彻底消失。
李惜听到外边有人说：“那小两口可真幸福，我这几天都看见那个男的扶着女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出意外，真是恩爱，那个男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女的，这女的怀了孩子，能得男的这么呵护啊，这受的罪，也是值了。”
李惜仰头，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被异味熏得受不了了，也估摸着两人走远了，才只手推动着吊水架子往病房里走。
才走到门口，妈妈就迎了出来，“我刚出去买个饭的时间，你怎么就自己去上厕所了，没事吧？”
李惜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这个厕所长得确实是不应该。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啊？”
妈妈低头摸着李惜的脑袋，脸看起来红彤彤的，也没发烧啊！
“妈，我没事。”李惜将吊水架推给妈妈，自己往病房上爬，妈妈连连哎哟，忙喊着让她小心点，别碰着打吊针的手。
“我知道，妈妈，对了，妈妈，承玉呢？”她晕着之后不是见着承玉也扑过来了吗？怎么没见着他。
“承玉今天还没来过，怎么了？有事啊？这年都还没过完呢，而且我们家…先避着也是应该的。”妈妈将吊水瓶重新挂好，含糊的一带而过，实在是不想和惜惜说这些事情，这些都是她们大人应该操心的。
李惜见妈妈不肯说，猜也猜了大半，也就不再多问了。
“姑姑还好吗？”李惜看着坐在对面床上的妈妈，中午的时候奶奶就回去了，此时病床上空空的，倒是方便了妈妈休息。
妈妈想要点头但又实在是点不下去，只好实在的摇了摇头，完后，又补充道：“你姑姑有你奶奶和二娘陪着呢，现在是你姑姑的困难期，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靠你姑姑自己走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会需要多久，但应该，会有那么一天吧？
毕竟，这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长呢！
李惜垂目，良久都没有开口。
其实，她还有话要问的。
可是，她问不出口。
“妈，我睡一会儿。”李惜将头埋进被子里，闷声说道，泪水瞬间滑落，淹没在了白皙的床单里。
不到一会儿后，李惜真正的进入了熟睡，她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没想到，不仅睡着了，李惜还做了个梦。
居然还梦到了安容，重生以来，李惜梦到过很多人，甚至连听白都有梦见过。
可是，没梦见过安容，尤其是小时候的安容。
李惜对此很诧异，她四处扫视一圈。
发现梦里的安容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灌篮高手，电视很大，客厅也很大，屋里的陈设和那天李惜去安容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惜环顾一周，最后视线落在了安容的身上。
安容抬起眼，看向她，其实李惜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她，可是她觉得安容的眼睛是看着她的，而且是一直看着她。
“你来啦？”语气惊喜且雀跃。
他还跟她说话了。
“是啊，我来了。”李惜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在梦里，李惜从没听到自己说话，除非是梦话，但是基本是她的梦话会在现实生活中一起说出来。
但此时她没有被妈妈摇醒，那应该是没有说出来吧！
李惜这样想道。
“你能来我很高兴，我以为你不会再愿意来了。”安容笑着过来牵她的手，李惜可以感觉的到自己被人牵引着，坐在她并不想做的沙发上，而且还是和安容离的这么近。
“别动。”安容将手压在李惜的肩膀上，结果李惜就真的不动了，就连她想要试图大脑转换画面，都无法做到。
李惜渐渐的感觉到，这个是梦，但又不是梦。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安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甚至都能真实的感受到他的呼吸，当然，或许也可能是她臆想出来的。
梦里，会有呼吸的感觉吗？
应该没有。
至少，以前的梦中，李惜从未感觉到过。
“你刚才哭了。”安容伸出手，将李惜的眼泪擦掉。
其实李惜没感觉到有眼泪，但是见安容擦的这么认真，李惜没有动，或者说李惜开口或者动已经完全不是她自己能够做主的了。
其实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安容没有给她魂的时候她就经常这样，甚至还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把爸妈还有承玉吓到过。
“别害怕。”眼前的安容又开口了。
“这是你第一次没有拒绝入我的梦来看我，往常我见你你都是不清醒的状态，现在你能够跟我说话了，我很开心。”
安容说着竟然真的笑了起来，像极了当年李惜第一次见安容的样子，不过这次，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伤痕。
“好久不见了，小惜。”安容将李惜抱住，李惜可以感觉的到他的身体慢慢的变大，变成了那个和李惜最为熟悉的成年安容。
他的脸庞越发的如刀斧雕刻的工艺，眉眼处极是冷淡，薄唇带笑，眼里带情，似乎想要将李惜吸进去。
李惜动了动眼珠，看着自己居然也成了长大后的模样，她的头靠在安容的怀里，电视正在放着李惜喜欢的电视剧，茶几上摆放着全是她喜欢的零食。
屋子的陈设在逐一变化，变成那个她和他住了好几年的家，只属于她和他的家。
屋子不大，是他最开始用赚来的第一桶金租的小屋，很温馨。
屋子里的陈设，无一不可以看出这屋子的主人是多么的用心装饰的它。
“小惜，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安容无比的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梦里的李惜却面无表情，或许是因为，是梦吧！
第两百四十七章 吻别
安容揽着她并没有在意她看起来并不高兴，依旧兴高采烈的给她介绍了许多琐事，这和记忆中的安容很不像。
李惜看着他，似乎想要看出来，到底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
“你在想什么？”安容好奇的问她，李惜没有回答，安容随即一拍脑门，“我忘记了，你还不太能说话。”
李惜不太能理解安容话里的意思，但她确实没办法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能顺着安容的话说，然而，现在并不需要她说话，所以她没有开口。
“你看，这株花我养的好吧？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给它浇水，现在你回来了，以后任务就交还给你了。”安容指着窗户上一处盆栽说道。
李惜看过去，然后面无表情的点头说好。
之后安容又揽着李惜在房子的各个角落转了一圈，大都是说两人以前对房子的布置如何，基本是安容说什么李惜都说好，或者说好的。
李惜也由开始的震惊想要大声呐喊质问到慢慢的接受眼前的一切，此时看着熟悉的一切，让她不堪回首的一切以她无法拒绝的姿势摆在她的面前，她能够做到的依旧是面无表情。
在梦里，时间过的很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惜以为安容会让她做饭，毕竟以前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确实都是她做饭的。
“我送你回去吧，小惜，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害怕，因为我在。”
安容轻抚着李惜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李惜没有想到安容会这么说，但她没办法表现惊愕以及询问，只能点头说好。
梦里的李惜对安容很温顺，对于安容的一切动作和言语都没有异议，就连安容偏头，在她的唇上轻点，都没有躲开。
她像是一个木偶，一个随凭安容心意的木偶。
安容吻过她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蹭着她的鼻尖双眼深邃的望着她，语气戏谑，“不如以后，就由亲吻来送你离开吧，吻别，怎么样？”
“……”
安容的呼吸拂在李惜的面上，李惜却只感到一片冰凉。
渐渐的，渐渐的，李惜的身体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李惜醒了。
李惜一睁眼就坐了起来，被子顺着身子滑下，外头的冷空气一瞬间将李惜包围，李惜打了个冷颤。
一摸额头，果然都是汗。
“妈妈？”病房里没有人，李惜看了眼窗户，天色已暗，外头饭菜香味飘进来，应该是晚饭的时间，怎么妈妈不在？
这个时候，基本上一天的吊水都打完了，李惜抬起手看了看，果然肿了，
李惜走到洗漱间，用开水瓶倒了盆热水，将手放进去，舒服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
李惜走出洗漱间时，妈妈还没有回来，吊了一天的水，李惜根本就感觉不到饿，于是干脆又穿了件衣服，走出了病房。
因着是吃晚饭的时间，病房里的人都在吃晚饭，人群来来往往，是一天中最为热闹不死气沉沉的时刻。
李惜在人群穿梭着，在楼下转了一圈，摸着肚子有些饿了，才又上楼，妈妈应该回来了吧？
“惜惜，你怎么下来了啊，你这孩子，刚好一点儿就四处跑，穿这么点衣服，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办？”
李惜正要上楼，就看见妈妈从医院门口走进来，手里提着保温桶，李惜搓搓手，接过妈妈手里的饭盒，“我太饿了，想看看妈妈你回来了没，没想到，还真让我等着了，我看看，妈妈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李惜做着俏皮的举动，想要逗妈妈开心。
看着孩子慢慢的好起来，想要吃东西，妈妈心里安慰了不少。
“先别打开，我们到病房里去吃，这里风大，吃了会肚子痛的。”
妈妈弯下腰将李惜抱起来，也顺手接过了李惜手里的保温饭桶。
李惜嘟着嘴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见妈妈身后居然还跟了一个人。
“建树哥哥？”
李惜喊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建树堂哥是二爷和二娘的儿子，是整个龙村里的首个大学生，李惜小的时候，建树堂哥已经长大在外面上学，为了省路费很少回来，后来又干脆直接外边在找了一家公司上班，听说待遇还不错。
于是回来的就更少了，有时候过年过节更是难得回来一次，因着如此，李惜对建树堂哥的感情没有羙羙堂哥亲近，但李惜对他并不排斥，李惜也很这位堂哥，毕竟他是靠自己在没有任何家庭助力的情况下，走出了大山的。
建树堂哥眉眼和二娘很像，脸庞看起来有些圆润，白皙皙的，天生给人一种亲和感，眼睛较小，此时望着李惜笑时，就算没有大笑，眼睛也都笑得看不见了。
“我今天刚回来的，刚去你家看了奶奶和姑姑，你怎么样，好点了吗？”建树说话的时候很温润，真正的让人如沐春风，李惜想，或许这就是家里骄傲的大学生的样子。
李惜点点头，原来妈妈刚才不在，是因为建树堂哥回来了。
“那你今年还出去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建树堂哥赶回来的时候肯定急坏了。
“是啊，当时是吓着了，今年可能会在家里多呆些时间，惜惜，你长大了。”
建树堂哥将妈妈手里的保温饭桶接了过去，摸了摸李惜的小脑袋，温和的十足大哥哥模样。
李惜想建树堂哥大概是在说她在沅河水里游了一天一夜的事，也许是见晚辈的客套话，总之，建树堂哥应该是想着这次回来，要好好认识家里的人吧！
“建树堂哥，那等我好了，我带你去镇上玩。”李惜想，这个时候，大家希望看到的是她小孩子的一面吧！
也不知道这样，是否可以缓解大家心里对石子表哥和冰燕表姐的痛。
“好，惜惜乖，我们上去吃饭吧！”
对待李惜，建树表哥很有耐心，不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把她当作‘小大人’，只是当她是李惜，是她的妹妹。
李惜觉得和建树表哥相处很舒服。
“好。”
李惜应道。
第两百四十八章 爱惜
建树堂哥陪李惜吃完饭后就回去了。
期间，医生来查房，说李惜恢复的很好，如果再观察一晚，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
妈妈闻言，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送走了医生，妈妈去给李惜打热水擦身体，李惜坐在床上看电视，医院的电视还是黑白电视，摆在病房中间。
为了能够看清楚，李惜不由侧着身体，其实，李惜根本看不进去，只是想要盯着某一样东西，然后舒服的发呆。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应该就可以看到姑姑了。
承玉进来的时候，李惜并不知道，她在想梦里的时候，安容说接下来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害怕，难道是他知道有什么事，或者是她做的这个梦，有什么暗示？
李惜想打个电话给安容问问，她不是个喜欢乱猜的人。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承玉正站在一侧看着她。
“你吓死我了。”李惜捂着胸口，伸出摸电话的手也收了回来。
承玉扫了她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就是在说：“你才吓死我了呢你！”
李惜撇嘴，拉着承玉坐下，“承玉，有什么消息了吗？”
景明叔还在找，但是犹如大海捞针，这几日什么消息都没有，大家心下惴惴，却又忍不住想也许没事吧，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大家由期盼也变成了心知不可能，就像是犯了罪的罪犯在法庭上，没有律师辩解，没有人证物证，站在那里不过是在等一个最终的宣判罢了！
承玉摇了摇头，“没有。”
“你好点了吗？”
李惜扯了扯嘴角，抬起自己打吊针都肿的不行的手，“你觉得呢？”
承玉眼里一阵心疼，想要说她不懂得爱惜自己，可看着那肿得和猪蹄一样的手，责怪的话却又开不了口。
李惜一看承玉不说话，就知道他肯定又在自我责怪了，于是忙说道：“我没事，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今天晚上再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知道，可是出了院不代表就是好了。”接下来的事，不用说也可以想的到，只会更加让人不好。
“惜惜，答应我，你一定要爱惜自己。”承玉忍不住叮嘱道。
眉眼看起来很疲惫，但是却满是担忧，不复桃花笑眼勾人模样。
李惜咧开嘴笑，“你看起来快和我叔叔一样大了。”
“别装傻，转移话题。”承玉瞪圆眼，李惜忙哦了一声，“知道了。”
承玉见李惜服软，气息也温和了起来，“你家的事不好让外人来插手，所以我也不好一直过来看你。”
承玉说着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给李惜围上，“惜惜，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
李惜不解的看向他。
承玉却已经别开了视线，拿过李惜手中的遥控器，将电视关了，“睡吧，虽然你恢复的很快，但身体到底虚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了的，要好好休息，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李惜听话的躺下，双眼看着承玉，却舍不得闭眼。
她知道，他能来看她，出现在医院里，多么不容易。
“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承玉拉住李惜的手，轻轻吹着，仿佛这样，就能够将手消肿。
李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开始平稳。
承玉替她捏了捏被角，又坐了许久，直到听到门外有动静，才站了身，礼貌地喊了声：“阿姨。”
洗漱完回来的妈妈看见是承玉，眉眼也不免舒展了不少，想到那天承玉从外面跑回来，大汗淋漓，也不擦汗，噗通一声跪在她和大宝的面前，“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他说哪怕惜惜不在，那他就是他们的儿子，代替惜惜来守护着他们。
真是个好孩子啊！
她就觉得此时的承玉，就和自己的儿子一般。
“承玉，你来啦，有你在，惜惜我放心不少。”
“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毛病了，但是心思重，埋在心里也不说出来，你多陪陪她，也就只有你能够开导她了。”
“阿姨，你放心，我明天再过来看惜惜，阿姨你这几天也辛苦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承玉礼貌的说完，站了起来准备和妈妈告别。
妈妈点头说好，并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轻轻带门声，和着李惜的翻身的声音，妈妈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第二天一早，医生例行来查房，看过李惜的身体数据后，批准了出院。
爸爸妈妈还有建树堂哥，都来接她出院。
其实因为离家近，根本也没有什么东西，一个桶子就好了，但是有这么多人来接她，李惜还是很高兴。
到家之后，李惜先去看了奶奶，奶奶此刻正偎在床上，看见李惜回来，高兴招她过去，拉着她的手，问了许多身体的事。
李惜都一一回答了。
“去看看你姑姑吧？”奶奶知道李惜心里一直挂念着她姑姑，此时看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于是也不拉着她说话了，“去吧！”
奶奶拍了拍李惜的手，随后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李惜站起来给奶奶捏了捏被角，见奶奶确实没有话嘱咐了，才抿抿嘴唇说道：“奶奶，我去了。”
姑姑此刻还在原来的房间里，爸爸说姑姑这几天都正常吃喝，此时说是房间里睡午觉去了。
李惜回来的时候，二爷二娘还有大爷，都出来跟她招呼，关心着她的身体，但是姑姑仿若未闻，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这几日，家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碰到了姑姑的防线，然后溃不成军，不想也不愿听到姑姑说出那些伤人伤己的话。
所以大家看着姑姑故作正常，没法子去劝，也不知道该如何劝。
门没反锁，李惜是直接推门进去的。
姑姑躺在床上内侧，面对窗户，一动不动，似乎真的在午睡一般。
李惜从床的另一边爬上去，钻进了被窝，搂住了姑姑的腰，靠着姑姑的背部，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两百四十九章 缘分，是自己定的
“建树，来，妈跟你说点事儿。”
二娘伸手招了招还站在门口的建树，指了指旁边的房间，等建树走进来，还轻轻的掩上了门。
建树不解的看向自己妈，“这是干什么哪？”
二娘做了个嘘声，拉着建树又朝着房间里走了些，将窗户打开，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自己的儿子这几年不仅长高了，也变得更强壮了，以前才到自己肩膀的孩子，如今都长成了个男子汉，不由十分欣慰。
“妈瞧瞧，这几年坐办公室，脸白了不少。”
说着，又捏了捏肩膀，连连点头。
建树闻言不由笑了，“妈，昨天晚上回来不是都看过了吗？”
昨天他一回来，他妈激动的热泪盈眶，直拉着他看了好几圈心情还慢慢平复下来，他爸还打趣他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散的孩子终于回来了呢！”
二娘嗔瞪了一眼建树，“你这么多年不回来，可不是跟失散似的，可想死妈了。”
“哎呀，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这次回来肯定会在家里多呆段时间的。”这什么想啊念啊，他听的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孩子，”二娘无奈，“算了，妈是想跟你说点儿正事。”
“有什么事咱还得到这里来说啊？”
“前些日子，妈给你打电话，不是说给你相看了个姑娘吗？怎么样，还见不见？”二娘征求着建树的意见。
二娘一说完，建树的脸就沉下来，语气也不由有些生硬，“妈，现在姑姑这个样，我们家还要相看女孩？这不合适，妈，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这次过年回来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件事的，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和爸，还有奶奶的。”
说完就往门外走，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二娘忙上前拉住他，“这姑娘极好，而且妈好不容易还说好了过年元宵节的时候约着见的，你要是这么失约了，你以后再找可就难了。”
看着自己妈驮着自己的手臂，一副苦苦央求的样子，李建树真是千言万语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妈，可是现在真的不合适说这件事，你看看姑姑家现在什么样子了，而且还有小叔家，奶奶的身体更是不好，我们就算去了，也没有好的状态，哪里又能够说的成呢，这件事还是往后延延吧，如果以后说不成了，那也是我和这个女孩没有缘分。”
“瞎说，”二娘一脸的不认同，以为建树是担心自己去了没有好的状态所以才说不去的，不由又劝说道：“什么缘分不缘分的，都是借口，如果你去了那就是有缘分，你没去才是没缘分，所以这缘不缘分的不都是自己说的，你听妈的，到时候妈来说，不会冷场的，啊，就去看看，你要是同意我就给你奶奶说，这是你终生大事，你姑姑家的孩子已经这样了，你奶奶不会不同意的。”
“妈，”眼看着自己妈越说越离谱，建树不由也急了，“妈，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去问奶奶，你是想让奶奶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要是奶奶同意了我们自己就能够心安理得的去相亲吗？如果不同意那我们还要把这件事怪在奶**上吗？”
“妈，这件事咱就不该问。”
眼看着二娘还要说什么，建树干脆直接打断了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径直往门外走去。
“建树，建树，你听妈说，这事儿没有那么复杂，这些都是正常的事，你别想的太多了啊，你这孩子，就是喜欢多想。”二娘追着出去，结果一出门，发现客厅里居然坐满了人。
一时不由目瞪口呆。
还是建树最先回过神来，和来的段景明打招呼，“景明叔，听说您现在是派出所所长了，之前在外面，没有来得及恭贺您，这次趁着过年，一起贺了。”
段景明看向了面对自己的年轻人，“建树啊，这几年在外面不错啊，这么会说话，年轻有为啊，这次回来，给你爸妈带了不少好东西吧？”
这是玩笑话，这是不拿他当外人又带着些疏离，建树明白，将段景明递过来的烟给了他爸，他不抽烟。
“建树啊，这几年在外面辛苦吧？白了好多，嗯，也高了好多像个孩子汉了，怎么样，找着女朋友了吗？”
那边莲阿姨笑意盈盈的问道，建树心里却暗道不好。
果然，建树还没来得及开口接过话，身后的二娘却误以为这是个机会，率先开了口，“是啊，我先前不是给建树相看了个女孩嘛，打算约着元宵节的时候见见，结果这孩子死活不同意，真是。”
说着，不由有些责怪。
莲阿姨闻言，脸上讪讪，“可能是建树到外面自己看中了女孩，不好意思跟你说吧！”
“什么啊，这孩子啊，孝顺，念着他姑姑呢，我也知道现在是不合适，可是这，我又觉得实在是可惜，这……”二娘一副找到知音的样子，继续说道，语气还有丝无奈。
其实，当二娘说这个话的时候，大宝和二爷都看了过来，奶奶倒是偎在床上，像是没听到，没有任何的动静。
“妈，莲阿姨和景明叔为了找石子和冰燕也辛苦了，这次过来肯定也是有事，妈，我和你去倒茶过来吧！”
“对对对，是该倒茶，最近家里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我这礼数都忘了，你们可千万别见怪啊！”
说着，连忙到里头去倒茶，顺带还拿了些盘果出来，招呼他们随便用点，毕竟是过年。
是啊，这可是过年啊！
可是，一点儿都不像是过年。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心里同时都冒出来这个想法，一时之间心下不由悲凉，就连莲阿姨刚拿起的热茶也不由放了下去。
“怎么样，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屋子的气氛太过安静，安静的让人想要大声喘一口气，都会觉得力不从心。
太压抑了。
爸爸实在受不了，先开了口，将茶重新递给段景明，打破了这一屋子的沉闷。
第两百四十九章 优越感
段景明闻言一脸的歉意，其实他这次来就是想说，让他们别等了。
可是，到了这当口，这话确实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一问不答，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了。
其实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可是当真正面临到了这一刻，还真是觉得他娘的，怎么就这么难以让人接受呢？
握草！
真是他娘的想骂脏话！
大宝将茶杯重重的摔在茶几上，玻璃茶杯瞬间碎裂，滚烫的开水和着茶叶流了一地。
可没有人来管，也没心情管。
“大宝，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我也是，我，这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我身为所长，结果却没能找回，就连现在连…都没找到，是我没用。”
“大宝，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香梅，我……”
“唉！”
段景明重重的叹了口气，垂着头，手撑在沙发上，让人一见，心下悲凉顿生，心生绝望。
这不是过年吗？这不是很快就要开春了吗？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石子和冰燕之前还在这屋子里待过呢，听说人刚走的那几天，会把生前去的地方都走一遍，他们此刻不会就在这里吧？
两个孩子都还这么年轻，又是落水走的，听说落水走的人全身都浮肿得厉害，十分的难看，而且现在连…都没找到，孤魂野鬼的，又没有人超度，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变成厉鬼，厉鬼可是会索命的啊！
二娘越想越害怕，心生鬼祟，似乎看着太阳没照进来的地方，影影绰绰的，仿佛就有人站在那里，不，还不止一个。
“啊——鬼啊！”
二娘惊声尖叫道。
一副仿佛真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不得了的样子，沙发上坐着的莲阿姨也被二娘突然吓的咽口水，似乎觉得沙发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吹得腿脖子凉凉的。
莲阿姨也不由往段景明身侧靠了靠，显得也是被吓得不轻。
联想到刚才二娘的话，大宝看着二娘的脸顿时就不太好看，可嘴张了张，到底没说什么，然而大爷就不同了，这些年，经常两家吵架的，可都是这个女的打头阵。
今日又发的什么疯，简直让人忍无可忍，一副没有什么疯婆子的样子。
眼看着二娘又要发疯，乱喊乱叫，大爷干脆直接跳了起来，指着她的脑袋就开始骂，“我去，你脑子有病吧？石子和冰燕喊了你那么多年的舅妈，白喊了？就算是石子和冰燕在这里，那也是因为想我们了，想走之后来看看我们，石子和冰燕多好的孩子，他们还能害你不成啊？”
这大概是大爷这几年在大娘的威严下说过的最多的话，骂人的时候有点像大娘，只是在说道多好的孩子的时候，眼眶红了一圈。
让大宝看的一阵恍惚。
二娘知道自己刚才是失态了，对于大爷的话没有反驳，但也没有任何的歉意，别扭的缩了缩衣襟，深吸了好几口气，低着头看着刚才流落到地上的茶叶。
或许是二娘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知道错了，又或许是大爷第一次发脾气，一开始就没个头，指着二娘又开始骂。
“你居然还想给建树相亲，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羙羙的亲事都延后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出口，现在家里什么情况啊，你居然还想去做喜事，我看你是真疯了吧你。”
开始大爷说二娘自己还好，可是说儿子那二娘可就不依了，想起这么多年来，被他媳妇四处找茬骂的不乐意不服输全都上来了，直接就跳了起来，和大爷开始对骂。
从晚稻被大爷家的牛吃了以及到前年菜苗被踩，甚至家里的路被无缘无故放了块大石头，都要拿来说，并怪到大爷头上，二爷和建树拉着二娘劝架，奈何刚才二娘被吓得太厉害，此时急需要骂骂人来纾解纾解，所以二爷和建树的劝架没有一点儿用。
大宝看着闹成一堆的人气的想一人过去打一拳，可是却一副不想参与的样子站在一边，气得直跺脚，想大声怒吼却又觉得气发不出来，无奈只捶着胸口，气得不行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一家子人，莲阿姨简直无语透了，他的承玉如玉一般的人，怎么能够以后来担起这样的一家子人的责任，这样的一家子，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吵都要争，大事不知道团结，小事只知道争个输赢，这分了家的家就不是个家，连个外人都不如，她的承玉如果来到个家，那还得烦个顶透，什么事都成不了了。
她绝对不会让她的承玉到这样的家里来。
虽然莲阿姨心里一副鄙夷，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形，莲阿姨还是很有经验的，先是让段景明去将人拉开，然后又拉着二娘开始轻言安慰，如此，两个人倒是都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这样就对了嘛，都是一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知道你们情绪肯定不好，但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大家现在都坐在一起，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嘛，石子和冰燕的事我也很心痛，所以我这次和景明叔，就是和你们商量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管怎么样，我们活着的人日子总是要过的，你们说是吗？”
莲阿姨扫视了一圈四周，见大家神情都缓和了不少，不再脸红脖子粗的，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得意。
她这个所长夫人可不是白当的。
“是啊，活着的人日子还是要过的，我早就说过了，人走了人倒了下，日子都是要过的，小莲，你说的没错，日子都是要过的。”
姑姑站在房间门口，身上披着一阵外套，神情苍白语气却是十分肯定，让人并不觉得没有力量。
至少莲阿姨就是这么觉得的。
这些话，她来说她觉得很有优越感，可是当这些话从她要说的对象的嘴里说出来时，她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得劲呢？
莲阿姨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这就是那个同时失去儿子和女儿，听说丈夫也走了的女人？
怎么这个女人脸上一脸悲伤都没有，别说悲伤，她甚至看起来还心情很好的样子，说着话的时候直点头，仿佛找到了知音的认同感，竟然有丝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