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章 真正的看不开
莲阿姨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这就是那个同时失去儿子和女儿,听说丈夫也走了的女人?
怎么这个女人脸上一脸悲伤都没有,别说悲伤,她甚至看起来还心情很好的样子,说着话的时候直点头,仿佛找到了知音的认同感,竟然有丝欣喜?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吧?
要不就是得了失心疯的。
李家的人都是疯子,莲阿姨心里想到,但面上依旧,正要回应她刚才的话,有人却比他更快。
“香梅,你还好吧?”浓浓的关切从段景明嘴里出来,和刚才让人绝望的道歉形成鲜明的对比。
莲阿姨不由收回视线,转头望了段景明一眼,香梅?
那个早就远嫁的李家三女儿?
“香梅,你要节哀啊,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别太自责了。”段景明很少这样安慰人,还要把自己扯上责任的安慰,恨不得很希望自己有责任似的,他有什么责任?
莲阿姨不懂了,“你能够这样看的开是好事,但是这件事我们都明白,你肯定不能够就这样过去的,你这样压抑着自己不好,对身体不好,就是因为他们不在了,你才要更好的照顾自己啊,不然,你妈看着你也是心疼,岂不是不孝?”
这话真是说的一针见血又冷酷无情。
香梅姑姑闻言点头,觉得莲阿姨说的很有道理,“是啊,如果我还这么不孝,那岂不是要害我妈也要死了?”
什么?
“香梅,你疯啦?”
“香梅,你怎么说话呢?”
“香梅,你整天这样阴阳怪气的干什么?你凭这么诅咒妈?又没有人欠你,你别在那里自说自唱了。”
香梅姑姑看向说愤怒的爸爸,笑了笑,没有说话。
随后又面向了刚才跟她说话的段景明,“景明,我挺好的,谢谢你还特地过来跟我说这个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你回吧,你和小莲回去吧,接下来,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都回吧!”
说完,又笑了笑。
莲阿姨看着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这是真的有病啊!
她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莲阿姨的想法在大爷二爷二娘以及爸爸的脑海里同时浮现,他们除了气愤以外又有些心疼,
香梅这辈子,完了!
这样复杂的情绪搅合在一起,让他们哑口无言。
“香梅,接下里你打算怎么做?”
段景明直奔主题,让香梅过来坐着说,“无论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需要什么帮忙你说一声,能帮的我都会帮。”
段景明又补充了一句。
香梅闻言,冲着段景明善意一笑,“你已经帮了很多了,你再帮,我们李家欠你的,就还不完了。”
段景明一愣,没有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不过,一直以来,她不都是如此吗?
“这么多年,我们两家什么关系,怎么还说这种客气话,香梅,你现在这样,这…这不是见外嘛?”
“是啊,大妹子,家里有困难,咱不怕,我们都在呢啊哈,有啥事就说,我们能帮的绝不说二话,你以后啊,要是想工作了,你来找嫂子,嫂子给你介绍工作,咱不怕啊,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莲阿姨顺着段景明的话说道,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样说总是没错的!
莲阿姨又望向香梅的脸,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要挺过来。
“谢谢你们,不过我真的不需要,石子和冰燕一直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有离开过,所以接下来我也没什么打算,不过,还是谢谢你们。”
香梅冲着段景明夫妇善意一笑,让人觉得仿佛接下来确实没有什么事了。
不过,接下来没有什么事了?
“香梅,你的意思是不办葬礼了?”二娘尖声问道,虽然孩子没有找到,但是老话说的好,入土才能为安,不管怎么说,孩子生前穿过的衣物还是入葬的,也就是衣冠冢,孩子走的早,不宜讲究风光,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要送一送的,这……
怎么听香梅的意思,竟然是不打算办的意思?
二娘想着,似乎刚才香梅好像也说过一遍这个话。
“什么葬礼?为什么要办葬礼?”香梅显然对二娘的问题也十分的不解,香梅的脾气大家都知道,眼看着又要开始,大宝忙开口打断,他实在是不想再听那些话那些词从香梅的嘴里蹦出来了,要知道,他实在是想打人的很!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宝将问题抛回给香梅姑姑。
“什么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办葬礼?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香梅姑姑瞪圆眼,仿佛是他们在无理取闹,逮着人不放。
大宝一抓脑袋,看着香梅现在的‘疯样子’,这说一遍可以说是故意的,可一遍两遍三遍的说起来,那可就不像是在装了,该不会是自己说着说着自己信了吧?
“姑姑,我妈是想说,石子和冰燕要办个衣冠冢的,这样……”建树开口解释,话还没说完,就被香梅打断了,一摆手,带着不容拒绝。
“石子和冰燕是我的孩子,他们的事情该如何做我自己决定就可以了,不用你们来管,也轮不到你们来管。”
香梅说完,起身就要离开,但是却又被众人围住,你一言我一言开始追问劝说,在这个过程中,香梅神情淡漠,仿佛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入耳。
李惜想,或许姑姑是将爸爸大爷二爷二娘还有建树哥哥嘴里的那些死,葬礼啊这些字屏蔽了吧?
因为她始终坚信着石子表哥和冰燕表姐不曾离去,始终在她的心里。
所以她才能做到嘴角含笑,饮食规律,作息正常,做一切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的正常事。
可是,如果真能一切正常,又何必说伤人伤己的话,又何必故作姿态抵触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又何必不敢面对,又何必……
在一个人的时候,在梦中,连呓语都是不字,连躺着都会颤抖。
姑姑,她这不是看开,而且因为走不出来,真正的看不开。
第两百五十一章 来日方长
“对了,建树,你明天带那姑娘过来玩吧,我们也都给你参谋参谋。”
姑姑突然在进屋前了停了下来,回过身笑着对着二娘说道。
二娘一愣,原来刚才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啊!
“是啊,我听见了,我都说了,接下来没什么事了,建树的终生大事才算是大事,你们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吧!”
说完,转身进了屋,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
这是生气还是疯了?还是两者皆有啊?
“妈,我都说了,现在说不合适,你看这怎么办?”建树望着紧闭的门眉头皱得深深的。
“没事,都是一家人,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趁你奶奶在的时候我再给说说,你别多想了,你去送送你景明叔和你莲阿姨去。”
二娘被刚才香梅突然回身一笑心跳漏跳了一拍,虽然心里不知道怎么有点慌,但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为这些琐事操心,男子汉嘛,是要干大事的,尤其是他的儿子,这么能干,将来必然有一番大事业。
建树张张嘴,还是想要解释,但见景明叔和莲阿姨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只好先拿了伞追过去。
来日方长。
“小叔,爸,你们先进去吧,我送景明叔和莲阿姨到外面坐车就行了。”
因为巷子小,车子开进来不好倒车,所以停在外面巷子口,建树将二人送上车后,才回来。
打着伞垂着头一脸沉重。
“景明啊,我看这个建树好像是不太想找媳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心里有人了。”
莲阿姨透过车窗起的雨雾探过去说道。
景明叔闻言,不由也看了眼,唔了一声,望着前方的路,沉重的开口:“他不想相亲是对的,有心了。”
莲阿姨不以为然,但瞧着段景明的脸色,知道此时也不适合再多说什么,只对着司机说:“到前面菜市场停一下,我买只猪蹄回去炖汤。”
“承玉最近怎么样?”段景明想起最近好久都没有跟自己儿子说说话了,最近实在是事太多了,太忙了。
“还不就那样,要不是我今天让他班主任给他打电话说要写作业,不然肯定要跟着咱们过来。”
想到刚才在李家见到的那群人,岳小莲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反胃。
“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交的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你别阻拦承玉和惜惜来往,小孩子还不懂什么,你别以大人的想法去约束他们。”
“什么叫约束?难道你要看着承玉和李惜越走越近?现在他能为了李惜用自己的身体去当肉垫,以后他就能为了李惜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如果李惜有生命危险呢?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养成习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心疼我心疼,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承玉再和李惜家来往,更何况,现在他们家出了这样的晦气事,当然要避避了。”
岳小莲越说越生气,不等段景明开口,就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双手交叉,靠在车椅上喘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现在谁不避啊,只要他段景明不仅上杆子的去帮忙还非要自己身上揽责任,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虽然说段景明不认同也不喜欢李家这群人在面对这事时的态度,但是哪有人刚去看过表示慰问结果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听了岳小莲的话,段景明的脸当下就沉了下来,语气也不由加重,沉着脸说道:
“小莲,生死是人生最大的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事能够超越它,如今有两条人命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又是大过年的,不说我和大宝的关系,哪怕就是我派出所接到了这样的报案,我也不可能漠视,小莲你……”
“行了,我知道了,说的还没完没了,去之前你说一遍,回来你又说一遍,我说说怎么了,我又不是没去做,说都不让人说啊,还有没有人权啊?你别因为我是你老婆,你就不拿我当老百姓啊,我也是需要尊重的。”
岳小莲对于段景明的生气丝毫不放在心上,话说完,刚好到了菜市场,车还没停稳,一甩车门就下去了。
司机忙喊小心,但岳小莲整了整羊毛大貂,走的头也不回。
司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向后座,果然,段景明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所…所长,还要不要等等夫人?”
段景明闭上眼,司机也不敢动,就那么等着,车子停在门口,虽然下着蒙蒙雨,但是并不影响菜市场的热闹,车窗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时常有剁肉或者小孩嘻嘻哈哈的尖叫声传进来。
可越如此,车内的气压就越低,司机是个老烟犯了,此时,真他娘的想狠狠的抽几大口。
“有烟吗?”
司机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结果没想到车里居然响起了自己的心声,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不是他的。
“所长,您要抽烟?”
以前他不知道,但是他来的这几个月可从来没见过所长在车里抽烟,所里的人都说所长夫人管的严,不让抽,尤其是所长夫人也做的车更是特别注意,怎么现在要抽呢?
是因为刚才吵架的事?
司机还在思索,段景明又开口了,“给我来一根。”
“诶,好咧!”
司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汉子,托着自己姐夫的福才考了驾照谋了个司机的工作,见人就要给烟,这个是习惯,更何况现在开口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司机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所长,我没啥好烟,您将就着来一根。”司机凑上前去给段景明点了一根,也给自己来了一根。
能跟自己的领导一起抽烟,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下,他回去,可又有得吹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段景明吸了一口烟,然后就手夹着没有再动,双眼翕动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又似乎想要说什么,总之,看起来很不对劲。
良久,司机听到后座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还伴着一句低低的话:“如果是她,肯定不会这样。”
司机听的不是很清楚,也没来得及去细听,因为他看见所长夫人已经提着大袋小袋的回来了,他得赶紧将车子开窗透气,可不能让两个人再吵架了。
第两百五十二章 小惜,别找了,我在你的心里
“姑姑,你想不想去哪里走走?”
李惜双手叠在脸下,轻眨着大眼睛望向对面的香梅姑姑。
香梅看着她略有些惊讶,李惜早熟她听很多人说过,她以为她会问石子和冰燕的事,或者是更成熟些,来代替她爸爸妈妈来安慰她。
可是她都没有,她居然问她想去哪里走走?
不等香梅细问,李惜又继续说道:“你好久没回来了,你不知道,小镇附近很多旅游业发展的还不错,尤其是现在还没有太多人的工业商业气息污染,最是难得,以前我和承玉去过,我知道很多地方都很漂亮很好玩,姑姑,你想去吗?”
香梅下意识的想要摇头,但仿佛早就知道的李惜再次抢在了她的前面开口了,“姑姑,我想去,家里好闷,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想去。”
最后一句‘我想去’,儿音撒娇意味浓,她仿佛听到石子小时候不愿意起床时的声音,于是,摇头的姿势变成了点头,她无法拒绝。
她可以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李惜拍手欢呼雀跃,孩子气的笑声响彻在屋内,似乎终于吹散了那一丝苦闷,带来了一丝生息。
是夜,二娘和二爷在奶奶房里说话,李惜因为明天要出门所以早早的回房睡了,妈妈在客厅里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
其实,现在要出门并不合适,石子和冰燕的事还没有办,因为香梅不同意,香梅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吃软不吃硬。
如果能够自己想通最好,所以哪怕此时不适合出门,爸爸和大爷也没有话说,心里都是十分支持这次出门的。
就算香梅没有想通,至少不要开口就是伤人的话,也不错了。
爸爸在客厅帮忙收拾东西,这次要去的地方不远,但是因为是冬天,而且同行的人又这么特殊,所以要带哪些东西很重要。
“这些围巾手套什么的你给惜惜带上,还有这个水壶,到哪里吃饭的话打一壶,路上喝取暖也好。”
“还有这个也要戴上,如果香梅有什么异样的情况,你要及时打电话给我,要是她失控了突然做什么异常的事,比如轻生或者伤人伤己的话,你就用这个绳子把她绑起来。”
“还有……这个也戴上吧……”
“唉,”大宝重重的叹口气,“真想和你们一起去,你和惜惜陪着香梅去,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放心。”
妈妈看也不看他,继续收拾东西,“你要是去的话,估计香梅就不会去了,而且,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不放心姐还是不放心我们娘俩儿啊?”
“我是都不放心啊!”
“唉……”
“…………………………”
梦里,李惜闭着眼在一片白色的混沌中行走,她无数次想要转换场景为她和安容以前的家,但是都无法成功。
李惜依旧锲而不舍的走着,走着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仿佛不知疲倦直至走向死亡,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
李惜在梦里可以感觉的到嘴唇发白,开裂,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晕过去然后死在这里,但是她没有停下,她弯着腰身子依旧向前行走着。
身后,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安容在一团薄雾中脸庞若隐若现,眼神望着仿佛不要命般的李惜,里面是浓浓的哀伤与心疼,不知道又这样过了多久,最终,他终只是轻叹了口气,在李惜晕过去的最后一秒,接住了她。
画面在安容现身时的那一刻,白色的混沌徒然有了色彩,就像是日出东海光芒万丈,整个世界都有了该有的颜色,生生不息。
李惜看了眼这间属于她和他的小屋,闭上了眼。
“小惜,你怎么还是这么执拗呢?”
李惜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仿佛听到安容在耳边这样说道。
当李惜睁开眼的那一刻,立马拿过床边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然而原本思绪杂乱的李惜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内的动荡让她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栗,握着电话的手骨节发白,没有谁知道她此刻多么复杂的心情,害怕?气愤?是想现在杀过去暴打他一顿还是质问他当年为什么那么对她?是问他现在接近她和她家是什么意思,还是从此以后两两不在相见?
“小惜,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你不要有离开我的念头,我不会允许的。”
电话那头传来安容一惯冷酷的声音,淡薄又犀利,像一柄利刃直接插入李惜的心脏,再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李惜手里的电话啪的掉在地上,电话线被扯断,电话中断了。
嘟嘟嘟的声音一直在房间回荡,然而李惜却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瞳孔放大布满血丝,嘴唇犹可见方才在混沌时造成的开裂,有血溢出来。
李惜的身子顺着床滑落,跌落在地上,俯首一片冰凉,却都不及心内的冷意万分之一。
李惜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安容的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惜双手抓住头,不停的在心里质问道,为什么祸害了她一辈子又来糟蹋她的这一世,难道最近家里这么多事发生,难怪石子和冰燕再也回不来了,难怪于丽和羙羙堂哥走到了这一步,难怪他要处心积虑的来接近他家,甚至做一切曾经不曾做过的事,来龙村,让爸妈把他当儿子,拿走她的星星……
原来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安容的阴谋,安容,你怎么这么卑鄙,你简直不得好死!
“呵,小惜,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的。”
李惜惊恐的望着垂落在床头的电话听筒,还在摇晃着,里头依旧发出嘟嘟嘟的声音,那,那安容的声音从哪里传过来的?
从…哪里?
李惜连连后退,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退无可退,只好抱着膝盖将脸整个都埋了进去。
可是,电话的嘟嘟嘟声还在继续,李惜气愤的将电话从窗户边扔了下去。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
李惜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抚着胸口,似乎想要舒缓一下刚才安容给她带来的莫名的复杂情绪。
她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小惜,别找了,我在你的心里。”
“…………………………”
“……………………………..”
第两百五十三章 原来是你啊
“我要见你,马上。”
李惜对着空旷的房间语气坚决,“我知道你听的到。”
李惜四处扫视了一眼,然后,定格在某一处,尽管那一处依旧空无一处,只有还没来得及关的窗,风进来吹着窗帘,一摇一摆,十分的渗人。
除了风声,再无一物,静的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夜,更深了。
李惜却依旧不偏不倚。
良久,一声叹息,带着无奈。
“小惜,现在的安容不是我,我只是在你的心里。”
李惜终于得到安容的回答,却并没有觉得是得到了回答,李惜甜美的圆脸变得更加冷漠,嘴角微勾冷笑起来,“你真当我是七岁么?”
“那信不信,就随你了。”
又是这么一副无赖的语气,李惜气得想把墙都撕碎。
“你给我出来,我叫你出来,你出来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出来,我叫你出来你听到没有,安容,你个王八蛋!”
“…………………………”
“………………………………….”
李惜将安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然而空旷的房间里依旧无人回应,再无人回应。
第二天一大早,李惜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就连姑姑都被吓了一跳。
“你昨天不是老早就上去睡去了吗?怎么了这是?没睡好啊?”妈妈眼里一阵心疼,想到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比别人聪慧,想到的也比别人的多很多,最近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是真希望她的孩子没有那么聪慧就好了。
瞧瞧,这都愁成什么样子了。
“哎哟,我的宝贝啊!”
妈妈将李惜抱起来蹭了蹭,一瞬间,眼眶都红了。
“妈妈,我没事,我就是没睡好,做了个噩梦。”好吧,这其实跟没解释一样,李惜挣扎要去奶奶房里,“我去给奶奶打个招呼。”
于是,也不等妈妈开口,就风风火火的跑了。
身后的大人们看着李惜活蹦乱跳的,悲郁的心情得到了不少舒缓。
李惜在门前猛眨了几下眼,才进了奶奶房里。
“奶奶,”李惜进屋子,发现奶奶已经洗漱好穿好了衣服坐在了床上,于是,到嘴边的话“我带着姑姑出去走走”变成了“奶奶,你有什么话要嘱咐的吗?”
奶奶望着李惜点头,从枕头下拿了块正正方方的布,那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花纹已不复繁丽妖娆夺目,但很干净,显然主人经常拿出来看。
“这是什么,奶奶。”李惜凑过去,坐在床沿伸长了脖子有些好奇。
奶奶将布打开,里面是一个属相马的百命锁,下头掉个三个铃铛,随着奶奶的动作,叮铃当啷的,十分好听。
“这是你姑姑的长命锁,当年你爷爷给你姑姑亲手打的。”
奶奶双手轻轻抚过长命锁,眼底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想起了当年的美好,那布满皱纹的手动作也变得格外缓慢。
奶奶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李惜却一瞬间明白了。
“我明白了,奶奶。”李惜前所未有的凝重,从奶奶手里接过了长命锁,小心的用布包好,才又继续说道:“奶奶,你注意身体,有我在呢!”
浓浓的稚音说起这个话的时候无比自然,奶奶当然也不会觉得好笑,反而顺着李惜的话说,“是啊,有你在,我放心。”
姑姑和妈妈一人一个牛仔背包,牵着李惜出去,临行前,李惜给承玉打了个电话。
“承玉,如果你遇到了一个疯子你怎么办?”
承玉在电话那头想了想,“既然是疯子,何必理会?如果避无可避,那何不更疯狂的应对,让他避之?”
李惜点头,瞬间觉得豁然开朗。
安容,你我不会共存的!
一路上,李惜抱着这样的想法边走边吃,这里走走那里停停,结果大半天的时间,连市都没出,天色已晚,妈妈提议先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走。
李惜欣然同意,吵着晚上去逛夜市,姑姑当然不会拒绝,因为‘正常人’是不会拒绝的。
房间里,李惜正在整理今天买的东西,整整摆满了一床,就连旁边姑姑的床都没错过,衣服也堆满了,妈妈瘫软在椅子上,望着李惜双眼放空,由此,悟出一个道理,陪孩子逛街,简直比干活还要累一千倍一万倍。
“诶,香梅,你说今天二嫂给建树相中的那个女孩去家里了吗?也不知道怎么样?要不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吧?”
妈妈决定让李惜自己自娱自乐吧,见香梅从洗漱间出来,提议道。
香梅姑姑想了想,点头说好,“问问谈妥没,问问二嫂姑娘怎么样,建树自己喜不喜欢。”
“那估计没得问,二嫂先前这么想让建树去相,估计这女孩建树就算不喜欢,那也得喜欢。”
“估计是,打个电话吧,你来拨号,你家里的号码你记得住。”姑姑将床头的电话给妈妈递过来,妈妈熟练的按了一串数字。
才响了一声,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了。
“喂?谁啊?”
妈妈眨眨眼,没想到居然就是二嫂接的电话,“我是星玲啊,二嫂,你怎么这么快就接电话了,你今天不是应该是最忙的吗?”
今天,她和香梅都不在,镇上也没什么人可以来帮忙的,家里招呼客人张罗饭菜可不都得二嫂来么,“累坏了吧?”
妈妈又问了句。
随即二娘哈哈大笑的嗓门音就电话里穿透出来,妈妈冲着姑姑挤眼,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不知道,先前啊,建树躲在屋子半天不出来,结果我非拉着他出来吧,他一看见那姑娘眼睛都直了,说原来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可把我笑坏啦!”
“妈,你说什么呢,别瞎说,我们是初中同学,好久没见了而已,我才没眼睛都看直了,等下婶子和姑还以为真的呢!”
建树哥哥在那边有低低的争论着,但语气却再没有当初的不乐意了。
妈妈听了连连点头,还是姑姑推了她一把,才反应过来二娘看不见,握着电话筒直说好,“好就行了,咱们家总算是有件喜事了,这下次约着什么时候再见哪?”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天桥街
“我估摸着你们不是出去嘛,起码也要个把星期吧,所以我就先定在了三月三,让建树和那姑娘先处处,培养培养感情,要是成的话,那时候就定亲好了。”
“两人看对了眼,我就省事多了,我定了酒馆等下去吃饭,女方的已经先过去了,你二哥和大宝陪着过去的,我现在也马上就过去,你大哥在家里陪着妈呢,你们放心好好玩啊,散散心,散好了再回来啊,别担心家里的事,家里都好着呢啊!”
二嫂爽朗的笑声依旧在电话里头传过来,让听着的人都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妈妈让二娘快点去吃饭吧,别磨蹭了,等下给姑娘家印象不好,所以嘱咐了几句照顾好妈就撂了电话。
妈妈笑着舒了口气,“没想到两个人能看对眼,这算是最好的了。”
“是啊,我们等着喝喜酒吧!”姑姑转回头望向还在整理的李惜,问她还去不去夜市。
“走啊,我们走吧!”
一听去夜市,李惜就蹦了起来,“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自己就跳着穿鞋打开门跑了出去。
风风火火的样子可爱极了。
要是石子和冰燕在的话,估计也是这样高兴吧?
走在最后的香梅一阵的恍惚………………………
……………………………………………………………………………..
夜市灯火明亮璀璨,不少人流连其内,在各个摊主面前蹲下起身又到另一处停步,来往走动的人群,成群结队,嬉笑连连,其间杀价与老板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
这一条是夜市摊,因为在天桥下,所以大家都习惯叫天桥街。
天桥是一条十字路口位于,市中心,其流动人群堪称最多,繁华之地莫过于此。
以前李惜和安容读书的时候倒是经常来这里,因为晚上,这里整整一条街都是摊贩,东西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新奇又实惠,所以成了他们的常光顾之地。
安容当然是不在意是不是实惠,但为了照顾李惜的自尊心,还是一到放假的时候就勉为其难的过来,然后吃的比李惜还多。
李惜在心里呸了一口,还真是阴魂不散。
李惜抬眼看了看四周,果然还是跟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摊子依旧热闹非凡,想赚外快的白领和想挣生活费的蓝领依旧因为抢摊位抢的不可开交,久而久之,他们之间也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将东西的价格定于原价两倍之上,对于那些杀价喜欢对价杀的顾客,很是管用。
李惜笑了笑,没有走进那条‘长龙’,径直带着妈妈和姑姑往摊子后面走,摊子后面是各个小吃店,说是店,其实也就是自己弄了帐篷,摆着桌子柜子盛放着各色小吃,妙在味道绝,食料赞。
李惜选了家看起来并不是很干净的店,当李惜三人坐下来的时候桌上还摆着上一桌人没吃完的碗筷。
“在这样的比快餐店还快餐的店,如果生意好当然会忙不过来啦,这是很正常的。”李惜曾经还帮老板收拾过。
对此,安容直接跳到三米之外去,直到她收拾好了才进来的。
好在小吃很快上来,而且味道确实赞,妈妈和姑姑也就没有说什么。
“妈妈,我去那边买点鸭脖和毛豆,很快就回来了。”说完,拿着钱包就跑了过去,好在路上行人多,但是那小店就在不远处,抬眼就能看的到,妈妈就边吃边看着,在外面还是怕出什么意外。
好在市里治安不错,李惜已经在付钱了。
“这个粉丝不错,你尝尝。”星玲给香梅夹了点,示意她尝尝,香梅吃的很少。
姑姑吃的很少,李惜也注意到了,不管姑姑在怎么样假装,在人多的地方心里寂寥的人会更荒凉,就算表情无懈可击,在吃食上,开心的人和不开心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李惜知道,姑姑在这件事上不可能开心,可是她也没有不开心的样子,那才是有问题。
对于吃点平时爱吃的会好点吧,李惜这样想着,所以来买鸭脖和毛豆。
李惜付完钱谢过老板,转身往回走,在路过正面的一家小店时,她的心猛的一震。
果然,就算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乍然看到真人还是一愣的。
李惜可笑的摇了摇,提步走了过去。
“蒋老师,听白,你们也出来玩啊?”
李惜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蒋老师和听白看到李惜很惊喜,尤其是听白,直拉着李惜说了许多过年的趣事。
还是听白妈妈看不下去了,让李惜先坐下来说,“大人在附近吧,要不要过去说一下,免得看不见你着急。”
李惜摆摆手,“谢谢阿姨,我就不坐了,我看见你们打声招呼我就过去了,就在前边儿。”
“好吧,那我们到时候再见。”听白依依不舍的拉着李惜,李惜笑着说:“开学见。”
直到转过身,安容都没有跟李惜说过话,也没有跟李惜打过招呼,桌上的东西没有动,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游戏机正玩的起劲。
“现在的安容不是我,我只是在你的心里。”
那天晚上的话突然浮现在李惜的脑海,李惜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袋里,笑着转过了身,“蒋老师,听白,这是我刚才买的毛豆和鸭脖,你们尝尝,可好吃了。”
“那给我们吃了,你不是又要重新去买?”蒋老师婉拒,李惜干脆打开直接放到了桌上,“没关系,蒋老师,你们吃,大过年的,虽然不是在家里,我怎么也不能这样空手来跟您打招呼呀,我等下就再去买好了,我看老板那里还有好多呢!”
“对了,你也别玩游戏了,快尝尝吧,我记得我以前和你做同桌时,你跟我说过,你最喜欢吃毛豆和鸭脖了。”
李惜将袋子推到了安容面前,安容手未停,只是眼风扫了过来,似刀刃刮在李惜的脸上,李惜笑得愈发灿烂。
“我怎么不记得小容喜欢吃这些,小容,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的啊?”蒋老师好奇的问道。
安容望着李惜冷笑一声,“人总是会变的嘛,口味当然也是会变的!”
说完,将毛豆直接一口塞进了嘴里,将壳吐出后,直至慢慢咀嚼吞下,没有任何不适在症状出现。
李惜的神情顿时僵硬。
第两百五十五章 麓山寺
安容说完,又夹了一个往自己嘴里塞,神情惊喜的冲李惜笑,“不错啊,果然好吃,这我都吃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李惜挑眉,“喜欢就多吃点吧!”
“你要走啦?”听白随着李惜起身,嘟着小嘴一脸的不舍。
李惜笑了笑没有说话,没有再看安容一眼,朝蒋老师和听白妈妈打了招呼后就走出了小店,一抬眼就看见妈妈着急的眼眶发红在拉着人群一个个问,路上行人多,但都是寻开心的,遇到这事,拿妈妈当疯子一样的在看,或躲。
妈妈着急四处找,脚下没注意,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向前跌去,原本还密集的人顿时向两边疏散,露出冰冷的地面。
“妈妈,”李惜忙跑过去扶住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妈妈回过神来,定眼看了李惜一瞬,才将李惜紧紧搂住,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实在是太过美好,忍在眼里的泪也终于落了下来,落在李惜的脖颈,灼热烫人,“你不知道,刚才可把我和你姑吓坏了。”
李惜这时才发现,姑姑身子僵硬的站在一旁,脸上几欲崩溃。
李惜也伸出手过去抱住姑姑,她不敢想象,如果她再出事,姑姑会如何,妈妈又会如何。
还好,还好她是真的没事。
“我们回去休息吧!”
闹成这样,大家自然没有了再玩乐的心情。
“我刚才是看见蒋老师了,所以过去打了个招呼,没有想到让姑姑和妈妈你这么担心,真的对不起。”
“没事,回来就好,只要能够回来……”
姑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李惜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三个人漠然的朝回走,与方才来时,截然不同。
或许相同,只是此刻,连假装无恙,都没有力气了。
…………………………………
……………………………………………
旅行还在继续,昨晚的事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相对于李家发生的事来,它就是一个小小插曲。
对李惜来说,它只能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按照出发前划好的路线,今天她们出发前往麓山,因其地里位置独特,其山脉属南岳衡山,古人把麓山列为南岳七十二峰的最后一峰,古时称其为灵麓峰,“回雁为首,岳麓为足。”
其内有不少景点,留有不少文人刻迹,更添光彩。
然而,这次,她们来此主要还是为了其内的麓山寺。
麓山寺香火茂盛,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寺庙烧香拜佛,虽然现在不是初一十五,但因着过年,此时寺庙则变成了大家年节游玩的景点之一了。
捐过了香油钱,从小师父手中接过祈福挂件,妈妈和姑姑带着李惜在寺庙中散步。
“这寺庙可真大,从那边峡谷走进来,一路上都弄得真好看!”妈妈忍不住感叹,双手轻轻拂过红漆墙柱,又笑说:“香梅,你说,我们这像不像古代人?”
“像,这院子还是古时候的,保存的真好,听说这里的斋饭不错,待会儿我们去尝尝。”姑姑看着山中寺庙,也有了几分兴致。
李惜笑了笑,跟在姑姑和妈妈的后面,没吭声,从刚才进寺庙开始,她就觉得有一点不舒服,不知道哪里不对,胸口烫的厉害,而且跳的很快。
“惜惜,你想不想吃?”妈妈回头问李惜,一回头就看见李惜面色发白,唬了一跳,“咋啦这是,哪里不舒服啊?爬山太累了?还是感冒了啊?”
李惜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爬山有点累,斋饭在哪里啊,要不妈妈,我找小师父送我过去,然后你和姑姑再去走一会儿,待会儿来找我吧?”
远处正有小师父走过来,寺庙里不会有什么事,而且又是和小师父在一起,妈妈有些犹豫,反倒是姑姑有些不放心,望着李惜苍白的脸说:“要不我陪你去吧,这寺庙我们等你好了之后在逛也是一样的。”
“没关系,姑姑,我饿了,反正我也不想逛,这里又不准跑跑跳跳的,我还是去吃斋饭吧!”
“既然你饿了,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啊,这寺庙等下吃完再逛就是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
妈妈最终还是不放心李惜,尤其是想到昨天晚上的事,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虽然说这次是为了香梅好过点,但是也不能因此让惜惜有事。
“我们一起去吃斋饭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妈妈提议道,香梅姑姑自然不会拒绝,伸手去抱李惜,“是不是昨晚受凉?待会儿还难受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三位施主,我家主持想要见见你们。”一位小师父拦住了去路,三人一时都有些怔愣。
主持见她们做什么?
“主持说你们是有缘人,特请一见,主持已给两位备了斋饭,还请两位移步。”小师父双手合十于胸前,言语的时候一直双目低垂,十分的恭敬。
姑姑顿时明白过来,其实说要见她们三人,其实不过是要见李惜,见妈妈还不懂的样子,不由覆在她耳边解释了一番。
妈妈哦哦几声,明白过来,激动的说:“那请主持给我们孩子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进来就不太舒服,要是可以的话,赏点福水喝喝,好不好?”
小师父一揖到底,没回答妈妈的话,领着三人往另一条道上走,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院子,很是僻静,里头早有另小师父等候,桌上备有斋饭。
“两位施主在这里稍候,小施主随我这边来。”说完,竟又朝上走去,妈妈和姑姑看了看那边立着的“未开发区域,闲人止步”的牌子,只好进了那边院子吃斋饭去了。
“应该没事的。”妈妈忍不住开口说道,只是不知道是说给香梅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惜回头看了眼进屋子的妈妈和姑姑,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小师父,咬咬牙,跟了上去。
胸口越来越烫了,似乎要将她的胸口烫出洞来的热度,心跳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停止呼吸,难受得让她心里渐渐涌出不安。
第两百五十六章 有缘人
这种不安在离主持院子越来越近,越来越盛。
甚至李惜感觉,只要她脚步一软,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小师父将她带入一座观音像前,一揖到底后不发一言的出去了。
李惜莫名的朝四周看了眼,心下奇怪,干脆在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养神,她这身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实在是让她有些吃不消,虽然不清楚观音能否显灵,但是她也不能坐在地上吧?
这又没有其他能坐的地方。
良久,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李惜慢慢的睁开眼,一个苍老的和尚正站在侧门目光沉着的看着她,奇怪的是,李惜身上难受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
李惜站了起来,学着小师父的样子对着他行了一礼,“您是主持?”
老和尚点了点头,向她招了招手,就像是一个普通老爷爷般慈祥,但李惜没有动。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还有事着急要走。”
老和尚对李惜的无礼视而不见,她不动他就走了过来,指着她的脖子,直当的问道:“你这脖子上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李惜眨眨眼,抬眼看向老和尚,“这东西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我现在感觉胸口很烫,而且心跳很快。”
老和尚望着李惜的眼睛一瞬,似是探究又似估量,最终只是点头又摇头。
李惜了然问道:“您不知道?”
“是,”老和尚回答的坦荡,倒让原本要质问的李惜心下愧疚起来。
“小姑娘,你是不是想说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我?”老和尚说着眼底也有了笑意。
李惜定定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老和尚知道了李惜的性子,说完也不等她,先走到观音像后,脚步不停,十分笃定李惜会跟上来的样子。
李惜是真想掉头就走,她对于让人猜错这件事上,有着莫名的热衷和兴奋。
可是,魂,在她的脖子上实在是太怪异了,不说现在它进寺庙后的异样,它在她脖子上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症状。
或许,安容给她魂另有什么目的,或者这样,就能撕开安容拙劣的谎言,所以,今天李惜,无论如何都要着和尚后头走了。
李惜想清楚前后,叹了口气,继续咬牙跟了上去。
观音像后有一小门,老和尚应该是从这走出去了。
李惜轻轻的将门推开,以为里面会是一个小屋,老和尚正在里头等着她。
‘吱呀’一声,发生艰难挪动刺耳的声响,显然这门并不常用,“原来这门后别有洞天。”
李惜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的路了,才继续向前走去。
“老和尚腿脚挺快啊!”
七拐八拐的穿过走廊绕过曲径行过鹅卵石路,老和尚的影子都没瞧见。
说真的,李惜现在有点无语。
“往哪里走啊?再不出来带路我就喊了啊?”
话音落,老和尚就从长廊那边探出了头,“小姑娘,这边。”
李惜哼了一声,瞪着老和尚快步走了上去,这次老和尚倒是没有再继续走,而是等着李惜到了近前后,才开始提步。
长廊的尽头,有一处院子,门只开一处,坐落枫林中,落叶纷飞灌木丛旁,颇有几分神秘。
李惜从小就不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小时候去拜神婆的时候没少被喷口水,现在又被老和尚这么耍,李惜心里的敬畏差点没压过那烦躁之心。
“主持,您这儿的风景真好,难怪您能看破红尘。”李惜呵呵两声。
老和尚回头看了她一眼,满眼的笑意。
又来了。
李惜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小姑娘,请进吧!”
老和尚推开门,请李惜先进去。
“主持您先请。”李惜还礼。
“好,小姑娘你先坐一下,喝口水,我去拿一下东西。”老和尚也不再客气,走到了里屋去了。
李惜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喘气,给自己连倒了三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才感觉胸口的灼热下去了点。
“小姑娘……”
“主持,我叫李惜,您可以叫我名字。”李惜喝完水,打断了记性唤她小姑娘的老和尚,小姑娘小姑娘的,总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好,惜施主,您看。”老和尚说完,就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木盒雕刻着繁华,呈赤色,通体锃亮有光泽,盒锁银色,百叶状,随着老和尚的动作,木盒被打开,里头一块和魂一模一样的项链躺在里面。
李惜面色煞白,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这是……这是什么?”
“这是魄,和你脖子上的魂应该是一对,我也是十几年前偶然得到的,那人留下这个东西,说将来会有有缘人来取,我想,你应该就是那个有缘人了。”
“什么?”
李惜望着老和尚的双眼,想要看出老和尚耍她的玩味,但没有,老和尚说的无比认真,还有肃穆。
“从你刚进寺庙时,这项链就开始发出呜咽的声音,且一直震动,但你看,它现在很安静,这应该和你越来越近的关系。”
老和尚拿着魄走过来,李惜猛的后退一步,双眼瞪圆,“我凭什么相信你?”
“能和人相应通体黑色的邪物,你信佛的和尚居然奉为珍宝?你……你是不是和安容一伙的?”
李惜反握住自己的手,指甲狠狠的掐进皮肉,尖锐的疼痛直传入心脏,但李惜仿佛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惜施主,你说那个人叫安容,但应该不是啊,我听到他的秘书喊他袁先生,惜施主,你莫要惊慌,这物不会害人,相反,你脖子上的魂反而是邪物。”
面对李惜的谩骂,老和尚面色不改,继续说道:“方才我说过,这物本就是一对,相互压制而生,你的魂因乱魂而生,而魄则是护魂而生,两物相生相克,方是一体。”
“魂为阳,魄为阴,你生为女子,却只带魂一物,但你眉间并无浑浊面色可见红润,却是怪事。”
“可你毕竟身带邪物,自然入寺庙身体不适,此刻你离魄越近,身体也就渐渐恢复,这便是缘由。”
第两百五十七章 不猜不多言
梦里,李惜是1岁时的模样,她看着眼前的安容,脸庞似刀斧般雕刻的工艺,俊逸却又带着丝冷意。
“你给我魂是什么意思?”
安容惊喜的站起来,“小惜,你能说话了?”
李惜打掉安容伸过来要抱她的手,继续瞪着他,“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安容摊手,并没有因为手被打掉而心生不快,神情依旧带着喜悦,甚至比刚才还要高兴几分,“你现在能自己入梦了,看来你的魂现在长的不错,我很开心。”
李惜冷冷的看着他,那曾经让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容貌,此刻怎么看怎么厌恶。
“你一直这么装爱我,累不累?”
“我不累。”
安容笑着继续走过来,这一次,李惜没法再打掉他的手,她的身体被禁锢住,这是她的梦,可是她做不了主。
“我送你个礼物吧?我本来想过段时间告诉你的,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很担心。”安容将头靠在李惜的肩膀上,和以前那样,饭后的厮磨时光一样。
“毛豆好吃吗?”
李惜打算忽视在他耳边的安容,故意说着其他话题。
“好吃。”
安容轻眨着眼,长长的睫毛擦过李惜的皮肤,起了颤栗。
“你在害怕我?”
安容的语气却是肯定句,他用手抚摸住李惜的脸,轻轻捏住,让李惜觉得自己就是他的掌中玩物,可怜又可悲。
“你给我魂,如果是为了让我重生,那为何不让自己走这一生,你为何要来打扰我?”
李惜继续问道。
“我没有打扰你,我只是想和你重新经历这一生。”安容的语气轻喃,和她记忆中的安容很不像。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你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惜气急反笑,“所以我为什么重生是因为我做了个噩梦?那在医院所发生的事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不是,是真的,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容这次抬起了头,改为抵住了她的额头,呼吸近在咫尺。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会无意的擦过她的唇角,一片柔软,像是春日的太阳,看着那照耀大地的光辉,实则微凉。
如他的人一般。
就像是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石头。
“你现在是在搞笑吗?”李惜漠然,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愿意疯,那是你的事,但我不愿意,你和听白的事我已经不想追究,也不想知道到底如何,你为何不愿意不放过我,放过我放过你自己。”
“不行,你我本就是一体,何来放过?”安容闭上眼,侧头俯身吻了下去…………
……………………………
“惜惜,惜惜,你醒啦?快擦擦汗,主持说你是因为太累了所以睡过去了,等醒了就好了,怎么样,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李惜看着眼前满眼担忧的妈妈,又重新闭了闭眼,才又睁开,双眼已恢复平静。
“妈妈,主持说的没错,我睡了一觉之后果然觉得身体好了很多,我有点饿了,妈妈你还给我留了斋饭吗?我闻到香味了。”
“真是小馋猫,”妈妈笑着去刮李惜的鼻子,“给你留了,今天真是多亏了主持了,看你不舒服,让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不仅省了住宿的钱,而且听说,住在这里的人将来福泽深厚呢!”
“嗯,那我们要好好谢谢主持了。”李惜抬手摸上自己的脖颈,魂已经多了一块,看来是主持将魄也给她了。
难怪她会突然因为身体力量暴增而晕了过去,误打误撞竟然自己入梦找到了安容,看来安容,真的是在她的心里,住在她的心里。
她要找个机会,问问老主持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驱除心里不干净的东西。
“主持说,如果你要去找他的话,明天早上他诵经回来后在今天的屋子里等你。”妈妈边给李惜摆饭边说道。
“你先慢点吃,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洗把脸,你睡觉的时候一直流汗,在寺庙里不好洗澡,我给你擦擦身体吧,这样也舒服一点。”
“好,谢谢妈妈。”李惜披着衣服坐起来,可以看到旁屋桌前的灯光闪烁,是姑姑在抄经书。
李惜垂目,或许这样也是一种纾解的方式吧!
饭后,妈妈给李惜擦了擦身体,然后就到另外的房间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过的关系,李惜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直睡不着。
但她也没有起来夜走的习惯,于是一直睁着眼睛直到窗外泛白,旁屋不再响起细细碎碎抄写经书的声音,才起身穿衣,一路小跑去了昨日白天主持的屋子。
“你起的很早,睡的还习惯吗?”老主持正在小道上扫叶,见到李惜带着笑意问道。
李惜摸了摸头,还是老实答道:“我没睡,所以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老主持点头,随即说道:“你不是出家人,你可以说诳语。”
噗嗤,李惜失笑,这个老和尚。
“进来喝杯茶吧!”老主持将叶扫做一堆,招呼着李惜进屋,“待会儿会有你昨天见到的小师父过来扫走,堆在你们上山来时的那颗树下的。”
老主持见李惜看着那堆树叶发呆,于是开口解释道。
“我知道,主持,您不是不想扫了。”
“是,我不是不想扫了。”
没有玩味,没有揶揄,实事求是,你说什么我答什么,不猜不多言。
李惜收整表情,恭敬的对着老主持施了一礼。
“先前多有得罪,请您莫要见怪。”
老主持望着李惜虽稚嫩但无比认真虔诚的模样点头,“你今日来想与我说些什么?”
李惜迈过门槛,走了进去,坐在了老主持的对面,“是,我今天主要是想要问您,如果心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该怎么办?”
李惜怕老主持听的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好像有另外一个灵魂覆在你的身上,他说因为本是一体无法分开,但是我不信,主持,能够明白吗?”
老主持面色和先前一样,并没有因为李惜的话而把李惜当成怪物,毕竟见过魂魄的人当是不一般。
“你指的是给你魂的那个人,安容?”
第两百五十八章 突然长高
老主持能够知道安容的名字并不奇怪,因为昨天李惜自己提到过。
值得奇怪的是,老主持能够猜到是安容给她的魂。
“昨天我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只给你说了一部分,魂相对于魄来说,是更邪之物,但是邪物亦可做正物用,你的魂不全,所以带魂对你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害处,昨日我已将魄赠予你,如此一来,你的身体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了。”
“不过,你所说的心里,我没有办法。”
老主持望着李惜叹了口气,“惜施主,你的命运多桀,我此生从未见过如你一般的人,想来自有天意,老衲干预不得。”
李惜颓然,连老主持都没有办法,难道就任由安容一直在她的梦里为所欲为?
“惜施主,不如一切顺其自然罢!”
对于李惜的苦恼,老主持看在眼里,但他帮不了她,俗话说,渡人渡己,可是她能不能渡得过去,全凭个人了。
“若是惜施主不急着走,不如在麓山寺多住几日吧,你们上山时捐了许多的香油钱,吃住些日子还是说的过去的。”
李惜望着老主持张嘴又合上,如果不是先前见过老主持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怕她忍不住就要拍案而起大骂神棍了。
“多谢老主持的善意,我回去问问我姑姑和我妈妈再做决定吧!”
李惜起身做了一揖,起身往外走。
老主持望着起身的李惜突然说道:“惜施主,一夜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啊?”李惜吓了一跳,虽然她重生已经是让人能够吓死的惊吓了,但是一夜就长高了不少的话,这也很吓人好不好?
李惜拔腿就跑了,甚至都忘记了再问:下次来时还能不能见到你。
李惜回到屋子的时候,妈妈和姑姑也都起来了,在那边洗漱,李惜高兴的喊了一声,“妈妈,姑姑,主持说我们还可以住几天,我们要今天走吗?还是再住一天?”
“再住一天吧,昨天不是还有些地方没看吗?那我们就再多住一天,正好惜惜你也好了,我们一起去走走,听说那边还可以划船呢!”
姑姑回家时都会坐船,可是这种坐船和坐回家的船当然不会一样。
“我就是想看下,坐着船儿玩和回家是什么感觉。”姑姑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雀跃,仿佛真的是因为想要去玩而内心喜悦。
李惜皱着眉头随即又舒展开,“好啊,那我们等下就出发吧,待会儿肯定寺里就有会好多人了。”
“好,我去拿下包,我们这就走。”
………………………………………………………
…………………………………………………………..
麓山后有一条小湖,湖水绕山半圈,山上树木葱郁,春夏秋冬四季皆是不同景色,而在水面观看,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这个小师父不像昨日那个不爱说话,听说李惜三人要去坐船,给李惜三人介绍了好多必看的景点,还说可以坐船垂钓然后直接烧烤。
听得李惜兴致也颇高了起来。
不过,坐船游玩是另外收费的,因为开船的不属于寺庙的人,不过因为是小师父带她们去的,老板收的是半价。
“老板,刚才那个小师父是不是你的晚辈啊,我看他对你很恭敬啊?”李惜上船突的一问。
老板一懵,摸着后脑勺打着哈哈笑。
“老板,你再多给我们些调料吧,万一我们钓到好多鱼呢,那到时候没有调料多不尽兴啊!”
“好好好,调料有的是,管够,要是实在没有了,你们喊一声,我开船给你们送过来,这湖能划动的地方我们都圈出来了,你们只要在区域内就没事,这山峡里吼一声,我们保管都能听的见。”
“得咧,老板,那您辛苦,我们先出发了。”
李惜稳稳当当的坐下,妈妈和姑姑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划了出去,直划到湖中央,才坐下来,过来看李惜的桶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的鱼让我们钓。”
“这老板为了做生意,肯定买了好多鱼放在湖里,肯定还有的钓。”妈妈说话一向很现实,李惜听了顿时哈哈大笑。
老板说的没错,这山峡里果然大声话语就有回声,老板听到声音也不由咧开嘴笑了,好像知道她们为什么笑一样,也跟着开心。
“希望他们以后也能够像今天这样保持质朴的心。”李惜喃喃道,“这样也就不算辜负了在这福泽深厚的地方了。”
“啊,果然有鱼,好大一条,星玲快来帮忙。”香梅姑姑在那边喊着,没有听到李惜的呢喃。
“那我开始生火啦?”李惜也开始兴冲冲的准备起来,边烤着鱼边看着景,要是再来三两小酒,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李惜和姑姑、妈妈,三个人在船上边烤边钓,直玩到夕阳西下,才划着船儿回岸上。
老板在岸边笑眯眯的等着迎接,“怎么样,今天还玩的开心吧?”
中间老板送过两次调料,李惜给他给尝了块鱼肉,他赞到爆!
“谢谢老板。”妈妈去付过钱,也学着城里人一样说了句谢谢,她还从没来吃的这么新鲜过呢!
老板将船固定好之后,望着湖面突然‘咦’了一声,“那是什么啊?”
李惜走在最后,听到老板的声音,回身看了一眼,一片雪白的碎片飘在湖面,像是纸片,被撕碎的纸片。
李惜一瞬间就知道了那是什么,那是昨夜姑姑抄了一晚上的经书,姑姑想让冰燕表姐和石子表哥能够到这福泽深厚的地界来,得以往生。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姑姑已经开始在慢慢的接受这件事了?
她是不是可以完成奶奶的嘱托了?
“惜惜,你怎么不走了啊?快走了,太阳一下山就会很冷了,咦,你的衣服怎么短了这么多?刚才看你在船上的时候以为你是怕不方便扎起来,怎么现在这么短了啊?”
“惜惜,你长高了啊?这个地方还真是福泽深厚啊,看来在这里住两天果然没有错,来,妈妈比比,你到妈妈哪里了,是不是过完年就要比妈妈高了啊?”
“额…呃…这个…应该不会吧……”
第两百五十九章 出家
很快,李惜就知道了姑姑确实已经接受这件事,而且,接受得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
“香梅,你怎么能在这样想呢?家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回去呢,而且妈……”
说道这里,李惜心里一沉,暗叫不好,果然,妈妈话还没说完,就被姑姑沉声打断了,“星玲,这些日子你还没看清吗?妈对我始终有芥蒂,我也走不出来了,不如就让我在寺庙里赎罪吧!”
妈妈不会劝人,听到香梅姑姑这样说,心里一急,说道:“寺庙哪里有尼姑啊,香梅你快别瞎说了,我们准备收拾一下回去吧?”
说着就要去收拾东西,也不想着去哪里玩了,赶紧把香梅拉着回去才是要紧,这要是出来一趟,不仅没散着心,反而还把李家的女儿给弄出家了,这以后在龙村可怎么过,她可怎么回去见妈啊?
“而且,香梅,你别说妈心里没有你,今年知道你要回来,妈老早就开始准备了,要是有身体做不了的,也交代我备好了,知道你喜欢吃腊肉喜欢吃妈做的梅菜扣肉,那梅菜夏天的时候就先晒好了的,尽管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今年会不会回来,所以妈每年都在准备着了的,妈也许…也许是忘不了爸的事,但是对你也不会是有芥蒂的,你这样说,妈心里得多不好受啊!”
“不是的,你不懂,星玲,最近家里发生太多事了,所以让妈也想起当年的事了,想起了当年我是多么的混账,所以就算我还是她的女儿,她对我也不会和以前一样好了,以前,以前是她忘记了,所以她才……”
“姑姑,你说什么呢,奶奶是不是这样的人其实你心里清楚,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奶奶呢,你这样说奶奶就是这样的人吗,你这样说就能够心安理得的逃避吗?”
李惜皱着眉头,但随即又释然,姑姑终于爆发了出来了,再也伪装不了了。
接下来,就是要让姑姑过去,只要让姑姑这一次过去了,以后才不会有事了。
“姑姑,其实你我都知道,并不能对不对?石子表哥和冰燕回不来了,你哪怕熬瞎了眼睛整夜整夜的抄经书,也换不来表哥和表姐,你知道失子女之痛如何,让你如何让奶奶承受失去你之痛啊,先是失去丈夫,然后失去外孙外孙女,结果到最后连女儿也失去了,姑姑,你想让奶奶陪你走吗?”
“陪我走?不…不…妈会好好过晚年的,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妈会熬过去的,而且我也不是走了,我会为妈祈福的,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找主持,让他给我介绍哪里的尼姑庵比较好,我会为妈祈福的,也会石子和冰燕祈福的,惜惜,姑姑也会为你祈福的。”
说完,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整了整衣衫,看起来和平日一样的往外走,只是双眼迷离,步伐微乱,显然心绪不稳。
只是看来,姑姑心意已决。
妈妈边抹眼泪边追了上去,李惜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没有动。
夜更深了,钟声以及师父们念经的声音过后,麓山寺变得很安静,安静到李惜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都忘了呼吸。
妈妈中间哭着跑回来过一次,说刚好有过来拜访主持的尼姑师父,当下就决定收下姑姑回去,已经在准备剃头了。
“惜惜,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妈拉着你姑就差跪下来了,但是你姑看都不看我,就是要出家,回去怎么跟你奶奶和你爸爸交代啊!”
“妈妈,我们一起再去劝劝姑姑吧!”
李惜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妈妈哭。
一路走到姑姑所在的院子里,随着妈妈低低的哭泣声,李惜心里突然平静了。
院子里一位和主持差不多年纪的穿着长袍缁衣正在指挥着等下的仪式,见到妈妈过来,神情淡然的看了过来,双手合十,恭敬的说道:“这位施主,既然她已经决定遁入空门,你何必一直来苦苦纠缠呢?”
“我……”妈妈被师太堵的说不出话,好似她现在是在打扰佛门清静无理取闹一样。
“师太,什么是空门?”李惜仰着小脸问道,师太正要作答,却看见李惜的脸上,并没有疑问,于是作了一揖,没有再开口。
李惜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师太,我再问你,一个人明显红尘未了,却要被人强行遁入空门,你说,那人到底是何居心?还是说她看不出来一个人红尘未了,所谓道行高深,莫非不是过浅水戏鱼?”
李惜这番话说的隐晦,不过,纵然隐晦,师太也知道她在说什么,不止师太,她身边的小尼姑都听了出来。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样说话,”说完又看了看妈妈,眼神不言而喻,没有家教。
李惜突然笑了,“佛门清静之地,既然能够听到从佛门子弟中说出来如此凡人之语,真是让人打开眼界。”
李惜话说完,师太终于正眼看了过来,旁边的小尼姑还要再说什么,已经被师太制止了。
“小施主可明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位施主显然已失去了一切生的希望,除了遁入空门她已无路可走。”
李惜冷笑,“何以证明空门便是路?”
师太再次双手合十,一揖到底,语气依旧平淡,不为李惜话中暗讽所恼,“心中所选便是路。”
说完,转身离去。
李惜面色惨白,是,是,是,是姑姑选的路,那又如何,不是自己选的路就是对的路,“你误人子弟,见红尘中人烦忧却不点破,你凭什么自称师太,你让我姑姑遁入空门,无非就是为了壮大你的门下子弟,你活为红尘中,又怎敢说你也非红尘中人?既非不是红尘中人,何故作高深避世之态,给人虚妄的希望。”
师太正要跨入门槛的脚步停下,回身愕然的看着她,她,她,她,她居然说出了当然和师父一样的话?
她是谁?
一个小女孩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两百六十章 怎么样才算糟糕?
“我是你即将要收入做弟子的侄女,我叫李惜。”李惜不卑不亢的说完。
妈妈在身后已经停止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只要有惜惜在,她就觉得安心。
刚才的那些话她开始还听的不是很懂,后来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师太并不是什么好人啊,那得赶紧让香梅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免得以为自己躲开了实际反而入了更大的圈。
“师太,我们家人都不同意她出家,麻烦你让她出来吧!”妈妈还是语气和善的说道。
师太作了一揖,才又开始说道:“我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可见,她心意已决,我们佛门不拒弟子。”
也就是说,如果姑姑自己不出来的话,师太不会赶她出来。
妈妈急了,慌了,到了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觉得没有办法了,板上钉钉了,怎么办?她没有办法面对大宝和妈了,怎么办?
妈妈跌落在地上,夜间的浓雾将地面洇湿,松软的泥土将妈妈的裤子染上顿时脏乱一片。
李惜将妈妈扶了起来,对着师太说,“让我见一见我姑姑。”
也许这一见就是最后一见了,妈妈忙抹干眼泪,站直了身子,牵着李惜进屋去,她要最后再劝一劝香梅。
身后的师太目光落在李惜的身上,悠远深邃,像是殿内的佛像,仿佛看着众生,悲悯又高高在上。
屋内,姑姑已经换上了缁衣,正潜坐在窗前抄写经书,见到李惜和妈妈进来,不问不见。
星玲只觉得今天白天坐船游玩的一切仿佛就像是做梦一样,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或者也不能说突然,香梅很早就已经不对劲了,从那天晚上开始。
“香梅,你真的想好了吗?什么都不要了?连妈也…也不要了?”妈妈还是想挽留一下,可是姑姑仍旧只顾着抄写经书,星玲为了求她不要出家差点跪下,但是换不来姑姑的一个眼光。
就算要出家,非要这么绝情吗?
“这不是绝情,我只是想斩断红尘。”姑姑站了起来,还未剃头,已经学着师太的模样作揖了。
李惜望着姑姑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妈妈说:“妈,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和姑姑说会儿话。”
妈妈神情有些犹豫,但是惜惜聪慧,说不定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劝住香梅,星玲如此想着,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步伐沉重的走了出去。
“劝我的话就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姑姑望着站在门口的李惜说道。
李惜点头,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刚才说了这么多,也是有些口渴了。
“是,姑姑,我不会再劝你了,你心意已决。”李惜重复了一遍刚才香梅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李惜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到最后反而香梅沉不住了气,先问道:“那你想要说什么?”
李惜摇头,“我就是想和姑姑你待一会儿,要知道以后想见一面就难了,刚才在外面听小姐姐说,很久都回不到家里相见一次呢!”
“出家人本来就是四海为家,哪里有一直回家的出家人。”香梅只当她是孩子话了。
“是啊是啊,听说一年要四处走,很少能停脚,听刚才那个小师父的话,说起话来和我差不多,只怕以后姑姑你会很辛苦。”
“无所谓辛苦不辛苦的,若能走遍中国大山,顺便还能解一下众生之苦,再好不过了。”
“将来老时不能归故土,落叶不能归根,就像石子表哥和冰燕表姐一样,也好吗?”李惜坐在冰凉的木椅上,看着灯下的姑姑身形晃了晃,然而最终只是作了一揖,口中念佛。
李惜双手紧紧握住木椅,咬着牙不让自己吼出来,良久,她站起身,对着姑姑做了一揖,“师太,那就在此别过了。”
说完,转身就走,再不停留,从此红尘隔开,空门对望,再不复见,姑侄消弭。
“别过。”
李惜将门从身后关上,泪流雨下,却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挺直着背走了出去。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从姑姑开口说留下就知道,姑姑留不住了。
可是,还是妄想,想要试一试,原来,还是不行。
……………
…………………
李惜走出门的时候,妈妈就已经迎了上来,看见李惜的表情,喃喃道:“果然还是不行吗?我去给家里打电话吧,这么大的事,我……我去打电话。”
李惜点点头,就地坐了下来,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究竟是哪里不对,难道他们家就真的是被诅咒了吗?
家里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出事?不是爸爸就是姑姑?一定得要这样嘛?
“惜施主,地上凉,起来吧?”老主持定步在李惜的面前,虽然居高临下但是语气和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压力。
李惜点点头,但是人却没动。
老主持叹了口气,也随着李惜做了下来,指了指那边正在忙碌的师太,“我师妹虽然性格比较孤僻,但是为人不坏,你不必担心你姑姑去了之后会受苦。”
李惜再次点点头,但是没有接话,老主持继续说道:“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必为此感怀,或许未必有如此糟糕。”
李惜笑了,“那要怎么样才算糟糕呢?被男朋友和闺蜜同时出轨背叛算不算糟糕?被车子撞死算不算糟糕?遇上好赌的爸爸和凡事算计的外婆,好不容易扶上墙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然后表哥表姐被水冲走算不算糟糕?现在姑姑要出家算不算糟糕?发现害死你的前男友天天阴魂不散算不算糟糕?”
“如果这些都不算糟糕,那么我现在站在这里,算不算糟糕?”
李惜仰天大笑起来,从来没有那么疯狂的大笑,她甚至都不想去看听完她说这些话后,老主持的脸上表情该有多么丰富,她只想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笑到不能自持,笑到失控。
“惜施主,你莫要如此为难自己……”
“惜惜,家里有好消息了,快快,告诉你姑姑,不要出家不要出家了,石子和冰燕回来了……”
第两百六十一章 你的名字
石子表哥和冰燕表姐回来了,一切的问题好像都迎刃而解了。
姑姑不再坚持出家,踏上了归程,就连李惜,也被刚才自己说的话打脸了,老主持笑着站了起来,“你看,果然未必如此糟糕吧,自古祸福相倚,祸兮福兮,惜施主保重。”
李惜恭敬的对着老主持还礼,一揖到底,久久没有起身。
车上,姑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妈妈,“石子和冰燕真的回来了?他们之前去哪里了?是被谁救了吗?”
其实这个问题,妈妈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了,但是姑姑还是不确定,或者就是想要再听一遍,所以一直重复的问着妈妈。
如果说,姑姑坚持要出家的模样是彻底爆发了,那么现在就是爆发后的崩溃,除非见到石子表哥和冰燕表姐,否则无法得解。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想着赶紧告诉你们好消息,所以就只问了大概,说是他们根本就没掉进水,是冰燕直接顺着高速路跑,结果不小心跌落了大山,摔断了腿,两个人走散了,听说现在才汇合上,所以就赶紧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将其中的惊险道尽,尤其是,“还好惜惜没事,不然,就算石子和冰燕回来,只怕也会背负着一生的自责和愧疚。”
姑姑望着李惜满心满眼的心疼,她可是为此在水里呆了一天一夜啊!
听到姑姑这番话,李惜才算是自上车后真正的舒了口气,姑姑这段时间说话一直夹枪带棒,如此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是啊,还好我命大,还好大家都没事,还好姑姑没有出家,还好我不用有一个师太姑姑。”
“噗嗤,”妈妈忍不住笑出声,现在想想当时的慌张和着急,虽然心有余悸但是只觉得圆满和庆幸。
“你这孩子,就不能说点好话啊?”
“是是是,妈妈说的是,惜惜知道错了,惜惜以后一定会改的。”惜惜学着师太的模样作揖,妈妈作势要打她,被她逃也似的躲开了。
躲开的时候因为动作大,不小心将后座一个人的书撞落了,李惜忙低头捡了起来,“对不起啊!”
看书的人是一个俊朗的青年,穿着军装,应该是从部队里刚放假回来探亲的,李惜坐的车是要转车回去的,现在这辆,终点站应该是首都,大过年的这个时候才回去,肯定很辛苦。
“叔叔,这个给你吃,是我们家乡的特产。”李惜拿给军叔叔的是油炸的果子,没什么大名,龙村的人就叫它炸果子。
这是妈妈之前出来的时候准备的,原本她们是要玩一周,但是因为石子表哥和冰燕表姐回来了,所以她们也就提前回去了,这些零食就变成了李惜在车上的零食。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笑得那样甜,在部队执行临时被他家老爷子召回去的袁渊心情也好了不少,从她圆圆的小手中拿了一块,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很是提神。
“真好吃,这是什么?”
“是炸果子,好吃吧?那这些都给你。”李惜大方的将口袋里的炸果子都给了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这些东西带出来的时候只觉得不够,但是现在回去的时候实在是觉得有点多有点重。
袁渊笑着接了过来,小女孩善意的施舍给他,大概也是看出了他一个人,大过年的看起来很苦|逼吧?
袁渊的笑意加深,忍不住揉了揉李惜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李惜皱着眉头,责怪的看了眼袁渊,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揉她的脑袋了。
“我叫……”
“嗯?”
青年人好听的嗓音低低沉沉,像是大提琴声,十分好听。
“惜惜,快过来啦,别在那边玩了,我们该准备下车了。”车还没进站,但妈妈现在得了一种一会儿不见李惜就要喊的毛病。
李惜朗声应了一声,“来啦,叔叔,你慢慢吃吧,我回去啦,我妈妈喊我呢,有机会,我去北京找你玩!”
李惜边走边回头冲他笑,夕阳从火车车窗透进来,穿过一层层座椅映在李惜的半边脸上,夺目流彩,就像是一副最美好幸福的构图。
幸福?果然是很美好的画。
袁渊坐下来,又拿了块炸果子放进嘴里,轻眨着眼,“真是聪明的小女孩,居然能够这么肯定说他是回北京。”
…………………
火车行驶不快,再加上李惜又要转车,所以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虽然是半夜,但是李惜、妈妈、姑姑,三个人都无比精神。
尤其是姑姑,双腿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声音,说了好几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星玲,星玲,你给我看看,我这衣服怎么样,干净吗?脸上有没有花?我……”
“放心吧,香梅,你的衣服没有乱,脸上也是干净的很,石子和冰燕难道还会嫌弃你不成?你别紧张,你这一紧张,石子和冰燕待会儿就更紧张了。”
星玲虽然说起来让香梅不紧张,可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双腿打颤,这可是在已经承认失去了,‘死而复生’的大事啊!
这样的奇迹,这样的惊喜,怎么能让人不紧张,不激动。
星玲紧紧的握住香梅的手,兀自说着其实并不算安慰的话,“他们在出站口等着我们呢,我们别急,还没到站呢,不慌,都在呢,都在呢……”
火车随着妈妈的声音渐渐减速,播报员已经开始播报即将到站,车上的人已经开始做下车准备了。
香梅和星玲同时咽了咽口水,双手扶着站了起来。
“走…走吗?”
两人相视一眼,重重的点头。
李惜在一旁喊道,“妈妈,姑姑,快点,石子表哥和冰燕表姐在外面等着呢,快点快点,奶奶和二娘在家里煮了饺子等着我们呢,你们快点出来啊,等下天都要亮了。”
“快啊快啊!”
李惜飞奔着朝出站口奔过去,发现那里围了一群人,不止大爷二爷爸爸在,就连景明叔莲阿姨段承斌段承玉也在,还有建树堂哥和羙羙堂哥,当然站在最前面的还是这些日子都没见到的石子表哥和冰燕表姐。
“表哥表姐……”李惜飞扑过去将两人紧紧抱住,眼泪飞流而下,太好了太好了,是真的是真的,真的回来了。
第两百六十二章 她的女儿啊
妈妈随后也出来,看见这么多人在,最主要的是前面的石子和冰燕好端端的在,还和以前喊了她一声三舅妈,妈妈顿时捂着嘴哭了起来。
李惜和爸爸将妈妈扶了过来,爸爸还往妈妈手里递了个热水袋,“天冷,捂捂,别哭了,都回来了,都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说着自己的眼眶还是有些红。
李惜缩了缩鼻子,看向还在出站口不动的姑姑。
香梅此刻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石子和冰燕,当那个时候得到确定消息的时候她悔,她求过各路菩萨说只要让孩子回来怎么都行。
现在孩子回来了,却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香梅也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孩子出去前是怎么的?是和她吵架了的,对,吵架了的。
香梅突然跑了起来,跑到石子和冰燕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下,膝盖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随即声泪俱下,匍匐在地,哭喊得声嘶力竭:“妈对不起你们,妈让你们受苦了,是妈的错,你们回来了就好,千万不要再生妈的气,妈知道错了,妈不能没有你们,你们不要跑了,妈知道错了……”
“妈,你说什么呢,是我自己的问题,要不是我自己矫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导致的,妈,你快起来,地上凉。”冰燕没想到她妈反而会对她下跪,还说要求她原谅,一时间,内疚和自责席卷了冰燕的整个脑海,哭得不成样子,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想先拉她妈起来。
“妈,我们真的没有怪过您,一路上我早就想明白了,这个世上没有谁会像父母一样这样无私的爱你了,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做事偏激,以为自己的想法多么的了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妈,您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跑出去了,让您担心了这么多天,是女儿不孝,妈,对不起。”
“妈,对不起。”
冰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姑姑明白,她也听的非常清楚,她的女儿啊,她的好女儿啊,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她每夜每夜在梦里找寻的虚影。
是真的啊!
姑姑抬手,用饱含泪水的双眼看向眼前的女孩,她的女儿,眉眼还是这么的好看,姑姑将手轻轻抚过冰燕的脸庞,真实的触感,她小时候因为贪玩留下的疤都还在,是她的女儿啊!
“妈,也是我没用,跑不过姐姐,没追上姐姐,还害得姐姐跌落了山去,把腿摔断了,如果我平时多劳动一点我就可以跑的更快了,不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妈,对不起,石子知道错了,以后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妈,你也要原谅我。”
石子跪在一旁,看着妈和姐都哭成了累人,也止不住的哭,边说边抹泪,男子汉不能哭,可是他实在忍不住,所以流一点泪就擦一点,样子十分滑稽。
姑姑破涕为笑。
一把将他揽了过来,她的好儿子好女儿,终于,又都回到了她的身边。
三人抱在一起痛哭,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爽朗的幸福的笑声回荡在走廊里,满是泪水的脸上个个洋溢的幸福的微笑,那是幸福的泪水,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当奇迹发生的那一刻,原来是这么的动人,原来,真的有奇迹发生。
站在三人身后的大家个个都红着眼,那种一家人团圆的幸福感将每个人都感染了,每个人都觉得心里被胀得满满的,太强烈了。
段承玉忍不住伸手将李惜圆圆的小手紧紧握住。
终于,团圆了。
爸爸将姑姑三人都扶上了车,“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妈还在家里等着呢,详细的事我们回家再说。”
是啊,回家,我们可以回家了,而且是一起回家。
车上,姑姑和石子还有冰燕三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虽然不时还有泪落下,但是嘴角的笑意再也没下来过。
李惜率先一步下车,将先前奶奶交给自己的长命锁交还给了奶奶。
奶奶扶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要站起来,直起了多年不曾直起的腰板,强忍着痛意看向了门口。
门口,姑姑牵着石子和冰燕走了进来,双眼肿得都快看不见路了,但是嘴角的笑意深深,双手交握的手紧紧,一切的一切都不言而喻。
奶奶望着香梅欣慰的笑了,她的女儿总算是活过来了,真好,真好啊!
香梅看到奶奶的神情,顿时想起了前段时间混账事,不止对她妈还有对自己的哥哥弟弟嫂子弟妹,她都说那么难听的话,可是她们都没有怪过她,顿时羞愧难当。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不好我们知道,我们希望你好所以我们不会怪你,只要你好就好。”
“是啊,只要你好就好。”
“对啊,只要你好就好。”
“只要你好就好。”
“……………”
一句句话语回荡在香梅的脑海,心里,声声震得她胸口都发疼,“妈,对不起……”
香梅最终嚎啕大哭,俯首在地哭得泣不成声,那是悔恨,那是内疚,那是自责,那是身为子女却不孝的自我醒悟,那是圆满的泪水。
奶奶扶着拐杖拒绝了李惜的搀扶,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香梅的身前,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抬起头。
香梅愕然的看着奶奶,等着她的训话。
然而,香梅没有等到,奶奶用满是皱纹的手替姑姑擦去了泪水,轻柔的说道:“我的女儿,你回来了,真好啊!”
泪,簌簌而下,香梅再也发不出一言,望着奶奶苍老的面目,模糊了视线。
“别哭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是大喜的日子,哭一哭没什么,但是别哭的都快没气了似的,多不吉利啊,你看,这是你爹当年给你亲手做的长命锁,因为怕你贪玩你长大后我就给你收起来了,之后你出嫁我舍不得给你,那是你爹的手艺啊,我偷偷拿着看了好多年,现在还给你,你爹和我都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一定要比我和你爹两个人加起来都还要活得久啊!”
香梅呆呆的望着那枚长命锁,锁上的花纹好看极了,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花,长命百岁啊,原来,她的妈和爹也曾那么期盼过她的出生,也曾为了她的出生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甚至还亲手打了长命锁给她,这个东西,应该是用妈唯一的嫁妆打的吧?
原来,她也是爹和妈心里的宝,她的妈和爹也都是那么的爱着她。
原来……原来……原来……
“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两百六十三章 你,喜欢吗?
“好了,快起来,我和你二嫂包了好多饺子,大家坐起来,我去给你们端饺子。”
奶奶拂过姑姑秀发,眼眶里晶莹闪烁。
听见奶奶的话,姑姑忙站了起来,“妈,您去坐,我去端,石子,冰燕,你们扶着外婆过去坐。”
“好咧,我们来扶。”
石子和冰燕的声音响起,脆耳清悦,大家这一段时间高高提起的心终于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
元宵佳节,团圆夜。
李家比任何一家都要早的热闹了起来,鞭炮齐鸣,欢声笑语,共迎新年。
望着每人脸上由内散发的笑意,李惜也不由笑了,笑容明净,美好如画,段承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破镜重圆,后福深厚,你可以放心了。”
“嗯,这样真好。”说完,又抬头看向段承玉,眼神清亮,坚定而真诚,“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哪怕他来,千难万阻,背负情义抉择,他此刻都站在她的面前。
段承玉望着李惜眼神深邃而眼波诡谲,似乎就要有什么东西冲出来,手上柔弱无骨的小手覆在上面,似乎变得滚烫。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也飘向了那边的热闹,那里有他的爸妈他的哥哥,虽然他们也是真正的快乐,但如果不是他的坚持,他们未必会来,毕竟在家里他们也可以表达自己对李家的恭喜。
“你……明白吗?”
段承玉声音嘶哑,过了变声期的他,此刻说起话来却又像是如变声期时一般,暗哑低沉,似乎还带着压抑。
说完,似乎不敢看眼前的小小人儿,眼神似乎飘向人群方向。
良久,没有人说话,他心底一慌,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不冷静,那心彷佛都要跳了出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简单了,她不明白,还是其实她,不想明白?
段承玉觉得自己再等下去,他就要心力衰竭,无论如何,他都想听到她的回答,不管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他都甘之若饴。
段承玉僵硬的转过头去,却见心头的人儿哪里是明白不明白,此刻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眼中调侃意味明显,却偏偏如此,还不够,红润的小嘴上挑,语调轻快,“我明白什么?”
一瞬间,仿佛心就被什么击中了,酥麻的感觉密密麻麻传遍全身,舒畅又酣淋,像是春分花开的声音。
瞳孔放大,眼里带着惊喜却又不可置信。
低低沉沉似大提琴,悠扬又婉转。
“你明白…我喜欢你吗?”
……………………………………………
…………………………………………………..
李惜正在洗碗,想到那天,还是忍不住会吃吃的笑出来。
正在旁边泡茶的妈妈望着李惜也不由满眼的笑意,“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李惜闻言继续笑,“今天天气好风光啊好风光,蝴蝶儿忙啊蜜蜂也忙~”
妈妈失笑,摇摇头,端着茶出去了。
“惜惜,你的电话。”冰燕表姐在客厅喊她,李惜闻言嘴角笑意散开,轻快的说:“来了。”
明明客厅里有电话,李惜还是跑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后才走到了电话前,深吸了口气,才拿起了听筒。
“喂……”声音里带了丝紧张。
李惜想起承玉还在和平小学时,李惜拿着手工课上做的塑料杯,串了条长长的线,两人在墙壁前后说着话,虽然看不见人但却觉得那在耳边呢喃的语调会让人心都痒痒。
“喂……”一道小小的软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承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他还记得那天,他会一辈子都记得那天。
“惜惜,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惜“哦”了一声,随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可是谁也没有先挂电话。
就那么静默着,两人的心,跳着,嘴角,笑着,仿佛通过这根电话线,看见了那头的人儿。
如果不是楼下妈妈喊她,估计她还会和段承玉在磨蹭一会儿,听着那浅浅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重叠,美好的让人心生旖旎。
“明天见。”
最终两人同时说道,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晚上,李惜捂着被子笑了一晚上,就连睡着都带着笑意,窗帘微动,房间里温馨暖人,一夜无梦。
或许是因着姑姑因冰燕表姐和石子表哥的归来心态好转,也因为一家人终于团圆,看着李惜脸上毫不遮掩的笑意,大家的脸上的笑意不由更加深了些。
一家子其乐融融,最开心的当属奶奶,因此病也好得快了许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等妈再好一点儿,我们趁着孩子开学前再出去玩一次吧,上次我们去的那个地方不错……”
“不如让石子和冰燕就到我们这里来上学吧,一家子就要住在一起才好。”
“也好,那我等下去躺教育局办下手续。”
“好好好,那我们来看看去哪里玩,这次,我们一家子一起去。”
“……”
破镜重圆,让大家都格外珍惜此刻的相聚,不过李惜还是吃完早饭就出门了,她没忘记和承玉的约定。
后山菜园的草坪上,先到的段承玉此刻却有些忐忑,他昨夜就让人开车送他过来了,他准备了一夜,他说过,他会在这里重新准备一次花海,在她和他的草坪上。
为此,他准备了很久,为了这次真正的花海,他亲手种植了这些花,他想将一切好的东西都给她,这个观念从小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
可是,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她,会喜欢吗?她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一向自诩聪明的段承玉觉得大脑都有些不够用了,因为他想不出来如果惜惜不喜欢应该怎么办?
他的心底升起一抹紧张,这抹紧张随着惜惜出现在草坪口,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惊喜,冲着他飞扑入他的怀里时,彻底消失殆尽。
“哇,好漂亮,这个花这个时节可不常见,你亲手种的吗?”眼前的少女笑容明媚,在一片花簇中越发显得娇艳,段承玉的耳根不自觉的就带了抹红色。
他轻点了轻头,“你,喜欢吗?”
第两百六十四章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李惜的?
花团锦簇,娇艳欲滴,芬芬环绕,李惜拉着承玉在花道中穿行,花香伴其身。
女孩的笑颜如花般绽放,声音如天籁,击中男孩的心房,那一天的天,很蓝,云朵烂漫,那一天的风,很柔,如轻拂面,那一天的你,站在花中,似流落人间的仙子,在我的身旁,似可触及的缥缈,美不胜收。
李惜仰头倒下,背后是松软的草地,身旁是浓郁的花香,少年的美颜近在咫尺,今天,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谢谢你送我的花海,好美。”
满天的云朵蓝白相间落入李惜的眼中,承玉看得笑了,不禁附和道:“是啊,真美。”
察觉到承玉的笑意,李惜双手放在脑后,偏头笑着看他,“承玉,你什么会想到送我花海啊?”
承玉想到那次特意准备三色花海,她没看到,心中顿时升起一抹郁意,但想到这次她这么开心,郁意很快就散去了,面上笑意不减,也和她一般躺了下去。
将那次的事情简单的说了。
李惜顿时瞪大眼,眸子里的惊讶不言而喻,就连声音都因为惊讶而拔高了起来,“那天你在?你没去酒店?”
承玉侧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垂眸说道:“那天韩意在照顾你,我也相信他会很好的照顾你,我去了酒店,然后,我又回来了。”
我去了,但是我又回来了。
一句话,将那日他的纠结,他的不舍,他的眷恋道尽,然后他抬头,望向她的眼睛,以为会看到她责怪他离去的眼神,甚至他都做好了道歉的准备。
但没想到,一入目,竟然看到的是她亮晶晶的眼神,眼里的磅礴似要喷出欲来,承玉张张嘴,心里密密麻麻的电流蹿遍全身,让他竟然难得的不知如何开口。
李惜此刻只觉得庆幸,庆幸的是他在,也庆幸的是他在,不然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小舅舅。
那次以后,她对小舅舅的感觉是越发特别,她承认,她差点就……
“原来是你。”
最终,李惜喃喃一句,带着欣喜,也带着释然。
承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性格使然,他并问‘原来’这个词的意义,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春风在日光下去了凉意,轻柔拂面,透着舒展,两个人经过方才的谈话都明白了对方在心底的意义,于是竟不约而同的都沉默了起来。
彼此间的呼吸清晰可闻,李惜不是承玉那般的年纪,她已经过人事,此刻不免有些脸红心热,忙咳了咳坐了起来,想找点话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向承玉看去。
她的目光太过直白,承玉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下意识的开口,“怎么了?”
李惜定定瞧了承玉一瞬,眼神由复杂重新变为澄澈,脸也越发的红了。
承玉越发奇怪,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干脆坐了起来,“哪里不舒服吗?”
李惜:……!!
眼看着承玉就要拉着她去长寿医生那儿,李惜急道:“承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李惜的?”
其实,李惜这话问的不准确,她应该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知道现在的李惜而是以后的李惜的,但是李惜知道承玉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果然,在李惜道出这一句话后,段承玉急行的脚步停了下来,望向李惜的双眸眼波翻涌,几番变幻,那被捅破的糊纸残缺不全,在风中摇曳。
“我……”
“是那年卖蜜桔的时候还是更早……?”
李惜打断了承玉的话,径直望向他的眼睛,她迫切的要知道答案。
“我……”承玉似乎鼓起勇气要再开口,但是一望向李惜澄澈的双眼,那种密密麻麻的感觉就又来了。
良久,在李惜迫切的眼神中,承玉叹了口气,替她将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才笑着开口,声音轻柔,似耳边呢喃,让人酥醉。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不是现在的李惜还是以后的李惜,我只知道,你和我一样,都不是当下年纪的孩子。”
李惜:……这算不算在变相的夸自己是天才?
承玉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的梦,你的计策,你的言语,你的思想,都证明了这一点儿,你早慧近乎妖,但你心善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从心底里不想让你遇到任何不好的事,不说我我从小就看着你长大,哪怕就是安容,不也是止不住对你好吗?”
李惜:……好端端的说起安容干什么,而且,他哪里对自己好了?
“如果,真要说什么时候这个感觉不一样了时,也是因为……”
“因为什么……”李惜紧紧的抓住承玉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也是因为安容,”承玉低头看向身前的女孩,因为急切而微微有些发红的双眼,脸颊通红,在花簇中娇艳清纯,仿佛那就是最美好的时光。
在女孩的惊愕中他继续说了下去,“那天,我看见他在你窗户下守到半夜才走,然后我一直跟着他,发现他在黑暗中很奇怪,那种奇怪不是莫名,反而觉得很自然,他走路时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在黑暗中穿行的很快,而且还能知道我跟在后面,并警告我,那种感觉,就像你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一样,一样的霸气,气场十足,且自信带着势在必得。”
承玉说完,没有再说话,李惜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去,李惜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是因为安容才起的别样的想法,对自己从来不往坏的方向想,这点她是开心的,只是如果他知道,她和安容,他会不会……
李惜突然打了个冷颤,她不敢想,李惜抱紧了手臂。
承玉蹙了蹙眉头,轻揽住她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李惜点了点头,望着承玉关怀的脸,到底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承玉让司机先开车到了李惜的家里,替她将衣服拉链拉好,才送她进去,“我就不进去了,你家里才刚团圆,一家人好好说会儿话吧,免得我进去阿姨还要忙活招呼我,你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