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大唐验尸匠
哇~
一只猫头鹰凌空飞起,凄厉的叫声刺破苍穹。
“早叫少,晚叫老,子夜一叫,冤魂挡道……”
李正长躯微震,猛然睁开双眼:
入目树林深处,白色的烟雾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无数枯木像鬼肢般朝他绝望乱抓。
身穿一袭黑袍,手提刑堂布袋,李正孤零零矗立迷雾当中。
咫尺之遥,一具女尸悬挂树上,与他四目相对。
身后不远处,冷冰冰站着六七名差役,一个个不怀好意地奸笑。
……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李正当场懵逼。
“这是哪里?!!!”
记忆的匣门瞬间打开,回忆如同电光石火刷新大脑,李正恍然大悟,自己穿越了!
时间迅速回溯到公元742年,定格在大唐天宝元年。
是年,唐玄宗李隆基更改官制,加封李林甫为右相兼尚书左仆射,光禄大夫,封万户,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李林甫专权弄事,恣意妄为,大唐表面上为太平盛世,实则国事尽废,贿赂风行,州县冤案堆积如山,民怨鼎沸。
此时的李正恰好在大唐户县衙门干着一份小小的差事,美其名曰杵作,没有编制,没有工资,伙食补贴一年二十二两三钱碎银,仅够糊口。
何为怍作?
忤作是大唐官话,说白了就是专门负责验尸的验尸匠。
大唐法官根据五听口供原则推鞠嫌犯,若籍些无法获得伏辩,可依法对案件相关场所、人身、尸首等进行查验,收集证据,做为呈堂供证。
杵作就是专门负责扒棺刨尸,开膛剖腹,起死抓活,搜集罪证的差役。
忤作和胥吏,捕快,大力,脊烂一样,都属于大唐基层小吏,这些人恶名狼藉,全由不良人充当。
因为经常和死尸亡魂打交道,干杵作的必是人傻胆大、双目呆滞、见血不惧、见鬼不愁,孤煞入命之人。
李正的前身就是这样一个大胆二货。
此人出自屠门,十三刃猪,十四宰牛,十五割尸,父屠母亡,弟弟李善是个傻子。
适逢天下汹汹,奸宦当道,人人自危,做个验尸匠混口饭吃己是三生精修,不被饿死就算命大。
切割尸体总比饿死强吧?好歹有口饭吃。
开局无疑遭遇一手彻头彻尾的烂牌。
还好,前世,李正恰好是一名法医生。
作为校内小有名气的法医生,他有过目不忘的记忆才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破案技巧,有固化到头脑中的强大逻辑推理能力,有穷尽中外历史案例的广博知识……
“这穿越还算对口。”
李正收回思绪,心中略感幸运。
世道虽然不良,但凭咱这法医技术活下去恐怕也不难,依靠自己初出象牙塔的那股奶劲,嘿嘿,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在大唐强势崛起哩。
可惜,李正想得有些太单纯。
很快,他就发现,和他一起干活的这些同事可都不大善良。
捕头韩猛长得孔武有力却无头无脑,捕快马洪和王强,吃饭三大碗,干活往后闪,大力捉手蒋泰许龙更是每日醉醺醺,里正赵如许是个实打实的卖嘴皮子货。
这几个差役全是不良人,盗王爷墓,挖绝户坟,吃拿卡要,劣迹斑斑。
户县县衙一共有三十几个这样的不良人,没有一个是好人,为非作歹,大多不得寿终。
李正的处境好像有些不妙啊?
……
“祀土毕,请尸~!”
李正心里正在琢磨,青衣捕头韩猛烧完香蜡纸表,祭祀完土地爷,忽然高喊一声。
捕快马洪和大力捉手等人一涌而上,想从树上解下女尸。
“且慢!”
李正喊了一声,伸手拦住这些冒冒失失的同事,跨前几步,然后绕着女尸转了几圈,开始仔细勘验现场。
勘验现场是法医生李正的绝活。
死者是一位妙龄少妇,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白纱红鞋,长发披散下来遮住脸面。
李正轻轻地拨开女尸长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高声唱道:
“女尸一具,年龄三十出头,舌未外露,口合良好,外体未发现明显打击伤痕,头部有伤疤一处,颈上有梅花一只,尸体距离地面二尺,地上无垫脚石,勘察结果:初步判定为他杀,然后移尸到此!”
李正不假思索口述现场笔录,让韩猛等人大吃一惊。
捕头韩猛是这次办案的领队。
李正伸手阻拦捕快和大力上树解绑尸体,韩猛已经很不高兴。
根据韩猛等人办案的习惯,像这种吊死在荒郊野外的女尸,他们一般不做特别处理,只需向县衙报自杀即可。
韩猛是县衙临时工,没有固定薪水,出来办案只为混口饭吃而已。
对他来说,不管啥案子,处理的越简单越好。
韩猛等人经手的大多数案子,不管是仇杀奸杀还是情杀,他们只报自杀。
可是今天这个傻子杵作居然说此案是他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猛胸中怒火引燃,大踏步上前:
“你疯了嘛!?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李正看着面前这位五大三粗的唐人,一脸茫然,退后一步说道:
“石马约定?”
你个傻子还装糊涂?
韩猛心里气愤不已,但也不好明说,只能问道:
“你说这案子不是自杀?”
李正点点头,认认真真地说道:
“是的。”
“你的意思是说此案是他杀?!”
李正反问:
“你认为呢?!”
李正傲慢的态度触怒韩猛,捕头当场爆裂:
“你一个小小杵作,今天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李正丝毫不惧,义正严辞地反驳:
“韩捕头,死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证据足以替他们发言,在下依据现场证据确认此女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你怎么说我是胡言乱语?”
“他杀!”
韩猛狠狠盯住李正,骂道: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出来之前我是怎么给你交代的?!我们要是向县衙汇报此案是他杀,不知道又要跑断老子们几条腿!”
原来如此,李正冷冷的说道:
“那就是你韩主管的事了,和我无关,我李正只负责验尸~”
“验尼个头!”
韩猛气的暴跳如雷,上去就想飞起大脚踹死李正。
但是,韩猛忽然抬头发现,今日的李正恰似脱胎换骨一般,一脸傻气荡然无存,凛凛然如同天神下凡般立于天地之间,正义感和颜值双双爆表,与往日那个杀猪李截然不同,韩猛当场气衰。
他不敢过于造次,态度变软,依旧骂骂咧咧的说道:
“杀猪李,老子今天倒想听一听你是怎么认定这是他杀?如果你说清楚还则罢了,如果说不清楚,我今天宰了你!”
李正老爹李福是个杀猪的,所以这些同事经常污称他为杀猪李。
李正轻轻挑起女尸长发,指着女尸口鼻,平静的说道:
“自杀上吊之人,体温尚存,所以绳子勒久,舌头必然外露吐出,但死后之人尸体已经僵硬,被人挂上树伪装成上吊,舌头必然内敛不出,此女口合良好,舌未外露,非常符合他杀迹象。”
众人一阵哄笑,但心里却很诧异,这个杀猪李今天怎么啦?言行大变,不像之前那个傻子杵作啊?
大家目光齐刷刷转向里正赵如许寻求解释。
“嘎,嘎,嘎~”
里正赵如许扭着碎步犯围而出,怪笑着说道:
“单凭舌头没有外露,你就敢断定这是一起他杀案?年轻人,你未免太过草率了吧?当年鄙人……”
“停停停!”
李正不想给赵如许夸夸其谈的机会,说道:
“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不知道诸位看出来没有?”
韩猛急着想请尸回衙门交差,压低火气说道:
“有话快说,有屁赶紧放!我还要回去交差呢。”
“你们看,”
李正一指女尸脚下,问了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但却经常被大人们忽视的问题:
“没有垫脚石,这个女人是怎么上吊的?”
大家一听四个字,吃惊,愕然:
“对啊,这周围确实没有垫脚石,奇怪,这个女人是怎么挂到树上去的?这还真是有点邪门,傻子都看出来了,我们竟然没有看出来?”
里正赵如许见多识广,面带轻蔑地驳斥:
“呵呵呵,小儿科!小儿科!!你这问题根本不算问题,一个人想死,石马办法都会有的,说不定她是自己爬上树,然后放下绳子自戕。”
自己爬上树吊死?
扯淡!
李正冷眼盯着赵如许,脚步却来到女尸跟前,捉起她的双腿,露出娇小的绣花鞋鞋底,说道:
“里正大人请看,此女鞋底干干净净,像是爬过树的人嘛?”
韩猛用劲挠头,钢针般的毛发挠成了鸡窝,说道:
“对啊,鞋底确实干干净净,但是鞋底干净并不代表她没有爬过树啊?”
李正抬头望天,干嚎一声,说道:
“猪队友啊猪队友,真是一群猪队友!你们忘性大过记性何止百倍?这几天户县一直阴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你们难道连这点都忘了?”
差役们急忙低头看鞋,果然,大家的鞋子上足足可以拔下来几十斤泥皮。
众人脑回路有些断线,半响才接上:
“是啊,杀猪李说的对,这个女人要是自己走到这片树林上吊,鞋子上应该有污泥才对哦,可是她的鞋底怎么会如此干净?难道真的见鬼了不成?”
第0002章 崭露头角
鞋底无泥,也不足以证明此女不是自杀。
里正赵如许鄙夷冷笑:
“李正,你这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说不定此女是下雨之前来到这片树林寻短见的,鞋子上肯定没有污泥。”
众差役连连点头,鞋底无泥说明此女是下雨前来树林上吊的,这说法也讲的通。
李正无可奈何苦笑几声,说道:
“里正大人连最起码的断案常识都没有,户县下了五天五夜的大雨,假如像您所说,女子是下雨之前来此上吊,这女尸挂在这里至少已经有五天五夜了,请问里正大人:上吊这样长时间,尸体会发生那些变化?”
赵如许支支吾吾半天,勉强说道:
“或许会有些许腐烂吧。”
李正哈哈大笑,然后连珠炮般说道:
“尸体上吊第一天,最先来造访的是长着翅膀的东西,比如苍蝇蚊子,还有猫头鹰,第二天蚂蚁会裹住尸体啃食,第三天苍蝇卵会孵化,蛆会从女尸嘴巴和耳朵里面爬出爬进,第四天尸体开始大面积腐烂,此刻,猫头鹰才会在夜里啄食腐尸,第五天,这里只会剩下一具夹杂着腐肉的干枯尸体,破衣飘扬,里正大人,您要是稍微学过现场犯罪学,不应该让我给你普及这些最起码的现场常识吧?”
众人面前是一具非常完美的尸体,冷冰冰挂在树上,长翅膀的客人还没有来这里用餐,更不要说腐烂了。
尸体的这种完好状态,足以驳斥里正赵如许下雨之前上吊的谬论。
赵如许哑口无言,尴尬退后几步。
李正拍打拍打长衫上的尘土,继续说道:
“诸位应该知道,死亡的时间和尸体的僵硬程度有关,此女看起来容貌娇好,脸上血色未退,肢体尚软和新鲜,体温甚至未曾彻底消散,这说明此女子最多是昨天夜里遇害的。”
死者被杀的时间已然确定,大家惊奇面前此人到底是不是那个杀猪李?
一夜之间,这个傻子怎么会变得如此精明强悍?!
难道大唐真的要变天?安禄山真的要当皇上了?
李正继续考验这几个无脑差役,用手指着树干说道:
“女尸鞋子上面虽然没有一丝一毫污泥,可是树干上却布满污泥和手脚印记,此又做何解?”
如果树干上布满鞋印和手印,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有人之前悄悄来过这里!
韩猛猪脑顿时开光,说道:
“这说明还有人来过此地,而且爬过此树!”
“对!韩捕头您看来还没有彻底植物人,你说的对,确实有人来过此地,而且此人还爬过此树,不过还有,”
为了让赵如许等人彻底信服,李正又指着那根上吊的绳子。
“诸位请看,女尸用这种东西上吊,但这明显不是绳子,分明是一根丝绸腰带,腰带上面还有暗龙纹装饰和银质铜扣,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大唐只有上等男人才用这种龙纹丝绸腰带,是不是里正大人?”
赵如许理屈词穷,因为他的腰里正好也缠着这样一根龙纹腰带。
最近大唐长安城就时兴这种龙纹腰带,只要有点文化的人都扎这种东西。
“呵呵,李正,你确实言之有理,像这种高级龙纹腰带,的确是像我等有才学的人经常使用的束腰,老百姓只能用草绳扎腰。”
李正简简单单亮出几个证据,就让这些户县差役彻底佩服,秒变怂人。
打脸完这些大唐菜鸟,李正忽然回头望着韩猛冷问:
“韩捕头,那您还想给县衙报这是自杀嘛?”
李正首秀秒杀几个大唐无脑,但是,捕头韩猛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修炼成精,三观凝固,他根本不尿一个小小杵作,怒道:
“老子才不管这些,李正!你以为你真的很牛逼是嘛?!老子偏偏不听你的,先请尸体回衙门再说,案子就报自杀,嘛的,你要是敢再胡说八道,就让你一个人蹲黑屋子!”
户县衙门惩罚做错事差役的办法,就是让该差役和一具尸体蹲在一间黑屋子过夜。
“废话少说,马上起尸!”
韩猛下命令要来硬的,李正急忙用手护住女尸,不想让这些下做人破坏现场。
因为现场就像不会说话的证人,破坏了跟合伙谋杀证人一样可耻。
但是捉手蒋泰和许龙不管三七二十一,两人上前搡开李正,爬上树去,拿起腰刀咔咔咔割断悬挂在树干上的腰带,女尸匡唐一声掉落地上。
女尸落地,韩猛立马命令:
“拿一条麻袋,先把这女尸装起来抬回县衙,然后等待法曹吴大人处理!”
说罢,韩猛带着众人,抬着女尸扬长而去。
现场只留下李正一个人发呆。
李正心里感觉凉凉,穿越大唐第一案,竟然就遇到这样一帮土匪!
这分明是他杀案,可是这些大唐王八蛋就是不听,看来他们这些刁民经常这样草菅人命,都习以为常了。
李正不想就此善罢甘休,干大事业需要在小事上磨练,他不能和这些不良人一般见识。
他生来就喜欢钻研,喜欢较真,坚信细节决定一切的宿细论。
这女尸绝对是他杀之后移尸到此,现场所有微小证据对破案来说都至关重要,他绝对不能弃之而去。
李正沉住气,一个人蹲在地上,开始仔细勘验起来:
树下脚印凌乱,距离女尸上吊几米远的草丛中,果真有货:一大块红绸床单散落地上,在绿草丛中显得格外刺眼。
紧接着在树林深处,李正很快又发现破鞋一只,笔袋一个,笔袋里面还有大小不等毛笔三支。
李正小心翼翼将这几样重要物证放入供案口袋,转身又来到悬挂女尸的树下再次查验,当即大吃一惊:
方才自己也有所疏忽,树下有一串非常清晰可见的脚印差点被忽略掉。
脚印从吊死女人的树下一直延伸到了树林外面,最后在乡道上消失不见,最近户县阴雨绵绵,地上的脚印非常清晰。
李正前世曾经专门跟着刑侦教授学过脚印鉴定学,对各种脚印了如指掌。
李正拿出案发现场找到的那只超大号鞋子,轻轻往地面脚印上一按,哇瑟!果然有宝:鞋子和脚印铆合的非常之好!
这些脚印很大,绝对不是李正那些同事留下来的,同事中数韩猛脚最大,充其量也只有四二码。
根据地上的这一串大脚印可以初步断然,曾经来过现场的神秘人肯定是位男子,此人鞋码至少45码以上。
据此推断,男人一定身材高大,最低也有一米八的样子,或者更高。
一出手就描绘出了嫌疑犯的大概轮廓,李正心里一阵狂喜,但是他忍住兴奋,继续绕着树林周边仔细查看。
很快,他又发现了大脚印的来龙去脉。
树林里有两串不同方向的脚印:
一串脚印从山下沿着乡村小道上来,一串是朝山上而去,两串脚印的结合点正好在树林当中!
山下不远处,云雾缭绕之中有一处村落。
山上烟雾腾腾,看不大清楚。
而且,上山的那串脚印,明显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是光脚。
因为脚指头落在泥地上留下的印记清晰可见。
苍天有眼啊,所幸户县最近一直天气不好,大雨连绵,地面泥泞,才留下这些宝贵的蛛丝马迹,让李正逮个正着。
很快,一场诡异的移尸场景在李正的脑海之中浮现:
子夜时分,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悄悄地从山下小村出发,沿着山间小路爬到半山腰的这片密林之中,他身上背着一袋非常沉重的东西,来到树林,迅速查看一番,然后解开腰带,从花床单里面抬出一具女尸,之后爬上树,绑好腰带,把女尸的头挂进绳套里面,做成一副上吊自杀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这个身材高大的人匆匆忙忙离开树林,仓皇逃往山上,惊慌失措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自己的笔袋和一只鞋子。
李正不寒而栗,自言自语说道:
“看来这个高个子才是真的杀人凶手!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暗中窥探着我哩。”
想到这里,李正顿时感觉一股寒意袭来,急忙加快脚步朝户县县衙而去。
……
第0003章 凶手另有其人
第二天清晨。
户县衙门,刑堂。
经过一番折腾,韩猛等人从树林里抬来的那具女尸正摆放在验尸床中间,尸体下面放置上了冰块。
因为事关死人案件,户县的几个判司齐聚一堂。
户县县尉刘雄高坐堂上,此人白脸长须,一手拿一把折扇,一手捏着数根胡须,冷眼看着眼前这帮下属。
他的左手立着主簿马晗,马晗其人黑脸短冉,手提毛笔,正准备记录。
主簿就是所谓的县衙师爷,精通大唐所有的肠肠肚肚。
他的右手是户县法曹吴高明,背着手立在县尉身边。
大唐法曹是专门负责刑狱判决的判官。
两个人一左一右,像是刘雄的哼哈二将。
里正赵如许,捕头韩猛和马洪等快班叉手站列堂下。
勘验女尸的还有个女杵作,俗名叫稳婆,稳婆专门负责勘验女尸,堂下这个稳婆长得肥胖凶悍,大家都喊她吴妈。
除了这些人之外,堂上还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长相绝美、两腮微红的年轻人。
年轻人叫姬明月,穿一身胡服,打扮干练,腰挂一把唐横刀,年龄只有十七八岁,一脸稚气。
姬明月一边抚摸着怀里那只乌黑发亮的大黑猫,一边在那里摇头晃脑的看着这些人演戏。
等到众人到齐,县尉刘雄干咳几声,拖长声音说道:
“既然大家到齐了~那我们就先讨论讨论这个案子~诸君可畅所欲言~无需担心说错~”
堂下静可落针,鸦雀无声。
户县所有差役无一没有领教过刘县尉的手段,这个老狐狸如此问话,心里肯定已经有了主张,谁要是率先发言不领其意,最后必遭痛骂。
县尉刘雄一看大家全不说话,于是低头呀了几口茶水,然后朝法曹吴高明使个眼色,说道:
“这个,这个嘛,既然大家全无看法,那就先让法曹吴大人帮我们捋一捋此案经过吧。”
法曹吴高明是位精瘦的中年汉子,鹰钩鼻子,双目如锥,精光四射。
他起身来到堂中,直接洋洋洒洒说道:
“根据乡里和村中汇报,还有张乡绅亲自报案,我们初步断定这是一起逼人上吊案,死者名叫张小翠,系王湾村村民王志的老婆,根据张小翠之父张乡绅报案口供,王志此人不是一个好人,好赌嗜酒,经常殴打其老婆张小翠,张小翠死前,王志就曾殴打过她数次,然后第二天就有人发现张小翠在树林上吊身亡,因此,根据张乡绅之言和本曹推断,王志是逼死张小翠的凶手无疑!”
韩猛赵如许一听暗吃一惊,不得不佩服杵作李正分析还真是恰如其分,张小翠果然是被人害死的!
里正赵如许向来不放过任何表现机会,跨两步上前恭维道:
“对对对!法曹吴大人您说的太对了,我们前往树林请尸的时候,鄙人就发现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上吊案,没有垫脚石,死者鞋底没有污泥,这足以断定这是一起逼死人命案,凶手另有其人!呵呵呵,法曹大人您真的厉害,这尸体还没有请来,您就已经破案,高,实在是高!”
法曹吴高明最喜欢听这种话,听的浑身各个毛孔极度扩张,之后深度点头,说道:
“呵呵呵!里正您过奖了,其实,这起案子非常简单,今天早晨张乡绅亲自来向我汇报案情的时候,我一听就知道这事情肯定是王志那个畜生干的,别无他人,所以根本不需要勘验现场,王志就是逼死自己老婆张小翠的凶手无疑。”
稳婆吴妈手操刀具,上前问道:
“法曹大人果然断案如神,那这剖腹验尸还搞不搞了?”
法曹吴高明果断摆手说道:
“不搞了!张乡绅再三嘱托过我,此女是他的爱女,凶手王志既然已经伏法,所以他祈求我给他可怜的女儿留个全尸,无需切割!下午就送回家埋了吧。”
吴妈也不想手刃尸体,高高兴兴的退到一旁。
其实,法曹吴高明今天招呼众人刑堂验尸,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只想赶紧结案,不想有人出来捣乱坏了他的大事,于是回头对县尉说道:
“县尉大人,此案极其简单,案情明明白白,凶犯王志也已经到案伏法,呵呵呵,刘大人,我看我们据此足以定案,然后上报京兆府和大理寺复审,您看如何?”
县尉刘雄刚要点头同意,一旁那个清秀公子哥姬明月忽然冷笑几声,说道:
“嘿嘿嘿,演戏,继续演,你们这些演员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自己无需去勘验现场,也没有必要开膛剖腹,乡绅自己就抓着女婿送上门来了,呵呵呵,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呵呵呵!”
这个声音明显不合群,有讽刺大家不劳而获的意思。
县尉刘雄把脸一沉,说道:
“明月,你又要胡闹不成?”
姬明月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
“我只是觉得你们运气实在太好,所以想沾一点你们的好运,免得判错案子,我父亲又要被你们连累受罚挨板子!”
“一派胡言!”
县尉刘雄微微一震,说道:
“尊亲大人挨板子的事情你怎么老是提及?这次由刘某人亲自主持此案,尊父姬大人岂能再因为破案不力而挨板子,不过,稍安勿躁,马晗,我看你最好还是把鄙人的初步案情设想向大家通报一下吧,免得有人误会。”
主薄马晗铆足了劲,上前高声说道:
“按照我们刘县尉和法曹吴大人的精密研判,王志伏法,不仅仅让张小翠昭雪,而且让户县十年来的那桩十女上吊案也就此了结,王志就是当年杀害十名妇女的凶手!所以此案了结,对我们户县来说简直是双喜临门!”
石马?!
差役们全都大吃一惊,户县逼死十名妇女的凶手找到了?!
他就是王志!!
……
原来,十年前,户县出了一桩离奇的案子,不到一个月,县城就有十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被人羞辱之后,一一含恨上吊自杀。
当时社会反响十分强烈,朝野震惊,户县县衙为此派专人查办此案数月,最后还是没有按期破案,这案子让京兆府亲王非常难堪,下令严查督办。
户县是大唐京兆府下辖二十三县之一,属于京畿重地,通常为亲王遥领,命官主事,朝廷上上下下也非常重视此地,皇上也要月月讯问。
户县县令姬知古因为案件督办不力挨了六十大板,被打的一病不起,差点呜呼丧命。
后来户县县衙实在破不了案子,京兆府就派人来参与侦破,但是这个案子非常诡异,作案者先后逼死十人,却丝毫找不到任何证据,也不知道系何人所为。
后来上报朝廷,大理寺和御史台专门成立专案组,先后派特案专家前来查看,但是也没有找到凶手,凶手就像鬼魂一样消失不见。
最后朝廷也没有办法,只好赔偿受害富户几个钱,然后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后来,此案被定位为初唐十大诡案之一,朝廷和州府用黑档将此案彻底封存,红笔描红,朱砂封口,决定永不查办。
于是户县诡案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唐无解之案。
……
今天,主簿忽然说出王志就是这个诡案的杀人恶魔,大家焉能不惊?
十来年前的诡案竟然被法曹和县尉轻轻松松破解,这还了得!?
堂下立刻一片哗然,县尉刘雄傲慢一笑,说道:
“呵呵呵,这次也算是巧合吧,我和法曹大人在研判张小翠案件的时候,忽然灵感一来,不小心就找到当年的真凶,王志此贼窝藏的实在好啊,他就躲在我们眼皮子地下将近十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逃过鄙人的明察秋毫,哈哈哈,方才给他上刑片刻,这小子差不多全招了!”
法曹吴高明趁机补充:
“此人逼死张小翠,手段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据此我基本上可以即判定,王志肯定就是当年逼死那十个妇女的凶手无疑!”
破解了如此诡异无比的惊天要案,确实立下大功,朝廷和京兆府必然重重褒奖户县县衙,大家不由得连声贺喜县尉和法曹大人。
……
“啪!啪!啪!~”
一阵稀疏的掌声忽然从刑堂门口传来。
紧接着,一个高分贝声音嘲讽的说道:
“诸位大人是不是高兴的有点太早?鄙人认为,凶手并非王志,而是另有其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集体回首一看:
户县刑堂门扇打开,一道白光从刑堂外面直射进来,照亮户县所有鬼魅魍魉,白光之中,杵作李正身穿黑袍,手提刑堂布袋,像阎罗判官一样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
原来是杀猪李!
第0004章 鬼魅魍魉齐上阵
法曹吴高明岂能不认识这个户县傻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怎么如此胆大,是不是疯了?
吴高明又惊又惧又恼火,咬牙切齿说道:
“你这个傻瓜,堂上全是户县命官在断案,你怎么敢如此狂妄自大?”
李正无所畏惧,大步走近法曹大人,一脸正义凛然,说道:
“此案人命关天,小人不敢不说!”
吴高明厉声说道:
“不敢不说,好一个不敢不说!可是你也不能胡说,你说王志不是此案凶手!证据何在?如果没有证据,那就纯属扰乱公堂,你难道不怕本曹打烂你的屁股!?”
李正冷冷反问法曹:
“我李正从来不做有罪推定,也没有扰乱公堂,鄙人只想问法曹吴大人一个问题:王志其人身高几许?”
身高几许?
大家不明白李正为何会问这样一个傻帽问题。
王志身高和此案几乎毫无关系。
和众人不一样,法曹吴高明心中立刻掠过一丝寒意。
办案十多年了,莫非是遇到了高手?
不然他怎么会一上场就直击此案要害。
“王志身高五尺不足,一足偏短,怎么?这个和此案有关系吗?”
法曹小心翼翼回答。
李正嘿嘿冷笑,说道:
“当然有关系,而且有非常大的关系!根据我的判断,杀害张小翠的凶手身高至少有八尺有余,五尺王志岂能是凶手?!而且,据我判断,王志根本不是你们嘴里说的那个梅花杀手。”
此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县尉法曹几乎双双被击倒,差点吐血。
好不容易破了成年积案,即将上报京兆府和朝廷等待褒奖,却不成想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一个傻子杵作竟然对此案指手画脚,大肆质疑,岂有此理!?
吴高明又惊又怒,顿失公务员风度,冲下面站着的捕快韩猛高喊道:
“韩猛,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赶紧把他给我拿下,推出去重责六十大棍!给我往死里打!让他长点记性,以后不要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
韩猛唯命是从,带着两个捕快就要上前拿人。
要是真的被重责六十大板,不死也得残。
李正没有料到法曹吴高明如此凶悍,李正啥都在行,就是搞人际关系不行哈,竟然惹的吴高明一出手就想整死他。
大唐社会真的不讲理啊?
还是自己太老实太直率了?
韩猛等人不问青红皂白,唯命是从,立刻上前扑倒李正,压住四肢,拔去裤子,抡起棍子就要打屁屁。
说时迟那是快,坐在大堂上面的那位清秀后生姬明月不答应了,他猛地丢起怀里抱着的那只大黑猫,飞身而起,
比快镜头还要快镜头,耳轮中只听哐当几声,再看,韩猛和几个手拿大棍的快班全部被搁到在地上。
出手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大黑猫尚未落地,姬明月却已经搁到韩猛等人,然后伸手轻轻接住即将落地的黑猫,翻身又坐上了那把椅子。
瞬息之间,气不喘来心不跳,动作一气呵成,出手行云流水,异常洒脱。
但是,户县差役中没有一个人为此惊奇。
因为姬明月的手段,户县县衙只要是个喘气的,全知道,不要说户县,就是整个大唐,恐怕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像他这样的快手。
唯独李正一个人看得瞠目结舌。
出乎他的预科,大唐冷兵器时代的高手竟然如此厉害耶,把身体的潜能几乎发挥到了极限。
出手如同闪电袭来,击打如同闷棍干脆,收手悄无声息。
姬明月出手打倒几个小卒,坐上大堂,手抚黑猫,冷冷地说道:
“法曹大人不想让杵作说话!?难道有啥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不成?呵呵呵,本人倒想听一听杵作李正对此案怎么讲?”
姬明月出来闹事,刘县尉还真的不能不给他面子,因为此人的父亲就是刘雄的顶头上司——户县七品县令姬知古。
刘雄只得强颜欢笑,尴尬一乐,说道:
“明月,我和法曹也不是不让他说话,我只是觉得我们破案不易,十年积案忽然破解,这对你父亲和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吗?不过,我也不是不让人说话的人嘛,既然杵作李正对此案有异议,完完全全可以说嘛,畅所欲言,畅所欲言,哈哈哈。”
姬明月瞅瞅李正,说道:
“李正,你起来,只管说来,我看他们谁敢支吾!?”
李正心里感激这位小哥出手相救,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拍打拍打袍子上的尘土,然后不紧不慢的从布袋里面拿出一只大号鞋子,举着对大家说道:
“这双鞋子是我从案发现场找到的一件重要物证,根据我对现场脚印的比对,此鞋子极有可能是凶犯遗留在现场的铁证,根据这一只超大号鞋子,凶手身高应该至少八尺以上,结合王志只有五尺的身高,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绝非王志。”
“哈哈哈,嘻嘻嘻~”
稳婆吴妈忽然一阵爽朗大笑,笑得全身肥肉颤抖不已,笑罢忙不迭的说道:
“根据一只破鞋,你就断定此案不是王志所为?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嘛!说不定王志就是一个大脚怪呢,嘻嘻嘻。”
法曹吴高明当然没有稳婆吴妈那样轻率,他打断吴妈的话,冲李正说道:
“李正,本曹可以让你继续讲,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本曹可以原谅你的鲁莽,要是你说的没有道理,这六十大板会打碎你的下半身!让你爬不出户县县衙!”
六十大板足以要人命,但是李正豁了出去,大声说道:
“户县十年前的那场浩劫李某也有所耳闻,但是和这次上吊案件似乎毫无关联,十年前那些妇女全是遭羞辱之后,被逼自杀上吊,也就她们全是被凶手逼死的,凶手并没有直接杀害她们,但是!这次却是有人先杀死了张小翠,然后伪装成上吊。”
这确实是此案非常关键的一个地方。
如果张小翠也是被逼自杀,王志才有可能是十年前杀害那十个妇女的凶手,如果张小翠是他杀,王志有可能就是被冤枉的。
因为当年那个恶魔可是全部逼着良善妇女自戕,他从来不亲自动手杀人。
李正还没有说完,一直没有发言的刘县尉忍无可忍,说道:
“够了!李正,你说张小翠是他杀,何以见得!?证据何在?你可要讲清楚,要是拿不出证据,按照大唐例律,诬陷他人可要长流千里的!”
李正口袋有粮,心中不慌,他大步来到张小翠尸体跟前,指着她脖子上的痕迹说道:
“你们要是仔细查看了这些痕迹的话,必定不会如此草率定案!”
稳婆等人一听急忙上前查看,可是除了女尸青紫的脖子之外,几个人死活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法曹吴高明也上前探看,也没有看出来有啥问题。
刘雄刘县尉是外行,更不会看出问题。
李正无可奈何,只好直言说道:
“你们看:这具女尸脖子上分明有两道勒痕,一道在脖子顶部,勒痕不太明显,但是,一道在脖子正中,正对喉咙,明显是致命伤痕!所以说这是他杀无疑。”
大家听的一头雾水。
看着这些大唐无脑菜鸟,李正只能不厌其烦的解释:
“女尸脖子最上面这道勒痕,其实是死后被腰带吊起来勒出来的,这不是致命的伤痕,但是脖子正中的那道勒痕,细而深且陷入骨肉之中,朝下直接压碎了喉头,几乎勒断了整个脖子,所以才是致命伤痕,但是当表面皮肤复合时候,不仔细看你们是看不到这道勒痕的,明白吗?”
大家再仔细一看,果然,女尸脖子上下有两道痕迹,上面一道粗而宽,正中一道深而细,且不易察觉,张小翠明显是被人用一根很细的绳子勒死的。
稳婆吴妈上去用手捏了捏女尸的喉咙,然后点点头,说道:
“李正你这小子真他麻查看的细发啊?此女果然是被人用细绳勒死,因为喉管几乎碎了,而且刚好没有出血。”
赵如许听得如醉如痴,佩服的五体投地,说道:
“李正,你这分析太绝了,根据你的分析,我已经彻底明白,这说明张小翠是先被人用细绳子勒死之后,然后才用比较宽的腰带吊上树去的,所以脖子上才有宽窄两道勒痕,是不是?”
李正从刑袋里面拿出那两半截腰带,上面还有银制扣带,举在手里说道:
“凶手先用细绳子勒死张小翠,然后用这根丝绸腰带,把张小翠的尸体挂上树的,伪装成自杀场面,然后逃之夭夭!”
李正的分析严丝合缝,几乎无懈可击。
大家哑口无言,全被李正说的心服口服,单就这两道勒痕,即使在现代,也可以据此破案。
但是,这是大唐,而且是李林甫时代,绝非现代。
李林甫时代,世道比这具女尸更加诡异。
沉默片刻,那个清秀后生姬明月忽然带头大力鼓掌,说道:
“好好好!果然好手段,佩服,佩服!”
李正只亮出几个小小的细节,法曹吴高明当场就被打脸,尴尬无地。
但是,吴高明经历过大世面,可不是李正拿出几个所谓的小证据就可以屈服的人,因为他自信手里面还握有一张王炸,足以证明王志就是十年前那个梅花凶手。
第0005章 愤然辞职
法曹吴高明抖擞精神来对付李正,起身来到中堂,自信满满的说道:
“李正,你分析的确实头头是道,本官十分佩服,但是!你百密一疏,忽略了本案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张小翠脖子上的那朵梅花,这可是当年凶手逼死人时惯用的手段,这个你当如何解释!?”
吴高明说完,得意洋洋,仰天冷笑不止。
他自以为张小翠脖子上的这朵梅花足以驳倒李正所有的推断,让这个小子哑口无言。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李正心里暗笑,忽然随手掏出一块手帕,上前蘸了主簿马晗杯子中的水,弄湿手帕,在张小翠脖子上轻轻擦了几下。
让人吃惊的事情顿时发生,那朵所谓的梅花立刻消失不见!
哇瑟,众人当场惊呆,梅花怎么会立刻消失?
难道杀猪李会变魔术不成!?
梅花消失,法曹吴高明差点惊倒。
李正举起手帕,展示上面的些许墨汁,说道:
“你们看,这朵所谓的梅花,只不过是用毛笔画上去的一朵梅花而已,只要一擦,就彻底没有了,可是,当年残害那十个妇女的凶手,是用刻针刺上去的梅花,怎么擦也擦不掉的!法曹大人,您以后查看证据可要仔细点才行,呵呵呵。”
梅花是画上去的,众人这才接上线,齐声说道:
“哎呀,这个凶手用毛笔画了一朵梅花来糊弄人,他嫁祸于人的手段也太卑鄙低下了吧?这手法太下作了!”
“所以说,”
李正背着手来到吴高明面前:
“所以说,法曹大人,你所谓的梅花其实是毛笔画的!仅此一点就可以证明,张小翠这桩案子,绝非十年前那个梅花凶手所为,而且,杀害张小翠的凶手也不是她老公王志!法曹大人,你认为的铁证刚好推翻了你的判断,是不是?”
“你!”
……
一番严格的推理之后,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当场傻眼。
刘雄真的没有想到,本来可以立即了结的案子,只要王志画押签字,即可上报京兆府复审,自等褒奖,却不成想被一个小小的杵作彻底搅黄。
更让刘雄胆寒的是,这个傻子杵作竟然分析的头头是道,毫无破绽可言!几乎可以据此结案。
麻痹的!这杀猪李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后,脱胎换骨,化愚为智,顽石变成了一块锋芒初露的和田玉,真是咄咄怪事。
虽说李林甫时代大唐确实怪事连连,但是傻子杵作摇身一变成为大唐超级判官还是头一遭。
断案高手凭空出现,然后振振有词驳倒他们,难道此人要砸我们的铁饭碗不成?
震惊之余,县尉刘雄眼巴巴看着法曹吴高明,法曹吴高明看着主簿马晗,马晗看着里正,里正看着韩猛,韩猛看着马洪,马洪无人可看,只看房顶,集体犯傻。
所有人里面,只有坐在堂上的胡服小伙姬明月一个人竖起大拇指,做出一个很爽的V型手势来,说道:
“高人,高人,今天我总算遇到高人了!”
原来V型手势在大唐就已经流行开来。
死寂般沉默片刻,县尉刘雄忽然脑筋一转,拉起法曹吴高明,两个人躲进刑堂后屋,鬼鬼祟祟商议一番,然后出来立刻改弦更张:
“诸位,张小翠此案事关人命,也事关十年前的那场惊天大案,本官不敢草率行事,李正,你虽然说的不错,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是!事实不见得就像你说的那样,懂吗?所以,此事还需要我们几位大人回去仔细斟酌,再做定夺,好了,今天就讨论到这里,退堂!”
退堂!?
李正心里大吃一吓,心想这些大唐鸟官员到底都怎么啦?案子没有解决就想开溜?
如此简简单单的一个他杀移尸案,自己已经分析的清楚明白,物证俱在,就差找到并缉拿凶手归案,他们何以还需要再商议?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李正还不清楚大唐这坑水有多深,自己跳进去有可能被淹死,但是他还是上前拦住即将下堂离去的法曹和县尉,大声抗议说道:
“大人,这个案子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从鞋子和腰带上调查,不出三天,凶手必然落网,不知二位大人为何还要再做斟酌?”
“住嘴!”
法曹回头,锋芒隐藏,冷眼看看李正,态度变得温和,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李正,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懂,人命大案复杂着哩,这里面的道道多的很,户县出了上吊案,州府必然催促破案,缉拿凶手,积案未破,新案又起,县令姬大人搞不好又要挨板子,所以我们还是要坚持走王志这一条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很明显,法曹口吻略带祈求,已经给李正一个杵作天大的面子。
同时,他也委婉警告李正不要再插手此案,让他们拿王志顶上去砍头了事,一了百了,这样对大家不是都很好嘛?
如此好事,就算冤枉了一个酒鬼王志又有何妨?
可是,李正压根不这样想,冤枉酒鬼王志事小,凶手逍遥法外事大,如果凶手不能伏法,那要我们这户县县衙还有石马鸟用?
不如把正大光明高悬明镜摘了算了!
那样才对得起户县十万百姓。
李正还想抗辩,刘雄当场呵斥:
“李正,你怎么这样不更事?还不赶紧给我退下!难道你真的不想要这份体面的工作了?!你要是再敢多嘴多舌,我可以马上让你卷铺盖滚蛋!”
卷铺盖滚蛋!?
此时此刻,李正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退则安全,进则危险。
自己面前这些大唐鸟人个个不是善茬,上梁不正下梁歪,全部被李林甫污染了,一上来不是打板子就是开除滚蛋。
他们这样做还让人活不活了?
可李正偏偏不信这个邪。
李正壮着胆子当堂顶撞刘雄:
“这户县县衙又不是你刘雄一个人开的,你凭啥让我滚蛋?!”
哎呀!刘雄的做人底线第一次受到强烈冲击。
他在户县县尉位置上十七年,整个户县无人敢称呼他的大名刘雄二字,以至于他自己都认为刘大人才是他的名字。
可是,一个小杵作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顶撞他刘大人,这在户县社会史上,真的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这李正是不是不想活了?
看来不给他一点厉害的,他还真的不知道刘王爷几只眼!
刘雄当场喊道:
“韩猛何在?!”
韩猛如影随形:
“刘大人有何吩咐?”
刘雄仰头看着大堂天花板,无情下令道:
“还不将此人给我乱棍打出!本大人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此人!差后堂给他结算银子,让他马上消失!”
韩猛等几个捕快一向善于看人下菜,量体裁衣,一听县尉要撵走李正,立刻高举板子,冲上前去吓唬。
“大人让你滚蛋!还不赶紧离开户县衙门!这里没有你的米和面了。”
此刻,李正才算明白,原来大唐官员全是不讲理的肉老虎啊,他们这是铁定要栽赃王志,然后平息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各得好处,如是大家皆大欢喜,呵呵!人言大唐李林甫时代黑暗绝伦,我偏偏不信,现在不得不信。
麻蛋的!何止是黑暗啊?简直是黑到极致差不多快变白了!
可是想到王志要被冤死,凶手继续逍遥,李正还是没能忍住年青法医生那股小牛犊不怕老虎的气概,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差不多嚎叫着喊道:
“去他嘛的,滚蛋就滚蛋,老子不干了!反正你们这黑县衙没有一个好人,个个衣冠禽兽,干了也是白干!无需你们动手,老子现在就辞职,告辞!”
辞职两个字唐人不懂,但是等李正当场脱下头巾,拔下身上黑袍子往地上一扔,那一刻,大家全明白,这小子是疯了。
李正犯浑,脱下工作服就要愤然离开。
整个户县衙门几乎没有一个人出面挽留他,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巴不得他马上走人。
这样的场面让李正何其心死。
他前身在这里混了几年,竟然没有获取任何人脉,看来这地方不能再待,不如果断离开,另谋出路。
李正毅然走出县衙大堂,身后留下捕头韩猛等人摇头叹息,表情十分复杂。
他们知道,像李正这种没有多大文化的愤青,离开户县县衙,不出半年,就会饿死在大唐乱世街头。
李正走人,法曹吴高明心中暗喜,他巴不得李正赶紧滚蛋,此人离开,对他来瞬间少了一个威胁,不然时间长了或许会撑掉他的职位也难说。
吴高明心里又爽快又高兴,可是县尉刘雄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看着李正消失在衙门大门口的背影,面露愁容。
他非常担心此人给会给大家惹来麻烦,搞不好会让他们全部掉脑袋!
县尉大人思索良久,然后低声对曹吴高明说道:
“我看此人不简单,英姿勃发,喜欢刨根问底,是个人才,不过,此人要是待在户县,肯定要坏你我的大事,不如暗中派人给我盯住他,不行就!”
刘雄眼里凶光微露,做了一个切脖子动作!
吴高明点点头,急忙叫来马洪交代一番,然后起身离开。
……
第0006章 美女好有手段!
李正毅然辞职,从户县县衙大门口出来,心中悲愤不已,抬头看见天空有一轮黑色的太阳悬挂在朗朗青天之上。
黑暗啊黑暗,这大唐衙门真的太黑暗。
难怪杜甫老先生有三吏三别和卖炭翁流芳于后世,看来这些不单单是文学作品,最主要是历史记录。
第一次试水就发现大唐基层这坑水很浑很深很污浊。
罢罢罢,县衙这种地方不待也罢,免得被淹死。
但是,离开之后,该去往何方呢?
李正站在县衙门口,一脸茫然,开始有些后悔。
首先,回去怎么向自己杀猪的老爸交代?
他一时逞能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差事,这差事可是他老爸花了一百两银子,打点县衙上上下下各类贪吃虫才到手的。
说丢就丢,回去还不被老爸扁死。
再说,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自己既然辞职,再折返县衙肯定被人笑死。
反正怎样全是死。
唉唉唉,日暮乡关何处去?晚上连杜甫的一间茅庐也没有提前预定下来,躺平的地方渺无踪影,愁啊愁,愁死个人。
煊赫大唐,竟无一个法医生立锥之地?
李正站在马路上感悟日落西山的凄凉。
忽然,耳轮中他听到身后有一阵细碎脚步声轻轻袭来,似乎全无善意。
他根本来不及回头抵挡,肩膀已被人重重一拍。
一个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
“怎么,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哎吆,可别再吓我一个落魄失业之人,我小心脏受不了。
李正捂定胸口,扭头一看。
我靠!瞬间泄气,原来来的不是韩猛和马洪两个食人兽,而是那个叫姬明月的清秀后生。
此人站在太阳下面,手里标配抱着那只黑猫,冷眼看着他。
李正长出一口气,还好,县尉刘雄没有马上派韩猛马洪来追杀他,秒感轻松许多。
户县县衙里面,唯独此人还算有些良心吧,敢于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他来这里,莫非想送我一程?
李正苦笑几声,抱拳说道:
“小兄弟,谢谢你来送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户县衙门如此可怕,我只能另觅他处,不过,我还是非常谢谢兄弟方才出手相救,没让我挨板子,日后定当报答!”
“想要报答,现在就得报答!”
小白脸开言果断。
“这,”
“这石马?想走,没门!没有我的容许,你那里也不能去!”
叶赛,这位小兄弟面善的很,怎么出言也如此不善?
难道大唐真的无好人了?!
“小兄弟,我只是想另觅他处?呵呵呵,并无冒犯尊下之意。”
姬明月冷笑几声,几乎毫无征兆,忽然拔出腰间横刀,猛的架在李正脖子上:
“想离开可以,但是要问问我手中这把横刀答应不答应!”
被刀架在脖子上威胁是人生头一次,要是在前世,李正或可以选择报案,但是现在是大唐街头,没有妖妖灵可打。
李正胆战心惊,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侧目看看那把寒光闪闪的白刃,说道:
“小兄弟,刚才你救我,没让我挨板子,在下心里非常感激你哩,怎么现在却要刀兵相见?”
姬明月冷冰冰的说道:
“废话少说,如果想要活着离开,只能先破案!然后才可以离开。”
吆喝,李正心里大为不爽。
大唐社会确实乱啊,如此吃瓜少年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卑虐手段打家劫舍他一个堂堂法医生,王法何在!?
李正斜眼打量打量姬明月。
一个文弱且秀气的大唐小白脸,长得比自己还要骨感几分,这种反差让阿Q想要挑战王胡的想法立刻冒上来。
李正冷冷说道:
“我要是不答应呢?”
姬明月忽然丢开手中的大黑猫,这是他要发出攻击的又一个标配信号。
然后,如果一秒钟可以说是然后的话,我只能说然后。
然后,姬明月接连挥舞唐刀,在距离李正口鼻一寸之处疯狂出刀。
时间凝固,空间瞬间舞成一团梨花,李正如同加速度般被彻底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
大唐有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孙二娘的舞剑,全不如姬明月手里的这把狂刀。
李正吓得用手捂住脑袋,感觉周围呼呼呼一阵阵狂风暴雨呼啸而过,等到唐刀噶然不动,冷风散尽,李正睁眼,身边已然落花一地!
绝呀!好疯狂的唐横刀,麻的!简直可以称之为逆天狂刀。
在狂刀之中,李正被模拟攻击上千次,脑袋几乎如同地上落花一样掉了上千次!
户县衙门门口有一棵千年老桂花树,此刻花已半数落地。
熬到横刀撤去,黑猫恰好从空中落下,姬明月伸手轻轻接住,揽入怀中,然后堂浪浪一声响,横刀已然入鞘,然后心平气和的看着李正:
“你别无选择,除非破案才行!否则就如同这棵桂花树一样惨。”
“你!”
看着被瞬间削光的那棵可怜桂花树,李正基本上无需权衡利弊,要是打起来,这个大唐小白脸一个回合就足以弄死他十次。
李正强作镇静,说道:
“好一把落花无情的唐横刀!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户县县令姬大人的公子,方才刘县尉对你卑躬屈膝,我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错!”
姬明月冷冰冰的说道:
“我是姬县令的千金。”
“石马?!你是姬县令的千金,你是女儿身?!!有没有搞错?”
姬明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算是回答吗,然后解下胡帽,一头漆黑的长发顿时散落下来,如同瀑布一般横成在李正面前,算是回答。
黑色的瀑布倒影之中,姬明月柳眉微挑,大眼睛被长睫毛掩映,恰似一池秋水明亮荡漾。
加之穿着一身胡服,让这个姑娘显得更加俏丽动人。
大唐的水土不错嘛,竟然滋养出来如此有魅力有功夫有野性的三有女孩子,真是不简单啦!
人言大唐美女绝美至极,看来历史书没有欺骗咱老百姓。
美女一亮本来面目,李正当场认怂。
方寸之间,姬明月轻轻拢一拢头发,长发飘荡如同清风卷过,一股奇异的体香立刻钻进李正的肺腑,瞬间就俘获了他那颗直男铁心。
李正站在太阳下面,有些发傻。
姬明月用手轻轻梳理了几下长发,然后重新挽成发髻,用一根玉簪插上,之后戴上胡帽,目光秋水般荡漾之后,鄙夷的说道:
“李正,你眼光不是很毒嘛?怎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李正艰难吞咽下一大口体液,喘息着说道:
“你,你,你真的是女儿身!?我真的没有看出来,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要女扮男装?”
姬明月抬头白了一眼李正,说道:
“女子在大唐不能当捕快查案,所以我只能这样打扮。”
李正明白,色脸面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意淫到实干,不到三秒钟,全部想象了一遍,然后舔舔干裂的厚嘴皮,嘿嘿干笑着说道:
“美女,你能不能再说一遍?你刚才说想要和我干嘛?”
姬明月认认真真的从头再说一遍:
“在下姬明月,姬县令的姑娘,你如果答应和我一起破案,解决我父亲的后顾之忧,我就饶你不死,但是你如果想要逃走,我会马上宰了你!”
宰了我!?我去!被女人宰也是很幸福的,不然死在石榴裙下的人为何都咧嘴傻笑。
但是,李正知道姬明月不想杀他,所以故意调侃:
“姬明月,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待我?!不过我发现你长得特别那个,所以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呵呵呵,”
姬明月变脸说道:
“李正!你不要油嘴滑舌,从今天起,你的一切安排都得听我的,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你要抱怨就抱怨你会断案吧。”
怎么?会断案也成了危险因素?
李正有些懵逼,感觉大唐这个社会真的很奇诡。
“这个,容我想想,这个,啊,哎吆,”
姬明月不想浪费时间,用手中唐刀一指前路,说道:
“李正,你磨叽根本没有用!本小姐吃定你了,现在马上跟我走!”
此刻的李正酸甜苦辣咸淡盐,样样全有了。
被县衙开除,被美女挟持,被唐刀指挥,麻蛋的,大唐这社会真的是有些古怪。
但是,不去不行,美女拿着唐刀指着他的后脑勺,不去估计只能被虐死。
罢罢罢,就和她辛苦一趟吧。
好歹她是县令的千金,说不定真的可以借此抓住凶手,替张小翠和王志两口子昭雪鸣怨。
找到真凶,这也是李正的初衷。
第0007章 第一笔佣金
其实,就算姬明月不强迫李正去帮他老爸破案,李正也准备好了单干。
他心里早就有了清晰的破案计划。
丝绸制品在大唐属于朝廷专卖品,因为丝绸和开元通宝一样,可以充当货币。
卖炭翁三尺红菱充炭值,说的就是丝绸替代货币的故事。
大唐丝绸专卖店,一般有官方售卖登记,每一笔货物去了要全部记录在案。
一匹丝绸卖给了谁,货栈通常有账本记录。
因此,只要找到那家售卖暗龙纹丝绸腰带的货栈,然后从货栈记录本上就可以查出来是何人买走了这根腰带,据此很快能够找到腰带主人。
那样距离凶手就会越来越近。
一旦找到买走腰带的那个人,然后再用那只大号鞋子比对此人的那双脚,呵呵呵,这个腰带主人是不是凶手,基本上就可断定!
如此简简单单的凶杀案子,如果户县衙门老老实实配合李正,其实很快就可以抓住凶手。
但是户县衙门不给自己机会,也不给李正机会,这就是李正从哪里出走的主要原因。
姬明月如此一说,刚好说到他的心坎上。
户县是个小县城,地方不大,人口不多,买卖丝绸的大唐官方货栈没有几家,如果现在马上就去查找所有货栈,不久就会有答案。
想到这里,李正心里不免一阵小激动,洋洋得意的说道:
“美女,张小翠这个案子其实很好查办,我们只要找到户县那几家丝绸货栈,不出两天,我保准替你查出真凶!”
李正急于想在美女面前表现一番,弄个好感。
可是,姬明月却一点不着急,明眸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起伏不定,幽幽的说道:
“此事无需着急,我们先去逛街!”
“逛街!?”
李正差点叫出猪声。
他此生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和女孩子一起逛大街,逛大街即要钱又要命。
李正站在原地懒得动弹,说道:
“姬明月,既然你想早些破了张小翠的案子,那我们现在应该先去找出售那根腰带的货栈才对,你怎么还有心思去逛街?”
姬明月白了一眼李正,不耐烦的说道:
“你怎么废话这嘛多?你跟着我走就是,不要老是问为石马!”
料到这位大小姐的功夫分分秒秒钟可以弄死他,李正不敢反抗,只好乖乖的跟着她朝着县城大街走去。
一路上姬明月不再搭理李正,直到到了一家衣服店门前,姬明月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盯住李正,说道:
“你先看看你这身打扮,如此模样,怎么和我去查案?”
“我衣服怎么啦?”
李正边问边往身上一瞅,忍不住扑哧一乐。
方才在衙门里面把黑袍子扔掉,里面的内衣完全暴露,气候还略显寒冷,李正只穿一件半臂。
大唐的半臂,就是现在的短袖。
李正的半臂前破洞后口子,上下一片褴褛,就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
裤子烂的只剩下裤裆哪里一块勉强遮住私处。
脚蹬的那双麻鞋差不多变成了人字拖。
李正这副尊荣,往大街上一站,不敢说可以劈开大唐所有乞丐,但回头率还是蛮高的。
李正不好意思,憨憨一笑,说道:
“我这样子确实不能和你一起上大街,你是大唐上等人,县令的千金,我是大唐草民,杀猪家出身,不配和你一起出门。”
姬明月皱眉说道:
“你这装束还真不如开元大街上的一条狗,我劝你赶紧去买件衣服遮一下羞吧!”
李正双手一摊,说道:
“买衣服确实是我这条大唐腻味狗的崇高理想,但是我兜里分文没有,这个目的恐怕难以实现,”
姬明月气的直摇头,说道:
“废话少说,钱本小姐我给你支付,这里就有一家衣服店面,你赶紧买身衣服换一换,免得丢人。”
有人掏钱,李正当然愿意,不到一刻钟之后,李正人模狗样的从服装店里面出来。
此刻的李正已经被打扮一新,上身是圆领唐装,下声是走马裙裤,脚蹬一双软底鞋,头戴丝绸软帽。
我靠!这小伙还真帅气,看起来还真像开元盛世一条狗。
打扮好之后,两个人又走了一程,姬明月忽然回头,略微思索片刻,冷不丁伸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样沉甸甸的东西,顺势塞给李正:
“我看你身无分文,也很可怜,本小姐善心未泯,不忍你白干,所以先把破案的酬劳预先支付给你,也算是你这些日子吃饭的花销,但是记住!你一旦收钱,可别想再离开我半步,否则我弄死你!”
李正半信半疑,小心翼翼伸手接过那包东西,沉甸甸的有些吓人,
他屏主呼吸,解开上面的红绳子,翻开一看,有点傻眼。
袋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而且是满满当当一大袋子!
妈呀!李正当场吓蒙。
姬明月交给他的可不是开元通宝那样的大唐麻钱,而是一大包实打实的银子!
李正垫在手里略微一丢,估计有三四斤左右!
按照前世的市面价格,一两银子也值不少钱,这三斤碎银子,最少也值十几万人民币。
十几万在天朝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在大唐更不要说,可以养活数百人过上几年富裕日子。
这样多的银两,忽然出现在李正手里,而且是实打实的归他所有,李正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李正呆呆的站在原地,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这,这一包银两真的是给我的?!”
“真的给你的!”
姬明月认认真真点点头。
“姬明月,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三斤银两,不是三斤开元麻钱,我当杵作十年,不吃不喝也挣不来的。”
“没错!是给你的,是本小姐给你的卖身钱!”
“卖身钱?!”
“是啊,在大唐一个贱民的身价一般是五百开元通宝,我这些钱可以买下像你这样几百个贱民,明白吗?怎么?你难道嫌少?”
怎么会嫌少呢?
被一位大唐美女买下,和美女长相厮守,没钱都幸福的很,更何况给我预支了十年的薪水!
想要同意都来不及。
李正舔舔嘴皮,吞咽下一大口唾沫,连声说道:
“同意,同意!鄙人一万个同意!不,是一百万个同意,我能不同意嘛?不同意那才是傻子,一袋银子卖我给你,呵呵呵,我大声说,同意同意再同意!”
李正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溜之大吉。
无钱被此蛮女杀害无所谓,现在有钱了,可不能让她整死,
看着李正口水都快要砸落脚面,姬明月冷冰冰的说道:
“你们男人流口水只和两样东西有关系,一是美女,二是金银财宝,你们这些男人全然没出息!”
李正耳目一起失聪失明。
他只顾撩起衣服,把那一包银子揣进腰包,还不放心的按压几十次,最后得好卖乖,说道:
“美女,现在中午了,不行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这不是李正心里话,李正拿上钱,其实就想逃走。
姬明月一眼看穿李正的小心思,说道:
“你别想拿上酬金就想开溜,否则我打断你的腿子!”
李正的小心思被当场戳穿,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是想开溜,可是你却不让我离开,那怎么办?难道你要我跟你一辈子不成?”
滚!
姬明月柳眉竖起,说道:
“你想啥美事哩?我只是拿这笔钱来买你的一条性命,明白吗?!如果三天之内不能找到凶手,破不了这桩案子,哼!这些碎银子就是给你买寿材的!”
卖寿材?这话可有些恶毒。
李正心里琢磨,如果不找机会逃走,估计迟早会死在这位美女手里。
大唐虽然法律森严,但是比起前世社会来还是有相当大的空子可以钻,估计接下来这个蛮女子肚子饿了要吃饭,他可以趁机逃走。
腰里有这些银两,他想立刻逃到长安城去,在李太白曾经逗留过的灞桥岸边走一走,欣赏欣赏王维待过的终南山美景,还有长安城的美食一条街,吃一吃哪里的胡饼和五色饺子。
想到这里,李正即刻装作绵羊,低三下四的说道:
“美女,我们是不是该用膳了?”
姬明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道:
“前面拐角处有一家饺子店,中午我们就吃饺子,吃完立刻去丝绸店查案!”
“好好好!”
李正眼看阴谋即将成功,于是赶紧手舞足蹈在前面开路,直奔饺子馆而去。
“你给我站住!”
一声娇喝忽然传来。
第0008章 腰带背后的真凶
李正回头,姬明月一动不动,冷眼瞪视着他。
李正心里有些发毛:
“怎么?美女,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过来!”
姬明月两个指头一挑,毫无尊重之意。
“干嘛?”
姬明月竖起二指又勾一勾,第二次说道:
“我让你过来!”
说话异常轻佻,一脸狐媚。
李正心里砰砰直跳。
美女该不是想要和我亲热亲热?
史书上记载大唐美女很开放,果不其然?
方才经过服装店一番精心打扮,李正自信有大唐首席状元一样的英姿勃发气势,加之一米八的身高,更显的堂堂一表人才。
姬明月怕是已经喜欢上我了吧?
李正闭店闭店跑了过去。
动作就像一只刚出道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的小奶狗,一路小跑来到姬明月面前,伸着脖子只想领吻。
啪!
一声啐响动,脑袋上被姬明月猛扇一巴掌。
之后,李正只感觉脖子被人轻轻一揽,再看姬明月,一只手从口袋里面掏出半截绣花绳,然后挽个圈套,迅速往李正脖子上一套,最后一勒,温柔的说道:
“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去用膳了!”
动作极为暧昧,但是结果极为侮辱。
李正当场傻掉。
看来大唐和前世一模一样,如果交友不慎,有可能真的活的不如长安一条狗。
李正最终放弃抗争,他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成,想想只好作罢。
当狗就当狗吧,好歹有饭吃有地方住就成。
就这样,姬明月手里牵着李正,来到一家饺子馆里面,要了几张烤胡饼和三盘子五色饺子,外加两碗馄饨。
李正被拴在桌子腿上。
姬明月只顾自己,根本不搭理他,砸吧砸吧先吃了起来。
李正凌晨起床,去树林勘验现场之后,回来又在县衙闹腾了一上午,现在肚子早就饿的饥肠辘辘。
他也不管姬明月让不让他吃饭,拿起筷子,一口气吞下两盘子饺子。
你还不要说,这大唐羊肉馅的五色饺子真的好吃,皮薄馅厚,一吃满口流香。
当李正伸手去摸第三盘的时候,姬明月忽然拦住他那只爪子,冷冷的说道:
“你好像一辈子没有吃过饭一样,好了,吃那些可以了!现在我要问你,张小翠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办!?”
“让我再吃点,我就告诉你!”
李正说道,嘴里还嚼着一只饺子,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一只松鼠。
姬明月美目微皱,摇头叹息:
“你明明是个饭桶,为何阴差阳错成了杵作?”
李正伸手接过桌子上最后一盘饺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
“大唐的饺子还真好吃,可惜没有外卖,哦,忤作捕头其实都是饭桶。”
姬明月看着李正吃个没完没了,有些不耐烦,说道:
“够了!你先把怎么破案的思路告诉我,然后我们马上行动,要不然我可要勒绳子了!”
终于回归主题上。
姬明月说话的时候,大眼睛乌黑发亮,忽闪忽闪充满期待,也充满怀疑。
李正头一次看到这样清澈如水的明眸,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
李正故意卖关子说道:
“计划有些难办,说的复杂些,我担心你理解不了,说的简单些,我担心你更加不理解,所以嘛,”
姬明月美眉乍起,一牵绳子,然后抽出横刀,往李正脖子上一架,说道:
“你敢戏弄我?!”
李正翻着白眼,急忙喊道:
“千万小心,你这把刀寒光闪闪,可别切断我的脖子,姑奶奶,你怎么动不动喜欢动家伙?好好好,我说,我说,我的计划是:我们先去官方丝绸货栈,查出买走腰带客人的信息,然后据此找人,之后用鞋子比对,结果高下立判!”
“然后呢?”
姬明月继续用刀压住李正脖子,逼问道。
李正翻着白眼说道:
“我的姑奶奶,还有然后嘛?要是还有然后,然后就是缉拿凶手归案,然后就看户县衙门表演了。”
白纱摆动,香气袭过,姬明月伸手拿掉李正手里的筷子,解开绑在李正脖子上的绣花绳,说道:
“我们现在就去货栈!”
我噻,和这样毛毛糙糙的一位美女共事,日后我李正可怎么活啊?
……
一刻钟之后,姬明月带着李正,来到第一家售卖丝绸制品的货栈。
这是一家回鹘开的货栈,李正掏出怀里揣着的那半截腰带,给店主说明来意,然后递给店主。
店主稍微看了一眼,立即摇头说道:
“这是户县东街那边的,不是我们这里售卖出去的的东西,你们想要查,必须去哪一家。”
李正急忙问店主:
“户县像你们这样的丝绸专卖货栈,一共有几家?”
店主思索半天,说道:
“早些日子有三家,后来一家倒闭了,现在就只剩下两家,我们只是其中之一,一家在城东不远处,让我看来,这腰带必然是他们哪里售卖出去的。”
两个人出了这家回鹘货栈,直奔城东而去。
为了节省时间,姬明月还特意雇了一辆牛车,载着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城东那家丝绸货栈。
这家货栈的掌柜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仔细端详了那根腰带半天,然后连连摇头说道:
“这东西不是我们这里出售的,我这里只负责出售丝绸原品,下面的小货栈买去我们的原品,才会加工成这样的腰带售卖。”
李正心里着急,急忙问店主:
“那你可知道,你们下面有几家这样的小货栈?”
店主竖起指头数了数,说道:
“至少有六家,城东有三家,城中有三家,城北有一家,或者更多。”
啊呀,李正叹息一声,回头看看姬明月,说道:
“一共有六家小货栈,这查起来会要人命,你看如果你走不动的话,我们不如明天再查吧?行不行?难怪韩猛只想报自杀,这案子查起来确实吃力不讨好。”
姬明月柳眉一竖起,说道:
“如果再等几天,王志恐怕要被定罪,那时候一切都迟了!”
李正吃人手短,拿人手软,只好跟着姬明月,出了这家大货栈,开始沿街到处找那些小的丝绸分店。
从城东一直找到城西,在五家丝绸货栈都吃了白眼,没有一家小货栈承认这根腰带是他们加工售卖的。
等到查完五家货栈,姬明月终于忍不住,红颜大怒,说道:
“李正,你这蠢材!我看你这个计划根本就是一个失败的计划,本小姐现在没心思和你查案了,你就等死吧!”
李正奔波的精疲力尽,但是他不想就此放弃,他坚信自己的计划,所以劝姬明月说道:
“县城北边还有最后一家货栈,如果哪里还不是,我甘愿就死!”
“好,”姬明月恶狠狠的说道:
“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两个人一身疲惫,又在牛车上颠簸一个时辰,终于吱吱呀呀来到城北那家货栈。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李正和姬明月找到那家小货栈,货栈老板正要关门,李正急忙跑步上前,大声说道:
“老板等一等,我们有事。”
老板停下动作,极不情愿的说道:
“我要闭店了,你们有啥事情明天再来吧。”
姬明月一把拦住老板,大声说道:
“明天来就得死人了。”
老板一看这两个人穿戴不凡,不是一般人,就勉强打开店门,说道:
“你们要买丝绸,现在就赶紧挑选,等到天黑我必须要关门,户县现在土匪猖獗,搞不好会我这里会死人的。”
李正急忙拿出那两半截腰带,说道:
“请店主您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店里出手的东西!?”
店主拿过那一根腰带,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半天,忽然说道:
“这是我们这里出手的东西啊,怎么?你们这是从哪里搞来的?”
李正心里大喜,希望立刻升腾,疲惫感全消,说道:
“我们想查一查买走这腰带的人是谁?”
店主一听连连摆手,说道:
“这些事情是我客人的隐秘,只有县衙差役或者朝廷办案的人才可以查阅售卖记录,所以我是绝对不能告诉你们!”
姬明月马上想要抽刀出来,李正似乎早有准备,他按住姬明月的刀把,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户县杵作的令牌,往店主眼前一晃,说道:
“我们是户县衙门派来查案的杵作,你要是不配合,休怪我们无情!”
还好,忤作工作证还没上缴。
来的是户县查案的杵作,店主一听立刻变怂。
他只好进里屋,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记录本,仔细翻看了半天,最后找到了买走这更腰带的买主,幽幽的说道: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一个月前,有两个秀才打扮的人来我这点买腰带,听他们说要进京兆府赶考,想搞一条缠龙纹腰带,沾点喜气,保佑他们高中状元。”
李正一听高兴的鼓掌说道:
“太好了,必然是他们两个,老板,你赶紧查一查,这俩人姓甚名谁。”
老板戴上石头老花镜,又仔细看了半天,才说道: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人是城北徐家湾的人,一个叫马高,一个叫王义,两个人好像全是户县秀才。”
马高和王义?
李正马上问道:
“老板,马高和王义那个身高高些?”
店主想了半天,忽然说道:
“好像那个马高身材高大,很高很高,大概有九尺左右,给人印象非常深刻,我记得很清楚,他进我这个店门的时候,差点碰到脑袋!”
李正忍不住兴奋,呵呵一乐,说道:
“不错,应该就是他!马高!”
第0009章 神秘的品正门
查明丝绸腰带被徐家湾马高和王义两个秀才买走之后,李正这才心里安稳许多。
此时天色已晚,他和姬明月只能在外面住宿一晚,第二天再去徐家湾找这两个人。
李正回头看看姬明月,说道:
“今天已晚,我看咱们两个不如找个客栈住下,等到明天天一亮,再去徐家湾去找马高和王义二人,你看如何?”
姬明月本来想夜探徐家湾,直接抓住马高和王义了事,但是一看李正累的如同一条废狗,就说道:
“好吧,我看你已经累的要死要活,那我们只能就近找一家客栈住下,随便吃点饭,等到明天一大早再去。”
好好好,
李正一边答应,一边赶过牛车,两个人坐上,立刻返回县城。
回到县城,李正把牛车还给租房,付了剩余租金,然后找了一家饭馆,草草吃些东西,之后在临近街面的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姬明月担心李正溜之大吉,所以只开了一间房,没有窗户,里面只有一张卧榻可供睡觉。
等到梳洗完毕,姬明月当即把唯一的那扇门锁死,然后命令李正打地铺,自己则睡在卧榻上,翘起二郎腿,在昏暗的油灯里面全程监视李正。
对于李正来讲,大唐不良人的待遇其实一直如此,就在户县县衙暂住的时候,李正也没有一张像样的床,和马洪等人时长期打地铺。
等到打好地铺,李正躺在地铺上歇息片刻,忽然抬头发现姬明月一直在观察自己。
李正被人盯住睡觉,似乎还是上幼儿园的时候。
李正用手支住脑袋,回看油灯里面的姬明月。
油灯摇曳不定,让面前这个女孩变幻的更加妩媚动人,李正心中顿生好奇心,于是起身盘腿坐下,问道:
“姬明月,你有一件事情我不大明白,你强迫我来破案,好像不仅仅是为了张小翠这个案子吧?”
姬明月冷冷的说道:
“我第一次见你分析案件确实头头是道,很有一套,比吴高明强多了,所以我想让你查一查我父亲的事情,仅此而已。”
“你父亲?你父亲怎么啦?”
姬明月美眉一皱,幽怨的说道:
“还不是因为十年前那桩梅花案子,因为破案不力,我父亲被朝廷仗责六十大棍,被打的差点一命呜呼,后来虽然伤势转好,但是性格却为此大变。”
“性格大变?”
“对!”
姬明月看着窗外那轮弯弯的月牙,说道:
“自从那次被朝廷惩罚之后,本来精明强悍的我父亲却变得沉默寡言,一直躲在一间地下炼丹房里面不出来,整天神神道道的,户县县衙里面的事情他彻底不闻不问,全委托县尉刘雄和法曹吴高明来处理,几年来,户县命案堆积如山,老百姓怨气很大。”
李正点点头,说道:
“看得出来,刘雄和法曹吴高明不是啥好人,他们肯定在背后吃拉卡要,做成冤案无数,户县老百姓不造反才怪呢。”
姬明月摇头说道:
“大唐到处冤案堆积,户县这里还算好的,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些,唯独我母亲日夜烦恼,因为自从梅花杀手案件受罚之后,我父亲就和我母亲一直没有一起住过,也不和我们交流,天长日久,父亲和我也疏远了很多,这才是让我们母女最苦恼的地方。”
李正有些大惑不解,急忙问道:
“那你们也没有问问你父亲,到底为何要如此对待你们?”
姬明月说道:
“我们当然质问过,但是父亲只推脱说是因为梅花杀手案,十年来一直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是心里非常痛苦不已。”
李正皱眉说道:
“看来这桩案子对你父亲打击实在太大,但是,我李正就有些不大明白,在我看来,梅花杀手此案也不是铁板一块,当初朝廷为何不能破解?”
姬明月认认真真的说道:
“不是朝廷不能破解此案,朝廷也是费尽周折,把户县周边查了个底朝天,连被逼死妇女的人皮都割了下来,但是最后就是找不到凶手,只能不了了之。”
李正一听就明白,说道:
“你说的人皮是不是刺刻上梅花的那些皮肤?”
姬明月说道:
“对啊,有这两张人皮,是凶手刻画过梅花的皮肤,现在还存在户县刑室档案里面,至今无人问津。”
李正终于听清楚,于是抱头躺在地铺上,幽幽的说道:
“姬明月,我现在才明白,你给我那些银两,是不是想让我破解十年前这桩梅花杀手案?”
姬明月点点头,说道:
“李正,你以为呢?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上你长得帅气,才给你银两的,扯淡!我是想找回十年前那种感觉,找回十年前对我爱之入骨那个父亲,懂吗?要不然我才不想搭理你的。”
李正听的有些失落,但还是说道:
“姬明月,梅花杀手这个案子我明确给你说吧,鄙人我准备接手了!但是在破案之前,我还要问你一个久久缠绕在我心头的大疑惑,我看你是江湖中人,应该知道些许。”
姬明月诚恳的看着李正,当即说道:
“你有啥疑问尽管问来,看你答应接手查办十年前的凶案,我肯定是有问必答。”
李正忽然来了精神,问道:
“大唐是不是有一个神秘至极的品正门?!”
……
这个话题一触及,李正当即陷入前世的一段诡异非常的回忆。
前世断断续续片段似乎立刻冒出来不少,其中无关紧要的事情已经开始记不起来,但是唯独一件事情,让李正记忆非常深刻。
那就是他出车祸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
李正出车祸之后,躺在病房昏迷了几天几夜,但是每当三更半夜,昏迷的李正总是感觉有两个老道前来他的病房探视他,而且一直阴魂不散。
也不知道是因为昏迷,还是自己睡着了,反正两个老道的出现给人的感觉是极其合理又极其诡异,李正对他们的谈话却一直记忆犹新。
在自己彻底死亡之前,两个老道每天晚上都准时来看李正。
他们经常谈及的一个话题就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品正门!
李正断断续续听了几天,最后才明白两个人嘴里所谓的大唐品正门,其实就是像丽景门和九扇门那样的神秘组织。
原来,这个所谓的神秘品正门似乎有七级功法:识人术,识心术,识行术,识果术,化解术,反击术,最后一级为二法合一术。
大唐品正门不但有七级修炼功法,而且下辖两大相反的门派:
一为白门,一为黑门。
白门的修炼途径是铲奸除恶,扶助良善,每做一件好事,法力则相应提升一级。
黑门的修炼功法则刚好相反,是以害人杀生为主,每杀人害人数次,则法力增加一级。
不管是黑门白门,修炼者均可自由选择,不管选择那一个门派,都必须遵守修炼途径,黑白两门,能够选择的修炼道门只有五个:
医门,刑门,权门,兵门,武门。
比对这五大法门,医门有医救医杀,刑门有刑救和刑杀,权门有权救和权杀,兵门有兵救和兵杀,武门有武救武杀,等等。
最后,让李正吃惊的是,两个老道在他即将死掉的那一刻,给他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李正,日后有数十年,你有可能进入大唐品正门修炼,你是法医生,所以只能从刑门入手,然后你要好好破案,升级法力,争取统一五门,成为大唐品正门大尊师,你可要记好了,莫要辜负了我等的期望,否则定罚不饶!”
……
就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梦境,一直缠绕李正,从昏迷到死亡,然后直到穿越到大唐李林甫时代。
李正对此事半信半疑,今天终于有机会问一问姬明月,看看大唐到底有没有一个所谓的品正门。
如果真有所谓品正门,他必须小心对侍。
如果没有大唐品正门,那就纯粹是个梦而已。
当然,李正把老道讲的详细情况几乎省略,只问姬明月大唐有无一个品正门?
姬明月的回答让李正大吃一惊:
“大唐品正门确有其事,而且这个门派十分神秘诡异,据说非常厉害!黑白两道通吃,依靠此门把持着广袤无比的大唐社稷,甚至控制皇帝和节度使,你要是走几遭大唐江湖,就会知道,现在品正门的一品大舵主是谁!”
李正吃惊的问道:
“现在品正门的大舵主是谁?”
“李林甫。”
第0010章 发回重审
户县县衙。
县尉刘雄早早起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黄色长袍,脸上的胡子刮的锃光瓦亮,手里面摇着一把折扇,正在得意洋洋的欣赏堂上一株古柏盆景。
刘县尉身后标配跟着主簿马晗和法曹吴高明。
这两个跟屁虫还在为户县破获当年那桩梅花杀手的案子,在哪里不停恭维刘雄。
自从杵作李正离开之后,张小翠的案子已经完完全全按照刘雄的思路展开,而且取得了足以震惊整个户县的辉煌战果。
今天户县县衙打算开堂公审张小翠案,逼死张小翠的凶手王志眼看马上就要正典伏法,难道这不值得可喜可贺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十年前那桩震惊朝野的梅花杀手案,即将同日宣告破解!
这可真的是双喜临门。
刘县尉不小心下个双簧蛋,岂能不高兴?
刘雄和法曹吴高明兴奋不已,县令姬知古也一改常态。
县令姬知古今天放下练丹药,从练丹药的黑屋子里面出来,要来亲自参与审案。
姬知古十年如一日,躲在炼丹房不出来,今日忽然出堂,可见王志此案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和姬知古一起来旁听审理案件的,还有户县的各路豪神大户,户县诸位知名乡绅和朝廷退养官员也请来不少。
退养官员里面有曾经的达官显贵,这些人上通朝廷,下连地方,非等闲之辈。
因此,借此机会,刘雄刘县尉和法曹吴高明两人要好好表现表现,他们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小看自己。
户县最近几年命案积累很多,这种情况让县令姬知古和京兆府都非常恼火,再要是不干脆利落弄清几个大案要案,朝廷必然有问责的一天,到时侯全户县都要遭殃。
刘雄和法曹吴高明是户县刑案的负责人,压力可想而知,王志案可让他们起死回生,也可让他们坠入地狱,绝对不敢出任何差错。
这次,他和法曹吴高明联手,假如既破了新案,又破了十年前那起梅花杀手积案,对那些给他们施压的人是一个很大的反击。
破了要案,朝廷和京兆府褒奖自然不用说,姬县令马上要调任陕南道按巡大使,临走的时候结清当年大案,不是脸上更加光彩嘛?
而且,姬知古一离开,这户县县令的职位就空缺出来了,不管怎么看,日后县令的位置非他刘雄莫属。
呵呵呵,刘雄心中暗喜,不觉有些洋洋自得。
最近刘雄可谓好运连连,但是,美中不足的是,他一直放心不下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屠户的那个傻儿子李正!
李正关于张小翠案情分析的头头是道,根据他的分析,张小翠非常像是他杀,不像是自杀啊,此事让刘雄如坐针毡。
如果真让李正出来搅黄此案,那刘雄和吴高明也就太菜了。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李正翻案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李正研判的正确也没用,就算是栽赃,刘雄也要栽倒王志头上。
因为姬县令已经把案宗和破案的证据,一并报到京兆府尹哪里等候复审。
为了提防李正胡闹,今天户县县衙今天特意提前三天开审张小翠案件,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免得李正这种人胡闹。
而且,此次开审张小翠案子,其实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人犯王志已经招供,人证物证似乎具全,案件结果已经内定,而且已经上报京兆府,王志无可抵赖。
所以姬县令和县丞王标王大人,他们今天全来的很迟,因为他们知道这次审案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这样的审案过场,姬县令他们已经搞过无数次,不以为奇。
姬知古姬县令穿一身紫衣,高坐堂上正中央,脸色蜡黄蜡黄如同有痨病一般,看起来非常吓人。
姬县令长相奇特,生得鼻梁高耸突出如弯钩,整张脸长得像秃鹫一样凶悍无比。
县丞王标坐在姬知古身边,正襟危坐,向来只是一个陪坐而已。
等到户县的头面人物差不多全部到齐,堂上堂下黑压压一片坐定,刘雄这才起身拱手朝众人说道:
“诸位大人,诸位户县名流,今天是我们开堂公开审理张小翠案,还有十年前那桩梅花杀手案子,诸位大人已然到齐,我就不再啰嗦了。”
刘雄不想耽搁时间,他想急于了解此案,于是直入主题,忽然重拍惊堂木,喊道:
“带人犯王志上堂!”
片刻,韩猛等人推搡着一瘸一拐的王志上得大堂来。
王志的老丈人张乡绅就坐在堂上,他见不得王志上堂,一看见王志立刻睁眼怒骂:
“王志,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逼死我的女儿,还是十年前杀害户县善良妇女的凶手,我真的是眼瞎了,把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儿嫁给了你这个凶手!王志,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不赶紧认罪伏法!”
张乡绅早就想弄死王志,所以才在大庭广众如此嚎叫。
县令姬知古还没有发言,张乡绅就开始闹腾,姬知古有些生气,慢腾腾的开言说道:
“这是公堂之上,张乡绅您是旁听人士,最好先不要多嘴多舌,此案有县尉刘大人和法曹吴高明吴大人来审理,你无需多言!”
为了彰显衙门大堂公正无私,县尉刘雄又重重一拍惊堂木,说道:
“姬县令说的对!这里只有鄙人是主审法官,其他人无需多言,我知道诸位大人公事繁忙,抽空而来,所以我就不啰嗦了,下面,请户县法曹吴大人出面审理此案!”
法曹吴高明傲慢起身,洋洋得意来到大堂正中央,开口说道:
“王志,本曹来问你话,你只管说,要是本曹有冤枉你的地方,你抬头看看,诸位大人在上,明镜高悬,那只管喊冤,你听明白没有?”
王志自从被老丈人张乡绅抓到户县衙门,三天两用刑,大唐各种刑具已经全部领教一番,现在只求一死,哪里还敢诉怨。
法曹吴高明一看王志不说话,就厉声说道:
“王志,我来问你,一天前的那天夜晚,你是不是曾经去隔壁村民李顺家中喝酒?而且大醉而归,是不是?!”
王志被折磨的有气无力,只能点点头,承认自己喝酒。
法曹吴高明马上跟进,说道:
“当天晚上,你喝酒之后回到家,是不是和你媳妇张小翠发生了矛盾?然后你出手打伤了张小翠?此事是否属实?”
王志奄奄一息的回答:
“小人嗜酒如命,当晚喝了不少,回来就打了自己媳妇一顿,此事属实。”
吴高明点点头,继续问道:
“案犯王志,本曹再来问你,半夜之中,有人听到你和你媳妇又是撕打一番,然后变得悄无声息,第二天凌晨三点,有邻居发现你媳妇张翠花哭哭啼啼一个人去了山上,此事是否属实?”
王志心里很清楚,他如果承认这一点,那逼死自己媳妇的罪证就堂而皇之落在他头上。
王志犹豫不决,抬头一看,发现全是些户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高坐堂上,一脸威严,吓得王志不敢说话。
法曹吴高明连问三遍,王志决死不答。
王志不承认,承认他就得死。
法曹吴高明当然有的是办法,他示意韩猛等人抬来户县衙门的刑具三幅:一副夹手指的手夹子,一副可以折断囚犯腰板的老驴吼板凳,最后一个是扒皮刀。
三样东西一起又摆放在王志面前。
吴高明再一次问王志说道:
“你媳妇半夜离开家里去树林上吊,你可知道此事?”
看着面前三样刑具,王志立刻认怂,说道:
“法曹大人,诸位大人,你们千万再别动刑了好吗?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承认,我现在就承认,是我逼死了我媳妇张小翠,逼的她半夜去了树林上吊自杀!我是畜生,我不是人,是我害死了我媳妇!”
说完,王志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自扇耳光。
法曹吴高明趁热打铁,问道:
“王志,看来张小翠被你逼死无疑,此事已经定案,但是,这里还有一样事情需要你来讲清楚,本曹来问你:十年前那桩梅花杀手案,是不是也是你所为?”
这些问题其实早在给王志用刑的时候,王志已经全部招供,现在吴高明故意再问,无非是想给其他人做个样子看看罢了。
王志知道,要是自己不承认此罪,必定会给这些人折磨致死,反正杀一个人是死,杀十个人也是死,不如全认了,免得再挨打。
“法曹大人,我招供,我招供,十年前那些妇女全是我杀的,我是罪人啊,罪不容诛,我请求户县衙门赶紧处死我,我罪恶滔天,早就不想活了!”
虽然王志很快招供,但是大堂上面坐的这些户县名流大户,忍不住还是一片哗然。
大家万万没有想到,十年前户县那桩震惊朝野的梅花凶手案,竟然真的是王志所为!
凶手王志隐藏的真好,要不是这次逼死张小翠,这个案子还不知道啥时候破解呢。
法曹吴高明当场获得人犯口供,目的已经达到,他不想再出啥幺蛾子,赶紧让主簿马晗拿着供词,上去让王志按压指头印。
只要王志在供词上按压上自己血红的指印,这案子就算彻底了结,王志再想翻案比登天还难。
就在大家都屏息静气,眼睁睁看着王志即将抬手画押的时候,户县县衙外面忽然飞奔来十几匹快马!
快马一到县衙,有几位身穿紫衣的干练差役率先翻身下马,然后簇拥着一位年纪五十多岁下的精干中年人,快步来到县衙。
王志手指头上蘸满红印泥,刚要按下指印,中年人已经带着众人呼呼啦啦上得堂来,带头的差官当场大声喊道:
“京兆少尹姜明哲姜大人驾到,户县诸位还不赶紧起身迎接!”
堂上高坐的那些户县名流,偷眼一看来人,果然是新上任的京兆少尹姜明哲,他可是仅次于京兆府尹安高堂的第二大人物,众人可不敢怠慢。
所有户县名流赶紧起身来到堂下,齐齐跪拜,参差不齐的高呼:
“参拜京兆少尹姜大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姬知古和县尉刘雄也暗吃一惊,京兆少尹他怎么来了?
容不得多想,姬知古急忙带着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等人,下堂齐齐跪拜少尹大人。
姬知古一边跪拜一边高声说道:
“下官等不知道姜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万望大人赎罪!”
原来,来人正是新到任的京兆府少尹姜明哲,文官四品,是大理寺特派专门负责清理户县等二十三县积案的专职命官。
大唐有规定,每年要让京官代替大理寺,去大唐疆域各地探查案情,申冤诉苦,称之为滤囚。
姜明哲就是大理寺派来的滤囚使者!
姜明哲三缕长冉,一脸清秀,双目如电,硕硕生辉,似乎可以刺透人心。
姜明哲大步来到堂上,坐定之后,用眼角在户县大堂扫视一番,说道:
“审理王志的案子暂时停了,先把人犯先带回去养伤,我这里有要事和诸位相商。”
姜明哲发话,县令姬知古当然不敢怠慢,急忙命令押解王志回牢房去,等候再审。
韩猛等人不敢迟缓,让王志停下来画押,押解着他匆匆离开。
等到王志一走,姜明哲马上问姬知古道:
“姬县令,杵作李正何在!?”
姬知古和刘雄一听当即大吃一惊。
这个姜明哲一来到户县衙门,不审问罪人王志,却第一时间提及李正,莫非李正断案的事情他已经知晓?
姬知古不敢细问缘由,他和县尉刘雄交换了一下眼神,赶紧回复:
“姜大人,那,那个,杵作李正前天就已经辞职不干,离开了我们户县衙门,不知道去往何方?”
“石马?!李正走了?”
姜明哲有些愕然,进而忍不住怒气说道:
“你们这些人怎么让他辞职不干呢?是不是你们逼走了人家?这户县县衙谁都可以走,唯独李正不能离开!我现在就命令你们,赶紧把此人给我请回来,否则小心你们头上的乌纱帽!”
县尉刘雄还想支吾,姜明哲当场说道:
“今天晚上本官一定要见到李正其人!我要和他重新审理王志案!要是今天晚上见不到此人,你们都不要想消停,就等着全体革职查办吧,赶紧去找啊,还看啥看!”
第0011章 白门高手
京兆府少尹要让大家赶紧找回李正。
姬知古和同僚一听,集体一脸茫然,个个表情复杂,心里非常不情愿。
京兆府少尹姜明哲这是怎么啦?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也不能这样烧吧?
户县全体职员好不容易破了十年前梅花杀手案,他却要来捣乱,还要找一个莫名其妙的杀猪李来参与断案,这不是纯粹有病吧?
姜明哲如果觉得王志案里面有冤情,马上可以重审,何必要找一个小小的杵作李正?
这听起来真的有些好可笑。
看着一脸迷惑的下属,姜明哲只能慢慢的解释:
“你们这些人办事太不给本官面子,你们是如何审理王志案子的?!王志八十岁的老母亲为了儿子,昨天竟然去了长安,拦住了荣王李琬的车驾喊冤哭诉,荣王将此事禀报玄宗皇上,皇上闻听震怒,亲自下令大理寺和御史台过问此事!”
“昨日,大理寺快马发文到我们京兆府,责令京兆府府尹安志忠和本官重审王志案,而且限定我们,要在三日之内要查明此案情真相,否则严惩不贷!”
大家此刻才明白,原来是王志老母去长安拦轿喊冤,直接拦住了荣王的车驾,这才导致京兆府震惊,派来姜明哲亲自查办此案。
而且,姬知古他们也清楚,荣王李琬是大唐京兆牧,陇右节度大使,十年来,就是此人遥控京兆府,有人拦轿喊冤,他岂能不管?
姬知古暗中狠狠盯住县尉刘雄看了几眼。
县尉刘雄心里吃惊,他感觉姬知古对他已经很不满意了,自己做事不周密,惹怒了上司姬县令。
京兆少尹姜明哲目光斜视这些下属,立刻明白了他们贼溜溜的心里,于是阴沉着脸继续说道:
“而且,我早就听说,户县杵作李正对此案有独特的看法,可是,你们竟然把他给撵走了,你们真的是糊涂啊!还是故意的?”
县令姬知古和县尉刘雄等人终于明白过来,场面开始变得非常尴尬,面对户县各位名流,姬知古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姜明哲。
刘雄心里现在后悔的要死要活,当初他怎么就没有控制住王志的老娘,让这个老东西捅下如此大的娄子!
自己做事一向周密,却没有想到被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婆搞砸锅。
现在朝廷派姜明哲来核查此案,他们想要糊弄看来已经很难,搞不好会受到处罚的。
法曹吴高明心里更加后悔,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王志还有个老妈!?
案子办不好,法曹吴高明首当其冲要受到责罚。
因为他是户县司法主管,而且他是主审王志案的主审官,姜明哲如此前质问,他不得不出面说话:
“姜大人,其实,王志此案早真相大白,本曹和姬县令连审三日,王志已经彻底招供,前日,我们县衙已经上呈案宗到了大人您处,大人您难道没有看?”
不提案宗还好,一提案宗,姜明哲立刻怒气冲天。
姜明哲盯住吴高明,忍不住当场质问他说道:
“我看了你们的案宗,发现里面漏洞百出,你们仅凭王志酗酒经常打老婆,就判定王志是杀害张小翠的凶手,你们如此办案也太草率了吧?还有,你们只凭借张小翠脖子上的一朵梅花,就认定王志是十年前那个梅花杀手,你们这纯属草菅人命!”
法曹吴高明心中有鬼。
他根本就没有仔细审案,杵作李正提出异议之后,他为了加快速度定案,草草结案,所以案宗里面漏洞百出实属正常。
可是,法曹吴高明如此断案,他也有他的考量。
户县积累下来的人命案已经不少,尤其是梅花杀手案,到现在还没有破案,朝廷对此早就非常不满。
现在又出了张小翠的案子,户县衙门上上下下脸上自然更是无光,户县县衙如果破不了案子,主管户县的上级部门京兆府难道就脸上有光嘛?
现在王志伏法,细节似乎十分符合十年前的那桩梅花杀手案,把王志定罪为梅花杀手,破解十年前诡案,这对户县和京兆府不是都大好嘛?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姜明哲是新官上任,刚好赶上烧一把火?
何必要如此当真?
大唐现在溃烂的不是一般,表面上看起来光鲜无比,其实内部已经腐烂不堪,这种时代,竟然还有姜明哲这种实实在在较真的人!?
真的是莫名其妙。
所以这个案子全部扣在王志头上可谓天衣无缝,这可不单单是为了户县衙门好啊,这也是为了户县和京兆府大人们的乌纱帽着想。
当然,吴高明不能如此直言。
他以为姜明哲当官当到了州府地步,应该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可是他没有想到,姜明哲竟然一窍不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京官位置上的?
想必此人肯定有过人之处?要嘛就是一个巴结领导的哈巴狗。
让王志背锅,对大家都好,所以吴高明还想说服姜明哲,只好委婉的说道:
“张小翠被逼上吊,她的脖子上有一朵梅花,这些情况和十年前那个梅花杀手逼死人的情况非常相似,姜大人,难道我们不能据此认定此案就是王志所为?”
姬县令也想到这一层,冷冷的说道:
“法曹吴大人说的很对!我们已经审问王志无数次,他已经全部招供,此案了解对我们户县和京兆府所有官员都好,我看就没有必要重新开审了吧?呵呵呵,是不是姜大人?至于找那个杵作李正就更加不应该,此人是个傻子,嘴里胡言乱语,不能听他的。”
姜明哲做官到了京官级别,当然看得清楚此案的厉害关系。
如果让王志认罪伏法,确实对大家都好。
但是,他是京兆主管刑狱的官员,此案惊动了大理寺和御史台,他作为刑官少尹,要是审理不清,必然会受到牵连。
罢官是小事,搞不好会掉脑袋。
再说了,如果他亲临户县理清此案,然后上报御史台,皇上必然亲自询问此案,那样他姜明哲不是可以在皇上面前大大的显露显露身手?
如此好的机会,他不能放过?
更何况十年前户县那场梅花杀手案,朝廷已经封存不查,户县大大小小的官员如果一起栽赃王志,功劳苦劳可全是户县法曹和县令姬知古等人的。
这于他姜明哲的前途又有何意义?
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权衡再三,姜明哲私心和良心还是斗过了黑心,他才决定大老远亲自来户县查办此案。
这个决定对他有很多好处,全然没有一点害处。
即使查不出真凶,也可以将罪过全部推给户县县衙。
想到这里,姜明哲冷眼看着法曹吴高明,说道:
“此案你们肯定是对王志用刑了,是不是?!要不然王志哪里会如此老实招供?而且我听说,促作李正曾经拿出几个铁证来反驳你们,可是你们不但不听,居然把他撵走,荒唐,太荒唐了!”
法曹吴高明还想狡辩,姜明哲对吴高明的心里洞察的清清楚楚,他不想给吴高明任何机会,忽然猛拍桌面,说道:
“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本官已经决定要亲自审理此案,然后亲自上报朝廷复审!此案你们就不要再插手了,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去把李正给我找回来,今天晚上我要和他重审王志之案,你们要是找不回来李正,小心你们的脑袋!”
姬知古也不是吓唬长大的,他在朝中也不是没有人,亲王他也认识几个,所以对于姜明哲的怒火,他不但不惧怕,而且说道:
“姜大人,现在王志已经伏法,案子已经定案,十年前的梅花杀手已经找到,您何必要听信一个傻子杵作的话,要翻案重来呢?”
姜明哲双目如电,死死盯住姬知古,似乎可以洞穿他的五脏六腑。
品正门医门识心术!
绝对的医门识心术,而且功法不低!
姬知古心中立刻一紧,自从出道以来,自己还未曾遇到如此白门高手,从他的目光里面,姬知古似乎读出了某种含义。
如果老老实实听从姜明哲的话,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当官发财,如果不想顺从,除非他有黑门绝技,或者是超越白门三级高手姜明哲的功法,否则只要一剂毒药,就可以要了他姬知古的老命!
品正门黑白二门自从初唐以来,从山西太原府,一直斗到了长安城,相互杀伐,相互陷害,最后没有一个赢家。
唯一的赢家就是李唐家族,他们如同旁观者一样看着黑白二门杀伐,然后从中渔利。
品正门黑白二道输赢就在功力和级别上,任何高级别的人,可以随随便便用五种道法搞死对手,如果对手没有任何帮手的话。
姬知古坐定,闭上眼睛,脑海里面就像是过电影一般扫视一巡,之后忽然睁开眼睛,有些大惊失色的问道:
“姜大人,您是白门三级?”
姜明哲微微一笑,说道:
“姬大人,不官是白门三级,还是你这个黑门初级,其实我们全部是同道中人,都是为朝廷效力,希望你不要逼我出手!”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官大三级。
而且,最要命的是,姬知古已经察觉了出来,京兆少尹姜明哲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官员,他更是品正门中人。
而且是白门中人,功力比自己要高出许多。
如果他这个黑门初级执意要和姜明哲斗法,最后只能被彻底搞死!
所以,姜明哲执意要找到李正,然后重审张小翠和王志案,这让姬县令和县尉刘雄心里虽然十分窝火,可是无计可施。
为了一个傻子杵作,他们竟然要低三下四的去大街上找他,麻蛋的,这也太没天理了。
但是,这命令是姜明哲姜大人下的命令,他们如果不想混了可以不去。
为了赶紧找到李正,姬知古只能亲自带着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差役,上大街大水漫灌去找李正。
……
再说李正和姬明月费尽周折,花费了不少银两和足足两天时间,终于找到了那半截腰带的疑似主人。
两个人一个叫马高,一个叫王义!
全部是徐家湾的秀才。
有了这个可靠的消息,李正和姬明月在破庙里面住宿两个晚上也值得。
他们修整好了之后,赶紧又租个马车,马不停蹄的来到郊区徐家湾村,到处打探马高和王义二人踪迹。
徐家湾村子不大,李正和姬明月进村稍微一打听,村里那些好事者立马告诉了马高和王义两个人的情况。
原来,马高和王义都是徐家湾很有才学的高人。
他们两个一年前高中户县秀才,前几天还上京赶考,只不过两人考得全不理想,全部落榜,回来之后一天到晚在村口酒肆里面买醉。
打听到马高和王义在酒肆喝酒,李正和姬明月两个人赶紧来到酒肆。
果然,大清早,空荡荡的酒肆里面确实只有两个人坐在后堂喝酒。
李正急忙问了酒保,酒保直接指认后堂喝酒的那两个人,高个子的叫马高,矮个子的叫王义,还说他们两个自从落榜之后,整天就在这里喝酒度日。
李正急忙和姬明月找个位置,坐在酒肆前堂,偷眼看看后堂喝酒的两人。
喝酒的两个人之中,一个人个子确实有八尺多高,穿着讲究,脸色铁青。
另外一个穿着朴素,个子矮小。
这两个人在哪里喝酒吃肉,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
李正指着其中喝酒的马高,低声对姬明月说道:
“我看那个高个子马高嫌疑最大,你注意他腰里没有?”
姬明月有些紧张,瞪眼说道:
“我看人家男人腰里干嘛?怎么?此人是不是杀死张小翠的凶手?”
李正点点头,说道:
“从此人的身高来看,他最符合凶手的特征,而且不知道你观察到了没有?马高腰里没有腰带,脚很大,而且鞋子似乎是新买的,这三点十分切合他就是杀人凶手的猜疑!”
姬明月一听就想上前缉拿凶犯。
李正急忙拦住她,说道:
“大唐也是有法律的,我们不是捕快,无权抓嫌疑人,所以只能先等一等,反正马高不会凭空消失,等到我们回到县衙汇报之后,差韩猛他们来抓即可。”
姬明月问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李正憨憨一笑,说道:
“不如去我们家略事休息,然后再商议不迟,不知道美女愿意不愿意?”
这里是酒肆,姬明月也不能过于放肆,所以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李正离开徐家湾,一路朝李正家里走去。
第0012章 时来运转?
李正家里距离徐家湾不远,就在县城北边的李家村。
既然已经找到了马高王义两个嫌疑人,蒸熟的馒头不吃放在笼里面,所以李正此刻也无需着急。
他现在腰包里有了钱,当杵作五年,今天居然挣到了一大笔钱,因此急于想回家去给老爹给点零花钱,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也让傻子弟弟欢喜欢喜。
中午时分,李正带着姬明月来到他家门口,这才发现那里已经炸开了锅。
乡正带着户县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几十个差役,黑压压站满一院子。
户县县令姬知古亲自带队,来请李正回县衙办案。
姬知古亲自来请一个傻子杵作,本来已经很生气,来到李正家里,竟然没有看见李正,心里更加恼火不堪。
姬知古虽然表面上很是恼火,但他心里却在盘算另外一件事情。
京兆少尹姜明哲是白门高手确信无疑,姬知古肯定斗不过他。
但是李正只是一个小小杵作,斗死他还不容易?
这次王志案件事关他能不能当上州府刺史,所以他决定要绕开姜明哲,单独来斗李正。
斗法李正这种白丁,也需要技巧,说白了就是四个字:恩威并用!
用这个屡试不爽的办法来对付一个小杵作,姬知古还是绰绰有余。
此刻的县尉刘雄和法曹吴高,正围住李正老爹李福嘘寒问暖,他们两个的目的只有一个,赶紧让李福把李正这个混蛋交出来!
户县大员来的时候,李福正在后院杀猪,他闻听户县大小官员全部来到他家中,知道肯定是自己傻儿子惹祸了,于是手提杀猪刀冲到前院,只喊要宰了李正。
法曹吴高明急忙让人拦住,上去解释一番,李福这才扔下杀猪刀,跪地拜服县令、法曹和县尉。
姬知古知道李家很穷,所以特意抬来两只活羊,捉着十只公鸡,外加一百两银子。
这些小恩小惠,足以让李正赶紧回县衙去。
县尉刘雄这次有些损失惨重,张乡绅给他和法曹吴高明偷偷孝敬的一百两银子,本来是用来整死王志的费用,现在却全部挪用到了这里。
刘雄不该赶走李正,如今惹的京兆少尹姜明哲大怒,刘雄当燃不敢怠慢,这次不管补贴多少,急于想带李正回去。
院子里面熙熙攘攘的,李正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躲在门口不敢进去,就算有姬明月做保镖,他也害怕老爹弄死他。
他猜测这肯定是县尉刘雄和法曹吴高明来报复他,亲自来抄他家。
李正从门外偷眼一看老爹,只见老爹李福忙的手忙脚乱。
李福一边给这些户县祖宗们烧水倒茶,一边忙不迭的解释道:
“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没有一天让我消停过,这些天他一直住在你们户县衙门,也很少来看我,你们一来,我就知道他准没干好事!这个王八蛋是不是又闯祸了?他这次要是敢胡搞,我一定饶不了他!”
姬知古担心李福隐藏李正,于是上前亲自解释说道:
“不是,不是,这次是好事!我们京兆府姜大人滤囚到此,听说你们儿子很有文化很有出息,所以忒派我等前来请他回户县衙门面见姜大人,这是大好事,你无需担心,马上带他出来见我们即可。”
李福毫无心眼,一听高兴的差点洒出开水来烫了手。
李福赶紧放下水壶,跪拜地上,半信半疑的对姬县令说道:
“姬县令姬大人,您是不是在骗我?我儿子他是不是犯事了?要是犯事,我绝对饶不了他这个王八蛋!他还给我添的麻烦少吗?”
姬知古微微一笑,说道:
“好事就是好事,要不是好事,我怎么会给你们赏赐一百两银子呢?李福,你不要害怕,这次你儿子肯定是遇到了贵人,估计要连升三级,呵呵呵。”
李福一听高兴的差点流鼻血,急忙吩咐傻儿子李善去找哥哥李正。
李善还未出门,就大喊大叫起来:
“老爸,哥哥他回来了,哥哥他回来了!”
李福抬头一看,果然,自己的不争气的儿子李正,竟然堂而皇之的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秀的后生。
李福不见李正还好,一看见李正,提起杀猪刀就想上前干掉这个王八蛋!
自己怎么生下这样一个儿子?让老爸整天跟着他担惊受怕,这也太不孝道。
姬知古命人拦住李福,然后冲李正说道:
“李正,你这人也特可笑,怎么干的好好的就不辞而别?难道是本县令亏待了你不成?今天京兆府姜大人特派我等来请你回县衙参与审案,你赶紧拾掇拾掇跟我回去吧。”
李正一肚子怨气无处撒,而且自信自己已经找到了真凶,所以傲慢之气立刻上来,竟然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话:
“想要请我回去破案容易,除非您和姜大人负荆请罪,我才会回县衙替你们破案!”
县尉刘雄闻听大怒,但是他不敢造次,他知道这个小子现在赶上好时运了,自己不敢过于得罪他。
但是姬知古有的是办法,他一眼就看穿了李正的半斤八两,回头瞅瞅李福,然后说道:
“今天来我们户县的是京兆府的姜大人,属于四品京官,李福,你儿子如果不想去见他,不出三天,呵呵呵,你们家可就能有大祸临头,明白吗?!”
李福是个杀猪的,今天来了户县衙门这样多的人,已经让他惊吓过度。
现在一听儿子不去,想要招惹京兆府的高官,麻痹的!这是想让我李福绝户封门的架势啊?
李福脑虫上涌,立刻提起杀猪刀,几步蹦到李正面前,吼道:
“你小子有能耐了是不是?人家京兆府大人来请你回去破案,这是我们家的光彩,你却要人家老爷给你负荆请罪,你他麻的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全家!?”
李正还想支吾,李福提着刀子上去就朝他脖子比划比划。
姬明月立刻悄悄拔刀出鞘。
面对如此暴躁的老爹,李正示意姬明月不要动手,急忙说道:
“老爸,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
傍晚时分,李正被县尉等人带着,一起来到县衙。
县衙里面特意为李正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法曹吴高明亲自把盏,为李正满上一盏美酒,上前说道:
“小老弟,之前我们有多冒犯,还请小老弟您赎罪,大哥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法曹态度大变,几乎和之前判若两人。
李正赶紧起身,说道:
“是我李正冒犯了您和县尉大人,应该打板子才对。”
李正提及打板子,其实是在挖苦法曹吴高明。
吴高明一听尴尬的有些脸红,忙喝下一杯酒掩饰,说道:
“哪里,哪里,前几天不愉快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提了,都是我和县尉刘大人的错,高某人今天在这里给您敬酒一杯,还望李正老弟海涵。”
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双双给一个杵作敬酒道歉,李正再怎么有意见,也不能说了,于是赶紧说道:
“二位大人,我们之前全是为了公事相争,个人之间毫无恩怨,既然两位大人如此看得起我李正,我就喝了这杯酒,然后咱们和好如初,如何?”
“好好好,”
“好好好!”
县尉刘雄和法曹齐声鼓掌说道:
“哎呀,我们没有想到,李正你竟然是如此豪放的一位好兄弟,太大方了,我们把你彻底误解了,你人这样好,又精通刑罚和断案,是我们户县难得的人才,我和法曹大人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来人。”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差役,手里拿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给县尉。
县尉拿过东西,先打发走差役,然后来到李正面前,慎重其事的说道:
“我那天心情不好,一时误会想要开除你,逼你离开了县衙,现在我真的无比的后悔,想要补偿你一下,这是三千两银子,希望你不要嫌少。”
李正当即愕然,三千两银子?可是他十年的薪水啊!
但是这两位户县顶头上司忽然给他银两,里面必有玄机,他李正可不敢上当,万一是他们下套害他,悔之何及?
所以李正只能用手推开那一包银两,说道:
“县尉大人,我李正无功劳无苦劳,绝对不敢领收你的恩赐。”
法曹吴高明从县尉刘雄手里接过那一包沉甸甸的银两,硬生生塞进李正手中,说道:
“李正,你就不要客气,我们今天去了你家,发现你们家里一贫如洗,我们作为你的上司,没有关心过你的家庭,深为羞愧,这是一点小意思,希望你可以补贴家用。”
小意思?
李正心里暗想,这三千两银子,在大唐就可以买下一百个家奴,还是小意思?
看着法曹和县尉忽然之间对自己如此之好,李正心里立刻警觉起来,他没有接过银两,而是直接问道:
“李正只想问问,二位大人到底想要李某人干啥?”
县尉刘雄忽然哈哈一笑,说道:
“李正,这银子你不收下也可,毕竟这里是县衙,不好拿钱,呵呵,不过请你放心,今晚我就派韩猛拿钱去你们家,交给你老爸,让他高兴高兴,哈哈哈,你觉得如何?”
李正继续推辞,法曹吴高明忽然说道:
“李正,你怎么如此固执?这是我和县尉大人的一片好心,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没有任何目的,你明白吗?”
李正不想拿这两个人的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万一哪天他们翻脸,那事情就麻烦大了,自己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
李正坚拒不收,法曹吴高明忽然朝县尉使个眼色,县尉刘雄忽然变脸说道:
“李正,你不要以为你有点办案能力就可以蔑视本县尉,实话告诉你,你老爸那个屠宰的生意,还是本官给他批准的,还有,你兄弟李善的口粮,也是本县尉批准的,这里面的道理你应该懂的吧?”
法曹吴高明也立刻变脸,阴沉着脸,冷笑着说道:
“李正,你是聪明人,我们刘县尉在户县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受到全县人的尊重,他给你钱,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要执拗,辜负县尉大人的栽培,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
这俩人软硬兼施,李正忽然懂的,他们两个这是想让自己配合他们做事。
李正当即直截了当问道:
“李正愚昧,不明白两位大人的意思?要是两位大人有啥事想让李某人相助,还请大人明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刘县尉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他直接敞开心扉说道:
“李正,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不干糊涂事,我们户县出了张小翠案子,是好事,也是坏事,但是姬县令想要让坏事变成好事,只是,只是,”
法曹吴高明接过话题,说道:
“呵呵呵。只是这事情还需要李正兄弟的大力协助才可以办好。”
李正故作惊讶,说道:
“二位大人说话李某不明白哦,此事和我有啥关系?”
刘雄看看法曹吴高明,吴高明点点头,刘雄才放心的说道:
“只要你在此案中听我们的安排,判定王志是赵小翠案子和当年梅花杀手案的凶手,你就算给户县立下大功了,姬县令必然会重重奖你!”
法曹吴高明跟进:
“可以让你不参加乡试,直接进入户县县衙,当编制内的差役。”
刘雄继续说道:
“还有,姬县令已经发话,要是你配合我们,将王志案件做成铁案,呵呵呵,姬大人已经交代过我们两个,县衙可以奖励你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
李正这才明白,这是要他做伪证嘛。
不过他们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
一万两银子,等于前世至少一百万元,我噻!自己有了这笔钱,不知道要少奋斗多少年。
呵呵呵,李正未加思索,立刻点头说道:
“好事好事,看来我李正时来运转了,这样好的事情,我岂能不答应?不就是做伪证嘛?对我一个法医生来说,太简单了,呵呵呵,我答应你们!”
法曹吴高明喜形于色,但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李正,你真的答应我们玉成此事?”
李正故作高兴的说道:
“这还有假?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晚上不是要夜断王志案嘛?只要你们安排好,我完完全全可以做伪证。”
刘县尉一听大喜过望,急忙朝外面喊了一声:
“抬进来!”
顷刻,一大箱子白花花的银两,就被两个差役抬进来摆放在了李正的面前。
第0013章 夜审王志
子夜时分,户县刑堂。
一场秘密的审判正在县衙悄悄进行。
县衙刑堂上面布满灯笼和蜡烛,在夜风之中摇曳不定,照的大堂诡异无比。
张小翠的尸体就摆在大堂正中央,周围用冰块团团围住,稳婆吴妈操刀站在女尸跟前,张目瞪眼就像是尸体守护神一般。
堂上正中坐着京兆少尹姜明哲。
姜明哲的身边坐着户县县令姬知古,右边坐着法曹吴高明,三个人各怀心思,坐在哪里黑着脸面,在昏暗的灯光里面,就像三座阎王爷一般吓人。
为了断案公正,县令姬知古特意请来了张小翠的父亲张乡绅,还有乡正、坊正和退养官员等等十几人,全部列坐在大堂下面两侧。
有了这些人参与旁听,等于是户县县衙在搞无声的宣传。
户县主簿马晗坐在堂上一侧,有一张桌子摆放在大堂上,马晗坐在哪里专门负责记录和提供物证。
大堂正中央,杵作李正赫然独立!
李正身材高大,接近一米八五,他那一袭黑袍在光影之中轻轻摆动不已,面色庄严,站在那里确实具有大唐判官的豪迈气势。
姬明月插手站在李正身后,已经成了李正的首席护卫。
姬明月的身后是韩猛和马洪等一帮快班手,他们一个个手提堂棍,表情严肃。
县尉刘雄是今天的主审官,他看时间已经到到子时,县衙外面的月光忽隐忽现,阴气随风涌动上来,正是夜断阴曹的时候!
刘雄起身,甩手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
“今天京兆府少尹姜明哲姜大人专门前来户县,要重审张小翠被害案件,姬县令和诸位户县名流也来旁听,这说明我大唐朝廷对此案非常重视,责令吾等要查办清楚!诸位,时间已到子时三刻,按照时辰应该开审!请问姜大人和姬县令,是否可以开审?”
姜少尹点点头,姬县令也点点头,算是回答。
刘雄得到授权,又重重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
“现在开审!”
嗡嗡嗡~
嗡嗡嗡~
快班喉咙里面一起发出低吼,在子夜时分,听起来很是吓人。
啪啪啪!
啪啪啪!
差役们用堂棍整齐划一的敲击地面,发出阵阵脆响。
一番表演之后,大堂上立即肃静,县尉刘雄趁势说道:
“张小翠和王志案事关户县声誉,也事关大唐京兆府尊严,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本官是此案的主审,法曹吴高明吴大人是本案判佐,专门负责此案,所以,本官想先请他来审理人犯。”
法曹吴高明闻听提起袍子,下到堂下,喊道:
“将嫌犯王志提上堂来!”
王志被老丈人张乡绅亲自抓到户县县衙,这三天过的如同噩梦之中一般。
县衙已经提审了他无数次,所有的大唐酷刑全用上了,直打的他伤痕累累,差不多快要咽气。
王志被差役押解上堂,软绵绵跪在地上拉不都拉不起来。
法曹吴高明决心不让王志翻案,虽然京兆府和大理寺要发回重审王志案,但是只要王志招供,所谓的重审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最后重审的结果还是王志伏法,这几乎是肯定的。
结果吴高明心里早就预料到了,京兆府由荣王李婉遥领,但是主事的还是京兆尹安志忠,他们两个人都希望户县梅花杀手被绳之以法,不希望此案再出任何差错。
所以,只要李正这个小子配合他们断案,王志最后还是要背黑锅。
吴高明胸有成竹,来到人犯王志面前,说道:
“王志!你可知罪?!”
王志上堂来,抬头一看这子夜大堂,发现许多大人如同阎王爷一般高坐堂上。
堂下站满了手持刑棍的差役,他早吓得亡魂丧胆。
王志只担心法曹吴高明对他再次用刑罚,赶紧有气无力的说道:
“法曹大人,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王志,本曹我来问你,你何罪之有?”
王志低头说道:
“我逼死了我老婆张小翠,该死,该杀!”
吴高明搬起王志的头,查看了一下他的脸面,脸面上并无明显的伤痕,于是问道:
“王志,你承认逼死你老婆,是自愿的?还是有人对你刑讯逼供让你这样说的?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明白吗!?”
王志连连磕头,说道:
“法曹大人,诸位大人,这全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招供的,户县衙门清正廉明,绝对没有对我上刑,绝对没有!”
法曹吴高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好好好,你还算识相,那本曹再来问你,你逼死你老婆张小翠看来已经定了,但是户县十年前的那十女死亡案,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对于如此下作诱导式的审问,就像是小孩子在演戏一般可悲可笑,纯属胡闹,李正心想你法曹吴高明草菅人命也不是这样干的啊?
李正实在忍无可忍,向前几步,站出来大声说道:
“我反对!法曹吴高明吴大人这些提问,明显是在诱导人犯回答,而且法曹提出的问题也非常幼稚,不能作为定罪证据!”
李正方才还坦然收下县尉刘雄的一万两银子,怎么现在突然就变卦?
这人可真的无情无义啊。
法曹吴高明当即气傻,好你个李正,你刚才收下那一万两银子,在酒桌上明明白白答应要协助我们断案,怎么这不到一忽儿功夫,就跳出来找麻烦!?
要是拿了那嘛多的银两,还不配合我们作案,此人真的是疯了。
这小子简直是作死的节奏,一个小小的杵作,竟然敢拿姬县令和县尉的钱财,而不按照他们安排的演戏,这真的是找死的节奏!
县尉刘雄也听得脸色大变,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
“李正,你说话之前要好好想一想,户县衙门对你不薄?姬大人和我都对你不薄,为了办案,特意去你们家请你来参与审案,你怎么说变就变,这可是你立身安命的好主意啊,户县衙门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可以进出的!”
李正心里清楚,县尉刘雄说出此话,意思很明白,你已经接下我们给你的断案酬劳,也可以说是姬知古姬县令给你的封口费,你可不要自找麻烦。
李正无视县尉和法曹吴高明的警告,说道:
“我怀疑王志这些口供,全是你们刑讯逼供得来的,所以我提出反对意见,想要验看你们有没有刑讯逼供?”
如果当堂验看有没有刑讯逼供,事情极有可能露馅。
县尉刘雄赶紧大喊一声:
“反对无效,法曹你继续审问!”
吴高明恶狠狠瞪了李正一眼,一把推开李正,重新来到王志面前,继续问道:
“王志,方才本曹问你,你是不是是十年前杀害十名妇女的凶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懂吗?隐瞒是没有用的,铁证如山,你要想好了,千万不要抵赖!”
王志全身哟颤抖,他从方才李正和吴高明的斗法之中,已经看出来李正不是县衙这些人的对手。
而且,从李正穿的破黑袍判断,这位身高帅气的法官,充其量只是一个临时差役,因为户县县衙正式编制之内的员工,全部穿着的是黄色丝绸等面料做的高级官服。
所以,王志根本不指望李正可以为他洗冤,只好说道:
“千真万确!小人就是当年杀死十名妇女的凶手!”
堂上一阵惊呼。
法曹吴高明回头看看堂上京兆府府尹,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
“怎么样?诸位大人已经听明白了吧,王志亲口承认他是凶手,而且从他的本人的口供里面可知,他确实是当年逼死十名妇女的凶手,所以嘛,这个案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看就没有必要再审问了,接下来只要王志签字画押,就可以结案了嘛,哈哈哈。”
“诸位大人,你们看如何?”
……
此刻,案件已经非常之明了,姬知古这才停止闭目养神,张开眼睛盯住身边的京兆少尹姜明哲,温和的说道:
“王志既然已经伏法,张小翠案子总算可以了解,而且经过我们户县衙门同仁的集体努力,深挖此案,终于逮住了十年前那个梅花杀手,呵呵呵,如此美事,真的对我们大家全是一个鼓舞啊,对京兆牧荣王也是脸上有光嘛,哈哈哈。”
姬知古把案件抬高到了荣王的高度,这分明是在压姜明哲。
荣王李琬对此案非常重视,但是他对案件没有过多的指使,前天王爷亲自发来询问函,只提出抓住真凶即可,没有过多的要求。
现在姜明哲忽然提出要重审王志案,应该也要尊重荣王的意思,还要照顾户县上上下下这些日子的努力,绝对不能彻底翻案啊。
京兆少尹姜明哲呵呵一乐,不以为然的说道:
“本官看中的是证据,不是那个王爷的话语,证据何在?要是有证据,那我此行也没有虚来。”
此话说的非常明白,即使王爷干涉,他姜明哲也不会屈从。
姬县令和府尹之间有些尴尬,法曹吴高明赶紧说道:
“姜大人,张小翠脖子上的梅花,就是证据!”
姜明哲马上说道:
“何以见得?那朵梅花不是毛笔画上去的吗?”
法曹吴高明瞪眼问王志说道:
“王志,你来解释解释,张小翠脖子上的梅花怎么是用毛笔画上去的?”
王志低声说道:
“我的刻刀丢失,所以我才用毛笔画上梅花,这就是原因!”
法曹吴高明回头看看李正和姜明哲,有些傲慢的说道:
“怎么样?王志现在承认他改变了作案惯用的伎俩,使用毛笔来刻画梅花,大人,单凭这一点,难道我们还不能结案嘛?”
姜明哲似乎有些被法曹说服,于是点点头,说道:
“这个口供还算可以的,只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正一顿狂笑,站立堂下说道:
“谬论,纯属谬论!”
县尉刘雄一拍惊堂木,说道:
“李正,还没有让你说话,你喊啥你?”
李正做势欲走,说道:
“这样的小儿科审问,我真的不想看到,告辞!”
李正说完就提起黑袍想要离开。
因为所谓的夜审令他太失望了。
户县全是些狗屎官员,活该王志被黑锅,上下沆瀣一气,他不死谁死?
李正气愤想要离开,姜明哲忽然说道:
“李正,你回来,本官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李正背对姜明哲,冷冷的说道:
“你们真的想听我的看法?有这个必要吗?”
姜明哲点点头,说道:
“你尽管说,本官不会处罚你,你可以畅所欲言。”
法曹吴高明急忙上前说道:
“本案已经审理完毕,姜大人何必要让一个杵作给搅黄了?”
姜明哲终于忍不住,怒道:
“法曹你无需多言,让他说!我就想听一听他的分析。”
李正站住身,回过头来,直接问王志一个问题:
“王志,我来问你,你会写字嘛?”
王志支支吾吾半天,说道:
“小人略通文墨。”
李正点点头,然后又问道:
“既然会写字,想必也可以作画?”
李正一提作画两个字,王志如同触电般说道:
“小人不但会作画,而且善于画梅花!”
堂上的大人们一个个按捺不住激动,暗暗点头,开始相信王志就是那个真的梅花杀手。
李正不急不缓,继续说道:
“王志,既然你会写字作画,那我现在考考你行不行?”
王志有些慌张,抬眼祈求法曹吴高明,说道:
“不知大人要考我啥东西?”
“我想让你画一朵梅花!”
“这个,”
王志马上哼哼唧唧起来。
李正继续追问:
“怎么?你不是梅花杀手嘛?怎么不会画梅花了?”
王志硬着头皮说道:
“小人会画梅花,只是日久生疏,难以保证画的很好。”
“无妨,无妨,”
李正回头看看主簿马晗,说道:
“主簿马大人,我想借你的笔墨纸砚一用,请这位所谓的梅花杀手当场给我们画上一朵梅花,试一试他的画功如何。”
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心里恨死李正。
这个小子确实目光敏锐,分析头头是道,做事刀刀见血,判案往往一击致命,如果王志真的不会画梅花,事情不是就彻底败露了嘛?
两个人心里当下紧张起来。
第0014章 带血的梅花
主簿马晗奉上纸笔,堂下差役马上给王志打开手上镣铐,之后请他在纸上画一朵梅花出来。
大家似乎明白李正的意思,但是似乎都不明白李正的意思。
王志一看眼前的毛笔和纸张,心里当即一紧。
他感觉李正这个人好像不简单,此人分析案情头头是道,做事也能够击中要害,在户县衙门,这种人似乎不多见。
王志心里清楚,李正让自己画梅花,意思已经很明白,那就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梅花杀手。
当年那个梅花杀手非常善于画梅花,他每次逼死一位户县大户的女儿,都要在她的脖子上刺画一朵梅花,所以大家才称呼他为梅花杀手。
王志一直想借机翻案,因为他是被屈打成招的。
王志虽然想翻案,不想死,可是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堂上坐着的刘雄,还有京兆府来的命官姜明哲,这些大人可都不好招惹,搞不好又要给自己动刑。
王志苦思冥想,他搞不清楚京兆少尹姜明哲来户县重审此案,但是这位大唐命官到底对此案怎么看,是不是也和刘雄是一伙的?
如果自己一旦翻供不承认罪行,有可能立刻就会被这些人做掉!
与其被瞬间干掉,不如多活几天也好。
王志拿过纸笔,哆哆嗦嗦看了半天,始终不敢下笔画梅花。
片刻之后,法曹吴高明终于忍不住,抬步来到王志面前,说道:
“王志,你不要以为你拖延时间就可以免除你的罪行,你要是再不画梅花,我可要让韩猛他们动刑了!”
法曹吴高明急于想让王志画出一朵梅花,来证明他就是当年那个梅花杀手,所以吴高明催促王志赶紧画梅花,哪怕画出来一只小狗也可以。
吴高明一说动刑,王志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拿起纸笔,胡乱在纸上画了一朵梅花出来。
等到差役把梅花呈到李正手里,李正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
“呵呵呵,这是一朵梅花嘛?这叫八爪鱼还差不多?”
主簿马晗上前拿起王志画的梅花一看,也扑哧笑出了声音。
王志画的梅花和阿Q画的圈圈有些类似,只不过是几个圈圈叠加在了一起而已,看起来既不像梅花,也不像圈圈。
李正鄙夷的看着吴高明,把手里的梅花纸张递给他,说道:
“法曹大人,王志画的梅花真不错,是不是要让大家全部看看?”
法曹吴高明没有办法,只好让人给诸位大人传看王志所画的那朵梅花。
等到大家全部传看了王志的作品,除了吴高明和刘雄之外,包括京兆府少尹姜明哲和县令姬知古,每个人都连连摇头。
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朵梅花画的太次太差,根本不像当年凶手刺刻下来的梅花。
李正最后举着那张被污染的纸张,冲法曹吴高明说道:
“吴大人,您对王志画下的这朵梅花怎么看?”
法曹吴高明实在无话可说,因为王志画的太差,连基本的画技都没有,在李正的质问下,他只能说道:
“当年梅花杀手是用刻针刻上去的梅花,而不是画上去的梅花,我想王志的刺绣功夫应该非常厉害,是不是王志?”
每当吴高明和县尉刘雄发话询问任何问题,王志立刻吓得浑身发抖,不敢怠慢,只好连连说道:
“是是是,小人刺绣功夫了得。”
法曹吴高明不死心,虽然王志画功不行,但是这不等于他刺绣的功夫不成,说不定让王志刺刻出来一朵梅花,应该很不错。
为了让法曹和刘雄彻底死心,李正于是让韩猛找来一块木板,还找来一把刻针,双双递给王志,说道:
“既然你说自己刺绣功夫很厉害,那我倒是要仔细看看,你能不能在这块木板上刻出一朵像样的梅花来?”
这纯粹是赶鸭子上架,王志哪里会刺绣,也不会拿刻针刻出一朵精美的梅花。
但是没有办法,赶鸭子上架也得上,法曹和刘雄眼睁睁盯着他,他不刻不行。
大堂上面安安静静的,过了半响功夫,王志终于用刻针颤颤巍巍在木板上刻出了一朵梅花。
王志在木板上刻完梅花,长出一口气,紧张的头上冒汗。
众差役凑上前一看,差点笑尿。
王志在木板上刻出的那朵梅花,差不多和一坨屎一般丑陋,整个梅花又小又萎缩,根本没有一朵花的任何特征。
李正瞅着那朵四不像,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
“呵呵呵!法曹大人,刘县尉,当年那个梅花杀手刻画的那朵梅花,难道有如此之丑陋吗?”
吴高明被李正怼的无言以对,于是干笑着说道:
“当年的梅花本官未曾看过,不敢评判。”
李正步步紧逼,回头看看主簿马晗,说道:
“马晗,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你那里可有当年凶手留下的梅花?”
主簿马晗点点头,从一大堆准备好的证据里面,抽出一包东西,递给李正。
李正当场打开,自己也吃了一惊。
纸包里面,赫然是一小块僵硬的人皮!
在场的人全吓了一跳,这块肉皮可是啥宝贝?
李正拿起那块肉皮,举起来一一让大家仔细看清楚,然后解释说道:
“这就是当年大理寺办案的时候,从死者脖子上切下来的一块肉皮,因为这块肉皮上面有梅花杀手刻下来的那朵梅花,虽然时过境迁这嘛多年,但是梅花还是栩栩如新。”
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急忙凑上去前去仔细观看。
在这块不大的肉皮上,果然有一朵刻画的异常细致入微,看起来非常形象的一朵梅花!虽然肉皮已经干枯,可是那朵带血的梅花依旧鲜艳如初。
这朵梅花,就是当年梅花杀手留下来的。
现在是半夜,大家看着那一小块人皮,心里未免不胆寒。
有人甚至觉得当年逼杀那十个妇女的凶手,就躲在户县县衙的某个黑暗角落里面,正在冷笑的看着他们表演呢。
整个户县县衙大堂上面静悄悄的,似乎可以听到大家的心跳声。
就连一向自认为胆大的韩猛,也忍不住朝大堂外面看看,吓得往里面躲了几步。
等到大家传阅完毕肉皮之后,李正又拿出王志方才所画所刻的那两朵梅花,两两一比较,结果不仅仅是高下立判,而是纯粹根本不是一个人所为。
等到比较之后,大家终于明白了李正的良苦用心。
王志不会画梅花,而当年的凶手可是高级绘画师,这直接驳斥了法曹吴高明和县尉认定王志就是梅花杀手的基本判断。
比对这些最重要的证据之后,李正回头看看刘雄和吴高明,当着京兆府尹姜明哲和众人的面,说道:
“诸位大人方才已经看清楚了,王志其人连最起码的梅花都不会画,何谈是当年善于刻画梅花的凶手,所以说王志是当年那个凶手,纯粹胡扯!”
大家都连连点头,认为李正分析的非常中肯。
一个连梅花都不会刻画的人,怎么会是当时震惊朝野的凶手呢?
这无疑刺中了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的一大软肋,他们两个成也梅花,败也梅花。
凶手似乎和吴高明刘雄开了一个玩笑,故意在张小翠的脖子上画出一朵梅花,让他们两个人有了栽赃王志的证据。
可是现在,这个所谓的证据,却成了扇打他们两个脸面的东西。
但是,法曹吴高明不会轻易屈服。
他们知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不能轻易放弃。
他们背后有姬县令,甚至是大唐荣王李琬的支持,他们根本不担心证据不足,所以他们这样栽脏王志是有原因的。
一个小小的李正,单单凭借会不会画梅花,就认定王志不是当年那个梅花凶手,这是不是太武断?
王志不会画梅花,有可能是假装的,这就是当年他们户县县衙没有找到王志的一大失误,这正好说明王志的狡猾之处。
面对如此狡猾的王志,他们只能认为他就是凶手!
法曹吴高明嘿嘿冷笑几声,慢步来到李正面前,说道:
“李正,你这比较根本毫无意义,案件已经过去十年,王志有可能的确忘记怎么画梅花了,而且,他也有可能是他故意胡画一番糊弄我们,他只想逃脱责任,是不是王志?你可要老老实实交代,免得受苦。”
王志担心又上刑罚,不敢实话实说,忙不迭说道:
“是是是,法曹大人说的对,十年了,我真的忘记怎么画梅花,我以前可画的好了,真的!我以前画的非常好,而且刻的也很好,真的。”
此刻的李正几乎无话可说,他真的很佩服法曹和县尉的固执,如果他们这样固执己见,就算是他李正拿出再铁的证据来,他们也视若无睹。
这就是大唐的实际情况,你拿出证据,也未必会得到他们的认可。
认可不认可,现在李正没有退路,只能继续打脸法曹和县尉,继续拿出证据来修理他们,期待他们良心发现。
李正拿起那块肉皮,来到马晗面前,说道:
“主簿大人,请您将这块肉皮收好,我估计以后大有用处,您刚才也看到了,王志根本不会画梅花,但是我们这里还有人坚持认为王志是梅花杀手,那我要继续驳斥他了!”
李正忽然转身,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姬明月说道:
“姬明月,把证据拿上来!”
姬明月明白李正要啥担东西,她马上从刑堂布袋里面,拿出了那种大号鞋子。
李正拿过鞋子,来到大家面前,举着鞋子说道:
“这是鄙人从现场找到的一只鞋子,我怀疑这只鞋子的主人就是杀死张小翠的凶手,那我要试一试,这只鞋子到底是不是王志的?”
李正示意,让韩猛等人给王志去穿鞋子。
果然不出所料,因为这只鞋子太大,就算是王志脚再肿大一倍,穿上此鞋也是松松垮垮的,不能走路。
所以根本无需再研究,王志根本也不是鞋子的主人。
一番比对之后,李正拿着鞋子来到法曹和刘雄面前,冷冷的问道:
“这只鞋子的主人曾经是唯一去过树林的男人,也是杀害张小翠最大的嫌疑犯,可是此鞋却偏偏不是王志的,诸位对此怎么看?”
法曹吴高明傲慢的说道:
“一只破鞋,不能成为证据,王志逼死他老婆众人皆知,张乡绅可以作证,本曹和县尉大人没有冤枉他一丝一毫。”
李正趁热打铁,来到王志面前,继续问道:
“王志,你老婆上吊那晚上,你可曾殴打过她?”
王志连连点头,说道:
“小人确实殴打过我老婆,然后第二天他就被人发现上吊而死,小人有罪啊,是小人逼死了我女人,大人您就处死我吧,好吗?我有罪啊。”
“姬明月,拿上证据来!”
姬明月立刻拿出那一张撕破一角的花床单,递给李正。
李正拿着那张花床单,来到王志面前,打开让他看。
王志看了一眼,立刻喊道:
“大人,你不要问了,这床单是我们家娘子的床单,你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李正微微一笑,说道:
“王志,这是你老婆的床单,应该在哪里才对?”
“在家里啊,在家里才对。”
“可是!”
李正话风一变,说道:
“可是这床单确是我在你老婆上吊的小树林发现的?这说明啥?”
王志语塞,一脸茫然。
李正当即说道:
“这床单是王志老婆的床单,却在小树林上吊的地方被我发现,无疑,这肯定是有人用床单包裹过尸体,然后逃离的时候丢弃下来的,所以杀害张小翠的人,绝对不是王志,而是其他人。”
一番比对之后,李正最后才拿出那一只笔袋,说道:
“还有,我在上吊现场发现了这只笔袋,里面有毛笔三支,墨汁还未干,这说明作案的人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化人,他就用这其中的一只毛笔,在张小翠脖子上画上一朵梅花,以转移视线。”
一番严格的推理之后,人犯王志都听傻了,心里暗暗佩服李正的厉害。
在场的所有官员都被李正严谨的分析所折服,就连京兆少尹姜明哲也都暗中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说道:
“李正,你断案确实有一套,注重让证据出来说话,本官从事审判也将近二十年,未曾见过你如此厉害的人,佩服佩服。”
那些乡绅大户一听连京兆命官都夸奖李正,他们也附和着赞美了一番。
但是,法曹和刘雄却没有赞美一句。
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两个不会善罢甘休,因为你李正说一千道一万,有个毛用?
你说罪犯另有其人,但是那个人哩?他在哪里!?
第0015章 提审马高!
果然,坐在堂上的京兆府少尹姜明哲开言说道:
“李正,你断案确实有自己的一套,分析的也头头是道,让本官听起来非常清晰明了,但是,你说王志不是凶手,那凶手到底是谁呢?人证物证何在?”
这才是本案最重要的地方。
如果抓不到真正的凶手来证明王志不是凶手的话,李正的一切分析都是一场流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最后王志还得背黑锅。
找到并且抓住凶手,那才是正道,其他说辞都没有任何意义。
姜明哲温文儒雅,但是一发言,立刻命中要害。
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马上像惊蛰来临的爬虫一样,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两个心里非常明白,你李正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可是证据何在?真凶马高何在?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你李正哪怕说破嘴皮子也没有用。
大唐是个法律社会,需要的是证据。
证据证据证据,好话只说三遍!
李正本来想借此机会,好好打击打击刘雄和法曹两个人,附带打击打击县令姬知古,因为自从此人当户县县令十年以来,户县冤案堆积如山,民怨沸腾。
户县监狱里面关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犯,在京兆府和大理寺无脑复审之后,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要被冤枉,有多少人被长流,有多少人要问斩。
一边是被杀被害被奸杀的人尸体堆积如山。
一边是被冤枉的囚犯在大牢里面叫苦连天。
户县社会落差真的太大,让李正难以忍受。
今天幸亏路过一个钦差大臣,李正才得以有机会重审王志案,要不然他连上堂断案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姜明哲也不算啥钦差大臣,但是此人至少是京兆府的少尹,等同于首都副市长之类的官员,他出面滤囚,足以压制姬知古和县尉刘雄他们的嚣张气焰。
李正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计划,他很清楚,要是自己抓不到真凶,再怎么研判分析都是闲的,只有抓来真凶,这些人才会彻底闭嘴。
所以,在和县尉刘雄,法曹吴高明吃饭的时候,李正已经安排好了抓捕计划,姬明月就是抓人的临时总捕头。
徐家湾距离户县县衙不远。
姬明月听从李正吩咐,带着应该说是挟持着韩猛和马洪,三个人去了一趟徐家湾,把尚在醉酒之中的马高和王义两个秀抓来,准备给户县这些大人一个惊喜。
此刻的李正心想:但愿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两个人,不要在这次惊喜之中倒地身亡。
等到真凶马高被抓来衙门,看他们还敢怎么狡辩?
李正一看时间,大堂上的滴漏刚好落到凌晨两点,从黑乎乎的外面看去,月亮已经隐藏起来,阴气熊熊升腾了起来,正是发掘真凶的时候。
时辰过了好长,李正估计姬明月和韩猛已经得手,马上,真正的凶手马高就要显出原形,那时候再看他李正怎么鞭笞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
呵呵呵,李正心里暗喜,然后大踏步来到法曹和县尉面前。
李正的大踏步是断案的标配步伐,这步伐已经让县尉法曹胆寒了好几次。
李正首先来到法曹面前,直接说道:
“我口口声声对你们说凶手另有其人,可是你们就是不听,现在连我自己都忘记,我到底给你们说了几遍?可是你们全然不相信,那好,我就找出一个真凶让你们看看!”
法曹吴高明和县尉刘雄根本不相信李正大半夜会找来一个真凶,所以两个人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但愿李正你不要让我们失望,我们拭目以待!”
李正呵呵大笑,说道:
“法曹和县尉大人肯定先要问我,你所谓的那个凶手在哪里?是何方神圣?敢不敢请他出来对质?是不是?”
看着李正自信满满的样子,法曹吴高明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和刘雄还真的担心李正找出一个真凶来,那他们不是就彻底完蛋了嘛?
所以法曹吴高明心有余悸的说道:
“李正!你不要废话,说废话没有一点用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凶手就在户县,那你倒是请他出来作证啊?”
县尉刘雄环视今天来旁听的那些户县达官显贵,说道:
“你们诸位也听清楚了,李正口口声声说凶手另有其人,可是他就是拿不出证据来,也抓不来真凶,这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众人也略感诧异。
他们也觉得很奇怪,李正对案情的分析是很严谨,但是案情分析的严谨有个毛用?大家都想让李正找出真凶,那样才会让人彻底心服口服。
高坐堂上的京兆少尹姜明哲也暗自为李正鼓劲。
他觉得李正分析的确实头头是道,可是犯人呢?真凶呢?你到底抓回来让大家看看啊?
如果你今天晚上抓回来真凶,那你李正就会一夜成名,彻底征服了这些户县老爷的心,从此一路坦途,前途无量。
所有在坐的人都对李正抱有希望,但是这些人里面,唯独姬县令一从开始就一直冷眼旁观李正断案,却一言不发。
姬知古担心的是姜明哲,他不担心李正,他担心的是姜明哲。
从品正门等级来讲,姜明哲是三等白门高手,功力已经很深,他姬知古才是黑门初级学徒,功力粗浅,不管是从识人识心各个方面来看,他全然不是姜明哲的对手。
他如果和姜明哲针锋相对干起来,最后吃败仗的肯定是他。
高手对决,聪明的要先研判能否取胜,如果没有把握取胜,最好老老实实的屈服,这才是品正门修炼的精髓。
姬知古眼睛微微张开,他的眼角时不时从坐在身边的姜明哲脸上扫过,然后仔细研判姜明哲的想法,
可惜,他观察良久,却发现姜明哲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丝毫不在意李正能不能拿出所谓的证据来,能不能抓住凶手。
姬知古心里开始犯嘀咕。
这个姜明哲到底为啥如此镇定?
此人虽然是品正白门三级高手,可是从之前和他的交流判断,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医门高手,对于断案似乎功力非常欠缺。
姬知古之前也曾打听过姜明哲的底细,听说此人之前是大明宫太医院的一位行医大夫,因为经常为杨国忠和其妹妹杨玉环等人看病,后来巴结上了杨国忠,得以派了一任外放,充当京兆府少尹之职位。
可惜京兆府尹安志忠却是李林甫的人,也算是黑门高手,和姜明哲势同水火,两个人一开始就明争暗斗,难分胜负。
李林甫统领品正门黑门七级功法弟子,杨国忠统领白门七级功法弟子,这两大门派为此暗斗好几年,形成了大唐赫赫有名的李氏帮派和杨氏帮派。
这两大帮派在朝廷争的死去活来,不管是官员的任命,还是朝廷的决策权,或者是藩镇势力归谁,他们全部要争取。
所有的权利,都是需要通过帮派斗争得来的。
任凭你一人有天大的本事,你也斗不过李林甫的黑门,也斗不过杨国忠的白门,只有找个机会加入这两大门派,你才有机会出人头地。
姜明哲善于针灸,曾经治好了杨国忠的风疾,由此等到杨国忠的重视,随通过杨国忠的亲自介绍,暗中加入了品正门白门。
所以姜明哲一般来到京兆府,立刻受到了李派干将安志忠的排挤。
本来杨国忠的意思是让此人主导医事,但是却被派去主导刑狱方面的事情。
大唐每年都要滤囚,所谓囚滤其实就是每年一次的重审人犯,京兆尹安志忠安排姜明哲充当滤囚使者,目的就是想陷害他。
太医院医生出身的姜明哲,本来是医门高手,但是却改行干起了刑狱,纯属外行,想要干出成绩来几乎不可能,而且非常危险,搞不好会被人下套致死。
李林甫当政期间,京兆府冤案堆积如山,姜明哲搞好了刑狱无人问津,所有的功劳全算在京兆府尹安志忠头上,
但是一旦搞错哪怕是一件案件,姜明哲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御史台和大理寺就会来查他,然后他的生命也就要彻底结束。
品正门盘踞大唐朝廷,功力深厚的人往往靠压榨和吞噬功力薄弱的人上位,就是所谓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杨国忠和李林甫斗法,现在还处于下风。
他派姜明哲来京兆府的意思很明白,京兆府是朝廷重地,现在被李林甫和安志忠彻底掌控,所以杨国忠想夺回此地。
因此他想让姜明哲暗中简直监视安志忠,伺机搞掉他。
安志忠当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考虑的意思深远,一来就把姜明哲安排在刑狱口上,表面上看是想大力重用姜明哲,其实是想整死姜明哲!
自从李林甫称宰相,大唐搞的最烂的摊子就是刑狱口,整个大唐两万里赫赫疆域,上行下效,冤案无数,百鬼夜哭,怨声载道。
所以冤案口这一块成了玄宗皇帝的心病,皇上现在对冤案两个字过敏,只要那方官员理清不了各种案件,他第一个会罢免,甚至杀了他。
安志忠让不懂刑狱的姜明哲来主导京兆刑狱,他的狼子野心可想而知。
京兆府尹安志忠这是想要借助无穷无尽的冤案,来借机除掉姜明哲,好让杨国忠占据京兆府的野心彻底熄灭。
李林甫是安志忠的靠山,他安志忠如果掌控不了京兆府重地,让新来的姜明哲做大,李林甫会让他生不如死。
大唐朝廷盘根错节,两大门派几乎霸占了整个朝廷要地,那些无门无派的人呢,虽然偶然也可位至宰辅,但到头来不免一死。
没有组织,你想要在李林甫手里混,简直不可能。
想要往上爬,就得有个靠山,品正门就是大唐官员的最大靠山。
……
姬知古借助他的初级功法和初级慧眼,想到了这样深的层次已经难能可贵,再想往里面想就不行。
因为他黑门功力欠缺,似乎再也想不到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想到这一层此已经不容易,姬知古猛然睁开眼睛一看,对面似乎睡着了的姜明哲,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姬知古的眼神和姜明哲的眼神两两一碰,姬知古浑身一颤,赶紧躲开了姜明哲的眼神。
对于品正门弟子来讲,不管修炼成三级,或者是初级,他们都具有最基本的识心法术,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不需要启动功法,就可以看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是对于门派内部的高手来讲,越是修炼等级高,越是善于看清楚对手的心里,甚至足以看清楚对手的一举一动,和由此获得结果。
姜明哲是白门三级高手,所以姬知古心里如何想,他不需要看就一清二楚。
虽然如此,姜明哲在断案方面也是一张白板,他尚需要李正的协助。
姜明哲从姬知古身上收回犀利的眼神,然后眼神一变,和蔼可亲的对李正说道:
“李正,你讲了这样多,案件似乎已经分析的十分透彻,现在是你亮出你的证据的时候了,你尽管亮出你的证据,有本官在这里支持你,你无需害怕!”
李正一看时机已到,他撮起嘴巴,打个哨子,然后大声说道:
“请姬明月把两个人犯带上来!”
看着李正一脸轻松,县尉刘雄个法曹两个人心里有些担心了。
此人难道真的找到了真凶不成?如果那样,他们两个不是就彻底没戏。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将眼睛看向堂上的姬县令。
姬知古眼睛看着堂上天花板,丝毫不理会刘雄和吴高明。
姬知古能在如此紧张的大堂上闭目养神,这是一个人才啊,吴高明心里暗骂,觉得指望姬知古是指望不上了。
接下来的一番缠斗,还需要他和刘雄认真对付李正。
堂上一阵心里斗争和变幻之后,片刻,姬明月和马洪押解着两个人忽然上堂对质。
两个嫌疑人一上堂,李正已经开始幻想,县尉刘雄和法曹吴高明应该当场傻眼,这两个人应该面面相觑。
看到马高和王义,他们两个死的心都有。
可惜,李正完全想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等到姬明月和马洪押解人犯上堂,然后命令两人跪下,对大家说道:
“这两个人是徐家湾的人士,一个名叫马高,一个名叫王义,他们两个人全是我们户县的秀才,因为被李正怀疑为杀人凶手,所以我们特意去把他们两个抓来审问!”
大半夜的,凶手真的被抓到了县衙,这足以让那些户县名流满堂皆惊。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正太胆大了!怎么可以把人家徐家湾的秀才抓来?秀才者,以后保不准成为状元,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们两个?!
但是,最吃惊的还是杵作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