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楔子
混沌初开,乾坤乃定。天地阴阳,六界割据。
所谓六界,乃天界,仙界,魔界,妖界,冥界,人界。
妖魔作祟,六界混战,大地疮痍,生灵涂炭,烨烨震电,不宁不令。
神魔大战,仙界少年仙尊白无瑕斩杀魔尊蚩尤,晋升天界战神。
而雌雄合体堕入魔道的彼岸花,以上古魔器降魔杵降服魔徒,成为新一任魔尊。
再以裂天戟引恶战戾气,刺破苍穹,威震魔域,乃至妖冥两界都要仰其鼻息,归其麾下。
苍穹破损,天地失衡,烈日煊赫,焦金砾石,剑雨刀风,雪虐风饕。
异象频生,不可攀越的崇山坍塌,深不见底的大海枯竭。
白云苍狗,世事变幻。
冰雪纷飞中,陡见一朵如粉如霞的蟠桃花,美得艳压世间繁华,自九重天飘然坠下。
蟠桃花落下天界之际,百花俱哀,敛蕊不开,落英缤纷,零落成泥,天地间顿失颜色。
蟠桃花被纷纷扬扬的风雪,吹呀吹,飘向极北苦寒之地。
一望无垠的寒冰雪域上,却有块五彩美玉,状若蝴蝶,在雪地上显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那朵蟠桃花飘落在五彩玉蝴蝶上,“叮”一声碰触,似冰晶风铃轻敲,声音空灵剔透悦耳。
天空闪过一抹五彩云霞,似霓虹盛绽,随之消失于茫茫白雪中。
晶莹的雪花片片落下,飘落在蟠桃花上,随即融化,变成水滴滑落,似忧伤的泪珠。
疾风呼啸,凛冽刺骨。
风雪变得越来越大,融化的雪凝结成了冰,积雪逐渐将那玉蝶桃花冰封,掩埋。
极地雪域,终年雪飘,苦寒透骨。
年年月月披霜雪,朝朝暮暮揽星月。
韶华飞逝,沧海桑田。
岁月之剑披荆斩棘,光阴遁逃销声匿迹。
不知不觉间,原本的雪域,成了一座高高的雪山,玉蝶桃花在彻骨冰雪里埋藏了三万年。
蟠桃花与五彩玉蝶早已融为一体,被冰雪覆盖,晶莹如玉,深埋于冰层中。
又过了三百年,一只小凤凰飞过雪域高山,初生凤雏眼睛比鹰隼锐利。
透过晶莹的冰雪,依稀瞧见深藏在冰雪里那五彩的玉蝶桃花。
那枚玉蝶桃花,经过岁月沉淀,在皑皑白雪中,流光溢彩,格外的晶莹美丽。
天地间早已失去颜色三万余载,难得瞧见这五彩玉冰花,简直就是天上地下最美的颜色。
不对不对……即便世间花团锦簇,这玉蝶桃花也艳压一切繁华。
小凤凰依依不舍的盘飞,如何舍得离去,拿出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毅力,誓要用它的凤喙,将冰山啄开,把那玉蝶桃花挖掘出来。
“叮!!!”
她拼尽全力,狠狠啄下,没想到,却只啄一下……
乖乖!
“嘣!……嘣!……嘣!……嘣!……轰!……轰!……轰!……轰!!!……”
随着小凤凰尖锐的凤喙啄下去,厚冰一层层像冰花般扩散爆裂。
天地变色,地动山摇。
冰封的雪域似爆炸般被掀翻,沉寂了三万余载的五彩玉蝶桃花,被震翻出来,天地在翻腾……
玉蝶桃花随着地壳滚呀滚,滚到一座玉山。
玉山采玉场的工匠正叮叮当当的忙个精疲力尽。
王命难违,他们采玉,可是要上贡给夏王的。
采不出美玉,他们小命难保。
采玉场来了个衣着整洁的清丽少女,乃采玉场工头玉珪的闺女玉娘。
玉娘手挽食盒,盒子里盛着糕点去看望她爹爹。
“爹爹,娘亲让女儿给您送桃花酥来了,还有桃花醉呢。”
玉娘言语温婉,给她爹爹送上桃花酥和桃花醉。
“好好好……”
她爹爹美滋滋的接过桃花醉,喝一口桃花醉,就着桃花酥吃起来。
未料,地动山摇,采玉场坍塌,她爹爹和工匠几乎全皆活埋。
而玉娘被震落山坳,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玉娘惊魂醒来,站稳身形,竟瞧见身畔有枚五彩光芒的玉蝶桃花。
她又惊又喜,捡了起来。
虽然入手冰凉刺骨,却是爱不释手。
见玉蝶桃花如此彻骨冰凉,她甚为怜惜,置于贴身处藏着。
却未料玉蝶桃花急迫取暖,竟然一直往玉娘小腹钻去。
玉娘只觉腹中剧烈一痛,肚子瞬间竟鼓了起来。
且肚子鼓胀后,她整个人也彻骨的寒冷。
玉娘吓得惊慌失措。
再跌跌撞撞爬回采玉场,方知道她爹爹和大部分工匠被活埋。
玉娘和工匠家属们失声痛哭,悲难自禁。
幸存下来的工匠及家属,终于瞧出玉娘身子有异。
见玉娘一个未婚姑娘却怀孕,纷纷指责她伤风败俗,不洁之身,才导致山神震怒,山崩地裂,采玉场活埋了那么多人。
玉娘有苦难言,百口莫辩。
他们将玉娘扭送回去让族长按族规处置,族长叔伯们也未体谅玉娘是否被妖怪作祟,肚子才鼓胀。
一个个仰天长叹,痛心疾首,像奇耻大辱般痛哭流涕,责备她不守妇道,未婚先孕,至令山神震怒,那么多人被她害死。
玉娘有冤无处诉。
且她冰冷奇寒,瑟瑟颤抖,外人看来,她是做贼心虚,吓得颤抖。
更坐实她偷奸之名。
终被族长们绑在猪笼中,塞满了石头,按族规沉河。
当族人们闹哄哄的要将玉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孽障一起沉河。
陡然风云变幻,乌云叆叇,天空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玉娘的娘亲素月知道她女儿冤枉,趁乱将她女儿悄悄放走。
玉娘一直往外逃,也不知逃了多久,走到了哪里。
举目无亲,瑟瑟颤抖,踽踽独行。
这些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到处是灾民。
她混进难民中,路上没人知道她是谁,也就没人追究一个大肚子的姑娘,到底是已婚之妇,或是不守妇道的未婚闺女。
又或是饥饿难耐,吃观音土太多,肚子腹水,撑大了肚子。
玉娘怀胎足足三载,也受了三年苦寒,肚子里的小家伙仿佛一直赖在温暖的宫房不肯出来。
三载后,阳春三月三日,玉娘来到牛皮镇偏僻的幽冥森林旁边,那是个寸草不生,恶灵出没,无人敢踏足之处。
玉娘挺了三年的肚子,终于疼痛,诞下一女娃。
玉娘又悲又喜的看着怀里的女娃:
额间有朵漂亮的桃花花骨朵胎记,五官精致,粉雕玉琢,美丽得让人爱不释手!
女儿却不哭不叫,竟还好奇的看着她,冲着她甜滋滋的笑。
玉娘又惊又喜,又甚是心酸。
诞下女儿,玉娘自身的寒冷倒是稍减了,但女儿却触手冰冷彻骨。
冻成那般模样,母女无家可归,无衣取暖,无食果腹,这孩子怕是也得夭折了。
想到女儿没有父亲,母女孤苦无依,玉娘不禁珠泪簌簌。
可是不管如何,女儿是否能活,都得把脐带断了。
玉娘手上没刀没剪,只能张嘴以牙齿咬断女儿的脐带。
脐血滴落,竟出现五彩霞光,融入土中,瞬间长出一株绿芽苗。
绿芽苗一直在拔高,顷刻间枝叶繁茂葳蕤。
逐渐的,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竟平白长起一株虬枝峥嵘,美轮美奂的蟠桃花。
茂盛的蟠桃花为她们遮挡风雪,有了暂时栖身之处,更陆陆续续引来了蝴蝶蜜蜂和各种动物异兽。
玉娘越看越震惊。
此时,一阵春风吹过,怀里瑟瑟颤抖的女娃一个激灵,打了个响彻天际的喷嚏……
“哈!……球!……”
女娃这一声喷嚏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声震旷野,直逼九天!
阴霾的天空,瞬间豁然开朗,云开雾散,阳光明媚。
原本敛蕊三万余载的百花,在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哈……球”响起,似得了赦令般,百花齐绽。
曾经黯然失色的天地,终于色彩斑斓,争妍斗艳。
恰在此时,通远古晓未知的神山璇玑阁,传出令六界震惊的谶语:
遥看碧影九重天,
剑雨刀霜碎华年。
若得玉蝶桃花宴,
俯首六界赛神仙。
第二章:十里桃源
桃花源内,十里桃花,灼灼盛绽。
晚上,桃夭喝了醉相思,又进入十五年来,一直重复的梦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阿爹嘴里轻吟着一首诗歌,“为父给你取姓桃,名夭,字香宓,可好?”
“姓桃,名夭,字香宓?”
“桃夭寓意,是漂亮的新娘笑靥如花,像桃花般姣好娇美。香宓嘛,你就是个香喷喷的蜜桃儿,宓与蜜同音,乃安宁祥和,温姝美丽之意。”
阿爹情意缱绻的轻吻桃夭额间盛绽的小桃花。
桃夭双臂吊在阿爹的脖子上,清纯而俏皮:
“既然阿爹为女儿取了姓名,那我以后就姓桃名夭字香宓喽。”
阿爹轻捏桃夭的鼻子,又在她的腋窝下挠她的痒痒:
“好啊桃夭,竟学会顽皮了。”
桃夭笑着在花床打滚,阿爹和桃夭嬉闹,桃夭最后笑嘻嘻的投降:
“阿爹,不敢了……”
“还调皮?”阿爹拥她在怀里,亲她一口,温柔道:“……,你喜欢听夭儿,还是宓儿……”
阿爹在问她到底喜欢夭儿或者宓儿前,喊她什么,她没听清楚,只看见阿爹的嘴唇在动。
桃夭沉吟道:“嗯……夭儿嘛,一不小心,人家以为是妖儿,妖精的妖。还是宓儿吧,听着就甜甜蜜蜜。”
“宓儿。”阿爹温柔的呼唤。
阿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丰神如玉,倜傥出尘,俊美绝伦,柔情蜜意像和煦的春风烫贴着桃夭,即便是梦里,桃夭都觉得幸福甜蜜。
在万里红霞,披红挂彩,彩鸟翔飞的蟠桃园,桃夭身姿曼妙的飞起来,身畔祥鸟追随。
“宓儿,等等我。”阿爹在身后飞着追过来。
桃夭笑声如天籁,像他们身上发出的铃铛那般悦耳动听。
“阿爹,你来追宓儿呀。”
“哎呦!还敢调皮!”
阿爹终于追到桃夭,把她抱在怀里,落花如雨,桃夭和阿爹滚落花丛中。
阿爹和桃夭本来穿着喜庆的衣裳,在祥鸟环绕,披红挂彩,美轮美奂的桃花园与她飞翔玩耍嬉闹。
梦景变换,桃夭穿着一身轻盈飘逸如丝的云裳,在桃花树下送别出战的阿爹,阿爹一身亮白缀金饰的战袍,英伟绝伦。
桃夭自怀里拿出一壶酒,酒壶上绘了朵小桃花,又拿出一盒桃花姬,一并交与阿爹,依依不舍道:
“这桃花姬能久存不腐,喝一口桃花醉,就一口桃花姬,就如同我在身边。”
“玲珑同心,天涯咫尺。”阿爹吻别桃夭,“宓儿,等我。”
阿爹飞走了,桃夭就在桃花树下等着,常常拿着面镜子在看,还对着镜子说话,但云雾缭绕,这些梦境并不清晰,至于桃夭和阿爹说了些什么,倒是没听见。
桃夭似乎等了很久,时而飞上桃花树上眺望远方,就像尊望夫石。
终于,桃夭盼到阿爹回来了,阿爹亮白的战袍却染满血迹。
桃夭一见阿爹,就喜不自胜,远远飞身过去,扑向阿爹怀里,阿爹也紧紧把桃夭拥抱住。
桃夭猛见阿爹身上的血迹,就哭了起来:“你又受伤了?”
“傻瓜,那是敌人的血。”
阿爹轻抚桃夭的泪,轻吻桃夭的额间花。
“平安回来就好,每次你征战四海,我无时无刻不担心。”桃夭擦擦眼泪。
阿爹自怀里拿出那个有朵小桃花的空酒壶,桃夭接过来晃了一下酒壶,笑道:
“这无尽壶的桃花醉,源源不息,够你喝千年的,都喝没了?”
“幸亏有这醉相思,方能度过那些思念的漫漫长夜。”阿爹深情缱绻的看着桃夭。
“……醉相思?”桃夭含笑道:“你把桃花醉,改名醉相思了?”
“对。”阿爹拥着桃夭,“何以长相思,唯有桃花姬,何以慰相思,唯有醉相思。”
又一个梦景变换,他们换了身雪白衣裳,阿爹挽着桃夭的手,穿越云海,直飞天之巅。
云霞缭绕,若隐若现,皎皎明月下,阿爹作飞天剑舞。
而桃夭,就坐在月亮之巅,痴痴的欣赏阿爹在明月前舞剑。
阿爹卓然神采,白裳胜雪,衣袂飘飘,举手投足,飘然欲仙潇洒灵动,长剑如虹霞光熠熠,风华迤逦。
明月映着他的身影,起伏转折间,竟生出林下之士的散逸风度,以及灵肌玉骨的神仙之姿。
瑶池仙境绽明珠,缥缈蓬莱缭云雾……那诸般仙景,都是天地间极美好的。
却不及阿爹月中舞剑的身姿,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仙风道骨,迅捷与优雅同在,刚劲与曼妙共存。
阿爹每次作完剑舞,便会和她坐在明月之巅,观赏万里桃花,五彩云霞,一起吃蟠桃仙果,俯瞰苍生如流沙……
“锃!锃!锃!铛!铛!铛!轰隆!轰隆!轰隆!”
一阵惊天动地的兵器击打以及雷鸣电闪的混合声,将桃夭自美梦中惊醒。
桃夭睡眼惺忪的怒吼:“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敢破坏我和阿爹相聚!”
那刀剑击打雷鸣电闪声似乎又隐隐消失了,桃夭心道:难道是打春雷?
春日正好,阳光明媚。
一缕晨曦透过桃花枝射进桃夭的花房,刺了桃夭满眼,桃夭完全清醒,睁开眼睛坐起来。
每次梦醒,桃夭都会心驰神往,沉醉好一会,只盼长睡不醒,永远沉沦在和阿爹相聚的美梦中。
那些篆刻骨髓的梦,仿如昨日发生,每次醒来,她都似历经一个轮回,渡劫了夜与昼,黑暗与光明的更替,从梦中醒来,又是一次重生。
原来,在梦中,桃夭额间的不是桃花花骨朵胎记,而是盛开的粉色小桃花。
她每次梦醒,还是会习惯性的摸摸额间,看看自己那花骨朵是否已像梦中开花。
十五年了,这些梦周而复始,场景次序有些不同,但每一次,都是这些相同的梦。
而出生至今,十五年过去,她额间这花骨朵依然只是含苞待放,和梦中的,终究不一样。
梦中场景,宛如身处九重天。
当然,桃夭不知九重天是啥模样,只在书籍上见过描述,想象如此美景,便该是九重天了。
桃花源十里桃花,溪水环绕,溪畔有株虬枝峥嵘最高最大的蟠桃花,是整片桃林的母树,冠幅张扬的舒展,茂盛得铺天盖地。
每年过了三月,桃花林的桃花,都开败了。
却唯独这株蟠桃花,常年花开,桃花依旧,被人们敬为姻缘神树。
十几年前,桃夭就在动物们的帮助下,在茂密的神树上用花枝绕了间花房,成为她的闺房,外人轻易发现不了这树上还有如此唯美的花房。
不仅她喜爱这花房,桃花源那些但凡会飞会爬树的动物,都喜欢栖息在这株蟠桃神树上。
这株蟠桃花,不仅成了桃花源以及桃花镇的地标,还成了人们祈求姻缘的神树,每年三月三上巳节,年轻的男女便会向这神树抛彩带,祈求姻缘。
桃夭伸了个懒腰起身,见几只喜鹊在桃花枝上欢鸣,兴高采烈的唤着:
“姑姑,姑姑……”
桃夭看向欢脱的喜鹊,暖暖的笑道:“小喜鹊,今儿叫得这般欢快,是有什么喜事么?”
顿了顿,桃夭立刻顿悟的跳起来:“莫不是阿爹回来了?!”
跳下花床,透过花枝,居高临下的看向桃花源,阿娘与往常一样,天没亮就起来,在桃林树下剪取带露珠的百花。
天亮后,花商李俊叔叔就会将这些鲜花和桃夭做的胭脂水粉送去王都,在他的店铺售卖,挑最好的,送去王宫供娘娘们享用。
她赶紧拿了一大包昨日做好的胭脂水粉和香囊,像蝴蝶般飞身下了花房,去桃林交给阿娘。
桃花源偏安一隅,延绵十里桃花林,紧邻桃花镇。
一衣带水,曲水蜿蜒。
三月春风,吹醒灼灼桃花。粉红迷了眼,渲染了一片天。
桃花树下,皆是各种各样的奇花异卉,灼灼芳菲,恣意盛绽,繁花似锦。
沿着溪畔也长满桃花,美不胜收,堪称花界。
桃花源内,更有千奇百怪的动物异兽行走,宛如万灵苑。
桃花源虽美不胜收,却是令人闻之色变,轻易不敢踏足之地。
桃花源十里桃林,毗邻是片终年戾气缭绕的幽冥森林,里面有很多不干净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鬼哭狼嚎。
白日里人们即使瞧不见什么,但夜里,桃花源附近却能听见那些恶灵令人头皮发麻凄厉的哀嚎。
桃花源当年乃不毛之地,玉娘在此生下桃夭,便长满十里桃花,桃夭与阿娘在此地落脚,桃夭便把此处命名为桃花源。
桃花镇原本叫牛皮镇,十几年前沾了桃花源那十里桃林的光,而改名桃花镇。
而最奇怪之处,便是桃花源以外,即便倾盆大雨,桃花源溪畔以内,却只是绵绵细雨,滋润着百花。
所以,桃花源既是福地,又是人们避之不及的恶灵出没之地。
桃夭当年在鬼气阴森的桃花源出生,出生打了个喷嚏,便会说话,伸了一个懒腰,一下子就长成如今这副模样。
阿娘说她出生就冰冷彻骨,阿娘当时都以为她死了。
结果,她打了一个喷嚏,居然就会说话,还腻歪歪的叫阿娘,一下子长大。
所以,阿娘在她出生三天,就开始给她酿桃花醉暖身。
她满月喝了桃花醉,晚上便梦见阿爹。
每晚喝桃花醉,她都能重复这样相同的梦境。
后来,她给那桃花醉,更名为醉相思。
而每次饮完醉相思,能让她的身体稍为暖和些。
第三章:桃夭桃妖
桃夭的娘亲玉娘,正将剪下来的花卉搬至桃花源入口处,等待花贩老板李俊的到来。
李俊不仅来收购新鲜花卉,桃夭还给李俊提供胭脂水粉和香囊。
香囊是阿娘绣的,里面的香料是桃夭添加的,而桃夭做的胭脂水粉,可是抢手货呢。
“阿娘。”桃夭远远就喊阿娘。
正在弯腰整理包扎花卉的玉娘闻声起身,含笑看着像蝴蝶般飞过来的女儿:
“小蝶,起来了?”
桃夭把那大包裹放在阿娘身畔的木墩上。
“阿娘,您受累了。”桃夭自阿娘身后抱抱阿娘,“每日天没亮,您就起来忙活,而我还在做梦。”
“阿娘不累。瞧你,都大姑娘了,还撒娇。”玉娘温婉的声音里,充满慈爱。
“女儿出生就这么大,还不是每日撒娇。”桃夭撒娇后,往那包裹略为抬头,“这是昨日赶出来的,里面胭脂水粉三百盒,香包二百个,等一下你交给李俊叔叔吧。”
“呦,一日功夫,就做了那么多?”阿娘有些意外。
桃夭暗叹口气,声音低了些:“不多做一些怎么行,破庙那边,都断粮了。”
“难为你了。”阿娘爱怜的伸手梳梳桃夭的鬓发,而后又暖暖的笑道:“瞧你这模样,昨晚又喝多,又做同样的梦了?”
“阿娘,就算喝一杯,我也能梦见阿爹。”桃夭想到梦中的阿爹,便笑容满面。
“小蝶,阿娘同你讲多少次了,你没有阿爹,就是阿娘一个人生下的你。”玉娘疼惜的看着女儿,“那些终究是虚无缥缈的梦境,作不得真。”
“怎么不是真的,这十五年了,我一直重复这样的梦,若不是我阿爹,怎么会那么清晰。”
稍顿,桃夭又嘟囔:
“哪有一个女人就能生下孩子的,就连咱桃花源的老母鸡,都要有大公鸡,方能孵出小鸡崽呢。”
玉娘有些语梗,她一个女人就生出这么大的女儿,也确实难让人相信。
“可是,你的梦境,为何只有你和那阿爹,却从来没有阿娘出现?”玉娘反问桃夭。
“……阿娘说的,也委实费思量。我这十几年的梦境,确实只有我和阿爹,并无阿娘出现。”桃夭纤手摩挲下巴想了想,遂笑嘻嘻的解释,“许是阿娘就在身边,所以梦境只有阿爹罢了。”
“傻孩子,哪有阿爹对自己的女儿,诉说相思的。”玉娘带着羞赧和心疼的笑嗔,默默摇头。
“那……那是阿爹和女儿的感情特别好呗。”桃夭依然笑嘻嘻道。
这时候,有马车向桃花源赶来,桃夭便急急道:
“阿娘我回去了,你和李俊叔叔交割吧,别等一会让外人瞧见我的真容,阿娘又得担心,被那色鬼大王抢走喽。”
桃夭说罢,跑回桃花林。
“早饭都做好了,你们赶紧去吃吧。”阿娘在桃夭身后扬声道。
“好嘞,谢谢阿娘!”桃夭欢喜的回应,并大声招呼林中所有动物去吃早饭,“所有的小亲亲,都起来吃早饭喽!”
桃夭虽和阿娘两人相依为命,可桃花源所有动物,都是桃夭的亲人。
阿娘当年生下她,她一个喷嚏就长大成人,当时有几位远远看着阿娘生育的路人,一个当场吓死。
另外两个,几乎疯了的连滚带爬,嘴里叫喊着妖怪。
阿娘开始,带着她孤儿寡母的,一直被人欺负。
而她,也被人骂是没有爹的野种妖。
幸好,桃花源有憨厚可爱,高大威猛,却一看就能震慑人的梦貘,凶悍的苍狼带着它的狼群,还有各种异兽吓唬人类。
这样,那些欺负她和阿娘的人,也就有所收敛,不敢肆意的胡作非为了。
原本阿娘为她起名玉小蝶,她没有爹,随阿娘姓玉,她出生的时候,花香四溢,蝴蝶儿围绕着她翩翩起舞,煞是壮观。
阿娘希望她像那些蝴蝶般开心快活的过一辈子,遂取了小蝶之名。
她满月的时候,把阿娘酿的桃花醉都喝光了。
喝得酩酊大醉。
结果,她作梦。
竟然梦见阿爹了,阿爹给她取名桃夭字香宓,还把那桃花醉改名醉相思,那美好的梦境,令她简直不愿意醒来。
她说阿娘撒谎,她是有爹的,阿爹不过去征战了,否则自己不会梦见阿爹。
阿娘说她喝醉酒,得了臆想症。
她不以为然。
以后,她想阿爹的时候,就拼命的喝醉相思,因而,她的酒量也跟着飙升。
而每次喝醉,阿爹都那么清晰的出现在梦境里。
那醉相思还真是好东西,每次喝了醉相思,就能梦见她亲爱的阿爹了。
每晚的梦境都相同,她也告诉阿娘阿爹给她取名桃夭字香宓。
“……桃妖?”阿娘震惊的看着她,“香宓?”
阿娘当年一听女儿说阿爹给她取的名字,也不无担心的嗅嗅她身上的香气,莫不成,女儿真的是桃花妖?
“阿娘,桃夭并非妖精的妖,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很美丽之意。”桃夭赶紧解释。
阿娘还是大摇其头,坚决反对:
“小蝶,你总不能对每个人都解释,桃夭不是妖精的妖吧,那岂非此地无银?那些人早就说你是妖怪,若告诉别人你叫桃夭,还有香宓的字,他们肯定说你是桃妖,一身桃花香的桃妖。”
“我不管,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桃名夭字香宓,那可是阿爹给我取的名字,我不能不要。”
阿娘想到当初捡到又凭空消失的那枚玉蝴蝶,却想保留她原本的名字,希望她像小蝴蝶那般快活。
依然对人宣称,她的女儿叫玉小蝶。
她不相信阿娘的担心,曾经得意洋洋的告诉那些骂她没有爹的孩子和那些瞧不起她的人们。
说她姓桃名夭字香宓,这是阿爹给她取的名字,她有爹。
“姓桃名妖?那不就是桃妖吗?”
人们闻之色变,阿娘的担心,果然没错。
桃夭急急的解释:“不是妖精那个妖,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很茂盛美丽之意。”
“桃之夭夭?就是桃花妖,逃之夭夭喽?”
人们又曲解她的名字。
那些个愚昧无知之辈,还有那些长舌妇人,一个个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论:
“哎呦!原来玉娘生的女儿是桃花妖啊,这也太吓人了!”
“怪不得,额间有桃花的花骨朵胎记,还满身的桃花香!”
“这桃花源,是玉娘生下你,才长了桃花,原来,是因为你这个桃花妖!”
“难怪,因为有桃妖,这里才长满十里桃花,还招惹来那么多猛兽恶灵!”
“怪不得桃妖身上满满都是桃花香,原来是桃妖呢!”
“不过还好,还好,桃妖不吃人,给咱们看病还不收钱,是个好人,好像没那么可怕……”
唉,阿娘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姜是老的辣,难怪阿娘一直管她叫小蝶。
她有些生气,更有些哭笑不得,故意张牙舞爪的对人们道:
“对,我就是桃妖!你们若敢再欺负咱们母女,我就把你们一个个吃了!”
人们才噤若寒蝉。
自此之后,她变成凶巴巴的桃妖。
她也懒得再费口舌跟那些蠢货解释,桃夭是为何意了。
她若早能料到那些蠢人会把桃夭说成桃妖,她打死也不告诉别人自己叫桃夭。
阿爹也真是的,为何偏偏就给自己取名桃夭呢。
而且,她满身的桃花香,桃妖之名,香宓之字,落在她身上,还挺贴切的。
这样,别人都传玉娘与桃花妖怪苟合,被族里人赶出来,生了个桃花妖。
桃妖才会没有爹。
她有爹的事,别人都当笑话听,叫她桃妖,或者小妖。
她再三告诉那些愚昧无知之人,她有阿爹,阿爹还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只是阿爹去征战了,还没回来。
别人都笑她傻,说桃花妖疯疯癫癫,开始胡言乱语了。
久而久之,她连阿爹是大将军这些,都不想多费口舌了。
她想想阿娘说她出生,打个喷嚏就能说话,还一下子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还真是奇葩异类。
莫不是自己真的是妖?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真的是桃花妖了。
罢了罢了,是人是妖又怎样,只要不去害人就行。
就随便别人叫她桃妖吧。
但自此,她也不刻意告诉别人,她姓桃名夭字香宓了。
便由着阿娘给别人介绍,她叫玉小蝶。
尽管外人叫她桃妖,阿娘却始终唤她小蝶,桃花源的动物则恭恭敬敬的管她叫姑姑。
就连桃花树下,那些百花,什么牡丹,芍药,芙蓉,水仙,玫瑰的,见了她也恭恭敬敬的弯腰叫姑姑呢。
当然,这些动物和花卉对她的叫唤,也只限于桃夭能听懂。
桃花源就是个大家族,那些对她不离不弃的动物和花卉,在桃夭眼中,它们都是自己最亲的亲人。
第四章:相思阿爹
可是阿娘始终不肯承认,有阿爹这个人,说是自己一个人把她生下来的。
即便是桃花妖,她也应该有阿爹呀?
何况她每天晚上还做梦见到阿爹,她想不明白阿娘为何要骗她,是对阿爹彻底伤心失望么?
后来书生李俊来观赏桃花,喜欢上阿娘,阿娘自惭形秽,一口就拒绝。
但李俊却痴心不改,倒做起花贩营生,专门收购桃花源的鲜花去王都城,还帮她们销售胭脂水粉,也算帮补了桃夭和阿娘的生计。
桃夭做的胭脂水粉,不管在哪里,可是被疯抢的,还成了人们成亲下聘礼的必备妆奁。
是以,李俊在王都以及各处富庶之地,已开了好几家分店。
有这些买卖交易,阿娘只能与李俊叔叔每日打交道。
毕竟日久生情,阿娘看上去好像对李俊也有了好感,只是因为桃夭尚未及笄,阿娘的亲事便一直拖着。
这些年来,她让李俊叔叔给她送来奇书,古籍,医书。
所以,溪边靠桃花镇那间医庐,堆得最多的,除了药材,就数书籍了。
她想查出是不是真如阿娘所言,阿娘一个人能生下她。
结果,古籍记载,还真是未必。
女娲娘娘捏土就能成人,还有些妇人梦中就能怀胎受孕,梦见凤凰入怀的,还生皇后呢。
而有些动物,像蝴蝶和珊瑚,竟然是雌雄同体,自己就能繁衍后代。
还有些动物,譬如小丑鱼,开始是雄性,长得一段时间,就变成雌性,说是小丑鱼,长得却非常鲜艳夺目,还有个学名叫霓虹鱼。
如此想来,难道阿娘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就生下她的?
阿娘还叫她小蝶,难道阿娘本身是蝴蝶精,就像老蝴蝶王一样?
但阿娘却的的确确是人,与老蝴蝶王却又不同。
桃夭有一阵子,还真的怀疑自己是蝴蝶的后代了。
异兽腓腓也帮她到处摄录,回来把影像放给她看,即便是妖,也是有父母的。
但她每晚做梦,阿爹都如常出现,又把桃夭以为自己是蝴蝶的想法推翻。
庄周梦蝶,化蝶,最后竟不知是自己梦见蝴蝶,还是自己本来就是蝴蝶。
但她没有梦见过蝴蝶,梦中的阿爹也是人,想来,自己是有阿爹的人。
阿娘为何不敢承认阿爹呢。
后来她琢磨着,阿娘许是被阿爹抛弃了,对阿爹恨极了,才会说那些哄骗自己的话。
阿娘哑巴吃黄连,一个人默默扛下来,独自生育自己,也真是可怜。
桃夭每每想到阿娘怀胎三年,才生下她,总会对阿娘愧疚万分,更加疼惜。
阿娘是伤心过度,才会连痴心的李俊都拒绝了吗?
可是,细细想来,也很难怪阿爹会见异思迁。
阿娘长得虽算是温婉清秀,可阿爹却是世间上最超凡脱俗的美男子。
他一点都不像妖,倒更像天上的神仙。
对,如假包换的神仙。
那样仙姿飘逸的绝色美男,该要怎样的美丽女神,方能配得上他?
嘻嘻嘻……阿爹的风采,连她做梦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悄悄的动小春心呢。
任何时候想着阿爹,她都会情不自禁的幸福微笑。
呵呵呵……她有时候,很想知道,阿娘当年,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迷倒阿爹,因而有了自己的。
如此想来,阿娘的手段,也算了不起喽。
但是,这些年过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阿娘终究不愿意提。
一再坚持说是自己生下的她,桃夭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许是久病成医,她专门查阅如何生孩子的医书。
结果,却医术精进,而且擅长妇科。
呵呵呵,这个评价可能有些自视过高哦。
但她医术再精进,却始终治不好自己身上与生俱来的寒疾。
就连阿娘身上受她连累的体寒,也是未能根治。
虽然人们认为她是桃花妖,但她娘亲是实实在在的人。
所以,官府派下织锦的任务,一点都不少,因为王后喜裂帛之声,大王就要所有老百姓给王宫织锦,让宫女撕锦帛,讨王后欢心。
桃花源恶狼异兽出没,平日里没人敢轻易进去,即便来瞧病,也仅限于在河畔对面的医庐。
人们不敢随便内进,即便赏花,也只限于溪畔河边远观。
桃花源内的动物,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对姑姑的话不敢违逆。
夏王姒履癸好色,有专门的采美官差,阿娘怕她被搜罗美人的官差抓去王宫。
是以,她在外人面前总是带着面纱。
桃花源以外的人,几乎都没人见过桃夭的真容。
即便是每日来收购花卉的李俊叔叔,这些年来,也未能一睹她的容颜。
有人想看看桃夭长什么样,阿娘微笑道:
“你们都说我女儿是妖,妖长得都吓人,你们敢看么?”
人们看着桃夭浅碧潋滟的眼眸,又看看她身边龇牙咧嘴的神兽梦貘,以及那色彩斑斓却张牙舞爪吐着舌头的蜥蜴呆呆。
便都一溜烟跑了。
后来,她给人治病的时候,又有胆大的禁不住好奇想瞧瞧。
桃夭便作势掀开面纱。
“你们若不怕晚上做噩梦,就让你们瞧瞧?”
那些人见她的眼睛像琉璃那么漂亮,以为她骗人,只是吓唬他们,坚持想瞧瞧。
桃夭虽不忍心,还是全了他们的愿,掀开了面纱。
那次,桃夭画的那张鬼脸,一边赤红一边惨白,还在腮边描了朵桃花,真把人吓得三天不敢睡觉。
后来桃花镇的人,就把桃花源这只桃花妖,传得吓死人。
搜罗美人的官差,自然不会登门,桃夭也得以自保。
这十几年来,春去秋来,阿娘饱经沧桑,历经磨砺,青春不再,年华向晚。
时光苍老了容颜,也苍凉了岁月。
却偏偏对桃夭眷顾。
桃夭依旧容颜如昔,一如出生时的模样。
她惬意的生活在桃花源,与阿娘相依为命。
闲煮岁月,细品时光。
风起的早晨喝着桃花羹吃着桃花酥想着阿爹甜丝丝的赏落花。
日落的时候看绚丽的晚霞,喝着醉相思等待夜幕降临,期待着在梦里与阿爹相见。
下雨的时候想着阿爹嗅着雨中夹杂的花香,雨水涤荡着心灵,心思更加澄明,阿爹的容颜更加清晰。
飘雪的季节想着阿爹,与阿爹挽手在雪花飘飘的空中翱翔,如梦似幻,心里像喝了醉相思。
可是,阿爹阿爹在哪里……
第五章:喜事临门
桃花林依树搭建着各种木屋,那些木屋除了她和阿娘的起居室,还有厨房,蜂房,酿酒房,织布房,溪畔还有医庐。
都是桃花源那些力大无穷的动物帮忙搭建的。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候,桃夭会冷得像冰棍,阿娘担心她,就会让她下花房与阿娘同住下面的木屋,阿娘会彻夜守在床榻旁,给她加棉被,往炭炉添炭。
都说世上只有娘亲好,桃夭可算是最深有体会。
桃花盛绽,粉色花瓣被一夜的风吹落在屋顶和地上,像铺陈着粉色锦缎,绚丽奢靡。
桃树下长满各种花卉,整个桃花源,简直美得像花界。
桃夭往桃林的木屋走去,两只硕大的老蜜蜂王和老蝴蝶王自桃花源外飞回来。
老蝴蝶王像巨型的蝴蝶风筝,老蜜蜂王腹大如壶,两个老家伙触须皆白。
据它们说已活了数百年,已修炼成精,自桃夭在桃花源就有了它们,它们的头部,已有了人的五官,很快就能幻化出整个人形了。
“老富翁,大富翁,你们飞出桃花源了?”桃夭看着在外面飞回来的老蝴蝶王和老蜜蜂王道。
老蝴蝶王的五官已清晰可见,就是个瘦巴巴的老头子。
而老蜜蜂王脸上胖得像轮圆月,加上它胖嘟嘟的大肚子,简直就像个大腹便便的大富翁。
遂给它俩起了大富翁和老富翁的名字。
老蜜蜂王乐颠颠道:“姑姑姑姑,喜事临门了!”
“喜事临门?”桃夭眉开眼笑,“难怪小喜鹊今儿一早欢鸣,快说来听听,何喜之有?”
老蝴蝶王赶紧禀报:“姑姑,有好多奢华马车朝桃花镇直奔而来呢。”
“有肥羊送上门了?”桃夭双手一拍,“那可真是喜事临门,我正愁无米之炊呢!”
老蜜蜂王道:“咱们方才是匆匆看了几眼,远远听着马蹄声,后面还有大队军马,我和老蝴蝶已留下小金小黄粉蝶它们,有它们在,姑姑放心,肥羊一个都跑不了喽。”
“我们回来是向姑姑禀报一声,姑姑做好准备,我这就再带蝴蝶蜜蜂去桃花镇前后探个清楚。”老蝴蝶又道。
“好,对了,你们赶紧去通知小四他们。”桃夭点点头,见它们要飞走了,又道:“可是一大早的,你们别空着肚子去啊。”
桃夭赶紧去厨房,拿来动物们最喜欢吃的桃花酥,让老蝴蝶王和老蜜蜂王和那些小蜜蜂小蝴蝶带上路上吃。
老蝴蝶和老蜜蜂带着蝴蝶蜜蜂去桃花镇踩点了,桃夭也赶紧去厨房端来桃花羹和桃花酥,先给一众动物分派了桃花酥。
桃花羹香甜可口,桃花酥外酥里糯,香甜可口,齿颊留香,还有糯滋滋的桃花姬,是桃花源每日必备的美食。
桃花源那些动物,最喜欢香酥甜蜜的桃花酥和香软糯滋滋的桃花姬了。
这群动物中,有只体型比马匹高大两倍的异兽,名叫梦貘,长得憨笨却可爱,像熊非熊,熊头象鼻,犀目虎尾,几乎是奇兽的综合体。
梦貘的食量比其他动物都大,别的动物只需要一块或者半块桃花酥,梦貘起码得要三五块。
动物们各自取了食物,分散开来,美滋滋的啃起来。
桃夭也拿着桃花酥,就着桃花羹,一边咀嚼,一边默默想着心事。
桃夭每晚做梦,都沉浸在美梦中,直至天亮后美梦惊醒方起。
早膳这顿,通常都是阿娘天没亮就起来备好,而后去剪花,将花卉交给李俊。
午饭和晚饭,才是桃夭忙活,而阿娘得空可以眯个回笼觉。
桃夭匆匆吃过早膳,便飞回那株虬枝峥嵘茂盛的蟠桃树上,嘴里叼着折枝桃花,悠闲斜依在一株树桠上,晃荡着纤美的大长腿。
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桃花镇,此刻官道上果然陆陆续续有奢华马车,和一拨拨鲜衣怒马的人群进入桃花镇。
瞧桃花镇这光景,还真是罕见的热闹,竟来了那么多奢华马车和军队。
难怪,老蜜蜂王一大早就说有喜事临门!
通往王都斟鄩的路,四通八达。
桃花镇是南面往王都的必经之路,与王都尚有百里之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过往客官车马,经过一夜的赶路,来到桃花镇,都会停下来吃顿暖融融的早饭,或者住宿一晚。
此刻,即便有不想打尖,想继续赶路的,他们的马匹却不管主人想不想,都会主动停下来歇脚。
虽说桃花镇是王都必经之路,但似这般车水马龙,且都是奢华车队,倒是少见。
可想而知,王都斟鄩,有何热闹大事发生了。
这时,云空又响起噼噼啪啪轰轰隆隆似兵刃交击之声,声音来自旁边幽冥森林的上空。
细听又似电闪雷鸣,火光喷射,偶尔又似爆米花般噼里啪啦……
早上桃夭就是被这声音吵醒,还真是有人打架咧!
桃夭轻盈的飞跃上最高枝桠,透过桃花枝空隙瞧过去,隐约间不仅见有人影在幽冥森林上的云层晃动,还有青龙白虎和金凤凰呢。
她大吃一惊:这天没亮就开始打架,还在幽冥森林的上空?
能在云端上打架的,莫不是神仙?
神仙能与谁打架,那肯定是妖魔了!
“喂!上面的!可是神魔大战?!噼噼啪啪的!吓死人了!”
没人回应她,她又吆喝几句:
“喂!上面开打的,可有阿爹?”
“喂,都杀光了吗?!还有喘气的吗?!”
桃夭大声吆喝了几句,始终没人搭理她。
再定睛仔细去瞧,云层遮挡,云雾缭绕,却又瞧不见什么东东了。
她暗自纳闷:到底是打春雷,还是有人在云层上打架?
桃夭再仰头去看,却终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原来,桃夭所料不错。
幽冥森林上空的云端上,战神,风神,水神,三神合体的神尊白无瑕,正带着仙界众仙和精锐弟子,与妖魔正在恶战。
真可谓是神魔大战。
白无瑕乃青龙,白虎,金凤凰三身合体的神尊,此时已分身,一个手执凤翅鎏金镋,一个手举青龙偃月刀,还有一个手提白虎诛神枪。
雌雄合体的魔尊彼岸花,虽不能分身,却左手裂天戟,右手降魔杵,竟一身两用,一心两用,迎战白无瑕。
而白无瑕的另外一个白虎之身,迎战妖王九头鸟鬼车。
两个白无瑕与左右分搏的彼岸花交战,白无瑕虽然游刃有余,想斩杀彼岸花却并未容易。
“彼岸花,你与本尊虽是宿敌,但你这左右分搏的本身,挥洒自如,威力无匹,比当年的蚩尤还胜几筹,本尊还是挺佩服的。”
“哈哈哈……能得神尊白无瑕的谬赞,本尊亦算荣幸之至!”彼岸花一边激战一边哈哈大笑。
白无瑕又冷冽道:“彼岸花,只要你不再猎杀情人心,你们从此不出魔域,不再为祸人间,本尊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彼岸花闻言大怒:
“白无瑕,你三身合体又如何!这数万年来,你的凤翅鎏金镋,青龙偃月刀,也杀不了本尊!加上你的白虎诛神枪,本尊也不惧你!”
凤翅鎏金镋代表的是风神,青龙偃月刀代表的是水神,而白虎诛神枪代表的是战神。
不仅如此,白无瑕还有一柄一剑定乾坤的赤霄剑。
白无瑕收回三身合体,一掌飓风击打得魔尊彼岸花和妖王九头鸟鬼车皆摇摇欲坠,气血翻滚,不得不停下来。
飓风刮过,桃花源的桃花也被纷纷吹拂,铺陈满地。
桃夭又嘟囔:“这鬼天气!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把我的桃花都吹飞了!”
桃花纷飞中,白无瑕瞧见云层下魔域与人间接壤处的桃花源,竟有十里灼灼桃花。
定睛一看,那可不是普通的桃花,尤其是那株最大的蟠桃花,仙气缭绕,炫目璀璨,并非凡品。
他被蟠桃花吸引,情不自禁的暂停下手来。
而魔尊彼岸花和妖王九头鸟鬼车被白无瑕一掌打得翻了几个跟斗,几乎跌落云层。
彼岸花休整后,本欲重新再战,也被桃花源的美景吸引……
第六章:欢乐桃源
桃夭正好奇那轰轰烈烈的打斗声,怎么又没了,又恼那无情风把她的桃花吹飞。
便见老蝴蝶王和老蜜蜂王领着那群色彩缤纷的蝴蝶和蜜蜂自桃花镇飞回来。
桃夭顾不得理会云空的怪异奇观,见蝴蝶蜜蜂飞回来,喜形于色。
“呸”的一声吐掉嘴里桃花枝,回落至方才的大树桠。
娇憨可爱的拍着纤纤玉手,澄澈的眸眼,闪烁着慧黠,开心道:
“大富翁,老富翁,小金小银……你们可回来喽?”
五彩的蝴蝶与蜜蜂飞回来,蜜蜂落在花枝上,蝴蝶则布满她一头一身。
老蝴蝶王先行禀报:
“姑姑,原来道上车水马龙那么热闹,乃夏王姒履癸召令九州诸侯来王都朝贺。”
“难怪,原来是九州诸侯朝贺。”桃夭恍然,“这还真是千载难逢。”
胖呼呼的蜜蜂王老富翁也抖着腰身的肥腩,向桃夭禀报:
“不仅大王宣九州诸侯觐见,大王大败有缗国,有缗国效法有施国,也献上两位公主给大王,由大将军护送,就在后面,就快进入桃花镇地界了。”
“还有去蓬莱仙岛学艺的大王子和公主也回来了,恰巧也经过桃花镇。”大富翁又补充,再往外指指。
桃夭顺着老蝴蝶所指,看向桃花镇一队停下来鲜衣怒马的人群。
老富翁笑得嗡嗡嗡:“本来大王子与公主不想停留,但他们的马吃了我们洒的相思粉,就不肯走了,他们才不得不停下来。”
小蜜蜂小蝴蝶也纷纷向姑姑邀功:
“姑姑,那些相思粉,可是我和小粉蝶它们撒的呢。”
“姑姑……我瞧见那些诸侯和王孙公子,满当当的贡品,还有一袋袋的贝币和金铢呢。”
“那些彪悍的高头大马,被我们蜇咬,它们的主人,不得不停下来咧。”
桃夭听完禀报,乐不可支,给大家送去一个香吻:
“乖……你们一个个的,都最可爱,最厉害了!爱你们,么么哒……”
“我们也爱姑姑,么么哒。”一众动物都欢天喜地。
桃夭似自言自语:“那些都是些大富大贵之人,即便损失一点,想来,也不会伤筋动骨……”
此时一只彩鸟飞回来,落在她手臂上,桃夭轻拍彩鸟问:“织鸟,我娘把花都给李叔叔接走了?”
织鸟点头道:“姑姑,阿娘把花和您做的那些胭脂水粉,都交给李俊拉走了,如今阿娘正在蜂房忙着采蜜呢。”
“好嘞!但你们还得小心些,别让阿娘发现咱们的行动。”姑姑随即一声令下:“更衣!”
桃夭飞跃回花房,便见彩鸟们立刻忙碌起来,有些在姑姑面前打着铜镜,有些给她递眉黛,有些给她递假发,有些给她递胡须,有些给她递黑袍……
动作飞快,却有条不紊。
眨眼功夫,仙姿佚貌的桃夭竟变成一个满脸麻子,颌上留着山羊须的驼背老头子。
桃夭额间那原本嫣红的桃花花骨朵胎记,也被她涂抹成一颗大黑痣。
桃夭看着大家,神情陡变老成持重,再摁摁脸上,捋捋颌下胡须,活脱脱一个驼背糟老头。
老蝴蝶王和老蜜蜂王看着眼前的桃夭,皆心疼的叫道:
“哎呦,我可怜的姑姑,好端端一个漂亮女娃,竟将自己变成驼背小老头。”
“就是嘛,姑姑即便要乔装打扮,也不能把自己弄得如此丑陋啊,可把我老蝴蝶心疼死喽!”
“呵呵呵……”桃夭笑眯眯道,“姑姑更丑的妆容都扮过,你们也该见惯不怪了。”
随即肃然道:“咱们准备出发了,粉蝶黄蜂,痒粉都准备好哦。”
“知道了姑姑……”蝴蝶蜜蜂领命。
桃夭走出花房,有些洋洋得意的哼着小曲:“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
“留下卖路钱……”
蜜蜂蝴蝶们齐齐接着姑姑的话唱下去。
老蝴蝶王煽动着大翅膀:“那些都是有钱的主,姑姑不用愁喽!”
蜜蜂王也乐颠颠的甩着大肚腩,翘起肥臀,嗡嗡嗡的笑道:
“只要他们乖乖献出钱财,我老蜂王便少赏他们几个红包。”
桃夭伸手远远的点点那群蜜蜂蝴蝶,还有大富翁和老富翁,带着一脸坏笑:
“你们这群小调皮蛋,还有你两个老顽皮,说得咱们桃花源,好像是强盗窝似的!”
“嘻嘻嘻……咱们不是强盗,咱们是劫道……”
所有蜜蜂蝴蝶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低调低调。”桃夭又故做肃然的轻嗔,“别等一会我这小老儿栽了可怎么办。”
“呸呸呸……”老蜜蜂王赶紧呸呸呸,“有咱们在,姑姑绝不会出事的。”
桃夭知道大家伙对自己俯首帖耳,忠心耿耿,也就开心的笑笑。
却伸玉手轻拽老蝴蝶和老蜜蜂头上的白触须,沉吟道:
“瞧你们俩,脸上五官算是清晰了,胡须也都白成这般,想来不用一年半载,这下半截身子,就能幻变成人了。”
老蝴蝶王捋捋触须,喜形于色:“对对对,想来也快了。”
老蜜蜂王也抱着像是怀胎十月的胖肚腩,喜不自胜道:“我们等了数百年,总算快熬成人了。”
“姑姑我,更是期待你们幻变成人啊。”桃夭感慨着。
顿了顿,又撒娇道:
“可是人家明日才及笄呢,你们这些老家伙都管叫我姑姑,那我岂不成了老掉牙的老妖精?”
“嘻嘻嘻……姑姑怎么会老,姑姑更不是妖精。”蝴蝶王笑嘻嘻的捋着它的白触须。
“姑姑只是对您的尊称嘛。”蜜蜂王也嗡嗡嗡的笑着捋须恭维。
树上的蝴蝶蜜蜂彩鸟兔子松鼠,也一个个叽叽喳喳道:
“姑姑永远不会老……永远是最最漂亮的……”
就连树下的那群苍狼,都嗷呜着附和:“姑姑最漂亮了……”
乃至那些花花草草都呼啦啦的叫她:“姑姑姑姑……”
桃花源所有的动物都是她的亲人,而她是所有花草动物口中的姑姑。
她有时候思疑,自己到底是何物种?
她不会真的是人们口中的桃妖吧?
动物们的恭维,桃夭心中明明受用不已,却带着谦虚的撒娇:
“瞧瞧你们一个个,嘴里都是带蜜糖的,就会哄我……”
“姑姑姑姑,我们不是恭维你呢……”
她的那些动物们,撒起娇来比她还煽情。
罢了罢了,好听的说话,人人爱听,放之四海皆准。
她这小桃妖也不例外。
“好吧好吧,爱你们,么么哒……”
小蝶双手往嘴上一亲,再给她的动物们飞去大大的香吻。
把那些动物一个个乐颠颠的欢呼起来。
第七章:大喜过望
桃夭再肃容道:“好了好了,废话不说了,咱们要去做正事喽。”
那些动物,一个个粘着姑姑,几乎要随姑姑倾巢而出。
树上的彩鸟,吱吱喳喳:“姑姑……我们也要去帮姑姑。”
就连地上的蚂蚁,也爬上树来跃跃欲试:“姑姑……我们虽小,也可以去帮忙的。”
“小黑,你们那么小,还不够别人踩一脚的呢。”桃夭欢笑着拍拍树干上的小蚂蚁,“还是老老实实在桃花源待着吧。”
“姑姑……小黑它们那么小,只会帮倒忙,您把我们带上吧。”几只白兔和灰兔也请缨出战。
桃夭对它们挥挥手:“小宝贝,别急别急,总会给你们立功的机会喔……”
老蝴蝶王想起什么,往那道旁指去,对桃夭叮嘱:
“对了姑姑,那大王子冷冰冰不可一世,还有后面那西门大将军,也是凶神恶煞,都是不好惹的主,您可得小心点。”
“未必。”空中忽然响起一把轻柔的声音。
老蜜蜂王却摇头晃脑道:“听说那公主自蓬莱归来,一路上积德行善,救助灾民,是名副其实的仁德公主,应该平易近人……”
方才那声音又嗤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腓腓,快现身,别卖关子。”桃夭看往发声处道。
桃夭话音落地,便见身前的树干上赫然多了只像狐狸却非狐狸的神兽。
被唤作腓腓的神兽身披毛绒绒的白色鬣毛,声音甜美,非常漂亮,看上去就让人爱不释手。
最奇特的,是它那双碧蓝的眼睛,能摄录影像,再播放出来观看。
腓腓能隐身,行踪不定,倏忽来倏忽隐,桃夭包括桃花源的动物都见怪不惯。
方才隐身说话的正是腓腓。
桃夭探身过去,伸手捋捋腓腓身上的长毛,笑道:
“腓腓一向摄录影像,观察入微,莫不是大富翁和老富翁看走眼了?”
腓腓见姑姑夸赞,也温柔的夸赞姑姑:“姑姑最聪明了。”
也就是说,腓腓说的对了。
蝴蝶王委屈的瘪着嘴:“不会呀,我这一路瞧得仔细,那大王子就是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铁疙瘩啊。”
老蜜蜂王也一脸无辜:“我怎么能看错呢,那公主真的很温柔咧,是腓腓看走眼了吧?”
“唉,你们俩,真是老眼昏花,朽木不可雕也。”腓腓摇头轻叹。
桃夭摆摆手,无所谓道:“罢了罢了,甭管他们是好人坏人,走吧,只要咱们有收获就行!”
桃夭正想离去,腓腓看着姑姑笑眯眯道:
“姑姑,你就不想知道,我这次去神山,见了璇玑阁主,可有好消息带回?”
桃夭闻言,又惊又喜的扶着腓腓,激动的问:“难道这次,有阿爹的好消息了?”
“我每三年代姑姑跑一趟,璇玑阁主就只回那句谶言:有缘自会来相见。”
顿了顿,腓腓看着一脸焦急的姑姑,方道:“这次,阁主给的谶言是——”
腓腓爪子一挥,桃夭的面前便显示一张像签文的谶言:
有缘为父女,
欢娱在何夕?
征战长路漫,
归家总有期。
及笄乃良时,
相聚解相思。
桃夭念着谶言,心潮澎湃,激动得热泪盈眶:“如此说来,明日及笄,阿爹就能征战归来了?”
“是的姑姑,阁主这谶语,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腓腓笑眯眯道。
“太好了!”桃夭大喜过望,激动的抱着腓腓狠狠的吻了几下:“但愿那阁主的谶术灵验。”
姑姑激动下,抱得腓腓几乎喘不了气,腓腓赶紧推开姑姑,顺了顺气,才带着推崇备至道:
“璇玑阁,通远古,晓未知,传言那神山上的璇玑仪,可是数万年前自九天坠落下来,测算古今未来预言的至宝。
姑姑可不知道,六界九天,四海八荒,三山五岳,天下多少人去求璇玑阁主谶语,那境况可是人山人海。
我每次都是在那排队潮中,足足等了数月,方能见到阁主,还是耍赖插队的呢。”
“辛苦腓腓了。”桃夭笑嘻嘻道,“若这阁主的谶语真准,阿爹明日及笄归来,姑姑定好好报答腓腓。”
“准不准的,我不敢打包票,明日方知。”腓腓有些玄乎道,“但从阁主十几年前一纸谶言,六界争相寻找玉蝶桃花,就知道人们笃信不疑。”
“……玉蝶桃花?”桃夭和老蝴蝶王老蜜蜂王都异口同声的看着腓腓。
“遥看碧影九重天,
剑雨刀霜碎华年。
若得玉蝶桃花宴,
俯首六界赛神仙。”
腓腓念完这首谶语,便摇头道:“你们足不出桃花源,对外界诸事,自然没我知晓。”
“那是自然,腓腓就是我们桃花源的百事通。”桃夭笑呵呵道,“好了,姑姑得了这谶语,心情大好,更有信心去办正事了。走嘞!”
腓腓再对桃夭叮嘱:“对了姑姑,那些诸侯给大王的贡品,轻易不能动,那可是灭族之罪。”
“呃?灭族之罪?”桃夭略为沉吟,笑道:“明白了,你们都是姑姑的族人,姑姑不会连累你们的。”
腓腓遂又隐身不见。
桃夭正欲与蜜蜂蝴蝶出发去桃花镇。
这时候,一只小凤凰抱着一只小红狐飞落树丫上。
小红狐屁股上一箭透身,而小凤凰翅膀也插了一箭。
两个都染了一身的血。
桃夭呀的惊叫一声,心疼得跳起来:
“哪个王八羔子,敢伤我家阿狸和小凤凰?!”
动物们也围了过来,遍布在树丫上。
小红狐奄奄一息,小凤凰也元气大伤。
小凤凰抬着伤翅,有气无力的指向刚刚进入桃花镇的一队人马,看着为首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心有余悸道:
“就是……那个大将军!”
桃夭抬眸匆匆往阿狸所指那一身金色铠甲锃亮的将军瞧去。
看将士们前呼后拥的架势,排场不比那王子与公主小,应该就是护送有缗国公主回来的什么大将军。
老蝴蝶王赶紧道:“那个就是西门豹大将军。”
“好了,疗伤要紧!”桃夭急道,“药!”
姑姑只叫一声药,十几只彩鸟便飞去花房给她叼药箱出来。
“姑姑,我能忍住……你快给阿狸疗伤吧。”小凤凰忍痛道。
小凤凰和阿狸同时受伤,小凤凰却让阿狸先治伤。
桃夭赞许的看一眼小凤凰,赶紧给阿狸拔箭。
阿狸已痛得小狐狸鼻子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屁股上的箭拔出之际,立刻惨叫一声。
“阿狸,忍着点哦……”
桃夭一边安慰,赶紧自药箱拿出药瓶,利索的给阿狸敷药包扎。
紧接着又帮小凤凰拔箭:“小凤凰,姑姑知道你坚强,痛就喊出来哦。”
小凤凰拔箭的时候,却忍痛坚强的一声不吭。
拔了箭,敷了药,阿狸又哼唧哼唧的叫痛。
“你们怎么惹上人家了?”桃夭一边给小凤凰上药,此刻方得空细问。
小红狐艰难的翘起头,远远看着那西门豹,眼里射出怨毒的寒芒。
“阿哥阿姐失踪多年,我想过去瞧瞧,看看他们是否在那些马车上。谁知道,还未过去,就被那王八蛋射了一箭!”
这一动怒,屁股的伤,又痛得她“嗷嗷”的叫起来。
“好了,快躺好。”桃夭赶紧让阿狸躺在粗大的树丫上。
随即,又心疼道:“也难为阿狸了,离开青丘多年,到处寻你阿哥阿姐,奈何他们至今下落不明。”
桃夭再心疼的擦擦小凤凰羽毛上的血:“得亏小凤凰去得及时,否则阿狸,还不知会不会成为那猎豹的盘中餐呢!”
小凤凰带着谦逊和余悸:
“我也是赶巧碰见,那凶神恶煞的将军,一把日月弓,箭法着实了得,我抱着阿狸飞得慢些,也躲不开他射来的箭呢。”
“敢伤我两位妹妹,那他可就难受了!”桃夭怒哼。
“姑姑,我不疼。”小凤凰安慰起姑姑来,“您别气伤了身。”
桃夭知道小凤凰是安慰自己,又心疼道:
“你俩本来即将修炼成人,却都在这紧要关口受伤,元气大伤,也不知这一拖,何时方能修幻变成人呢。”
老蜜蜂王也赶紧安慰姑姑:“姑姑放心,等一下我狠狠赏那混蛋红包,给姑姑解气!”
桃夭又看着阿狸问:“阿狸,你们狐族不是最擅长追踪么?怎么就嗅不到一点你阿哥阿姐的气息呢?”
“唉……”阿狸颓然的唉声叹气:“也许阿哥阿姐,早被人猎杀了,否则整个青丘出动了,怎么还是没有他们的踪影。”
桃夭利落的料理好它们的伤,遂对小凤凰和阿狸道:
“你们且好好休养,以后遇到那些恶人,得小心些,别去惹他们。”
阿狸愤愤不平,眸光射出怨恨:“有朝一日,我定要咬死那头豹!”
桃夭捋捋下颌的胡须,原本的天籁之音,陡然变得瓮声瓮气:
“得了……你们且等着,看老子去收拾他们!”
桃夭粗着嗓音,皓腕微抬,煞有介事的捋捋须,活脱脱就是个小老头。
小凤凰看着姑姑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笑,却又一脸担心,艰难的爬起来:
“姑姑,那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刀剑无眼,要不,我去接应您?”
“对啊,姑姑孤身一人,他们人多势众,且那王八蛋箭术厉害,连小凤凰都受伤了呢。”阿狸也紧张道。
桃夭拍拍它们,以示安慰:
“得嘞,你们都半死不活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养伤,姑姑还想尽快看见你们成人的模样呢。”
“但是姑姑,连我和阿狸都不慎受伤……”小凤凰还是有些担心。
“富贵险中求,难得那么多肥羊上门,姑姑会随机应变的。”桃夭宽慰它们。
小凤凰和阿狸受伤,着实令桃夭窝心。
但桃夭有了阿爹的好消息,便是天大的喜事,能消弭一切的坏心情。
想着明日就能见到阿爹,桃夭简直是合不拢嘴。
第八章:神魔赌约
这时候,云端上空,那若隐若现,噼噼啪啪五颜六色的电光闪烁,早已停了下来。
上空中那些神仙和妖魔窥看至此,一个个面面相觑:
肥羊?
感情,这桃花源真是劫道的土匪窝了?
而这只桃妖乃土匪头子?
花枝上摇曳的蝴蝶王和蜜蜂王道:
“小凤凰,有我们照应姑姑呢,没人能伤得了她……”
“对对对,谁敢伤害咱们姑姑,我老蜂王准保让他肥嘟嘟的富贵逼人来!”
一直守在桃花树下的梦貘,像狼那般“嗷呜”的叫一声,道:
“你们都放心,有我梦貘保护姑姑,看谁敢欺负她!”
桃夭招呼一声蝴蝶蜜蜂儿,纵身一跃,像美丽蝴蝶般飞身落树下梦貘肥厚的背上。
蝴蝶王和蜜蜂王也带着蝴蝶蜜蜂飞翔而来。
一行往桃花源外走去。
桃夭没时间再寻思方才云端上发生了什么,轻轻拍一下梦貘的脑壳吩咐:
“梦貘,你长得太奇葩太威猛了,等一会且躲起来,别太招摇,小心把老百姓的魂都吓没了。”
“知道了……梦貘尽量低调……”
梦貘微微昂头,笑眯眯的冲着姑姑龇牙咧嘴的笑。
蜜蜂王见梦貘的眼神,可看不过去了。
“死梦貘,瞧你这色眯眯的死相,真忍不住想亲你!”
蜜蜂王忍不住在梦貘脑壳上蛰了一下。
“嗷呜……”梦貘痛得嗷嗷叫,“死肥蜂,你和老蝴蝶才一脸死相,一天到晚的围着姑姑转呢!”
蝴蝶王一听,也扇着翅膀拍了下梦貘的脸:“你这厮被老蜜蜂蛰了,你寻它算账也就罢了,何苦扯上我!”
梦貘抬头看着姑姑,委屈的叫:“姑姑,那俩老东西欺负我……”
桃夭澄澈潋滟的眼波狠狠睨了它们一眼,遂对蝴蝶王与蜜蜂王低叱:
“大富翁,老富翁,你俩还真是老顽童!咱们还要办正经事呢,别捣乱!”
“是,姑姑……”
蝴蝶王与蜜蜂王乖乖离开,在桃夭头上飞翔。
“嗷呜……姑姑,我脑壳上疼死了……”梦貘一边走一边撒娇。
“好吧好吧,姑姑给你揉揉。”
桃夭见梦貘被蛰,伸手安抚的摸摸它的头,伸脸颊蹭蹭它。
嘴里又瓮声瓮气道:“小心小心,老子已经够丑了,别再把老子弄成丑八怪。”
梦貘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蜜蜂王见梦貘撒娇,又不乐意了,嗡嗡嗡的叫着:
“你个死梦貘,我不过是轻轻亲你一下罢了,你不仅告状还撒起娇来!”
“哼,谁不知道,被你亲一下,可是会丢半条命的!”梦貘委屈道。
老蝴蝶王也似乎忘了姑姑的训诫,对梦貘道:
“梦貘,你就别矫情了,小心老蜜蜂再赏你个大红包!”
本来憨憨的梦貘,似乎被激怒,瞬间呲牙裂齿,瓮声瓮气道: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再罗里吧嗦,小心我晚上把你们的记忆全吃掉!”
“吃掉我的记忆,我便记不起姑姑了?”老蝴蝶王吓得赶紧捂起嘴巴。
蜜蜂王也狠狠的看一眼梦貘:“好,死梦貘,算你狠!”
“嘿嘿嘿……你们总算知道我的厉害了?”梦貘得意洋洋。
桃夭板着脸对它们低斥:“好了,谁再胡闹,姑姑罚你们三日没得吃桃花酥……”
所有动物闻言,瞬间噤若寒蝉。
一匹巨型梦貘,驮着个满脸麻子,留着一撮山羊须的驼背小老儿,离开桃花源。
走过河畔上的月牙桥,往桃花镇走去。
那丑陋不堪的驼背小老头与蝴蝶蜜蜂异兽追随,这样的画面很梦幻,却很不协调。
云空里,不管是神仙或者妖魔,对那乔装打扮成丑老头的丫头都充满了好奇。
就连战神白无瑕都在暗暗猜想,这丫头到底要去干嘛,难不成真的是去劫道?
彼岸花已然不屑的感慨:“那丫头片子行踪诡秘,竟是个心术不正狡诈之人,不比咱们妖魔好半分!”
彼岸花身边的九头鸟也点头道:“方才那些蝴蝶蜜蜂就嚷嚷着,他们是去劫道。”
“未必。”白无瑕淡然从容道。
“未必?哈!那丫头片子已浩浩荡荡带人去劫道了,你还说未必?”彼岸花怒声道。
白无瑕身畔一个红袍少年不屑的看着彼岸花:“彼岸花,我师兄说未必,那就是未必!”
彼岸花不屑的看那少年一眼,似不把他当一回事,随即看着白无瑕愤世嫉俗的道:
“白无瑕,那些凡夫俗子,口口声声说有情有义,海枯石烂,天长地久,却三妻四妾!那些无知妇孺,却蠢笨如猪!心甘情愿受骗!人心险恶!背信弃义!下至凡人,上至神仙,皆是沽名钓誉,死不足惜!你还要维护那样的苍生?!”
“彼岸花,你刺破苍穹,遗祸苍生。不管凡夫俗子是否人心险恶,背信弃义,皆是人命一条。你罔顾人命,猎杀取心,罪孽深重,就不怕遭天谴吗?!”白无瑕大义凛然的谴责。
“遭天谴?哈哈哈……”彼岸花仰天狂笑,桀骜不驯,“本尊偏不怕天谴!有本事,贼老天再谴我一次!”
“冥顽不灵!”白无瑕顾不得再看下面的老头子,便想与彼岸花再战。
彼岸花已然负伤,自知斗不过白无瑕,便问道:“白无瑕,你果真就觉得那丫头不是去劫道?”
“本尊觉得,她们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白无瑕想着那双澄澈如圣泉的眼眸,还是笃定道。
彼岸花眸眼一转,随即提议:“白无瑕,你我战了数万年,却是难分胜负,今日咱们就来场文斗如何?”
“如何文斗?”白无瑕冷冷的问。
“她们扬言去劫道,鬼鬼祟祟。”彼岸花一脸笃定,“本尊断言,她阴险狡诈,定非好人。”
“本尊,却觉得她是好人。”白无瑕想着那双清纯如水的眼眸,还是淡然从容。
“好,咱们就来场赌局,若本尊赢了,你白无瑕就不得干涉本尊的所作所为,自然,更不能干预我魔界进攻九重天。”
那丫头到底是好人或坏人?
白无瑕见她虽然乔装打扮,丑陋不堪,但那双澄澈潋滟如圣泉的明媚却掩饰不住。
能拥有如此澄澈明亮眸子之人,心地也必纯良。
且她异兽随侍,蝴蝶蜜蜂追随,还能独守桃花源一方阆宛福地,定非泛泛之辈。
“若你输了,从今以后不准再猎杀情人心,更别妄图杀上九重天!”白无瑕冷冽的看着彼岸花。
彼岸花略为犹豫,最后咬咬牙:“成交!”
桃夭一行到了桃花镇官道,桃夭看看座下的庞然大物梦貘,飞身下来,让它先躲在草垛旁边,伺机而动,免得吓唬人。
离桃花源最近的官道上。
那个大王子带着一群侍卫,懊恼不已,脸色黑得能滴墨汁,拼命拉扯着他的马。
他们的马并非生病,却都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大王子的侍卫看看四周,战战兢兢道:
“殿下,早听说桃花镇恶灵出没,这里流传一句话,宁可跑死两匹马,不在桃花镇逗留。所以我们进桃花镇之前,就提醒殿下和公主,切莫停下来啊。”
“谁想停下来,是那些马撞邪,不肯跑了!”大王子气恼道。
第九章:笑里藏刀
随即对他的坐骑举鞭威胁:
“追风,你别恃宠而骄,再不起来,看小王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追风还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追风,你这不知死活的畜生!我叫你装死!再不起来!看我不一刀宰了你!”
……
又冷又狠的话,一句句自大王子口中恶狠狠喷出。
啧啧啧……难怪蝴蝶儿说他是铁疙瘩。
可那冷漠大王子举着马鞭,看似凶巴巴,本以为那追风死定了,未料那大王子,终究狠不下心抽打他的爱马。
更别说一刀杀了追风。
而那仁德公主看上去年方青春妙龄,面目姣好,生得凤娇水媚,漂亮可人。
她的几名侍女也软硬兼施的挥鞭驯马,可惜那些马儿无论如何拖拽,就是不起来。
“娉婷,这可怎么办?难道咱们的马儿都得病了,才起不了身?”
大王子无计可施,问他的公主妹妹。
原来公主的闺名叫娉婷。
“真妖娆,姒娉婷,千般风流画不成。”驼背小老头心里暗道。
没想到那色鬼大王,生的一双儿女,倒也端正。
“你看这些马儿一个个精神抖擞,哪里是生病,就是耍脾气罢了。”娉婷公主笑盈盈道。
桃夭心道:公主看上去一脸祥和,老蝴蝶没看走眼啊?
“可它们怎么都耍赖不走呢?”大王子一脸苦恼。
娉婷公主纤纤玉手,轻轻拍一下马儿的脸,嘴里唤道:
“胭脂,乖,起来……”
那匹胭脂不为所动。
公主的侍女沮丧道:“公主,奴婢已经软硬兼施,胭脂就是不肯起来。”
“还真是犯倔了呢。”公主看着那胭脂马嗔笑。
笑得娇媚,和蔼可亲。
只见公主又一脸怜惜的伸手拍拍马脸,叹息道:
“胭脂,你跟了我十年,也难为你了。既然你不愿意起来,就好好歇息吧。”
“公主不仅娇美,还果然心善,看来这回是腓腓看走眼了呢。”驼背小老头心里又赞道。
正在桃夭暗暗称赞,只见姒娉婷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寒芒熠熠的匕首。
方才还温婉柔媚的眼眸,陡然有寒芒掠过。
与方才温婉的她,截然相反。
玉手一扬,寒芒一闪,一刀插向胭脂脖子下方。
血,“刺啦”一下喷薄而出,有几滴血还溅在她的脸上。
那胭脂马儿痛得厉啸一声,猛然高高站立,却瞬间又痛得摔倒抽搐。
血,汩汩流下来。
侍女来不及惊愕公主杀马,也许见惯不怪?
见公主脸染血污,早吓得浑身颤抖,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拭。
公主再拿另一名侍女颤抖着手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匕首。
看着倒地的胭脂,娉婷公主冷厉道:“不听话的畜生,留着何用!”
她不是仁德公主吗,竟然动辄杀生!
那可是跟了她整整十年的爱马咧!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向他们走来的驼背小老头,见马儿因她而屠戮,心生愧疚。
看那马儿倒地抽搐,幸好没割断大动脉,只是受伤倒地,一时之间并未死去。
她皓腕轻扬,暗暗飞出几根细银针,迅速止住胭脂脖子上的血脉,不让其继续流血。
这些银针可是她让李俊叔叔帮忙购买,金贵着呢。
“姑姑,是我这老东西看走眼了啊!”空中的老蝴蝶王懊恼得几乎要哭了。
“老富翁,如今不是懊恼之时,赶紧去给胭脂疗伤吧!”
桃夭暗暗嘱咐老蝴蝶王赶紧叼疗伤的药粉过去,先行给受伤的马儿用药。
那几个侍女看着倒地的马儿,一个个面面相觑,早吓得脸色煞白。
姒娉婷手刃胭脂马,随即见飞来一只硕大的蝴蝶附着在胭脂的伤口上,似乎在吸取胭脂的血。
她忽然就有些心疼懊恼,又把气撒到侍女身上,看着几个侍女,冷然道:
“翡翠,玛瑙,明珠,珊瑚,你们几个不但对胭脂照顾不周,还杀了胭脂,该当何罪?”
四个侍女面面相觑,咬咬牙,知道不能幸免,却不得不互相抽打对方。
“奴婢该死,没好好照顾公主的胭脂……”
“是奴婢一不小心,误杀了胭脂……”
“奴婢该死,请公主降罪……”
“都是奴婢照料不当,胭脂才会不肯赶路……”
她们一边抽打对方,揽下杀胭脂的罪,一边认错,嘴角痛得泌血也不敢出言哀求。
小老头儿困惑的挠挠头:
难道那娉婷公主竟然会变脸?
笑得慈眉善目,却做着狠毒冷血的事。
还变态,自己杀了自己的爱马,还睁着眼睛冤枉给侍女?
公主不是积德行善的仁德公主么?怎么成了阴狠毒辣,刁蛮跋扈,笑里藏刀的公主了?
这娉婷公主,也委实太可怕了吧?
桃夭见她眨眼间就杀自己的爱马,嫁祸侍女,又听到侍女一下下掌掴对方,更加的内疚。
这些马儿,都是她的蜜蜂蝴蝶给马儿喂食了相思粉之故,才不肯走的。
小老头嘴里瓮声瓮气的大声吆喝:
“治马神医……不管病马伤马,甚至死马,都能起死回生……”
那冷漠王子和刁蛮公主还有那些侍卫骤然听到吆喝,遂往迎面而来的驼背小老头瞧过去。
公主见有人走来,低低问大王子:“王兄,此人可曾瞧见我杀马?”
大王子看着那驼背弯腰眼睛看地的老头,蹙眉往倒地的胭脂看去。
“应该没有!”大王子冷冷道,而后又低声责备娉婷:“娉婷,你也真是的,这好好的马,不走就算了,你又何必下此狠手!”
“好了!哥哥竟为一匹畜生责备娉婷吗?”姒娉婷低声道。
大王子有些懊恼,看着一匹匹倒地的马儿,也就不与姒娉婷争辩了。
公主向几个侍女瞥了一眼,轻轻挥挥手,瞬间恢复温婉可人的微笑。
她的侍女如释重负,停下掌掴,像逃过一劫般心有余悸,偷偷抚摸着红肿的脸,也不敢哭泣。
大王子身边的侍卫已然对驼背老头低叱:
“治马神医?死马都能生龙活虎?糟老头,不怕牛皮吹破天?”
“糟老头,就不怕说大话闪掉舌头?”
“就是……糟老头,想混饭吃,小心连说话的家伙都弄丢了!”
“看这糟老头,就想骗几个贝币吧?”
一众侍卫对驼背老头嗤笑。
“住口!”大王子冷冷的呵斥众人一句。
这时候有人能治马,简直就是天赐神医。
王子再对驼背老头道:“老头,过来治马!”
“十锭金铢。”驼背老头艰难的抬起脸,半眯着眼睛,口气大得能吞天。
说罢又被背上那高高的驼峰压得脑袋垂下来,脸朝地。
第十章:治马神医
“十锭金铢?”
那些侍卫侍女一个个眼睛都瞪大了怪叫。
大王子的贴身侍卫赶紧低声劝阻:“殿下,那糟老头怎么会治马,还十锭金铢,我看他就是个骗子。”
公主的侍女翡翠察言观色,也对老头子挥鞭,嘴里怒斥:
“死老头!你嫌命长了?也不瞧瞧我们是谁,竟敢在我们面前行骗?!”
那糟老头脸虽朝地,耳朵却厉害。
听到风中有鞭子抽来,在侍女的鞭子风声响起,便转身躲了过去。
“呵呵呵……老头子驼背眼睛看地,自然瞧不见你们是什么阿猫阿狗!”
驼背老头嘴里呵呵呵,话里却不无讽刺。
“死老头,你说什么?!”侍女珊瑚对他怒斥。
驼背老头摇头叹息:“不治拉倒,那汗血宝马再不治,便神仙难救,你们可别求我噢!”
驼背老头转身想离去。
“治!”公主见状,急急道。
驼背老头居然一开口就知道胭脂乃汗血宝马。
毕竟胭脂是她多年的坐骑,她方才一气之下杀之,如今看着胭脂一脸痛楚。
也不知是死是活,倒心疼起来。
再说没有胭脂,她如何回王都,也顾不得那驼背老头语言大不敬了。
但欺他眼睛看地,未必瞧见自己是谁。
旋即又低声对侍女吩咐:“若治不好,立刻让他见阎王!”
“好凶的姑娘呦!这样子,可如何嫁得出去!”
老头自言自语,往他们的马摸索过来。
“你敢诅咒本……”
公主脸上登时变得飞扬跋扈,锃的拔剑出来要杀那老头子,却被大王子摁住。
“娉婷,别急,先瞧瞧他是否有本事治马。”
大王子低声阻止姒娉婷。
姒娉婷看看一匹匹躺在地上的马,又紧闭一下眼睛咬牙忍住。
那驼背老头快步走到胭脂身边,老蝴蝶王赶紧飞走让道。
还好,有老蝴蝶王先行给胭脂上药止血,这伤口也收敛了许多。
老头收回方才飞射的银针,自身上摸出些药粉,重新给胭脂治伤,包扎。
如此即便这马儿重新起来赶路,也不成问题了。
再给胭脂喂了些桃花酥,在胭脂耳畔说了些悄悄话。
王子的侍卫,见主子们答应让那驼背老头治马,那驼背老头还装神弄鬼的治一匹快要死去的马。
一个个都急了,在旁边劝道:
“公主,这糟老头即便能治马,也只是几个贝币,便可以打发了。”
“对啊,殿下,十锭金铢,可以买几匹宝马了!”
“那驼背老头就是个骗子!殿下,公主,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休得啰嗦!”大王子又喝一句。
他们说话间的功夫,那几乎被公主杀死的胭脂,果真的能站起来了,还欢脱的嘶鸣几声。
大王子和姒娉婷又惊又喜,那些侍卫侍女也震惊的目瞪口呆。
“那糟老头,还真是瞎猫碰着死老鼠了。”公主的侍女玛瑙低声道。
“对,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另外一位公主的侍女明珠附和。
什么狗屎运。
这年头,权势只手遮天,即便给他治好马,能不能收钱还是未知数呢。
驼背老头再施施然的摸摸大王子的追风,也喂了些桃花酥到马嘴里,在马儿耳畔说了几句悄悄话。
再捎带着帮他们侍卫侍女的马摸摸,治治。
那些马儿便相继的,乖乖的起来了,还精神抖擞欢快的厉啸几声。
自然,老头子一边治马,一边向那些侍卫侍女身畔走了一圈。
大王子和公主身份尊贵,轻易不能靠近他们的身。
大王子的棺材脸,一脸惊喜。
他们的侍卫侍女,也震惊的窃窃私语。
“嘿……这驼背老头,还有两下!”
“还真是治马神医啊!”
公主虽然对驼背老头能治好胭脂,颇为满意,却还是想拔剑杀了驼背老头。
大王子大惊,赶紧摁着公主的手,拦住她低叱:
“娉婷,你这是要作甚?!”
“王兄,此人留不得,他方才怕是瞧见我杀马了。”姒娉婷低声道,眯缝着眼瞧那驼背老头。
驼背老头的头依然被高高的驼峰压得脸几乎贴地,一张脸几乎看不清楚。
“娉婷,马既治好,别生事了。”大王子劝阻娉婷公主。
姒娉婷这才还剑入鞘。
却仍然趾高气扬的对糟老头冷哼:“糟老头,算你有两下子,否则,此刻你已人头落地……”
“啪!!!啪!!!”
公主话音未落尽,脸上就被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狠狠抽打了两下。
“谁!谁打本公主?!”
娉婷公主大惊失色,以为是前面那糟老头。
怒目去看时,瞎眼老头脸仍然看地,他面前还阻隔着胭脂马呢。
娉婷公主和侍女的头上,有蝴蝶飞过,向娉婷公主撒粉末。
那些对老头子出言不敬的侍女和侍卫,都被蝴蝶撒了粉末。
大王子也觉得奇怪:“娉婷,真有人打你?”
娉婷公主摸着火辣辣的脸,恼怒道:“自然是真的!”
而此刻她身上开始发痒,脸上也逐渐变黑。
“公主,您的脸……”
翡翠看着娉婷公主的脸,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娉婷,你的脸,似乎中毒了。”大王子也大惊失色。
“这地方,真的那么邪门?”娉婷公主也战战兢兢的抚摸着自己的脸。
“好痒啊……”
侍女侍卫也拼命的挠起痒来。
“此地不宜久留!”大王子对大家道,“都上马!”
公主和侍女侍卫上马。
人家是王子公主,你即便给他治好马,人家不仅不信守承诺想一走了之,还想杀了你呢!
正当驼背老儿以为他们会一走了之,没信心收钱之际,那大王子却走近老头身畔。
顿时嗅到香气四溢的桃花香。
本来老头子走向他们,便有阵阵桃花香,只是大王子专注于他们的马而未留意罢了。
大王子微微蹙眉,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驼背老头。
老头子终于抬起头,半眯着眼,一脸麻子,留着山羊胡子,丑陋不堪。
大王子对糟老头一直没半分不敬,他也没被蝴蝶撒粉。
老头子顺其自然,也不指望那大王子真的会给钱。
一不留神,大王子拿起她的手,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她的手里。
大王子的侍卫心疼道:
“殿下,您怎能给那么多钱,那可是整整一袋金铢啊!”
“什么?王兄,你竟然给了他一整袋金铢,你是不是疯了?!”
公主尽管脸上又痛又痒,闻言也一脸心疼的看向驼背老头。
“娉婷,你脸上中毒,得赶紧回去医治,一袋金铢,与你的容颜,孰轻孰重?”大王子翻身上马。
又对气哼哼的娉婷道:“你不是还要赶回王都,筹备……”
“哼!便宜他了!”
公主打断大王子的话,马鞭一挥,双腿一夹马腹,率先飞驰而去。
那匹胭脂,竟似从未受伤那般,矫健的奔跑起来。
冷面大王子刚出桃花镇,却又猛然勒起马停下来:“吁……”
公主和他那些侍卫见大王子反常,也停下来。
“王兄,怎么了?”娉婷公主问。
大王子是猛然间想到,那驼背老头一身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还有给他钱袋时,那春葱似的纤纤玉手。
虽然入手冰凉,但那怎会是老头子的手?
分明就是女儿家的纤纤玉手!
那驼背老头,能把快要死的马立刻治好,绝非普通人。
她触手冰冷,难道是鬼魅?
打娉婷的,难道真的是她?
但娉婷与她,相隔着一段距离啊!
大王子看看公主开始发黑的脸,冷冷道:“没事,走吧!”
一行人马继续飞赶回王都。
第十一章:惩戒公主
桃花镇的驼背老头,一听说是整袋金铢,又惊又喜,颤抖着打开钱袋,金光灿灿。
真的是金铢?
他拿了一锭出来,放牙齿上咬咬。
“果然是金铢啊……”
扮作老头子的桃夭乐开花,心里暗道:
还是腓腓常常摄录影像,与人接触多,看事看人准确,老富翁和老富翁都看走眼喽。
驼背老头自地上捡起竹竿,挂了个布幡,上写铁口神算,一眨眼,成了个驼背瞎眼的算命老头子。
公主与王子的队伍后面,相隔不远处,也停着两驾奢华马车。
车上是有缗国送给夏王的两位公主。
负责接送她们的大将军西门豹去打尖,留她们在道旁休憩。
侍女撩起马车上的帘幔,让两位公主观赏道旁景色和热闹。
见大王子赏了治马老头子一袋金铢,皆好奇的看过来。
两位公主见大王子真的给了那驼背老头一袋金铢。
侍女看着拿着竹竿布幡,反着瞎眼拿竹竿敲着地面的驼背老头,低声对公主道:
“没想到那驼背老头,不仅能治马,还是个瞎眼铁口神算。”
“嗤!”另外一名侍女嗤笑一声:“什么铁口神算,就是个瞎眼江湖骗子!”
两位公主相视一笑,其中一位公主道:“不管她是什么江湖骗子,只要是瞎子就好。”
遂向侍女打了眼色。
两名侍女默默点头,露出狡黠的笑,朝瞎眼驼背老头走去。
“铁口神算,不灵不收钱。”瞎眼铁口神算吆喝着。
两位侍女到了瞎眼老头身畔,一侍女出其不意,劈手就夺了瞎眼老头的钱袋。
两人一看,钱袋里面果然是金铢,皆露出得意之笑。
其中一个嘴里怒斥:“你这不知死活的瞎老头,竟敢偷我们公主的金铢?!”
另一个也气势汹汹:“快滚,否则活活打死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姑奶奶还正想料理你们,你们竟先找上门讨死?
这俩丫头明明长着眼睛,怎敢到你老祖宗面前耍这一招!
瞎眼老头暗暗叹息。
“冤枉啊,这是老头我治马的赏钱,怎会是你们公主的呢?”
瞎眼老头一边委屈的道,一边拿竹竿拦住那两个侍女。
其中一侍女把钱袋放进袖内藏好,另一侍女拔剑出来,作势要杀了瞎眼老头,嘴里还威胁着:
“一派胡言!你这明明举的是铁口神算!瞎眼老头怎么会治马!”
“快滚!再不滚,信不信本姑娘一剑杀了你!”另外那个也凶巴巴的恐吓。
“姑娘呀,年纪轻轻就如此狠毒,小心不得善终啊。”瞎眼老头摇头叹息。
“臭瞎子,敢诅咒你姑奶奶!”
侍女大怒,举剑就刺向瞎眼老头。
瞎眼老头轻轻一转身,就躲了过去。
便在此时,两侍女分别被什么“噼噼啪啪”的抽了几个耳光。
而她们的上空,早有蝴蝶儿蜜蜂儿向这群人身上洒着粉末。
蜜蜂儿嗡嗡嗡的蛰咬她们。
侍女一边驱赶蜜蜂,以为方才抽打她们的是瞎眼老头,一边恼羞成怒:
“瞎老头,你敢打本姑娘?!”
“冤枉,冤枉啊!老头我什么都瞧不见,又如何动手打人啊?”
瞎眼老头一副无辜的喊道,双手拄着竹竿,看上去确实没有机会出手打人。
俩侍女不由份说就想举剑杀了老头,却忽然觉得全身又痛又痒起来。
“该死的蜜蜂!哎呦……疼死我了……”
“哎呦……又疼又痒……哪来的蜜蜂……”
瞎眼老头又“咚咚咚”的敲着竹竿,来到两位公主的车驾。
站在两架马车之间。
早有蝴蝶儿蜜蜂儿飞进她们的马车内。
洒起粉末,蛰咬她们。
两驾奢华马车上的帘幔早就撩起,车内是姿容出众,珠翠满头,衣饰华美的公主。
“公主小心,这蜜蜂蛰人呢!”她们的侍女正给主子们驱赶蜜蜂。
“哎呦……琬姐姐,我的脸,被蜜蜂蛰了……该死的蜜蜂!”
“琰妹妹,我的脸,也被蜜蜂蛰咬……疼死我了……”
小老儿看着她们的狼狈相,想笑,却强忍住。
“几位贵人,你们评评理啊,快让她们把金铢还给小老儿,那可是我治马得来的啊……”
两位如花似玉的公主被蜜蜂蛰咬得难受,一边挥袖驱赶,一边怒斥。
“死老头,你明明是个铁口神算,一个瞎子,却怎么还会治马了?!”
“快滚!那分明就是我们的金铢,本公主没治你偷窃之罪,剁了你双爪子,你还敢啰嗦?!”
“冤枉啊,小老儿眼睛虽瞎,却还有心眼,不仅会算命,还会治马呀。”瞎眼老头叫屈。
“心眼?”一位公主怒斥,“你的心眼,就是行骗!”
奢华马车里闭月羞花的公主更加盛气凌人:
“琬姐姐,这人偷了我们的金铢,别跟他废话,直接杀死得了!来人……啊……”
那公主话音刚落,就被一只蜜蜂飞进嘴里,蜜蜂锋利的毒针扎下她的舌头。
“啊!……”
她的舌头被穿透血都留出来了,吓得尖声大叫。
蜜蜂蛰了她再飞出来。
“琰妹妹,你怎么了?”另一个见那琰公主叫得凄惨,急急的问道。
“我的舌头……天啊……被蜜蜂……蛰得肿起来了……”
那凶狠的琰公主说话舌头都大,一脸的气急败坏。
紧接着她又被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噼噼啪啪”的狠狠抽了几个耳光。
“你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竟敢打……”
那美丽公主捂着火辣辣的脸,恼羞成怒的看着瞎眼老头,却是连说话都不利索。
那被称为琬姐姐的公主,刚刚问完,自己的脸上也不知被什么狠狠的抽打了几下。
黏黏糊糊,恶心死了。
而那驼背瞎眼老头,正双手拄着竹竿,一副无辜可怜的低头掩脸哭泣。
其实是在偷笑。
“谁?”
“是谁动手打本公主?”
两位公主像见鬼一般。
马车旁那些侍女,想拔剑去杀老头,却发觉自己的身子,都又疼又痒,难受的拼命挠起来。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恶人,老子自认倒霉就是。”瞎眼驼背老头喃喃自语。
在车驾旁转了一圈,见贵人们人多势众,也被蜜蜂伤得差不多了,只得自认倒霉的退出去。
“死老头子,算你识相!”那位琰公主得理不饶人,“否则,你今日就没命了!”
老头子一听,停住步伐,愤愤的诅咒:
“堂堂公主,花容月貌,却黑心烂肝,有钱有势,还抢瞎眼老头的金铢!
本老儿手上可是拿着铁口神算,老儿我奉劝你们一句,别以为此番去王宫,就有锦绣前程,说不定天妒红颜,王宫就是你们的香冢!”
琬公主一听,勃然大怒!
那老头不仅嚷嚷着她们身为公主抢他的金铢,还诅咒她们?
若堂堂公主抢瞎眼老头的金铢这事传出去,那还了得,拼着身上又痛又痒,对那些侍女喝道:
“把那老头杀了!”
公主一声令下,侍女就算痒死,也得拔剑来杀人。
此时,梦貘却带着狼群,瞬间将那些侍女包围。
侍女们看着呲牙裂齿的狼群,吓得一溜烟的转身回来,全部跑上马车躲避。
梦貘还带着狼群去撞她们的马车,随时随地要扑上去撕咬。
她们尖叫着,等她们颤抖完,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瞅,哪里还有瞎眼老头。
只有狼群仍在附近对她们虎视眈眈。
第十二章:卿本佳人
桃花镇,热闹非凡,好戏连场。
扮作驼背老头的桃夭与蝴蝶蜜蜂料理了那两个可恶的公主,一闪身躲进几个草垛里。
草垛附近有几个乞丐把守。
瞎眼老头再走出来便是个蓬头垢面,满脸麻子兼络腮胡子的糟老头。
这时候,又一拨王孙公子,酒足饭饱后欲赶路。
他们马车上的贡品,俱有佩刀侍卫把守。
桃夭想到腓腓嘱咐贡品轻易不能动,否则会有灭族之祸。
不能动贡品,可以动他们的人啊。
诸侯王刚要上马车,他们的马,却撞倒一位蓬头垢面的糟老头。
“咔嚓!”一声脆响,糟老头的腿分明断了,血流下他的腿,血淋淋的甚是瘆人。
糟老头“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王孙公子的侍卫不由分说,便向糟老头挥鞭,嘴里呵斥:
“糟老头,滚一边去!否则鞭死你!”
糟老头痛得在地上打滚,还要躲鞭子,嘴里可怜巴巴的哭道:
“大爷,你们没看到小老头腿都撞断了,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
侍卫倒是有些犹豫了,可那群王孙公子,却一个个不可一世的叫嚣:
“穷山恶水出刁民,小小贱民,死不足惜!”
“这年头,就是贱民太多了!把这些贱民都杀了,就没人挡道了。”
这些人也欺人太甚,不修理他们,可不知道桃妖的厉害咧!
“哎呦……你们这些天杀的,纵马伤我,还要杀人?!”
糟老头痛得惨叫哀嚎,在地上爬起,拖着血淋淋的腿去蹭那些王孙公子。
“哎……你个贱奴!谁让你走路不带眼,自个撞到大爷的马,死不了是你命大!还不快滚!”
其中一个王孙公子嚣张的喝道。
撞了人,不赔钱,不道歉,还那么蛮横!
糟老头可不干了,一边蹭他们,一边悲恸的破口大骂:
“你个王八羔子!老子老眼昏花!你这王八蛋也瞎眼了吗?”
“死老头子,竟然敢辱骂你大爷,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孙公子恼羞成怒,手上的剑眼看就要出鞘。
“赔钱!撞断老子的腿不赔钱,还打人,还有没有王法?!”糟老头又往王孙公子身上蹭。
“赔钱?糟老头,死不了是你命大,还想赔钱?快滚,否则让你连命都丢在这!”
王孙公子喝道,举剑欲刺杀老头。
王孙公子头上,蝴蝶早向他们撒药粉,蜜蜂也向他们蛰咬。
王孙公子举起的剑,不得不转移目标去驱赶蜜蜂。
“哪来的那么多蜜蜂,敢蛰你大爷!”
“哎呦,你们都是死人啊,赶紧帮爷赶蜜蜂啊!”
“爷身上多一个胞,就要在你们身上戳一个窟窿!”
王孙公子对侍卫喝道,那些侍卫顾不得自己也被蜜蜂蛰,赶紧来保护主子。
他们驱赶蜜蜂,也无暇理会糟老头了。
糟老头蹭了他们一会,见他们人多势众,拖着断腿,可怜巴巴的走了。
蓬头垢面的糟老头离开那些人,走进一条小巷子。
里面等着好几个小乞丐,见糟老头过来,有些留在前后把风,有个约莫十四五岁的邋遢少年,赶紧迎向糟老头。
“阿妖姐!”邋遢少年一脸欢喜的低声叫。
“小四。”糟老头子对小少年嘘了一下,示意他别乱叫。
那小乞丐一见糟老头腿上流血,吓了一跳,赶紧扶着他:
“阿妖姐,您受伤了?”
“这些鸡血是你方才给我的,不认得了?”糟老头笑道,站直身子,再轻轻跳一跳。
又拍拍小乞丐的肩膀安慰:“放心,你阿妖姐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小乞丐见他无恙,才拍拍胸口:“吓死小四了。”
桃夭身穿宽松的黑袍,此刻身上已是鼓鼓涨涨。
“小四,来。”
她把身上的东西全部扒拉下来,一股脑递给那小乞丐。
低声叮嘱:“快点藏好,千万别让人瞧见了。”
“知道了,阿妖姐,您也千万小心。”
小四招手,让另外几个小乞丐也过来,他们接过东西。
小四又递给桃夭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裹,而后出去把风。
桃夭迅速撕下脸上的胡子,自那包裹里拿出衣服帽子换上,又在脸上摆弄一下,瞬间变成个满脸麻子,歪瓜裂枣的少年。
随后迅速离开巷子,重新走向鲜衣怒马的人群。
云端上空,白无瑕与彼岸花他们一直窥视至此,彼岸花以为赢了白无瑕,喜不自胜。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坏丫头,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彼岸花妖魅的声音狂笑:
白无瑕那把冷冽却好听之极的声音,淡淡响起:
“彼岸花,胜负未分,别高兴太早。”
彼岸花原本婉柔的声音陡然变得刚毅:
“胜负未分?白无瑕,本尊就说那丫头乔装打扮,心术不正,绝非好人。咱们那么多人,那么多眼睛,可都瞧得清清楚楚,那丫头坑蒙拐骗,把人家身上捋得是一干二净!白无瑕,你大势已去!还胜负未分?!”
白无瑕依然淡淡道:“戏还在上演,自然胜负未分。”
彼岸花的声音又变得雄壮而愤怒:
“即便戏仍在上演,但那些马分明是那丫头搞的鬼,她骗了王子一大袋金铢,修理两位公主,她随便在人们身边游走,肩膀里的东西就偷了那些人的随身财物。
又扮作糟老头,佯装被马撞断腿,她肩膀里的畜生又趁机把那些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吸走。
就这眨眼功夫,骗了三拨人马,瞧瞧,她还把得来的赃物给了接应之人,这分明就是坑蒙拐骗,绝顶狡猾的坏丫头!”
随即,彼岸花又转怒为笑:“但本尊喜欢!哈哈哈……偏就喜欢那狡猾的坏丫头!”
白无瑕身后,一个罡气严苛仙人,也恼恨得跺脚:
“此女当真可恨,其心邪,其形恶,非善类,当诛之!”
妖魔群里,有个九颗头像向日葵的怪物睥睨一眼那仙人,对白无瑕嘲讽:
“哼,白无瑕,连迂腐愚忠的金乌,如今都会分善恶了,你还执迷不悟?”
方才那罡直仙人狠狠的瞪一眼那九头妖王鬼车。
而那仙人群里,一个紫裳的漂亮上仙低低恼道:
“那臭丫头乔装打扮,行径卑劣,谎话张嘴就来,还真是狡黠奸诈之人,无瑕真不该接这个赌局。”
第十三章:胆大包天
女上仙旁边有个憨厚沉稳的上仙,低低劝道:
“霓裳,稍安勿躁,神尊既已接赌局,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重楼,就你老好人!”霓裳冷哼一声。
白无瑕身旁有位红袍俊美的年轻上仙,却笑嘻嘻道:“我瞧那丫头有趣得很,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坏人。”
白无瑕对那年轻上仙投去嘉许的一眼:“你也懂得用心眼看事物了。”
“那是自然,凤宸跟在玉兄长身边,耳濡目染,岂能给神尊您丢脸。”凤宸看着白无瑕,看似一脸落拓不羁的嬉笑,却不无敬畏。
白无瑕随即淡然从容的对彼岸花等人道:
“乍眼看去,那丫头确非善类,但她毕竟心有恻隐,在公主杀马之际,赶紧飞针止血救马,说明她本性不坏,那些金铢算是她赚来的。”
“对。”凤宸也带着惺惺相惜的点头道:“那俩公主损失钱财,被蜜蜂蛰咬,也是她们堂堂公主,却觊觎一个瞎眼老头的钱财,咎由自取!”
重楼也接着凤宸的话颔首:“那些王孙公子,不管那糟老头是否故意被马撞伤,也不该不管不顾,还要打要杀,竟无半点恻隐之心,财物受损,也怪他们太嚣张跋扈了。”
凤宸则开心的过去拍拍重楼的肩膀,笑意更浓:“二师兄这回,与我和神尊,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轻浮。”白无瑕对凤宸低叱一句。
凤宸赶紧敛去嬉笑,表情肃穆起来。
霓裳狠狠的睨了重楼和凤宸一眼,“你们都被那丫头蒙蔽,好坏不分!”
金乌也不看好那丫头,苦恼的摇头:“我看这赌局,悬!”
白无瑕冷冽的瞥一眼金乌和霓裳,再对彼岸花道:
“那丫头把得来的钱财都给了那些乞丐,并未据为己有,如今就判断她心术不正,为时过早。”
彼岸花怒声道:“那是他们还未分赃,还在继续行骗!”
“那就等尘埃落定,再盖棺定论。”白无瑕依然从容不迫。
彼岸花仿佛被噎住,半晌才又狠狠道:
“好!白无瑕,本尊就让你心服口服!我就不相信那坏丫头,还能做什么好事!”
“彼岸花,本仙看来,你可是输定喽!”凤宸笃定的笑道。
彼岸花一副大人看小孩的看着俊美的凤宸,掩嘴妩媚的笑道:
“小医仙,等一下你神尊义兄输了,你可不要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呢!”凤宸气哼哼的双手叉腰。
他虽是个少年郎,却不至于是小孩子哭鼻子!
九头鸟鬼车却不知何时,不声不响的来到凤宸身旁,盯着他左看右看。
白无瑕见鬼车靠近凤宸,一挥袖将九头鸟拂开,声音冷若冰霜:
“鬼车,你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神尊,你对你这个义弟,还是挺维护的嘛。”九头鸟还是好奇的看着小凤宸。
“话不投机。”白无瑕不客气的道:“滚远些!”
“神尊师弟,再怎么说,我曾经还是你的大师兄吧,怎地如此不近人情。”九头鸟舔着脸不走。
那一脸罡气暴脾气的金乌,见九头鸟赖在凤宸身边不走,已像铁塔般挡在九头鸟面前,嘴里不屑的斥责:
“九头鸟,你早被师尊剔了仙骨,逐出仙界!你这仙界弃徒,还有脸冒认是师尊之徒?!”
九头鸟旧事重提,想到自己被师尊剔除仙骨,又气血上涌,气哼哼道:
“那老家伙已然身归混沌,你们还想欺负本王吗?”
白无瑕一挥袖,就将九头鸟打飞,还打得嘴角泌血:“鬼车,再敢对父神有半句不敬,定不宽宥!”
九头鸟被打得气血翻腾,却还是不死心的想去看那小凤宸:“白无瑕,我就是想看看这小凤宸,难道还触犯你们仙规不成?”
白无瑕还没等开口,彼岸花已不耐烦的怒声道:
“九头鸟,你再敢妨碍本尊看戏,小心我将你九个头拧下来!”
九头鸟这才消停,却还是一直悄悄窥视着少年凤宸。
桃花镇上,酒馆那群军爷酒足饭饱出门,往他们的马匹队伍走回去。
军爷们去吃饭,那几位公主女眷留在马车上等候,只让将士给她们稍了些包点。
那一脸麻子的少年离开巷子走出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见军爷们吃饱喝足出来,随即晃晃悠悠的向他们走去。
那位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意气风发,长得倒是威武,却一脸张狂,走路也是眼睛朝天,像横行无忌的螃蟹。
麻子少年看似左顾右盼,漫不经心,竟像蝴蝶般,穿梭进侍卫群中,一不小心就狠狠撞向那大将军。
大将军抖一抖铠甲,好像方才那脏兮兮的麻子少年一碰,就把他铠甲弄脏了。
不对!这小子分明是有心撞他!
“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冲撞本将军?!”
大将军怒斥一声,抬腿就一脚往麻子少年踹去。
麻子少年轻盈的一飘,躲开他的脚,还胆大包天,顿悟的看着那大将军,呸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指着那大将军破口就骂:
“哦?就是你这不长眼的王八蛋了,小爷我寻的就是你!”
“臭要饭的,你说什么呢?!”大将军气得两眼瞪直。
麻子少年指着大将军厉声骂:
“你个仗势欺人的狗屁将军,射伤我家两位妹妹,还欺负我瞎眼阿爹,你说,你是不是王八蛋!”
大将军气得七窍生烟,脸红脖子粗,“锃”的拔剑:
“反了!反了!一个臭要饭的,敢对本将军吆五喝六,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身旁的侍卫也一个个拔剑助威:“你个臭要饭的,到底是何人,竟敢在西门大将军面前撒野!”
“你祖宗!”麻子少年对那些侍卫喝道,“你们这些为虎作伥之徒,不长眼睛,后果就会没有眼睛!”
蝴蝶开始在侍卫们头上撒粉末,脖子脸面眼睛都沾了粉末。
“猖狂!”西门豹怒吼一声。
“猖狂?”麻子少年又毫不畏惧的指着大将军骂:“你个王八蛋,射伤我妹妹,又让公主欺负我阿爹,今日我就要代他们讨回公道!”
西门豹气得几乎吐血,指着麻子少年,又喝道:
“谁射伤你妹妹,哪个公主欺负你阿爹了?!”
麻子少年一边在那些侍卫身畔转悠,一边指着大将军道:
“就是你!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我两个妹妹还在家里躺着呢!”
麻子少年旋即又指着附近公主的车驾:
“还有那俩贪心公主,指使侍女去抢我阿爹的金铢!”
“一派胡言,来人!将他打死!”大将军怒吼。
侍卫一个个仗剑围过来,对麻子少年喝道:
“臭小子,敢冒犯大将军,你死定了!”
“看你还能往哪跑!”
“你们才死定了!”麻子少年不怕死的对他们喝道:“小爷我说过要跑吗?!”
那些亲卫随即如狼似虎的扑过来,对麻子少年挥剑。
麻子少年赤手空拳,却像蝴蝶般,在侍卫群里穿梭,每每侍卫的剑眼看要刺中少年,却被他堪堪躲过。
侍卫们恼道:“没瞧出来,这臭要饭的,身手还挺灵敏的!”
蝴蝶早开始对侍卫们撒粉,蜜蜂也开始蛰他们。
侍卫既要驱赶蜜蜂,又要对付麻子少年,身子又痒,不得不扔剑去挠痒。
而那少年看似没有功法,却轻盈得令人触摸不到,逮到机会便对他们戳眼,锁吼,踢裤裆。
用的虽是下三滥之技,那些侍卫一时之间竟拿他没奈何。
反而一个个脸上,皆被什么东西狠狠打在脸上,脸上瞬间火烧火燎的痛起来。
脖子眼睛皆开始痒起来,特别那眼睛,痒得恨不得把那眼珠子抠出来。
而侍卫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便在少年轻盈的穿梭间,都落进少年怀里。
第十四章:戏耍将军
不远处的一群乞丐,还有躲在草垛的梦貘见姑姑似乎要吃亏,想带着狼群出来帮忙。
被桃夭暗暗挥手阻止。
路上一素衣书生,背着书篓,手里拿着书卷,一边走路,还一边孜孜不倦的看书。
猛见那么多军爷群殴一弱小少年,书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没有刀,却拿手上的书代替,直指侍卫,一声怒斥:
“住手!”
侍卫见书生敢多管闲事,大声怒斥:“小白脸,你也想找死?!”
麻子少年抬眸匆匆一瞥,书生倒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自己脱身倒容易,这书生手上拿的不是刀而是书,身上也没兵器,那岂不成了自己的负累。
麻子少年不由得苦起脸:真是多事!
便见那书生把手上的书扔回书篓,随即拎起身上的书篓,就向那些侍卫砸去。
看似文质彬彬的书生,竟也敢赤手空拳与那些健壮的侍卫对打。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西门大将军气得简直头顶冒烟,“来人!打死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
大将军嘴里喊叫,却有蜜蜂瞬间飞进他嘴边蛰咬,他惨叫一声:“哎呦!”
便在此时,“咔嚓!”一声脆响,清楚的听到麻子少年的手臂好像骨折了。
血一下子自他手臂上流下来,殷红的血滴落地上。
这时候空中的蝴蝶蜜蜂越来越多,蝴蝶对将军们撒药粉,蜜蜂开始蛰咬他们。
那些人一时间,也顾不得去打那书生和麻子少年了。
麻子少年爬起来,捧着血淋淋的断臂,几乎骂到大将军的脸:
“大将军动辄杀人,草菅人命,就没有王法吗?!”
“嘿!一个臭要饭的蝼蚁,不仅猖狂!还敢跟本将军说王法?!”
大将军气得正想举手一掌拍死面前的麻子少年。
“啪!啪!”
大将军的手还未落下,脸上陡然被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狠狠抽打了两下。
火烧火燎的疼!
抽他脸的,显然不是手。
对,湿濡粘滑,绝对不是手。
而那麻子少年此刻正捧着血淋淋的断臂,痛得半弯着腰,在哎呦哎呦的哀嚎。
看样子,不可能是那小子打他啊?
而那书生正在赤手空拳在侍卫手底下险象环生呢。
西门将军一时间像见鬼一般。
但他面前,除了那小子,并无他人!
“不要命的东西,敢打本将军?!”大将军气得脸都绿了,怒瞪着麻子少年,“锃”的拔剑出来。
“喂!你讲不讲道理,我手都被你们打折了,哪里有手去揍你?!”
那麻子少年依然是一只手捧着断臂,一脸痛苦,手上还血迹斑斑。
大将军看他也是一直捧着断臂,着实没手打他。
可终究只有他站在自己面前,不是他还有谁?
“本将军面前只有你一人,不是你还有谁?!”大将军怒吼一声,就想举剑斩来,“我宰了你!”
那书生武功不高,却灵敏得像条小泥鳅,已摆脱那些侍卫,见麻子少年受伤,大将军还想杀他,赶紧跑过来双手一张,挡在麻子少年面前。
“大将军要杀,就杀小生吧!”书生视死如归,紧紧护在麻子少年面前。
“好,你想死,本将军先斩了你!”大将军怒吼。
麻子少年溜出来,脱离书生的保护,在一旁对大将军讥讽道:
“我呸!大将军的剑,不是上阵杀敌,而是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大将军的箭,只会猎射无辜……什么狗屁大将军,还不如一个猎户好心肠!”
“你们不过是蝼蚁罢了,本将军想几时踩死你,就几时踩死你!”西门豹狂笑。
麻子少年也带着鄙夷的笑:“狗屁将军,小爷并非不想打你,而是不屑脏了自己的手,我要你自己抽你自己!”
“啊!!!”
大将军狂吼一声,气得几乎吐血,对麻子少年怒吼:
“你这狂妄的臭小子,本将军第一个就要宰了你!”
“哈哈哈……来啊……”麻子少年笑嘻嘻的在大将军身畔游走。
一群早就盘旋在大将军头上的蜜蜂,迅速蛰往他的脸和他的手,他的脸瞬间成了马蜂窝。
“啊!!!”
大将军痛得狂叫,手上的剑也落地,只疯狂的拍打脸上的蜜蜂。
“哈哈哈……小爷让你自己抽自己,你果然是很听话嘛!乖!真乖!”
麻子少年见大将军自己狠狠抽打自己的脸,终于解气的哈哈大笑了。
那些侍卫拔剑想来救,蜜蜂也围过去,蛰那些侍卫。
大将军一边驱赶蜜蜂,一边拍打自己,他的脸上早被蛰得又红又肿又黑。
简直五颜六色,像个大猪头。
麻子少年终于满意,解气了。
西门豹见那麻子少年得意洋洋的大笑,他气得大吼一声,对侍卫暴怒的喝道:
“来人!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都斩了!”
那些侍卫顾不得被蜜蜂蛰咬,正想挥剑斩杀书生和少年。
躲在草垛的梦貘见姑姑危险,正想带狼群扑出来。
“刀下留人!”斜插里又一个弱冠少年跑出来,嘴里喝道。
“锃!锃!锃!”
弱冠少年带着一群侍卫似从天而降,挥剑挡开那些侍卫的剑。
“哪来的小子,竟敢阻拦本将军?!”西门豹对那弱冠少年喝道。
弱冠少年装束贵胄,一看就是身娇肉贵长大的王孙公子,长得虽不如那书生玉树临风,却也有几分器宇轩昂。
他身旁相貌清隽的文士赶紧对西门豹打躬作揖:
“西门大将军,我们来自商丘殷王府,奉命觐见大王,这位便是我们的小世子。”
那弱冠少年也对西门豹拱手道:“殷汤见过西门大将军。”
“殷汤?”西门豹打量一眼殷汤一行,还是恼羞成怒:“世子又如何,你竟敢为这两个不知死活的求情?”
西门豹嘴里正骂着,“噗!”的一声,一只巨型蜜蜂往他两片嘴唇狠狠一蛰,随即呼啸着飞走。
西门豹立刻惨叫一声,嘴巴瞬间肿成两条肠子。
这大猪头看上去令人哭笑不得。
那麻子少年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巴窃笑,看着半空中那巨型的老蜜蜂,竖起大拇指。
“啊!该死的蜜蜂!!!”西门豹气得浑身发抖。
那些侍卫赶紧驱赶蜜蜂,保护西门豹。
第十五章:机灵聪敏
殷汤再有礼的拱手:“西门大将军,殷汤看这两位兄弟,手无寸铁,想来并非有意冒犯,您就大人有大量,看在殷汤的薄面上,不要与他们计较了。”
西门豹全身又痒又痛,脸也被自己抽打得不轻,尤其是肥肿的大嘴巴。
他恼羞成怒,对殷汤吼道:“你既知自己面子薄,那还不快滚!”
那素衣书生过来,不亢不卑的对西门豹道:
“西门大将军,那小兄弟方才,不过是不小心冲撞了你,你就想杀人,是不是太目无王法了?”
麻子少年转眸去看那书生,此刻才留意那书生好好的一张脸,竟被那些侍卫打得又淤又肿。
也是惨不忍睹。
心下不由得一阵愧疚。
“王法?”西门豹一边呲牙裂齿的呼痛,看着书生趾高气昂道,“你算哪根葱,敢跟本将军讲王法?本将军告诉你,我就是王法!”
“小生颜少卿,虽无一官半职,却算是个读书人。”书生还是不卑不亢道。
“一个读书人,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西门豹指着颜少卿,气得简直要断气,“你是不知死字怎么写吧?”
“他这是买棺材不知地方呢!”
不仅西门豹瞧不起那颜少卿,就连那些侍卫都觉得一个读书人来多管闲事,真是不自量力。
殷汤看着麻子少年的断臂,力劝西门豹:
“大将军的侍卫已打断了小兄弟的手,再大开杀戒,大王追究起来,大将军也不好交代吧。”
西门豹又痒又痛,脸上几乎扭曲,恼怒的吼道:
“今日就算你殷汤求情,那俩小子也难逃一死!尤其是那个小麻子!”
这时那两位公主的侍女脸上又红又肿,急匆匆的跑过来,对西门豹哭道:
“西门大将军,咱们公主不知被什么蜜蜂蛰了,脸上又红又肿,开始呕吐,如今都发黑了,再不赶回王宫救治,公主恐怕……”
“西门大将军,救人要紧啊!”
西门豹脸上何尝不是又痛又痒,急急的问:“两位公主都被蛰了?”
“是啊,包括我们,无一幸免啊!”侍女拼命点点头,一边挠痒一边哭道。
“这里的蜜蜂,怎么这么可恶,专盯咱们蛰?!”西门豹抚摸着又痛又痒的脸。
“大将军,宁愿跑死两匹马,不在桃花镇逗留,这里果然是恶灵出没之地啊!”大将军的侍卫战战兢兢道。
其他侍卫也一边拼命挠痒拼命抓眼睛:
“大将军,我们痒得,是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啊!”
“我的眼睛痒得,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啊!”
西门豹看着一个个又红又肿叫苦连天的侍卫,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桃花镇,还真他娘的邪门了?!”
“什么邪门,她们那是遭报应!”麻子少年怒声道。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西门豹盯着麻子少年,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就生吞了他。
“堂堂公主,却让侍女去抢一个瞎眼老头的金铢,是不是该遭报应!”麻子少年看着那俩侍女,怒声道。
那俩侍女正是方才去抢瞎眼老头金铢的侍女。
俩侍女面面相觑,看一眼麻子少年,见其颇为面善,迟疑道:
“你……莫不就是那瞎眼老头的儿子?”
“算你的眼睛还没瞎!”麻子少年冷哼。
“你一个穷酸小子,你爹哪来的金铢?!”西门豹对麻子少年怒吼。
“就是,瞧你们的穷酸样,哪里有金铢,我们不杀了你那个偷金铢的阿爹,已然是格外开恩,你还不识好歹,竟敢信口雌黄?”那侍女伶牙俐齿的怒斥。
麻子少年也不遑多让:
“我阿爹好不容易帮大王子治好马,还救了娉婷公主的胭脂马,大王子赏赐我阿爹一袋金铢,大王子和娉婷公主皆可作证!
你们公主见我阿爹驼背瞎眼,便让你们来抢金铢,这要是让大王知道,还不定会怎么治你们公主的罪呢!”
那两个本来还很嚣张的侍女,听麻子少年说得头头是道,且那金铢真的是大王子赏赐,一下子噎住。
侍女只得找台阶下:“哼,不与你这乡下小子一般见识!”
西门豹也震惊的看着麻子少年,这小子不仅知道公主叫娉婷,还知道公主的坐骑叫胭脂,而且公主和王子今日确实途径桃花镇。
莫非那小子的阿爹,当真救了公主和王子的马。
若就这么杀了那小子,殷汤和大王子找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听说公主此行回来,是要招驸马,他还想着做大王的东床快婿呢。
西门豹脸上起伏不定。
麻子少年又施施然的冷笑:“听说被这里的毒蜂蛰了,若不抓紧救治,不仅眼睛会瞎,还会毒发身亡呢。”
西门豹的侍卫看着西门豹,骇然道:
“大将军,您的脸,好像也发黑,看上去,真的中毒了。”
“大将军,中毒非同小可,赶紧回去救治吧。”他的亲随又紧张道。
这时,空中的蜜蜂蝴蝶依然不断袭击。
附近还有狼群闪着幽绿的眼珠子,“嗷呜嗷呜”的叫,另外那个庞然大物,正虎视眈眈,随时随地对他们攻击。
西门豹的侍卫一个个战战兢兢,觉得浑身寒颤。
西门豹的亲侍附耳道:“大将军,咱们速速离开吧,这桃花镇,真如传说中邪门啊!”
西门豹痛得呲牙裂齿,看着一个个被蛰得像猪头的侍卫,恼怒的瞪一眼麻子少年和书生,又冷冷的睨一眼殷汤,悻悻然的对他们丢下一句话:
“算你们命大!”
西门大将军要启程,便见有侍从,牵马坠蹬,蹲下马旁,那西门大将军踩着那人肩膀上马。
“走,回王都!”
西门豹一行过去,带着两位中毒的公主,疾驰而去。
麻子少年看着狼狈而去的西门豹和公主,得意的哈哈大笑。
云空中,红衣猎猎的彼岸花几乎笑得前仰后翻:
“这坏丫头手无寸铁,孤身一人,就敢在千军万马中挑衅堂堂大将军,还明目张胆告诉他我要揍你。
噢!不对,她不仅要揍大将军,还要那大将军亲自抽自己,且还让她成功了,这可厉害死她了!
瞧瞧那群被蛰得可怜的大猪头,太有趣了!哈哈哈……有胆有识,太有意思了……”
彼岸花身边那个九头鸟,九把声音不屑道:
“那丫头不过是仗着那些蝴蝶蜜蜂帮忙,还有她肩膀里那条东西,以及身后那些狼群助威罢了,否则她焉能在如狼似虎的将士中全身而退!”
仙界阵中的霓裳上仙也恼怒的道: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个不小心,就折在那西门豹手上了,还沾沾自喜!”
“霓裳,你可真是没情趣。”凤宸也像彼岸花一样看得津津有味,“那丫头多好啊,活泼可爱,机灵聪明,随机应变,有胆有谋,太招人喜欢了!”
九头鸟疑惑道:“话说回来,那些畜生能听一个凡人丫头差遣,倒是不可思议!”
彼岸花默默点头,捋着胸前秀发,又不由得感慨:
“能让那坏丫头不顾性命去寻西门豹报仇,看来她可是很疼那两位妹妹啊!”
白无瑕则默默俯瞰着,脸上不动声色,心道那丫头能驯服异兽,确实是个谜。
但那素衣书生颜少卿,却功法诡异,远远瞧过去,竟看不穿他乃何方神圣。
他有风神真身,本可以瞬间飞过去瞧个究竟,但自己正与彼岸花打赌,若贸贸然残害过去,显得对彼岸花不公平。
天下间竟有人令他看不穿?
白无瑕神目如炬,即便是远远瞧过去,任对方是神是魔是妖怪,在他眼里都无法遁形,除非——那人用了禁术。
而能逃过他神目的禁术,也唯有九重天琅嬛殿里的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