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陆离
微风荡漾,发明家号打捞船行驶在一望无际的碧海之中。
船仓内,十余支机械臂自仓顶或甲板探出,顶端装载着各式仪器,有条不紊的围绕着一具斑驳石棺进行分析
不远处,年纪轻轻便挤身于世界顶级富豪行列的陆离仰坐椅上,双手兜在脑后闭目沉思。
或许是所思所想太过繁杂。
眼前忽然闪出一道道光,由隐约变得清晰,渐渐的……纤细光华仿佛变成刀光剑影在闪,似乎还夹杂着飞溅的鲜血,又有嘶吼声四起……
“叮”
系统的提示音清晰传入耳中。
他恍然睁眼,所有虚幻消失,冷汗已顺着脊背流下来。
盯着石棺愣愣看了一会儿,再看向屏幕上出现的一组数据,石棺内物品的年代测定为六千七百万年之前。
怎么可能?陆离愕然,感觉难以置信,于是重新检查数据。
六千七百万年前,应该是白垩纪末期,恐龙称霸的时代,不可能有智慧生物与恐龙并存。
数据很快刷新,他用力揉了揉眼。
睁眼去看,数据并没有改变,仍然是六千七百万年之前。
再看向一旁棺盖,上面利齿如刃,怒目圆睁的浮雕亦有七分像人。
如果真有恐龙时代的文明,那么,他们很可能是人类真正的祖先。
这时,石棺内萦绕不散的白雾被吸尽,当中景像清晰显现在大屏幕上。
最抢眼是两柄紫色大剑,刃口破烂如锯,分置两侧。
还有一层人形灰烬,边缘齐整,几乎覆满四米长的棺底。
最后,是一颗刻满古怪图案的椭圆灰石,拳头大小,摆放于灰烬中心。
三年来耗费无数财力精力,他要找的,正是这种被自己称之为符文石的石头。
石上所刻花纹,则被他称为符文。
虽然名字取得一般,但符文石里实实在在蕴藏着神奇的力量。
之所以知道这些,还因三年前一次意外,他偶然发现一颗画满繁复图案的石头,随手抓起,汹涌力量便如洪水般涌入身躯。
昏迷,醒来,石头已化成一小撮粉末,而他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念动力。
从那时起,他便开始追寻符文石的奥秘,直到今日,以他的财富智慧,也不过找到了第二块。
欣喜之余,他隐约生出一丝紧迫感。
自己应该不是唯一一个发现符文石秘密的人。
那么,竟争者会是谁,又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思索间,植入式通迅器里传出妹妹的声音:
“哥,告诉你个坏消息,万古方面刚退回汇款,说方石墩已退出拍卖,标示为非卖品。”
这的确是个坏消息,陆离脸上刚露出的一丝笑容消失。
方石墩是块方形石墩,由万古国际打捞公司打捞而出,本无稀奇之处。
但就在十天前,自己偶然看到一本图册,发觉方石墩上刻有符文,于是立即开出一个让万古国际难以拒绝的价钱。
本已达成协议,不想对方竟然出尔反尔。
想了想,他站起身道:
“达成协议是在十天之前,万古显然是之后才知道符文值价。
找人去查,十天内,什么人与其有过接触。
应该再派人去试试,最好能把东西偷出来,万古总部是在南州市,那么……”
“我的哥!”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妹妹简直不敢相信,
“你只是个喜欢钻牛角尖,喜欢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完美却找不到女朋友的书呆子,不是罪犯,不能偷东西,要和谐,懂吗?”
你胡说。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立刻承认了错误:
“偷东西确实不好。”
缓步向前,他将符文石装好,拿起盒子快步走向仓外:
“我先带符文石回新都,你尽快控制发明家号返航。”
妹妹大声抗议:
“我拒绝!远程操控下船速受限,又要耽误好多天,当初说好了找到石棺就放我去逛街,买包包……”
陆离知道妹妹是个管家婆,不管怎么样,一定会把船安安稳稳开回新都。
因此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锁好舱门,与四名同伴登上直升机扬长而去。
第二天清晨,陆离已从新都来到海滨城市南州,吃过早茶后赶往位于城南的万古国际打捞公司。
途中意外接到母亲电话,说相中个极好的姑娘,是隔壁王婶侄子的老婆的同学,既善良又温柔,刚好也在南州,已帮他约了今天中午见面。
并不接受反驳,母亲将约会地点说出后电话就被挂断。
知道一定是妹妹向母亲告密,以作为对自己的报复,但他也只能暗自哀叹。
到达万古国际楼下,街道上刚好有一对年轻情侣在吵架。
“渣男!”
打扮时髦的姑娘争吵不过,猛然将手中皮包抛起,两只玉手挥舞,晃出重重白影。
对面青年失了先机,还未来得及躲避,脸上已“啪啪”中了两掌。
他没有还手,脚下步伐变幻,如游鱼般在人群中左右穿插,转眼疾逃而去。
姑娘显然并不解气,抬手接包,高跟鞋踩得石板咔咔脆响,身若飞鸟般追了上去。
看热闹的人群在稍作停滞后,继续移动起来。
古武复兴两百余年,受益于物质水平的提高和无所不知的网络,习武已成家常便饭。
骨骼清奇的苦练不辍,成为佼佼者后可加入各类武者组织,工资高,福利好。
而质资平平者也能挑小巧功夫强健自身,三五年即可小成。
如此,使得蔚蓝星上人人都会个一招半式。
既然习以为常,两人的打打闹闹也就未引起什么波澜,至多为众人添加些茶余饭后的笑料。
陆离就听到身旁有个中年妇女嗤笑一声,对同行大叔道:
“学什么不好,竟然去学采花七绝之凌波微步,哼!就该好好收拾他!”
那大叔一手提着两袋米,另一只手里提着个女式大包,连连点头。
陆离失笑,走进大楼。
楼内大厅为中式装修,到处是古旧红木,还有大幅墨色国画,营造出古香古色的氛围。
前台两个姑娘穿着大红旗袍,但亭亭立于工作台后,并看不到让人赏心悦目的美腿。
右侧电梯通道处则架设了安全门,四名保安守在后方。
入楼前,陆离就在右眼放置了自己造出的一种隐形镜片,此时用力眨了眨眼。
镜片可以检测人体气血的强盛程度,以及气机流转速度,进而分析出目标人物的战斗力数值。
很快,镜片上出现四组数值,都在二十上下,分别与四名保安对应。
而普通成年人的战斗力大约为五,再想要增加并不容易。
就如外面街道上得了古武皮毛的无数民众,战斗力也不过在四到十之间。
因此,二十左右的战斗力还算不错。
可在陆离看来算不了什么,夺取方石墩的想法并没有动摇。
他走到大厅一角坐下,一手撑在脸侧:
“虎王,去捣个乱,让红锦二人进去。”
正在厅中乱晃,被称作虎王的大汉闻言走到队伍前方,侧身从安全门穿过。
门侧保安皱了皱眉,晃身挡在他前方:
“先生,请按顺序排队通过。”
后方排队的四五个人也跟着叫嚷起来,痛斥他的不文明行为。
穿黑衬衫,颈后露出一道恐怖疤痕的雄壮汉子回头,凶狠目光如刀子般从几人身上扫过。
前一刻还叫叫喊喊的几人顿时不再作声。
虎王冷哼一声回过头:
“让开!”
保安眉头皱得更紧,却忍住没有发作:
“请出示通行证。”
“老子约了人喝茶,要个屁的通行证,滚!”
随着一个“滚”字出口,虎王骤然一拳打出。
保安早有防备,晃身疾避,同时双臂曲起格挡。
怎料不紧不缓的一拳竟不可阻挡,轻易将手臂弹开,砰然砸在他肩头。
保安踉跄倒地。
另外三名保安怒喊冲上。
就见一人十指似钩,鹰爪间寒风骤起。
另一人使出八卦游龙掌,幻出千影如龙。
还有七十二路弹腿迅疾如电。
但虎王却如未见,沉腰坠肘塌肩,只攻不守“砰砰砰”打出三拳。
三名保安几乎同时倒飞出去。
而虎王仅衬衫破碎,一身坚韧肌肉上仅留下淡淡爪痕,连皮都没破一丝。
目睹者无人不觉惊奇,大厅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但也只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就有人脱口喊道:
“金钟罩还是铁布衫?难道是十三太保横练?”
另一人补充:
“别忘了还有金刚不坏神功和先天罡气。”
“你们都错了,是王霸之气。”
自古以来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众人议论纷纷,热情高涨。
虎王不理,扯掉还挂在身上的破碎衬衫向里面走去。
这时,一个姑娘背着双手从安全门穿过:
“楼里可没有茶喝,对面美食街上才有的哦!”
“真的?”
虎王转身,皱起了眉:
“小丫头不要胡说,这里看上去明明就是间茶馆。”
又一个呆头呆脑的青年走过安全门,腰背笔直,毫不理会“滴滴”响起的报警。
他盯着地面,嘴唇一张一合,重复四五次才说出话来:
“她说得对,这里不是……喝茶地方。”
“就觉得有些古怪,几个鸟人也不早说,老子衬衫可贵的很!”
虎王大骂着,向外走去。
两个年轻人则自地上捡起张通行证,刷开通往楼下的铁门。
俩人自然也是与陆离同来,呆头呆脑的叫木头,漂亮可爱的叫红锦。
“叮”
铁门关上瞬间,对面电梯门打开。
两个西装男从中走出,看样子也是保安,却没有追击。
其中一人中气十足,朗声喊道:
“能把金刚伏魔锤练到大成境界,大哥可是姓谢?”
南楚北谢,是雄立于东方武林的两大巅峰世家,几乎家喻户晓。
两世家名头大的出奇,众人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兴奋叫喊的,不屑的低骂的声音混成一片,吵闹不堪。
知道虎王还真与谢家有些关系,陆离眼前不由一亮。
这次来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太多期望,可在万古国际安插个自己人显然是极好的。
他瞬间有了个大胆主意:
“虎王,混进去作几日卧底。”
“只要加钱,什么都好说。”
虎王低语一声,停步转身,冷冷笑道,
“姓谢又如何?不服就来打过!”
第2章 凶案
看一名西装男恭恭敬敬将虎王请进电梯,毫不掩饰招揽之意,陆离又想到楼外还有一名下属:
“老夫子去找间茶馆喝茶,虎王,带他一起。”
再想到老夫子非但没有一丝豪爽气概,反而有一丁点儿猥琐,假扮北方豪雄必然分分钟钟被识破。
而临时编造个身份又难免有所疏漏,他只得用出杀手锏:
“老夫子可自称与我不合被赶出新都,记住我身高一米五,体重三百斤,脾气暴躁,胆小多疑……”
他因研制出可治愈绝症的细胞强化剂而名扬天下,却总是极尽低调。
在他看来,名声从来都是柄双刃剑。
特别是在如今信息爆炸且古武复兴的世界里,朝向自身的剑刃更利,利到可以要命。
所以他从不以陆离之名露面,也从不拍照,稍有机会便散布自己肥胖又古怪的谣言。
“奇葩死宅书呆子嘛!全世间都知道了,还用说。”
老夫子稍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
他与虎王都是老江湖,又可随时互通消息,想出差错都难,陆离便没有再多说,随手拿起一本画册。
印刷精良的画册入手沉重,封面上写着“万古春季拍卖会”几个烫金大字。
翻开第一页,还未来得及细看目录,红锦的声音便自通迅器中传出:
“下面果然有埋伏,电击,麻醉弹,一大群人……可怜的木头。”
二人事先注射了细胞强化剂,麻醉成份很快会排出体外,木头当然也会很快醒来。
因此陆离不慌不忙:
“把人引到大厅。”
通迅器里再没有回应,只有一声冷哼,几声惨叫。
精于小擒拿,和分筋错骨手的红锦显然下了重手。
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个喜欢傻笑天真快乐的姑娘,为什么打起架来会变得凶性十足,变得像一头狼。
他婆婆心泛滥,开口劝道:
“生活不易,无冤无仇的,最好手下留情。”
通讯器里又传出一声冷哼。
陆离苦笑,扫一眼留在楼下的另一名西装男,低头循着目录翻到第十三页。
上面有一块方形黄玉照片,棱角完好,但整块玉都被海水腐蚀的锈迹斑斑,看上去比石头强不了多少。
可他知道,这块玉是与方石墩同时打捞出水。
“砰”
通往地下楼层的门被撞开,红锦掠出,额角秀发稍显凌乱。
她纤腰微沉,下一瞬又骤然弹起,一伏一起间已由横掠变前冲,不像狼,倒像是一只猎豹。
脚尖连点,柔若无骨的身躯以毫厘之差避过西装男一击,滑在其身侧。
“果然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美得稀里哗啦,姑娘可是洛神转世……”
从她撞门冲出,陆离就厚着脸皮拍起了马屁,只为让她开心,说不准就肯手下留情。
而事实上也确有奇效。
原本绷着脸的红锦嘴角翘起,双手缠上西装男猛然回撞的手臂,一拧一推间已将其臂膀关节卸开。
再晃身转至另一侧。
她轻盈纵起,双脚分别踏在西装男膝后腰间,正要将其另一条手臂也卸开,后者袖口却倏忽射出一道寒光。
红锦微屈的双腿骤然绷直,借一蹬之力仰身后窜,那短刃堪堪从她肩头掠过,当啷撞在墙角红木上,并没有开刃。
与之同时,十余武者从尚未闭合的门口涌出,四名保安也缓步围了过来。
西装男被蹬得踉跄斜退,撞墙同时肩膀一抖,竟“咔嚓”一声借撞击之力将卸开的关节归位。
红锦没有妄动,有意无意瞥了眼坐在角落的大龄青年,眼睛闪亮。
陆离知道她心里在骂人。
想来奉承拍马不再管用,于是他又使出激将法:
“装上去还可以卸下来,就看谁的功夫更胜一筹。”
红锦冷哼,纵身前冲。
众武者发一声喊,蜂涌而上。
西装男武力值最高,也不过三十一,陆离并不担心,反而对留在楼下的青年很不放心:
“木头,还要多久?”
……
大约三十秒之后,通迅器里才传出声音:
“监视器毁了,纳米机器人放出,正在分解保险库大门。”
“好样的,慢慢来,锦儿在大厅等你。”
对于患有高能自闭症的木头,陆离向来只有鼓励,从不催促。
电梯口前,十余人围攻之下的红锦鲜有机会施展手段,在卸脱几条胳膊后渐渐陷入苦战。
他有些心疼,但知道她需要实战的磨练,因此忍住没有出手。
这时,通讯器里传出声音,是虎王与某高管的一段对话,后者在质疑虎王与红锦的关系。
陆离没有讲话。
想要洗脱嫌疑只有一个办法。
而虎王之所以传出这段对话,也只有一个用意——他在告诉陆离,他要下来打人了。
果然,电梯门很快打开。
虎王大步行出,犹如虎入羊群,蛮横扫开挡路武者,跨步就是凶狠一拳击出。
红锦看上去像是被其霸道气势所震,脚下不由一滞。
“砰”
沙锅大的拳头砰然击在她胸口。
少女如布偶般向后抛飞,撞开还未来得及收拳的几名武者,刚好穿过亮着绿灯的安全门。
终于落在地面,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姑娘,彻底没了动静。
大厅里第二次变得落针可闻,气氛却较之前沉重的多。
这一拳看上去足以把牛都打死,况且是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目睹了一场凶案。
“这……这个……”
高管意识到,自己可能一不小心成了主谋,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虎王却清楚拳头并没有碰到红锦,而是打在一道看不见的坚硬屏障上。
追随陆离多年,他见惯了科技手段的厉害,也不太过惊奇,转身俯视保安主管:
“看清楚了,老子可有丝毫留手?”
高管抹着汗挤出一丝笑容,拿着手机的手指僵硬,忽然忘了刚才想要打给谁。
保安都在想着自己算不算帮凶,幻想着那姑娘能自己站起。
“咔嚓”
通往下层的密码门打开,走出个呆头呆脑的青年。
他不慌不忙审视着眼前情景,片刻后盯着墙角,沿墙边绕过众多武者。
再穿过“哔哩哔哩”响起的安全门,抱起红锦走向大门。
西装男和众武者都没有上前阻拦,就那么静静看着,在古怪而压抑的气氛中目送他走出门外。
所有人都长呼了一口气,死气沉沉的大厅里又焕发生气。
仿佛那姑娘的生死已与这里无关。
陆离没有跟着出去,仍斜倚在沙发上。
木头两手空空走出,方石墩果然不在保险库内。
那么,它会在哪里?
调整了通讯器的频道,他笑着喊:“秀儿!”
“混蛋!”妹妹陆秀骂了一声,随即答应,“干嘛?”
陆离陪着笑:
“昨天求你查的事有没有消息?”
陆秀不答反问:
“哥,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男人?”他试探着回答。
“滚!”
“逛街,旅行,幸福,黄瓜?”
“放屁!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想要什么你就直说。”
陆离掷地有声,
“只要蔚蓝星上有的,哥都能给你弄来。”
“我想要个嫂子。”陆秀说。
“呃……”
他猝不及防,愣了愣道,
“你老实说,妈给了你什么好处?”
陆秀咯咯笑了起来:
“妈答应两年之内不催我结婚。”
如此条件实在太过诱人,确实无法拒绝。
陆离无话可说。
接下来陆秀传给他一大堆调查资料,都是十天内与万古高层有过接触的人。
过滤掉有经常性业务往来,及利益关系的数十人后,一个名为尼克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资料只有四行,与其他资料相似,是自万古某位秘书的记事本上拍下,然后拼接而成。
第一行是名字尼克,日期为8天前。
第二行是潦草备注:预计两点三十到达,提前半小时赶往海神航运西州分部。
海神航运是世界最大航运公司,但与万古打捞公司并没有业务往来,更没有上下属关系。
可万古高层却亲自赶去见面,显然这个名为尼克的人来头不小。
第三行仍是名字,日期则是三天之前。
第四行为备注:凌晨三点,海上早餐。
是早餐还是宵夜值得商榷。
但在这个时间行事,必然是要避人耳目。
陆离心中有了大概猜测,又通过互联网上搜索了海神航运,除了发现其没有上市之外,再没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他收起手机:
“查海神航运的背景,查三天前过往西州的船只……
再查万古所有打捞船近日来的动向。”
刚交待完,六七个轻年男女随着前台小姐来到角落,坐下后各接过一张应聘表格填写起来。
坐到陆离身旁的,是个样貌出众的女人,肤色白皙,眉目清秀,却未打耳孔。
再看她涂抹并不均匀的口红,还有稍显干燥的皮肤。
陆离猜测她应该生活拮据,为参加面试才精心打扮了一番。
挺直身躯,看到她在姓名栏里填写了“洛清风”三字。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手,那是一只无瑕的手,光滑,洁白,修长,仿佛在闪着光,如同一把刀。
美丽的东西往往都伴随着危险。
越美丽越危险。
所以陆离用力眨了眨眼。
那女人刚好回头看来,对他的轻浮挑逗不屑一顾,回敬了个轻蔑笑容。
他却没有心情体会她笑容里的情绪。
探测器显示女人的武力值高达六十一,较红锦还要多出八点。
虽然年纪要大上几岁,但无疑也是个练武天赋极高的女人。
那么,她到万古来必然不是为了微薄工资,而是另有目的。
陆离几乎可以肯定她是为方石墩而来,且有极大可能代表着某一方势力。
由此可见,知道符文石秘密的人果然不少。
第3章 双刀
走出万古国际大楼,他一眼就看到对面小店里的红锦,正举着两杯果茶,对木头长篇大论。
好不容易进一次城,想来两个年轻人也要到处逛逛,因此陆离没有过去打扰。
沿着街道向北,走出不远,他要的船只资料传了过来,已经过筛选,标出了归属于海神航运的十一艘船只。
陆秀的声音接着响起:
“万古拥有七艘打捞船,行踪难定,已交给别人去查。
另外,有反馈说海神航运的水很深,旗下船只连三大海盗组织都避而远之。
而且其总部也在一座岛上,无法潜入,只能循序渐进从周边查起,风险仍然很大。
所以对方要先收钱,而且不保证一定会查出什么。”
万古打捞吃的是海上饭,海神航运则是海上霸主。
如此一来,前者拒绝自己开出的天价就显得顺理成章。
但推掉那么大一笔钱,是人都会心有不甘,因此才会急于招揽高手,想着在方石墩上获取更多利益。
再加上来历不明的洛清风……
陆离暗自推演着事情走向,隐约听到陆秀说她已经把钱转了过去了。
“啊?”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心中奇怪管家婆妹妹怎么忽然大方起来,嘴上却道,
“噢!要查,当然要查。”
闻到咖啡香味,他推门进去点了杯意式特浓,心中已想到,妹妹或许是对提供信息的人有了好感。
好奇心升起,他语气变得古怪:
“你的小贱谍还真是厉害,查起事来又快又准,正在南州吧,我要见他一面。”
“什么叫我的?”陆秀嗔怒:“你又疯了?”
陆离翻看着传来的资料:
“你也知道,新都人手严重不足,有可靠的青年才俊,当然要赶紧招揽回来。
若是不慎被外面的漂亮妖精们拐跑了,你找我哭,我拿什么赔给你?”
陆秀没有讲话。
陆离得意,看来小丫头真的动了春心,但想来还没有动手。
单相思可不好。
他决定帮妹子一回,软磨硬泡,陆秀才半推半就给了他联系方式。
那青年名叫林峰。
拨通电话,听讲话就知道是个精明干练的人物。
陆离明言自己是陆秀的朋友陆大勇,直说要招揽高手,中介费给得十足,并要求先见个面。
没有一句客套废话,二人三言两语定好了时间地点。
挂断电话,通讯器“滴滴”响了起来。
转换频道,红锦娇滴滴的声音传入耳中:
“没钱,被果茶店老板扣下了,你来救,还是我拿人还?”
紧接着,有喊声隐约传来:
“店里正缺个老板娘,哈哈哈……”
陆离:“……”
店老板也是个逗比,显然不知道自己正在断手断脚的边缘疯狂试探。
好在红锦并没有发彪,反而和老板相谈甚欢,倒是木头看上去似乎在生气。
嘻嘻哈哈付了帐,领二人到外面,陆离问起原因。
木头吱唔片刻后说老板拍了红锦的手臂,他很不喜欢。
陆离说你做的很好,虽然不喜欢也没有出手伤人,不过下次可以直接告诉别人自己的感受。
木头点点头,高兴了起来,虽然看上去并没有表情变化。
陆离又问俩人是要跟着他还是继续逛街。
“我才不要跟你去相亲!”
红锦夺过他手里的银行卡,拉着腰背笔直的木头走开。
看着二人渐渐消失在视野里,陆离搭车赶往市中心一家牛排馆。
专心翻看手机里的资料,不知不觉已去到餐馆前。
有米其林推荐餐厅的标志嵌在门侧,牛排味道应该不错。
他其实更喜欢地道的本土菜系和小吃。
不但吃过后念念不忘,而且每次到这里都会有新的惊喜,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肠粉,鱼皮,牛杂,靓汤……
只是想想,口水就已经流出来。
进店,落座,对方还没有来,他先点了餐,价格自然颇高。
想必老娘就是查了“南州哪里吃饭最贵”然后帮他定了地方。
又对照网络信息找出三艘可疑船只,相亲对象才姗姗来迟。
是个精致漂亮的女人,个子颇高,化了淡妆,挎着香奈儿皮包,武力值为七。
主动与陆离握手后,她坦然坐下,开口问道:
“你在南州市工作?有房?”
“呃……”
陆离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稍作犹豫后摇了摇头。
“有车?”她继续问。
陆离接着摇头:
“开车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我不喜欢……”
“就像我讨厌超跑,讨厌临海别墅,讨厌买不起的漂亮首饰?”
女人打断他的话,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在她稍稍翘起的嘴角上,
“我喜欢漂亮衣服,喜欢舒适生活,希望可以和爱我的人周游世界,这些,你给得了我?”
追求美好生活是人类本性,陆离并不反感,可是……
他话语中带着些许歉意:
“对我来说很难,我应该连喜欢你都做不到。”
他的话让女人有些意外,但仅仅持续了一两秒种她便自惊愕中回过神来,语气不善的“呵”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没必要再浪费彼此时间。”
看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陆离只好随之起身,语气诚恳:
“你完全可以吃了再走,我不介意多付一份账单。”
这时,他点的牛排刚好上桌。
漂亮女人真的有些生气了,脸色微红,狠狠瞪了眼对面穿着普通的男人,一言不发走向门口。
陆离没有挽留。
拿着菜单,耳闻目睹了全都过程的服务员看着女人背影消失,转过头来时满脸服气。
陆离耸耸肩,拿出卡递给他:
“请帮我结帐,附近有没有好吃的牛杂?牛腩捞面也行?”
“……”
吃过美味牛杂,又忍不住去隔壁要了碗云吞面吃,手机忽然响起。
看看腕表,距离相亲时间刚好过去一个小时。
那么,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内心里是不愿接的,却又不得不接。
世间无奈不过如此。
接通手机,他不问自答:
“妈,人家看不上你儿子。”
“哦!”
电话那一头轻应一声,紧接着说出的话就不那么温柔了,
“你说你摇了几次头?你说!
你不说身家多少,不说本事多大,只说没车没工作,谁家小仙女愿意跟着你喝西北风?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故意要气死我?
眼看三十岁的人……”
暴怒的老娘先施以恐吓,再施威逼,等骂累了又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母亲在近两年的催婚战役中总结出一套理论,看似蛮不讲理,其实逻辑严密,环环相扣。
陆离是受过苦的人,知道若是敢于反驳,立刻会被批得体无完肤。
于是在路边买了杯凉茶,边喝边行边听,全程陪笑。
最终,他在老娘中场休息的时候笑嘻嘻道:
“妈,我一会儿去见秀儿的男朋友,若是促成这桩喜事,是不是能放宽几年期限。”
“不能!秀儿还小,老娘舍不得!你小子长点心行不行,她能和你一样?”
母亲一口拒绝了他的内幕交易,挂断电话。
陆离愣了许久。
为什么不一样?
催婚两年,妹妹只比他小了一岁,这笔账该怎么算?
自己不是亲生的?
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通讯器却又在响。
是红锦,这丫头问明他所处位置,说声“等着”就不再言语。
陆离问了数次也得不到回应,只得乖乖等着。
半个小时后,一辆浅红色四门MINI从街口缓缓转过,忽快忽慢驶到他前方,停在马路中央。
开门上车,系好安全带,他颇为不解:
“是明偷还是明抢?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开的出来?”
驾驶座上的红锦愕然:
“刷了卡就开出来了,很简单呀!”
呃……想必就是有人在后面喊,她也懒得理会。
知道这丫头在新都经常开电动车,也算老司机,他拍拍还算镇定的木头以示安慰:
“走,一个小时内赶到宝福路就行,不远。”
一个小时后……
陆离拨通林峰的手机:“会不会开车?”
林峰不但会开车,而且开得极好,只是找他们三人费了许多功夫。
待去到巷子里一间菜馆前,已经又过去一个小时。
外面行人不多,又冷热适宜,四人就围坐在店外一张小桌旁。
犹豫了两个小时的木头终于忍不住开口:
“开车危险,你不该开车。”
红锦把手搭在他肩上:
“应该选个越野车开的,而且,你不觉得我车技越来越好了吗?”
木头斜盯着桌子,摇头道:“不觉得。”
“坏木头。”红锦咯咯大笑。
肤色稍黑的林峰很老实,目光更多投向呆呆愣愣的木头,而不是他身旁嘻嘻哈哈的妖精。
陆离对此极为满意,望了眼上方写着“双刀菜馆”的牌子,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低调的高手,你怎么会知道?”
这时,老板用抹布擦着手从店里出来,是个梳大背头的中年男人,很瘦,但看上去还算精神。
似乎感觉几人不像要吃饭的样子,他拿着菜单却没有递出,懒懒问道:
“要吃什么?”
“四个凉菜,啤酒一瓶,凉茶有么?来四碗。”
陆离用力眨了眨眼,看向拿着菜单的手。
那只手乍一看并不出奇,不黑不白,既不粗壮也不纤细。
但时间稍久,他发觉那只手没有丝毫颤动,给人一种极稳的感觉,仿佛是只铁铸的假手。
老板应了一声转身进店。
镜片刚好检测出他的武力值为七十九。
较虎王和老夫子稍差一些,但已算很强,毕竟过百的人都能躲子弹了。
况且武力值这东西只能作个参考,使双刀的老板若是与擅长拳法的虎王作生死斗,未必会输。
第4章 新都
据林峰说,双刀菜馆的柳双刀本是北方人,日子过得还不错,但八年前在北州与人结仇,惨败后逃到南州。
而帮其安家落户隐于这里的,正是林峰的师父。
所以他一直知道这长青巷中有个柳双刀,却从未谋面。
陆离闻言后微微点头。
如此倒也说得通。
但这梳大背头的男人既然甘心隐于市井八年,想必早已心灰意冷,看淡生死富贵,又怎么会为钱卖命?
他开口问道:“你凭什么觉得他愿意为我所用?”
林峰坐得笔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所以我说你来得正巧,柳双刀妻子得了重病,具体什么病我也说不清楚。
但全凭每月一支细胞增强剂保命,七万一剂,打了三个月,他这些年的积蓄已经用光。”
话刚说完,柳双刀从店中走出,托着食盘上茶上菜。
陆离斜倚椅背,双手兜在脑后看着他放下酒菜后离开。
四色凉菜看不出刀功如何,但分量很足,淡淡香气诱人,陆离却没有有菜大家吃的觉悟:
“菜倒是实惠……你可以走了,中介费会请陆小姐转给你。”
刚拿起筷子的林峰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起身:
“有需要随时找我。”
等他走远,猛攻一盘鱼皮的红锦抬头:
“这么帅的小哥哥,为什么要欺负人家?”
陆离笑了笑,没有讲话。
木头望着屋檐下一排七八个鸟笼里的小鸟:
“我不喜欢他。”
“那是当然。”红锦摸了摸他的头,又扯了扯他的耳朵,“你只能喜欢我呦!”
看到木讷青年眼中的无奈,陆离也无可奈何。
极其厌恶身体接触的木头,遇到喜欢磨人的红锦,似乎只能默默承受。
一盘凉拌鱼皮很快被吃光,喊了老板出来,陆离直言不讳:
“新都知道吧?
我在帮新都招揽死士,那里或许可以治好你妻子的病。
即便无法根治,至少也可以保证足够使用的细胞增强剂,你怎么说?”
柳双刀没有显露出太过惊异的表情,也没有质疑他所言真假,沉默少倾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
“我死了呢?”
陆离道:
“那要看你为什么而死,若为新都,新都绝不会让你失望。”
柳双刀挺了挺微屈的腰杆:
“你救她一命,我柳双刀这条命就是你的。”
陆离缓缓将面前茶水喝尽,又看了他片刻,起身从兜里摸出一支细小针剂抛给他:
“这是改良版细胞增强剂,效果是普通针剂的两倍,算是定金,你的事我会再查,过几日会联络你。”
转身走出几步,他又回头道:
“既然本为豪杰,能让你背井离乡的,是有武神坐镇的谢家?”
听柳双刀吐出一个“是”字,他心中暗笑,抬脚走向巷外。
虎王本名谢风雷,是谢家叛逆,被追杀的无路可逃才为他卖命,不想今日又遇到个柳双刀……
身在南方,但似乎与北地谢家更有缘份,只是不知道这因会结出什么果。
边走边想,很快走出小巷,红锦麻利上车,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引擎。
陆离没有犹豫,拉着木头就朝反方向走。
红锦探出身大喊:
“喂!坐车啊!我已经找到了诀窍,怎么说也是车比较快吧!”
未必。
陆离装作没有听到。
红锦又叫喊几声,见两个聋子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无奈自窗口钻出。
她纵身疾追,到近前时一下子跳到陆离背上,皱着的眉头舒展,咯咯欢笑:
“哥,不坐车就拿你作车。”
许久不曾听到这丫头叫哥,陆离不由一阵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相遇的那一天。
脏兮兮又瘦又小的红锦就如此时般趴在背上,哭哭啼啼的说你不是我哥,两只小手却死死抱着他脖子。
“哥!”红锦说,“把木头也背上。”
“……”
“哥!”红锦又说,“不如买辆跑车开吧!”
“……”
“哥,亲相得怎么样,又把人气跑了?”
……
三人找间酒店住下,陆离独自与陆秀谈了一会儿,结束谈话前向她要了北方谢家的联系号码。
拿出手机拨通,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有种特殊的亲近感。
陆离报上新都驻外联络员陆大勇的名号,对方问明他所在后说声“稍等。”便直接挂断电话。
早听说谢家人雷厉风行,从不说一句废话,果然名不虚传。
他暗自赞叹间,手机响了起来。
这一次是个男性,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很好听,也一样直截了当:
“我是谢家谢飞扬,你在什么位置,见面谈。”
陆离不喝酒,约在酒店旁一间茶楼见面。
去到楼下落坐,要了上好的普洱,茶刚煮好上桌,手机铃声便响起。
陆离望向门口,一个青年已大步走了进来,行到他面前径直坐下。
青年看上去柔柔弱弱,大约只有二十四五岁,面容白皙。
若是不说话,第一眼看到绝对会将他认成个女人,而且是个美到极致的女人。
首次见到男子女相且比任何女人都要美上三分的妖孽,陆离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绝不能与其作朋友。
但事情总还要谈,他试探道:
“谢家在南州也有事务?”
“刚好赶来参加朋友的婚礼。”
谢飞扬道,
“新都向来对我谢家爱理不理,今日却忽然找上门来,有事?”
四年前,公海上无缘无故多出一座岛,近六百平方公里之大,引得几个大国争相勘测。
更有学者断言,这座岛,就神话中的仙岛方诸。
但在将岛上岛下翻了个底朝天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奇异之处,可各国仍为岛屿归属争执不下。
不久之后,陆离研究出可以完美治愈癌症的细胞增强剂,以之为筹码,从诸国手中夺得了岛屿的所有权。
他不惜成本在岛上建起生活设施,仿古建筑群,称之为新都,宛如一国。
而谢家族长被誉为东方武神,已踏上武道极至,自然想入仙山寻求更进一步的突破。
但三年来想尽一切办法都难以如愿,甚至连该去哪里烧香都不得而知,因此谢飞扬有些怨气并不奇怪。
谢家人喜欢单刀直入,陆离也不拐弯抹角:
“谢家旁支谢风雷,北州柳双刀,这俩人,你知道?”
谢飞扬只是看着他,没有讲话。
陆离又道:
“新都已将这二人收为己用,陆先生想知道,怎么才能掀过他们与谢家的梁子。”
“柳双刀是个人物,只可惜不够豪气。”
谢飞扬手指轻敲桌面,
“当年为了一个女人,他与同门师兄争斗不休,牵连了不少人,闹得不可开交。
我爷爷看不下去,令二人以棍代刀,一战决出胜负,那知决斗前一日他便将其师兄一臂斩下。
我谢家钳制北方诸雄,自然须维护威信,况且断人肢体,官府方面也很难交代。
因此责其赔家产给伤者,免他牢狱之灾,逐出了北方武盟范围,与我谢家再无瓜葛。
至于谢风雷,此人脾气暴躁,将同族兄弟打成半身不遂,这桩事不可能轻轻揭过,你帮他……”
谢飞扬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就是与我谢家为敌。”
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可他笑起来的样子却极为妩媚,颇有一笑百媚生的意思。
小白脸之王。
陆离看着他暗自腹诽,心里也清楚与谢家为敌并不明智。
古武复兴以来,整个蔚蓝星风云变幻,强者层出不穷,但敢与谢家为敌的,大都难以全身而退。
不能为敌便只能为友,与谢家结盟倒也不错,若合脾气,必然利大于弊。
他思索间,手机响起的谢飞扬道声歉走出茶厅,在门口与红锦,木头错身而过。
二人坐下,红锦单手托腮:
“嫂子好漂亮,简直迷死人不偿命,老板你以后要注意身体。”
陆离洋洋得意:“哥身体好着呢!”
“没皮没脸。”红锦喃喃轻骂。
“他是男人。”木头斜盯着桌面,有些着急。
“那也得叫嫂子。”红锦毫不奇怪。
陆离却在暗自奇怪,他们是如何一眼辨出雌雄。
待青年接过电话返回,他坦然问道:
“送你一个平方新都地皮,谢风雷之事能不能揭过?”
谢飞扬闻言,又笑的妩媚。
对谢家来说,这一个平方不是地皮,而是三年的求之不得,是一块含金量十足的敲门砖。
敲开新都大门的金砖。
他思索间,红锦伸出小手摸在他脸上:
“嫂子,你的皮肤好滑,用什么牌子的护肤霜?”
“天生的,什么护肤霜都比不了哦!”
谢飞扬说,
“不过我知道一种新产品,用过之后确实可以……”
陆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谢飞扬才言归正传:
“之前我接到电话,说有人报信,谢风雷出现在万古国际打捞公司。
家里原本是要派人来的,但被我拦下了。”
他稍作停顿,将斜仰的身躯挺直:
“这件事,必须要新都之主去和老爷子谈,最多给你们一天时间。”
谈是肯定要谈的,可陆离并不愿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以安排一次视频通话,陆先生快四百斤的人,对长途旅行是很抗拒的。”
谢飞扬道:
“你要知道,老爷子之所以愿意谈,不光是因为新都,更因为你没有选择放弃谢风雷。
他们那一辈行事狠辣是不假,但更看重人品也是真。
所以怎么谈不重要,他就是要亲眼看看,看你新都掌舵人行还是不行,这才是重点。”
与谢家结盟利大于弊,况且虎王现在的位置看起来非常重要,否则也不会有人想借谢家之手将他除去。
陆离转眼已有了决断,但作戏作到底,说需要与老板商量,晚些时候给他答复。
事情谈完,谢飞扬立刻变成另一副样子,嘻嘻哈哈拉住红锦的小手,要带她一起去玩。
红锦兴高采烈,抬脚就走,当然也不忘拽上木头。
说拉手就拉手,红锦你的暴脾气呢?
陆离心中。
但他对谢飞扬有种莫名信认,又对红锦及木头的实力十分清楚,自觉无需担心,便问了去处,任由二人跟去。
第5章 飞扬的拳
确定柳双刀对妻子感情深厚,陆离拨通了他的电话,要其带着妻子去到海边一个私人机场,乘飞机赶往新都。
至于入岛事宜,诊断治疗,还有在他耳内植入通迅器等等琐事,都已向陆秀交代清楚,陆离没有再多说。
接着又与虎王单独通话,得知老夫子也在他引荐下顺利进入大楼。
但万古方面对二人的身份和目地还有疑虑,只是热情笼络,没有谈到实质性问题。
陆离则简略讲了即将去往北州谢家,和虎王被告发之事,最后要求其尽可能查出方石墩的打捞地点。
直到通话结束,本名谢风雷的汉子都沉稳如常,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
仿佛对获得家族谅解的机会毫不在意。
此时,外面天色已暗。
陆离走出茶楼,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在这座历史悠久的海港城市信步而行。
空气里飘荡着食物和茶叶的香气,脚旁湿润绿植上反射着各色灯光。
行人三三两两,或低声细语,或欢声大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调,或快或慢,沉重或轻盈,如陆离就走得悠闲而缓慢。
而他也渐渐注意到,身后有一人的步伐轻盈,却忽快忽慢,而且总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连转过两处街角,那轻盈脚步仍随在后方。
确定有人在跟踪,陆离首先联络了跟随谢飞扬而去的二人。
通信器里传出嘈杂的音乐声,小丫头大声喊叫,问能不能许她喝一杯酒,冒泡泡那种。
陆离知道一定是木头在阻止,否则,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恐怕早已经醉了。
于是驳回喝酒的请求,由衷夸奖青年几句,又让二人小心提防,注意四周鬼祟武者。
说话间再转过街角,他抬头扫一眼左右,对面一盏路灯砰然炸裂。
附近路人都被乍响的声音吸引。
他趁机纵身跃起,手掌在墙面上一搭一送已窜起四五米之高,侧身躲入上方一处阴暗角落里。
跟踪他的人似乎觉察出什么,停在转角处不再向前,也不离去,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
陆离藏在黑暗处,只能看到他的少许肩头和大半手臂。
武力值探测镜片闪动着,却由于检测不到其体征而难以得出数值。
陆离一动不动,体内气机平和,毫无起伏。
一道黑线从袖口蔓延而出,如同一行黑色蚂蚁般蠕动着,停在他指甲盖上,缠绕成一团。
屈指,轻弹,米粒般大小的黑丸直射向那一角肩膀。
但就在同时,伫立不动的跟踪者忽然拧腰转身,刚好避开几乎落在肩头的黑丸。
其紧接着转身离去,走的不慌不忙。
陆离没有去追,飘落在地,头也不回的继续走向前方。
跟踪者不是庸手,忽快忽慢的步伐就显得不合常理,似乎故意要让他发现。
一辆出租车转入街道,超越他后又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调起了头。
通讯器里,红锦不情不愿的声音传出:
“嫂子说,你最好快一点来带我们走。”
“发生了什么?”陆离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红锦语带得意,
“一个眼光很好的帅哥想要占我便宜,结果被嫂子揍了一顿,所以现在又来了个老头,想打架。”
陆离皱眉,那位武神嫡孙必然觉察出了什么,否则绝不会因为寻常纠纷让自己去领人。
“木头。”他问道,“老头功夫如何?”
红锦插嘴:
“老头虽然脾气挺大,但我觉得肯定打不过嫂子,更不是我的对手。”
陆离很想说你与谢飞扬比,颜值武功都要差上一截,但他又不傻,硬生生忍住没有说话。
不远处的出租车完成调头动作,停在路边。
这时,木头的声音才响起:
“老人家气机流转随心,气血旺盛,嫂……姓谢的功力不及他深厚,打不打得过,要打了才知道。”
陆离从出租车旁走过,瞥了眼武力值高达三十六的司机。
再看向前方,见又一辆出租车缓缓转入街道,迎面而来。
他眉头微皱,随口问道:
“加上你呢?”
这个问题似乎对木头来说极为简单,他没有思索:“不知道。”
陆离忍不住翻个白眼:“附近还有没有厉害人物?”
“……有!”木头说。
耳听其言,再看第二辆出租车里武力值四十的司机,陆离已猜到要对付他的人是谁。
除去南方楚家,恐怕再没人能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这时,第一辆出租车的司机从车里走出。
第二辆车停在路边。
又有第三辆从前方路口转入,灯光耀眼。
步道上也同时出现一伙三人,一老一少外加一个中年人,并肩而行,挡住了整个步道。
东道主楚家下定决心要尽地主之宜。
盛情难却之下,陆离停在路边,抬臂向第三辆出租车招手:
“给谢飞扬一支红针,你们二人趁乱离开,联络飞机直接回家,还有……”
“知道,尽量不让木头出手嘛!”
某游艇俱乐部的私人海滩上,红锦说着,快步走到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身后,塞给他一支红色针剂,
“自己打针,场面越乱越好,掩护我和木头离开。”
听到她命令般的口吻,谢飞扬非但没有生出反感,反而有些高兴,小声道:
“叫声哥哥不过分吧?”
红锦嘴角一撇:
“嫂子你是想篡位啊!这样可不行。”
谢飞扬苦笑着环顾四周,如同受了委屈的柔弱女子,四周围观者无不生出怜惜之情。
对面老者都不由呆了一呆。
谢飞扬向老者抛个媚眼,一边小声对红锦道:
“屋里书柜上有车钥匙。”
承受了媚眼一击的老者大怒,伸手自腰后扯出一根老旧烟斗,纵身向前敲了出去。
谢飞扬已将针剂注入体内。
他不知针里是什么,打了会怎样,却没有一丝疑虑。
只因他相信,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呆呆愣愣的青年,还有那个看上去普通的陆大勇不会心存恶念。
即便信错,也不过一死而已。
谢家人的血里混着火,从来都是滚烫而灼热。
他晃身避开肩头一击,全然不顾转而横扫的烟斗,拧腰一记摆拳迅猛打出。
见拳势凶猛,老者矮身后撤,手中烟斗同时下翻,又骤然挑起戳向青年腋下。
但谢飞扬视若无睹,前冲之势毫无停滞,又是直来直去的一拳轰出。
老者不愿以伤换伤,无奈再退,就听对面青年一声低吼,顿时无数拳影重重涌来,几乎遮蔽了视线。
他心中惧意陡起,烟杆疾扫向身前拳影,脚下踏地暴退。
但风雷滚滚的一拳已砰然击在他肩头。
老头咬牙斜窜,脚步踉跄。
但谢飞扬疾追而至,又一拳砰然击在他肋下,同时一手握住其脖颈,扬臂掷向前方疾冲而来的一名青年。
老者头下脚上,如破布袋般飞了出去。
正俯身前冲的健壮青年蓦然止步,耳听熟悉的声音大喊“小心”,仍不由抬手轻托,将老者接下。
谢飞扬紧随而至,砰然一拳击其腰侧,转身又一拳打在腰后。
再抓住青年后颈,抬脚重蹬,猛然将摇摇欲倒的老者踹了出去。
当一名中年人避开老者冲至,一掌拍在他背后,谢飞扬已将手中青年向一侧扔出。
看热闹的年青男女腾挪跳跃,各以优雅姿势闪开。
叫好声欢笑声顿时此起彼伏。
唯一没有躲开的矮小老者单手将飞来青年托住,随手放在一旁。
后背中掌的谢飞扬稳住身形,嘿嘿轻笑:
“什么以老带小,三人成行,吹的天花乱坠,原来都是酒囊饭袋……”
他忽感觉有些头晕,用力晃晃脑袋,招手让眼神冰冷的矮小老者放马过来。
“狂妄。”
老者冷喝,十指屈起如勾,脚下骤然发力,似一杆箭般向谢飞扬射去。
后者不躲不避,甚至连动都不曾一动。
老者何曾受过如此轻视,心中怒火汹涌,爪上力道再增两成。
眼看鹰爪将插入肩头,嘴唇微张骂了句什么的谢飞扬却向后一仰,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上了第三辆出租车的陆离正斜躺在后座,双眼紧闭作昏迷状。
耳中却听着通讯器里红锦的大呼小叫。
她想要开跑车的愿望已经实现。
也不知哪个混蛋没有把车钥匙收好。
可怜的木头。
十多分钟过去,红锦忽然报告说有辆车追了上来。
陆离乘坐的出租车还在行驶,没有到达目的地。
他想要弄清谢家的意图,因此没有讲话。
又是几分钟过去,引擎轰鸣声再次传出,红锦说追来的车被甩掉,但一直没有联络到飞机。
陆离仍然沉默,飞行员并没有植入通迅器,或许只是离开了驾驶舱。
再片刻,刺耳轰鸣声响彻夜空,由远及近然后呼啸而过。
显然是有大马力的跑车在狂彪,似乎超车时距离太近,使得出租车猛烈摇晃起来。
司机大骂。
陆离却恍然大悟,瞬间明白飞行员为什么联络不到,自己要被带到哪里,谢家想要干些什么。
“丫头。”他不再装晕,坐起身,“开慢点,等等我。”
武力值三十八的司机听到声音,瞥了眼后视镜,抬手向他扬出一蓬白色粉末。
陆离挥挥手,扰乱了粉雾:
“别闹,不然让你赔衣服……九阴白骨爪!”
第6章 木头的刀
九阴真经这种奇书,据说真的有。
因此一声“九阴白骨爪!”吓得司机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
陆离趁势一拳打在其颈侧。
“砰”
出租车急刹停下,司机晃了晃,一点不晕,紧接着勃然大怒,回身向青年抓去。
但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无由而生,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接着他脑袋,砰然撞在方向盘上。
这下司机没了动静。
陆离从他身上摸出一部手机去到车外,扫了眼通话记录便随手扔掉,之后一边劝阻红锦调头来接,一边向前走去。
他不赶时间,却需要仔细思考。
思考该以何种手段对待妄想夺取新都的楚家。
可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
额头带血的司机竟又清醒过来,下车后身形摇晃几下,猛然俯身前冲。
陆离曾认真研究过古武,并在内修功法的启发下研制出细胞增强剂,却没怎么练过。
说到底他只能算是个文士,而非武夫。
因此他没有徒劳闪避,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大汉转眼冲至青年近前,正欲抬臂猛击以泻满腔怒火,却忽然发觉自己仿佛冲入一团看不见的浓稠液体中。
前冲之势骤停,手脚似有千斤。
仍保持疾冲姿势的大汉瞬间一动不动。
陆离踏前一步:
“楚家谋划绑我们几人去到新都,之后有什么打算?”
感觉到有清风拂来,如被遮蔽的脸上一松,大汉急忙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呸”的吐出一团口水。
喷溅的飞沫出口,便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倏忽飞入夜色中。
陆离皱眉:
“你楚家欲行不轨在先,难道毫无愧疚?”
大汉冷笑:
“方诸山是古仙遗留宝藏,就该由世上武者同享,你新都凭什么独占宝地?老子杀光你们都不会愧疚。”
陆离道:
“那么,果然是楚家在搞鬼。”
大汉呆了呆,紧接着露出不屑神色:
“是又如何,我天庭强者无数,还怕你不成?”
天庭?
陆离琢磨着“天庭”二字,呵呵笑道:
“我新都有六大高手,大老板五百余斤,功力深不可测,你们想要抢占,简直是屎壳郎推车,不自量力。”
大汉脸上不屑之色更盛:
“我天庭武者无数,神将上百,若非难以靠近,八部天王中只一人就可灭你全岛,新都算什么东西!”
陆离恍然想起三年来那些想要强行登岛的船只,小艇还有飞机。
好在为了预防海盗侵扰,他建设新都的初期就在岛上布置了大量武器,还有各种先进的侦测设备,否则小岛恐怕早已落入所谓的天庭手中。
楚家野心不小,而且毫无道义可言。
陆离深吸一口气:
“这次又有多少人想要上岛?”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大汉紧紧闭住嘴巴不再讲话。
陆离继续道:
“我上车前几分钟,你接过一个电话,之后你们才开始动手,游艇俱乐部那边也是一样。
是什么让你们改变主意?
那时你们已经控制了飞机,又有飞行员在,已足够安全降落在岛上。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到处抓人?”
大汉仍然沉默,眼神凶狠。
陆离本就没指望他回答:
“我知道,以吴烈的臭脾气,大概率已经死了。
他喜欢胡说八道,喜欢乱开玩笑,可是个很称职的飞行员,老婆贤惠,孩子聪明。
你们为了一己之私杀他,也毫无愧疚?”
大汉咧嘴嗤笑:
“愧疚个狗屁,新都人都该死,老子……”
“咔”
一声脆响,大汉腿骨上折断,皮肉被戳破,一团血雾在灯光照耀下腾起。
“我只不过是个搞科研的,本不想伤人。”
陆离说着,伸展的手掌再次虚握。
难以动弹分毫的大汉哀嚎着,另一条腿上也溅出血雾,不向下落,却被牵引飘起,不断四散飞腾。
灯光透过血雾,在陆离眼中映出红芒,他挥手,狠狠抽了大汉一巴掌:
“虽然有些抱歉,可不打你实在对不起我自己。”
念动力禁锢武者消耗极大,他不愿到其身上浪费太多,便挥挥手,大汉嗖一下飞入路旁草丛。
这时,出租车后方又出现灯光,距离尚远,但可以从顶上灯箱看出也是辆出租车。
陆离揉揉手,拿出手机,找到谢飞扬的号码拨出。
电话很快接通。
陆离开口道:“醒了?”
谢飞机语音含糊:
“醒了……你干什么!小心让你赔衣服,很贵的……”
远处出租车的灯光一阵摇晃,最终斜指向一侧停了下来。
手机里传出密集砰响,又很快安静下来。
“什么情况?”
谢飞扬听起来颇为开心,
“我似乎练成了某种神功,已然百毒不侵,楚家的十香软筋散都对我无可奈何。”
“只是暂时的,针剂三个小时就会失效。”陆离说,“我在你前面。”
“正要找你小算帐。”
谢飞扬说完挂断了电话。
出租车很快开到近前,免不了走走停停,反复了三五次才让陆离上车。
他上车就解释道:
“强力细胞增强剂,会在修复伤势时使人晕迷,我算定楚家不敢当众把你怎么样,所以……嘿,至少你现在平平安安。”
谢飞扬很不满意:
“你犹豫一下是什么意思,还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陆离否认,“只是习惯而已,我思维太快,嘴比较慢。”
谢飞扬撇了他一眼:
“少来,之前说得挺溜,说到‘所以’时犹豫了大约两秒,然后很尴尬的笑了一下才说什么平平安安,一定有事,快说。”
陆离摇头:
“我怎么没有发觉,你听错了,应该是受针剂影响,脑子还不清醒。”
谢飞扬的右手扬起,缓握成拳。
“哦……”陆离作恍然大悟状,“我当时忽然想到,楚家或许未必没有胆量杀你。”
谢飞扬忍住没有打人:
“楚家野心不小,在南方武术界说一不二,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这一点,较我们北武联盟强上不少。
我若出事,爷爷绝不会大张旗鼓的带人来寻仇,顶多亲自出马,杀几个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
“能活着真是万幸。”他说,“讲道理,我差一点被你害死,所以,你欠我一条命。”
想想红绵和木头,陆离微笑:“算两条好了。”
“够豪气!”谢飞扬道,“虽然有些傻,但我喜欢。”
前方很快出现一辆红色跑车,斜停在马路中央,发动机还在咆哮着。
陆离没有下车:“我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嗯!”红锦轻应。
陆离问:“木头,我指谁你就打谁,能做到?”
木头想了想:“你指谁我就打谁,直到他倒下。”
陆离示意谢飞扬开车,后者挂档加油,缓缓从跑车旁绕过:
“这么严肃,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拜你所赐,本少现在可是虚弱体质。”
陆离望向窗外没有讲话,心想你到时候自然会回避。
谢飞扬皱了皱好看的眉宇:“小子,为什么我觉得你又要害我?”
……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一座位置偏僻的私人机场,左手边跑道上的灯亮着,右边是两个机库,看上去破破烂烂。
其中一个库门大开,灯光明亮,映出几道被拉长的身影。
出租车几乎驶到灯光中才停下,看着机库里二十余个气势不凡的武者,谢飞扬啧啧赞叹着去推车门。
但陆离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柄小刀,倏忽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我草!”
那怕是从小习武作画涵养极好的谢飞扬也忍不住咒骂一声,抓紧时间调整一下座椅角度,晕了过去。
陆离站到车外,武力值侦测镜片上迅速显示出一个个数值,最低五十,最高九十七。
木头走到他身侧,外衣已脱掉,露出里面一件紧身坎肩,上面插满了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飞刀。
“我的人没死,你们也不用死。”
灯光下的机库很安静,陆离平静说着,抬手指向大步迎来的一名汉子。
木头的眼睛本就很亮,此时更似在放着光。
他错步沉腰,倏忽一晃,修长双手挥出几道虚影,下一瞬又垂在腰间。
电光石火之间。
两柄刀已飞出,插入那大汉双肩,直没至柄。
没人看到他如何出手。
大汉咬着牙,汗水布满额头,踉跄后退。
“噗”
又是一柄刀插在他大腿上。
大汉坚持不住,跪倒在地。
陆离从他身边走过,指向飞机前一个女人。
两柄飞刀寒光骤闪。
仍然没人能看清木头是如何出手。
女人倒下,不吭一声。
陆离看着眼前一个个冷笑着的狰狞面孔:
“想抓活的?何不一齐上试试。”
“年轻人火气大些也情有可原,但总要先谈上一谈,说不准就有皆大欢喜的办法。”
机翼上,一个盘坐的老头笑容满面说着话,身躯忽然前滑,以不符常理的速度重重落在地面,
“说到底,能活着,总比死了强,你说……”
陆离却不想说,伸手前指。
飞刀再至,闪着光,快若雷电,连成一片闪亮刀网。
老者大笑,身形晃动脚步疾掠,挪移仅在方寸之间,刹那间避过数十柄飞刀。
但忽有一响闷响,他仿佛撞上什么,快速闪动的身形稍稍一滞。
笑声戛然而止。
“噗噗噗”
闪烁刀光骤消,五柄飞刀已接二连三插在其肩头。
老者倒下。
陆离身形也随之晃了一晃,双脚却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面。
“飞机上的人呢?”他说,“再说一次,他不死,你们便无须死。”
领头老者眨眼重伤,当即令一个个狰狞面孔变了颜色。
陆离的手再次举起,指向两人。
“噗噗噗噗”
四柄飞刀钉入两双肩膀。
木头的坎肩上仍插着许多明亮刀刃,仿佛永远也用不完。
原本蠢蠢欲动的几名武者挺直了身躯,握紧的拳头无力松开。
就如老者所言,能活着总比死了强。
看到众武者没有群起而上,陆离知道吴烈未死。
果然,有人左右看了看同伴后纵身冲入飞机。
转眼便有两人被提了出来,一边是没有双刀的柳双刀,一边是脾气暴躁的飞行员吴烈。
第7章 风情
“自动驾驶中,请勿触碰控制台。”
“自动驾驶中,请勿触碰控制台。”
……
向北而飞的飞机上,红锦坐在驾驶舱,不肯消停片刻。
后面客舱里,柳双刀和飞行员吴烈皆双眼紧闭,陷入昏迷。
二人一个背后中掌,一个胸口中拳,本都重伤垂危,但注射了强效细胞增强剂后已开始恢复,没有性命之忧。
柳双刀的妻子夏雨守在一旁,是个坚韧而安静的漂亮女人,没有哭哭啼啼,只眼中可以看出些许忐忑。
木头则因施飞刀之术损耗大量体力精神,此时也沉沉睡去。
客舱最后方,陆离与妹妹作了简短通话。
先是将今晚事件始末说了,又告诉她自己正赶往北州谢家,或许新都很快会出现许多精壮男人。
陆秀无精打采的骂了他几句,不再言语。
陆离苦笑一声,去驾驶舱将红锦拉出,后者倒是不叫不闹,握着他的手,依偎在木头身旁,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陆离把手轻轻抽出,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
再坐回驾驶舱,貌美如花的谢飞扬一脸羡慕,说我想作你妹夫。
陆离说行啊,只要红锦喜欢,他绝无二话,但新都只收赘婿不嫁女。
谢飞扬说这没问题,谢家那么多姓谢的,不缺一个飞扬。
说完,他便看着连伤痕都没有留下的手背,陷入沉思。
红锦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漂亮可爱调皮大方,甚至还很聪明,分轻重识大体,近乎完美。
但他感觉得到,小丫头对身旁这家伙格外依恋。
那种依恋,在他第一次与她擦身而过时就有所察觉,可想而知这种情绪强烈到什么程度。
想到这些,向来情场为王的谢飞扬第一次生出嫉妒,转头瞥了陆离一眼。
他当然已经知道,这家伙就是新都之主。
本来他之前也曾有所怀疑。
但世人皆知新都之主是个三百多斤的死胖子,谁能想到皆是以讹传讹,而且谣言的源头就是其本人。
小心谨慎是不错,但在谢飞扬看来就有些小家子气了,不够豪爽。
可偏偏这么个小家子气的家伙,带个呆头青年就敢去与二十多个高手放对,还大获全胜。
甚至放倒了号称铁爪神行的名宿孙劲风。
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谨慎到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会以身犯险么?
谢飞扬豁然开朗,想通了事情缘由:
“小子,你不是为了保护我,是有压箱底的功夫不想让人看到,所以才拿刀划我。
只不过开飞机的那小子没死,楚家武夫又都没什么胆量,所以你才没有以之大开杀戒。”
正在研究飞行手册的陆离抬起头:
“你想多了,哪有什么杀手锏,只是去拼命,还准备让红锦带你逃走的。”
“呵呵!”谢飞扬笑道,“孙劲风可是把躲子弹当游戏耍的人,你别骗我,还想作朋友就老实招来。”
陆离耸了耸肩:
“等我结了婚,有了孩子,再等孩子长大之后或许会考虑。
在那之前,完全不想和你作朋友。”
谢飞扬轻叹,点点头表示理解,也不再追问。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两个小时后飞机到达北州市上空。
陆离把飞行手册扔给身旁青年,开始念念叨叨的在导航员指示下操纵飞机降落。
机身抖得厉害,看到飞行手册的谢飞扬才明白了一切,紧了紧安全带,不住唠叨:
“车都不会开的混蛋你开什么飞机,真是作死,知道那个是刹车嘛?车都不会开……”
最终安全降落,面对他的严正质问,陆离声称自己是学过的,只是太久没开所以要复习一下。
他说话时的表情眼神,谢飞扬已见过数次,心知肚明这家伙是在胡说八道。
“现在。”他说,“我也认为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的好。”
这时,抢先冲出飞机的红锦又冲了回来:
“嫂子,外面冷。”
北方的春天仍冷,谢飞扬乖乖脱下外套递给他。
救护车已等在外面,将两名伤员抬上后却没有去往医院,而是和众人一起去了谢家大院。
不是不在乎二人性命,而是强效细胞增强剂的治疗效果远胜其它手段,当时不死就绝对可以恢复如常。
事实上,路途中二人就先后醒来,说了几句话,又在注射药剂后昏睡过去。
位于城郊的谢家占地宽广,青瓦红墙,看上去很是古朴,但红墙不高,青瓦蒙灰不饰琉璃,因此并不显眼。
显然武神也深知内敛之道。
入院后又拐进一侧小院,墙边是一溜六七棵梅树,梅花粉嫩,花香淡淡。
地面则未铺石板,只是墩实的平整土地,院子正中立一石桌,桌上刻有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周围还有四个石墩为座。
谢飞扬自从进院就仿佛变成了大家闺秀,不苟言笑,安顿好几人后匆匆离开。
自从三年前吸收了符文石力量,陆离便很难入睡,一个月都未必能睡上一觉,好在并没有不良反应。
此时心中所思良多,更没有睡意,便坐在石墩上,看着梅树下辣手摧花的调皮姑娘发呆。
红锦练了片刻拈花指,又练天山折梅手,折腾得梅花洒落一地,才心满意足回房睡觉。
经过青年身旁时,免不了又耍了招天女散花。
花瓣飞舞,她的咯咯笑声清脆婉转,犹如天籁。
陆离聚扰桌上花瓣,以花为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然后左手一子右手再一子,接连落下五子。
“嚯!小子不要唬人,你下得了盲棋?”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是个身形高大雄壮的老人,十指干枯,脸上也没什么肉。
枯如槁木,拳中藏锋。
不用想,来得必然是武神谢藏锋。
陆离起身:
“早听天下人说前辈惊才绝艳,过目不忘,不如趁此机会过一过手?”
“甚好!”
谢藏锋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
“我对这围棋之道颇有心得,但许久不曾下过,难免有所疏漏,若是不慎落错了子,须容我更改一二。”
听着像是为悔棋而打的预防针。
陆离点点头,并不在乎,因他从未下过围棋。“
“前辈。”他说,“下五子棋如何?”
“……也好,我那曾孙女就爱此道,老夫先下。”
谢藏锋说着,拈起一片花瓣放在一角。
陆离跟着放下一片。
二人你来我往,下得极快,但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一攻一守,一个步步为营,一个处处截断,杀的难解难分。
转眼数十花瓣都落在棋盘之上,老者转头道:“丫头,再拿花瓣来。”
“哼!”
院墙上一声轻哼,飘落下个女青年来,穿一身暗红色运动服,身形修长,秀发披肩。
她也不去树上摘,俯身将地上洒落的花瓣一片一片捡起。
另一边,不知从哪里找来件羽绒服的红锦推门走出,快到桌旁时又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再出门,她手里已多了两块棉垫,一块放在石墩上自己坐,另一块递给青年。
谢藏锋笑道:“小丫头为何厚此薄彼。”
红锦捂嘴打着呵欠:“老人家何必争风吃醋。”
陆离暗道一声“好对。”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谢藏锋脸上笑容隐去,“你知道老夫是谁?”
红锦看着他眨眨眼:
“枯如槁木,拳中藏锋,你是武神,可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谢藏锋不知道。
红锦扬着头,很是得意。
正当左右两人都在猜测她为什么得意时,拾满一捧花瓣的谢飞燕走到近前。
她把花瓣放在桌角,脸如冰霜,语带怒意:
“爷爷,你又没喝药,大夫怎么跟你说的,须早睡保暖……”
“好好好!”
老头陪着笑,
“下完这一局就睡,来来来,小子,该你了。”
于是二人又在棋盘上缠斗起来。
对红绵来说,花瓣就是花瓣,转眼便忘了这一片是谁放下,那一片又是谁的。
看的兴致缺缺,注意力便转向对面与谢飞扬有几分相似的姑娘身上。
谢飞燕专心盯着棋盘,刚开始还勉强记得前二十余手。
但二人越下越快,靠挤断占缠斗凶猛,处处生根,不一会儿就觉思维跟不上眼睛,有点懵。
“姐!”
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谢飞扬似有同感,小声问道,
“爷爷棋艺见长,在上围棋班?”
他身旁一个壮实的中年人道:
“肯定是,看上去很厉害啊,方寸必争,激烈!”
中年人旁是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但看上去十分硬朗。
老头抚须:
“攻防有序,快而不乱,凌厉又不失稳健,亏得藏锋这臭棋篓子也能下出如此好棋,妙!”
老头对面红锦身旁出现个中年妇女,身形稍有发福,啧啧赞叹:
“这小青年也不错,人长得俊,看上去也不傻,单身多久了?”
另一个妇女忽然拍手:
“哎呀二姐,我也觉得他与飞燕蛮般配的,都老大不小了……”
此言一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石桌的几十个人,顿时炸开了锅。
“就是功夫差点,怕老爷子看不上。”
“功夫差点好,以后家里打起来,飞燕不吃亏不是。”
“吃亏是不会,打男人打习惯了也不好。”
“老爷子看不上没关系,这亲事又由不得他做主,自由恋爱知道吗?都什么年代了……”
“你傻啊,老爷子在里面下棋呢!”
“啊!那我回去睡觉,爷爷,我是谢飞扬……”
谢飞扬:“……”
这时,棋盘上已无落子之处,二人全都未能连起五子,算是平局。
谢藏峰抬眼看向对面青年,心中啧啧称奇:“飞燕刚才做了什么?”
“呃……”
陆离明白老头下棋时仍对身周琐事了若指掌,佩服之余也不示弱,
“她先跺了跺脚,又扭了旁边大叔的胳膊,最后让飞扬去揍飞流,其间必定还瞅了我一眼。”
“是两眼。”
红锦补充,
“第一眼大半是好奇,小半欣赏,第二眼是含情脉脉,还掺着少许患得患失。”
谢藏锋哈哈大笑:“小丫头胡说八道。”
“哼!老头子不解风情。”
第8章 好看,不骗你
谢家人一哄而散,走得干干净净。
起身相送的陆离望一眼石桌,心道武神谢藏锋果然名不虚传。
回房瞪着手机屏幕上的符文石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蒙,才找出纸笔写写画画,开始设计武力值探测器的升级版本。
限于材质和体积,之前探测镜片的上限值为一百二,本以为足够,不想在扫描谢藏锋的瞬间便因超载而毁坏。
一个镜片算不了什么,老头的武力值却实在惊人,更让他心痒难耐,迫切想知道准确数值是多少。
是一百二十一,还是三百五百?
一伏案时光飞逝,到他完成设计时,阳光已透窗而入。
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不知何时躺在床上的红锦道:“看手机。”
拿出手机,有虎王传来的一条信息,很简短,只有一个坐标和一句话:
“现出海,加钱!”
陆离不由轻笑。
“加钱”是日常。
而坐标自然是方石墩的打捞地点。
他把信息转给陆秀,并要她把发明家号驶向坐标海域。
不一会儿,后者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出,说坐标所在距离新都大约六百海里,正是海盗猖獗的区域。
想着今日可回新都,陆离让她只管放心,话未说完,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看向号码:“是老娘,你又告密?”
“本姑娘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在岛上孤苦伶仃,外面精彩生活和宫斗戏码就都让给你了。”
陆秀悲悲切切,
“你最好多祸害几个,养上一大群娃,我还能开个幼儿院,看着别人的孩子慢慢长大。”
陆离把手机扔给床上横卧的丫头:“秀儿你就别装了,小时候是谁闯了祸就哭哭啼啼求我顶锅,紧接着便高高兴兴看戏。
又是谁为了冰激凌假装抑郁,一装就是一个星期,最后吃雪糕吃到住院。”
他说:“你想出来玩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新都全凭你在支撑,没了你的新都就如没了阳光的世界,没了绿色的草原……”
费尽口舌把陆秀稳住,床上的红锦也已挂断了电话,痴痴笑着道:
“妈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今天中午龙宫金玉堂相亲,必须去。
第二件,五天后东州小学新楼建成典礼,你捐了钱的,必须去。
第三件,妈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你床上,然后她说要打死你。”
“哦……”
陆离点点头,
“那是不是不用去相亲了?”
红锦举着手机:“你自己问。”
陆离不敢,狠狠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磨人的小丫头,将来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她回家?
走出小院,正在外面柳树下打拳的青年招呼一声,带他穿门过院,兜兜转转许久才走到一处祠堂前。
堂前幽静,只有谢藏锋负手而立,望着门上写有“万物共生”四字的古旧牌匾。
牌匾边缘有几个小小印痕,像是方印,又与符文有些相似,但实在斑驳的厉害,他也就没有在意。
听到脚步声,谢藏锋也不回头:
“你之前不愿有外人染指新都,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就为了谢风雷?”
陆离走他身旁:
“我若止步于新都一地,当然不会再引人进去。
但出了门才知道,世间早已经暗流涌动,再有风雷之事,又贪武神威名武功,便有了结盟之心。”
他稍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一丝疑虑,需先问个明白。”
谢藏锋似乎知道他想要问些什么,拿出个火柴盒大小的玻璃盒子递给他:
“你那岛初现之时,我曾随考验队去过,这是一处石缝间取出的泥灰。”
陆离端详着盒子里的黑泥,看到泥质十分细腻,隐隐反射出几点亮光,但细看又看不出是什么在反光。
“检测过了,什么成份?”他问。
“自己打开闻闻。”
陆离闻言,从兜里摸出一支细胞增强针,利索打在胳膊上。
完全起效总要等上片刻,他看到老头望过来的眼神,陪笑道:
“我怎敢跟前辈相比,功夫差了太多,须谨慎小心些。”
谢藏锋也不好强人所难,继续道:
“除去此泥,岛上再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但我返回后却忽然脏腑俱伤,打了不少细胞针才勉强恢复。”
看吧,小心无大过。
陆离想着,又拿出一支红色针剂想要加个保险:
“细胞增强剂是我发明的……不用谢。”
“小子,我没给钱吗?为何要谢你,要谢也是谢大夫吧!”
武神笑骂,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针剂,
“快闻!”
陆离无奈,浅闻即止。
黑泥里当然有泥味,还有一股清淡的香气,夹杂着一丝古怪又有些熟悉的气味,仿佛:
“是草药……是丹药草灰?”
“呵!真闻得出来?”谢藏锋愕然。
陆离捏着盒着送到他眼前,说上面用笔写过一个“丹”字,虽然擦掉了,但仍然看得清楚,再闻不出来岂不是傻?
武神尴尬轻笑几声,说小子你眼力不错。
陆离这才问他脏腑俱伤缘由。
谢藏锋答道:
“要知古武向来分为三个境界,初境炼体,中境炼气,上境炼神。
而我体魄早已锤炼到极至,脸挡子弹都不在话下。
进而炼气,以精气养骨肉脏腑,却数年没有寸进。
直到上岛,体内精气终于在不知不觉中汇入脏腑,但不等功成便又离岛,如关键时刻截断气息,使得脏腑受伤。”
陆离恍然:
“也就是说,此岛还真有可能是所谓仙岛,而前辈入岛必有所得?”
谢藏锋点头,招手跨步,领着他进了祠堂。
只踏进一步,雄壮老头就不许他再动,自顾自拜了祖宗牌位,说今日领小辈请祖上过目,是祸抖一抖,是福不要动。
陆离:“……”
好在当时没有地震,顺利过关。
出了祠堂,老头说会尽快安排好族中事务,明日搭他的顺路飞机去往新都。
陆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是来谈结盟的,谈了吗?
谢藏锋观他神色便知他所想,大咧咧说结盟如交友,相遇之后且行且看,才知是否良友。
若是,则性命都可托付,又何需斤斤计较。
看着说完就扬长而去的老头,他暗骂一声“老狐狸”,摇头失笑。
返回小院,红锦和木头不知去了那里闲逛,柳双刀与吴烈倒是醒着,气色较昨夜强了许多。
陆离给二人端了水,身形偏瘦却性烈如火的吴烈喝了,开始怒气冲冲的讲述昨日遭遇。
陆离已听天庭武者说过,知道他们跟踪柳双刀去到机库,一句话只说了半截,这货就提着两把菜刀冲下飞机,疯魔般的乱砍。
然后被一拳打了个半死。
至于柳双刀,本就没人在乎他的死活,去捡双刀的时被练大力金刚掌的一掌拍倒,没死简直是奇迹。
捏着头听他讲完,陆离安慰道:
“你也不用生气,那老头知道你是飞行员后,把打你之人的十指都给掰断了。”
“好!”吴烈大乐,“谁家老头,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陆离直接无视这二货,看向一旁脸色阴沉的大背头汉子:
“你老婆呢?出去了?还回得来?要不要我帮你去找?”
柳双刀望着房顶,没有讲话。
陆离也不再多说,径直出了谢宅,乘公交车赶往市区。
没想到刚过去一站,就见笑嘻嘻的红锦一手推着木头,一手拉着夏雨上了车。
“等了你半天。”
红锦说着坐在他身旁,
“夏姐姐想回家看看,又拿不定主意,我们陪她一起去。”
陆离看向安安静静坐在后方的女人。
她眉目清秀,皮肤如玉,岁月并没有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头发散乱,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陆离探臂,有些无礼的抓起她的手,看一眼又轻轻放下。
柔软白净的手,指甲剪得很干净,但仍能看出甲盖上的细小划痕,那是洗碗时所留。
她和柳双刀在一起应该很快乐,即使病了也想要与他一起分担工作。
而想来,他也在尽量呵护她。
至少她的眼神看上去很清澈。
陆离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已,张口道:
“我可以再信他一次,但你要留在新都为我工作。当然,我会治好你的病。”
夏雨似乎在生气,脸色微红,手掌在裤子上缓缓擦着:
“我活着,他也会活着,但你不可以碰我,不可以骗我,同意就成交。”
陆离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夏雨就微笑起来,脸上仿佛都在闪着光。
再然后她忽然张开双臂,探身抱住红锦和青年。
待放开二人,她的脸更红了:
“对不起,一时高兴,记得你不可以碰我。”
陆离想起谢家祠堂上“万物共生”四个字,心道四字如金,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红锦显然很喜欢夏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很快说服她先去做个头发,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见家人。
陆离溜到木头身旁,后者主动开口:
“刚见到时,她正蹲在路旁抱头哭泣。”
“万物共生。”陆离说,“万物共生。”
木头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去到市中心,陪夏雨打扮一番后已将近正午,陆离干脆带他们一起去龙宫大酒楼吃饭。
其中金玉堂算是贵宾厅,环境十分幽雅,一门之隔,如自成一界,丝毫听不到外面嘈杂。
宽敞厅堂内只放了寥寥几张桌子,四人分开,陆离一桌,另外三人一桌。
红锦翻翻菜单,小手一挥:
“拿手菜四样,米饭两碗。”
身旁夏雨扯扯她衣袖:
“怎么不给木头吃?”
红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我给自己和木头要的,你吃什么自已点。
夏雨看看菜价:“这么贵,你钱够吗?”
“够!”
“真的?不许骗人。”
第9章 龙宫
落坐不久,陆离就接到电话,听声音有点耳熟,是个讲话直爽的女人,要他到酒店门口来接。
走出门外,白外套牛仔裤大长腿的女人看到他,抬手撩动披肩秀发,意外之情溢于言表:
“是你?”
“呃……”
陆离也很意外,但清楚相亲对象并不是三米之外的谢飞燕。
“是我。”他笑着说,“我小名陆大勇。”
谢飞燕微微一笑,又无意识的拨了拨秀发。
此时此刻,尴尬还带着些许娇羞的她女人味十足。
但难得的女儿家神态很快消失,她扬起头,眉目如画:
“本想带你去另一家店,这里饭菜味道一般,只是吃个排场而已。”
陆离看着她。
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谢飞燕继续道:
“朋友有事耽搁了,所以要我先来拖延片刻,但我想已经没有必要了。”
原来是代闺蜜而来,不知道会不会上演横刀夺爱的桥段。
陆离想的很多,微微一笑道:
“完全没有必要。”
谢飞燕是骄傲的,虽然很有兴趣“拖延片刻”,但听他如此一说,还是立刻改变了心意。
告辞转身,没走出几步,她忽听身后人轻喊。
或许是昨夜以花代棋的莫测棋局惊艳了她。
或许是弟弟飞扬“无耻骗子”的评价反而让她生出了好奇。
或许只是他的纯粹笑容。
总之她有那么一点点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所以她停下脚步,转身。
“虽然要求有些无理。”陆离说:“但请不要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
谢飞燕有些失望,礼貌的点了点头。
陆离返回餐厅点菜喝茶,不一会儿又接到谢飞扬的电话,说是要做东请客,请他吃天下第一的羊肉火锅。
陆离当然一口回绝,不料谢飞扬洋洋得意,说相亲地点已改在来来顺饭店,你不从也得从。
挂断电话,陆离有些想不明白,但并不认为必须得去。
想来,相亲对象已经和谢飞扬在一起了吧。
然后,他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地点改在来来顺。
简直没有道理。
但母命难违,他无奈结帐,喊了红锦几人起身,却忽然看到后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胸牌上写着“经理”二字的男人匆匆走了进来,笑容满面:
“夏雨!果然是你,怎么回来也不去家里看看?爸妈可是天天都在念叨着你!”
看到来人,夏雨往红锦身后躲了躲,低着头:
“真的?你别骗我。”
“嘿嘿……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走,跟我回家。”
那男人说着,伸手去抓她手臂。
感觉到身后夏雨的紧张,红锦“啪”一声将他的手拍开:
“别动哦,再动手给你掰断。”
“嗨哟!”经理嗤之以鼻,“我动我妹妹,关你屁事!”
他说着又探手去抓夏雨。
红锦横眉,抬手一托一拧间将探来的手臂关节卸开,紧跟着起脚踹在其腿侧。
经理呲着牙,噔噔退出几步后坐倒在地,忍住没有大喊,却也疼得说不出话来。
红锦拿起块餐布擦着手:
“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捏的人家胳膊疼,讨厌!”
夏雨对哥哥毫不关心,反而伸手在她胳膊上摸索起来,愕然道:
“他刚才碰着你了,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呃……”
想到解释清楚可能要一天时间,红锦便在手臂上随便指了一处。
服务员已经跑了出去,陆离从后面的照片墙处返回,没有责怪出手伤人的红锦,走到经理身前:
“亲兄妹?”
看其点头,他又问:
“你刚才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为什么当时不来说话?”
满头大汗的经理疼得直哆嗦,但骨气仍在:“关……关你屁事!”
“也对。”陆离抬脚轻踢在他脱臼的胳膊上,“你千万别说。”
哀嚎声响起,经理侧身想要躲开接下来的一脚,但哪里躲得开。
撑到第三脚,他开始哭哭啼啼交代。
原来,这龙宫正是当年被柳双刀斩下一臂的韦雄所开。
经理知道老板一直对夏雨念念不忘,所以看到妹妹后立刻给其打了电活,想要撮合这段姻缘。
陆离听完,忍不住又给了这卖妹求荣的家伙一脚。
惨叫声未落,精致厚重的雕花大门被推开,五六个保安涌进,每人手里提着根橡胶短棍。
其中一个青年格外兴奋,跨步扬臂,抽头一棍打向陆离。
后者退开,一边说道:
“不急着打,等韦雄来。”
这句话却是对身后二人所说,纵身冲出的红锦顿足退回,正要站起的木头……没动。
“敢在我龙宫惹事,当自己是孙悟空?哼!等雄哥来了,看你们怎么跪。”
年轻保安也不再上前,冷笑着审视几人。
后面一人摸了经理肩膀,知道只是脱臼:
“这么点小事,用得着劳驾老板?赔钱轰走得了。”
“你知道个屁。”
年轻保安提棍指着夏雨,
“夏经理说了,这小娘们是雄哥要的人。”
“这个有点老了吧,还是旁边这个水灵,又白又嫩,感觉能掐出水来,嘿嘿……”
“那就都收了,小孩子才做选择,雄哥可是爷们儿。”
几人胡言乱语,陆离懒得去理会,走到一旁打起了电话。
红锦平日里嘻嘻哈哈,可办正事时向来唯陆离之命是从,也只当不闻。
夏雨却有些生气,决然挡在红锦身前:
“不要胡说,快放我们走。”
年轻保安晃着短棍嘻笑:
“打得过我,就放你走。”
“真的?”夏雨很认真的说:“不许骗人。”
年轻保安哈哈笑道:
“真的,骗你是小狗。”
夏雨怒冲冲,撅嘴道:
“你才是小狗!”
红锦抱住她的胳膊,觉得这个姐姐真是可爱死了。
陆离也颇有同感,恍然想起这几日与其有关的蛛丝马迹,忽有了个大胆猜想,于是问道:
“菜馆的鸟是你养的?”
见夏雨点头,他向红锦使个眼色。
后者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臂,退在一旁。
夏雨深吸一口气,骤然足尖点地冲了出去,身形轻灵,却是极快。
那保安没想到她动作如此之快,慌乱间提棍上撩,但手臂方动,短棍已被夺去。
他顾不上棍子,纵身疾退,夏雨的声音已响起:
“小狗输了,放我们走。”
众保安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你要走,我们也拦不住啊。
“咔”
一声轻响,经理脱臼的胳膊被装了回去。
与此同时,门也被推开,刻意换了定制西服的韦雄走进,样貌竟是不差,戴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夏雨……”
他进了门就直盯盯看着夏雨,呆了呆快走了过去,空袖飘荡,
“真得是你?没想到还能再见。”
英气勃发了一小会儿的夏雨再次躲到红锦身后:
“你别过来,你别碰我。”
韦雄停住脚步,苦笑一声: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你,雨儿,我别无所求……”
夏雨忽然浑身颤抖,一脸惊恐捂着耳朵摇着头:
“我不听我不听,你快走……求求你放我走……”
她的惊恐似乎传染给了木头,一直稳坐不动的青年也变得惊慌失措,双手纠缠举在头侧,不停呢喃着什么。
木头是亲人,亲人是陆离的逆鳞。
他皱起眉,向红锦点了点头。
韦雄觉察出他的小动作,骤然踏前一步,晃肩撞出。
红锦身后有人,不敢移步,只能拧腰侧肩躲避,双手握拳各凸中指,一叩其胸间膻中穴,一叩腋下天池穴。
韦雄冷哼,脚下微微一错,晃身避开双拳,完好右臂又如铁棍般扫来。
这时夏雨已被陆离拉开。
红锦没了束缚,展开小巧步法,如一只狸猫般腾挪蹦跃,小擒拿手施展开来,与其斗得难解难分。
不远处,陆离好不容易安抚着木头平静下来,转头,见夏雨正双眼含泪看着激斗二人,双臂紧紧并在胸前。
他知道韦雄当年必然对她做过什么,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惩恶扬善的侠士。
他从来相信,自己的因果报应,还须自己去了结。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和她并不亲近。
陆离道:
“想要坏人离开,打得他屁滚尿流才是最好的办法。
请求,只会让坏人变得更坏。
你平常怎么样我不管,但木头在的地方,永远不要露出软弱的一面,他是孩子,他会担心,会害怕。”
夏雨止住哭泣,看看木头,又看向陆离,可怜兮兮。
韦雄当然不是独自前来。
之前同来的随从好友都听他吩咐等在门外,待到动了手,十几个汉子便蜂拥而入,倒无人出手相助,只是一个个围在战圈外指指点点。
但喧哗吵闹的嬉笑调侃声却越来越低,很快彻底消失。
只因韦雄已被小姑娘打得险象环生,眼看着支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独臂汉子忽然虚晃一招,纵身退出战团。
“嘶啦”
一截衣袖被扯烂,落入人群的韦雄脸色阴沉,指着扔开破袖的姑娘:
“你什么背景,敢来我北州撒野!”
“当然是女人,你看不出来吗?装模作样。”
红锦挺着胸,叉着腰:
“各位评评理,小女子来吃顿饭,经理动手动脚不说,一只胳膊的残废也来揩油。
知道的说我太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是唐僧呢!你们见过这么漂亮的唐僧?”
“……”
没人叫好,也没人打抱不平,倒是有人赞叹:
“这小丫头牙尖嘴利,亲一下估计会割破嘴。”
接过一根短棍的韦雄又走了出来,习武之人制怒修身,他的气息逐渐平和,言语却仍然不善:
“三十招,若是打不断你十根骨头,我自斩独臂。”
红锦不惧,呵呵冷笑:
“怎么个斩法,你先斩来看看。”
陆离却不愿红锦冒险。
柳双刀武力值七十九,当年与他针锋相对的韦雄必然差不了太多,甚至有可能更胜一筹。
而红锦武力值不过五十三,实在差了太多。
刚才能赢,不只是占了双手之利,更因她本就擅长拳脚,而韦雄却无刀。
典型的以己之长对敌之短。
而一个刀手,有刀无刀天壤之别。
第10章 石庙
“我有笔生意和你谈。”陆离走到独臂持棍的男人近前,“你是要打架,还是要赚钱?”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很多的钱。”
韦雄盯着他,眼中凌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鄙夷和嘲弄。
“很多钱?你给我?”
他将金色细框的眼镜摘下,呵呵轻笑,
“我韦雄身家上亿,名下三间金店五间酒楼日入十几万,你算什么东西,还谈生意,老子和你谈个屁!”
周围众人也觉可笑,韦雄在西州东州都有产业,虽然算不上富豪,却也远非普通人可比,十万百万根本看不在眼里。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张口就要谈生意,还说很多钱,确实让人笑掉大牙。
众人嗤笑声嘲骂声,喧嚣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陆离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彻底放心,知道要做的买卖大概能成。
但肯定不能让闲杂人等知道,于是指着挂满照片的那面墙:
“若是敢,给我几分钟单独谈谈。”
怎料激将法并不管用。
也仅让韦雄又耐着性子打量他几眼。
但穿戴毫无出奇之处,也无富豪子弟深入骨子里的那种气焰,更让韦雄认定他只是在故弄玄虚。
目光不由转到夏雨身上,独臂汉子只觉腹间火热,烧得他焦躁难耐。
再不愿做无谓的耽搁,韦雄抬起短棍指着陆离鼻子:
“夏雨留下,其他人立刻从我面前消失,否则胳膊给你们打断,膝盖都给你们敲碎了。”
陆离叹气,这家伙如倔驴一般油盐不进,看来必须得先抽一顿鞭子。
想到这里,他喊一声“揍他!”同时劈手将骤然急颤的短棍夺了过来。
手掌一麻便失了短棍,韦雄惊愕间正要疾退,却觉双脚犹如生根,不能动弹分毫。
下一瞬,脚上束缚又消失。
但红锦双手已扣住他手臂,毫不犹豫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段。
“咔咔咔”
眨眼功夫,独臂上的关节全都卸开,食指中指也被反转折断。
韦雄咬牙拧腰,瞬间浸满汗水的脑袋稍向后扬,一个头锤撞向身侧少女。
红锦却已扯着软绵绵的手臂荡在身后,横脚踹他膝后,握拳突指叩在他后腰命门穴上。
韦雄身躯一软跪倒在地,红锦一手扯住他头发后拉,另一手已如爪般扣在其喉头:
“都给我住手!”
“砰”
单手虚持一张厚重木桌的陆离刚好将两名汉子拍飞,闻言住手。
四周人等投鼠忌器,对大桌也颇畏惧,便齐齐止了步,站在原地大声呼喝骂。
陆离不理会毫无意义的谩骂,看着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汉子:
“现在可以谈了?”
怎知韦雄仍然不怂,气急败坏的怒吼:
“动手!动手!给我弄死他们!”
吵闹声戛然而止。
陆离有预感,下一刻这些头脑不清醒的家伙就会蜂拥而上。
他抖了抖手中其实轻飘飘的桌面,正准备大杀四方,就听门外有人骂道:
“守着门干什么?滚开!”
紧接着一阵噼里叭啦乱响,面无表情的谢飞扬推门而入。
看到厅里的情形后,他啧啧赞叹一声道:
“好大的阵势,但我谢家的客人,由我谢家招待就好,各位请回吧!”
跟着韦雄混饭吃的诸人皆是一惊,心里不约而同的大骂起了陆离。
你特么认得谢家你倒说啊!你谈什么钱,不知道谈钱伤感情吗?
看看,现在伤感情了吧。
但他们又不敢骂出声来,一个个噤若寒蝉,看看两个青年,又齐齐把目光投向那位跪在地上的衣食父母。
韦雄皱起了眉头,喉头被捏住,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陆离给红锦使个眼色,后者松手。
可不等韦雄说话,谢飞扬已阴恻恻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很美,让人想起阳光下的玫瑰,但他的眼神却很冷。
“不认得我?”
他盯着距离最近的一个汉子,笑嘻嘻问。
那汉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刚露出一丝笑容,就被骤然击出的两拳打在肋下,一声不响栽倒在地。
“你认不认得我?”
谢飞扬转身,又问另一人。
被质问的汉子弯着腰,愁眉苦脸,连说“认得。”手臂不由自主护在身前。
“棍子给我。”
谢飞扬抖抖手,从旁边汉子手里接过一根橡胶短棍,在那汉子胸口不停戳了起来:
“认得还不走,还要小爷动手赶人,知不知道傻字怎么写?”
他不紧不慢说着话,手里的棍子却越戳越快,其余人闻言后哪里还敢再呆,自觉排成一列队形,低眉顺眼走了出去。
谢飞扬又戳了一气才收起棍子,忽又举在肩上,吓得那愁眉苦脸的汉子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他看向对面青年:
“相亲不好玩吗,怎么搞成这样?”
陆离转头看了眼夏雨,让红锦将韦雄的手臂关节都接上。
看到梨花带雨模样的女子,谢飞扬顿时了然,用棍子戳了戳关节尽卸的胳膊:
“雄哥,你又来,这条胳膊也不要了?”
以倔著称的韦雄到底不敢给谢家人摆脸,呲牙咧嘴的开起了玩笑,说自己命犯夏雨。
等他手臂接好,陆离已经将挂在后墙一个相框取下,放到桌上。
相框中是一张十四寸照片,清晰度很高,上面有一座古旧矮小的石砌小庙。
庙门上方独刻着个象形“风”字,虽刻在岩石上,也已经风化的不太清楚。
独臂的韦雄站在门口,手里托着个牌位,上面写着韦姓人名,似乎是其父。
此外就是两侧的老藤落叶,屋旁的一堆乱石,拍摄地点是荒山野岭之中。
陆离对这小庙极有兴趣,向韦雄询问详细地址。
后者看了眼照片,摇头说决不会告诉他。
陆离早料到会如此,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在下姓任,任生之,亦是风姓后人,祖藉天幕山,大约千余年前迁入中原地带,后又迁至东州。
历经千余年,本以为再找不到祭拜安魂之所,怎料今日竟在这里看到,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依依不舍的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盯着韦雄道:
“此神圣之处当由后辈共尊,你不对我说,不怕祖宗怪罪吗?”
韦雄皱起眉头,他只听老爹说过自家是自风姓中分出的一股,却不知对面青年说的是真是假。
他犹豫间,陆离又道:
“但话说回来,这地方也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我愿拿出一百万,以示诚意。”
“这就是你要谈的生意?”
韦雄不屑一顾,瞥一眼吊儿郎当的谢飞扬,又转头望向夏雨。
陆离移步挡住他的目光:
“不要再动她的心思,你动不起……一千万。”
“啧啧!”谢飞扬嘻嘻笑道,“给我就好,我帮你问他。”
韦雄看向他,舔舔嘴唇笑了起来:
“谢少你别吓唬我,北州城谁不知道谢家家法之重。”
他又看向对面青年:
“其实不是钱的问题,你拿出所言属实的证据,我就告诉你,不收钱都行。”
陆离点点头,拿出手机放在桌上:
“五千万,先给钱,自已输帐号。”
谢飞扬啧啧赞叹:
“痛快,阿姨知道你这么败家嘛?”
犹豫了一瞬的韦雄拿起桌上手机,飞快输入账号。
陆离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敢天天这么败,否则三百年后绝对会变成穷光蛋。”
“呃……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谢飞扬伸手卷起了袖子:
“小锦儿快过来拦着我,不然我现在就要打屎他。”
红锦一手托腮看着他:“要和我哥相亲的姐姐呢?”
谢飞扬这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
“是我姐的好友,被劝退了,至于为什么,你懂的……不用说那么明白吧?”
陆离自然知道:
“是我拜托她不要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所以……应该是觉得我不够诚实,配不上人家。”
“呃……”
谢飞扬简直无话可说。
不远处的夏雨已盯着他看了良久,此时忍不住问出口:
“他真是男人?”
红锦点头。
夏雨说:“我觉得是女扮男装。”
红锦笑道:“连胸都没有,就是个臭男人。”
“啊!那咱俩也是臭男人喽?”
……
韦雄收到钱,很快画出一张简单易懂的线路图。
陆离已从相片上猜出是在北方,但看到确切地点是位于西北的折罗漫山,仍深感意外。
任,宿,韦,须句等姓起源于风姓。
而风姓源于伏羲女娲部落,其记载中的活动区域在南方,距离折罗漫山极远。
以当时的条件,如此距离的长途跋涉绝对是九死一生。
可石庙偏偏就在山里。
陆离急不可耐的想要找出其中隐秘,在征得同意后取出照片,又试着问了关于石庙的传说。
韦雄一问三不知,说他也是在父亲临终前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而且其父也只知道大概位置,后来他拿着牌位去到附近,问了不少当地人才找到。
闻言,谢飞扬说你该赶紧给你爹磕几个头,别人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你爹是牌位上冒青烟,五千万的青烟。
韦雄笑着说回去就磕。
离开酒楼,坐上谢飞扬开来的国产SUV,刚好一点整。
“去接吴烈。”陆离看着地图,“然后去机场,一切顺利的话天黑前就能到庙前。”
谢飞扬说:
“到底什么情况,不说清楚你哪儿都别想去。”
陆离稍作犹豫后拿出那张照片,手指在石庙上比划着:
“这堵石墙上刻着三个符文,呈三角形状分布。
我想,如果其中有个风字,那么,另外两个符文很可能也各代表着一座石庙,或是其他什么古代建筑。”
“先说符文是什么?”谢飞扬不懂就问。
陆离说: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想知道必须得出钱,至于出多少,你应该心里有数。”
谢飞扬空手向他一掷:
“这是五千万,你点点。”
陆离扬手将“五千万”扔了回去:
“别闹,这么大数目,还是转账比较好。”
谢飞扬接住,又扔给他:
“你看清楚了,这可是刀子币,会不会算数?”
“不稀罕,必须转帐。”
“别逼我停车我告诉你。”
“红锦啊,准备开车。”
……
一路唠唠叨叨,赶回家接了吴烈和柳双刀后,几人又飞速赶往机场。
红锦木头以及夏雨没有跟随,被强行留在了谢家。
谢飞扬坚持要去,陆离也就答应下来。
去到机场,在飞机旁下车,一辆阿斯顿马丁紧接着疾驰而至,停在几人身旁。
换了身运动装,扎了马尾辫的谢飞燕下车,向几人招招手:
“愣着干什么?来帮我拿东西。”
第11章 三人行
折罗漫山平均海拔四千米,高处常年被冰雪覆盖,冬季更是满山皆雪,因此又被称为白山。
石庙所在虽是山谷,但初春季节气温仍然较低。
所以陆秀为几人订购了保暖衣物和许多应急物品,由预订的当地车辆一并送到。
两个病号留下看着飞机,陆离和谢家姐弟上车,马不停蹄赶往距离石庙不远的一处山口。
司机是个爽朗的中年汉子,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山上雪景是极好的,但要注意安全,不可入山太深。
更不要仗着几分功夫以身试险,折罗漫山神对轻视他的人从不手下留情。
陆离与其闲话片刻,问起山上有没有什么古代建筑。
司机说有个石庙,但他也没有亲眼见过,只听说又小又破。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
“你们不会是要去找山神的宫殿吧?”
陆离笑着说:
“你要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山神还有宫殿,在那里?想去。”
司机也笑了起来,指着远处一座雪白山峰:
“两年前,有个外国登山队在圣雪峰上神秘失踪,在当年也是个大新闻,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拿相机不停拍着风景的谢飞燕停下手中动作,转头道:
“听过,一队六人全部失踪,其中包括有不死人之称的著名探险家,约翰尼德。”
司机点点头:
“十几支搜救队,还有不少高手,整整搜寻三个多月,直到大雪封山也没找到他们的踪迹。
之后就出现了山里有座宫殿的传闻,说六人是被折罗漫山神请去作客,要一百年才能出来。
到今年又有几人在山上出事,据说全是冲着宫殿去的。
所以我说你们年轻人啊,走走看看就好,不要想太多,不要去圣雪峰,山神的宫殿是凡人能找到的吗?
就算真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嘛!山神的脾气可是大得很。”
说话间,车子驶下公路,转入一条窄道。
沙石铺出的路面坑坑洼洼,越野车颠簸的厉害,屁股都坐不稳,也就没人再开口讲话。
如此过去大半个小时,车子终于开到山下,开门下车,冷风扑面而来,顿时让三人精神为之一振。
陆离拉好登山服拉链,开始打包车上物品。
他带了不少设备,光谱仪,激光扫描仪,折叠式的卫星收发器,三个手电筒,拥有极高亮度的球灯,一个密封盒,以及两块高能电池就装满了一个大包。
还有陆秀购买的绳索,帐篷,铁锤,铁铲,食物,暖宝等等物品,又是一个包装得满满当当。
再加上陆飞燕自备的登山包,刚好一人一包。
告别司机向山里进发,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陆离拿出一支强光手电,落在最后照着前路。
谢飞扬捡到一根木棍,拄地而行:
“这折罗漫山一带,最厉害的是个老头,使铁锤,姐,叫什么来着?”
走在最前面的谢飞燕没有回头,言语轻柔:
“使锤的叫红胡子。”
“啧啧!”
谢飞扬无由赞叹一声,
“红胡子几年前曾与我三叔一战,结果被打得吐血,你们说他会不会来找麻烦。”
他忽然说起此事,必原因,于是陆离问道:“怎么说?”
谢飞扬道:
“那司机右手掌比左手厚了不少,右边方向盘都被磨得细了一圈,我严重怀疑他使锤,是红胡子的徒子徒孙。
重要的是他偷瞄了我好多次,却只看脸,没看过一眼胸。”
“不看胸的话。”陆离说,“确实很可疑。”
谢飞燕笑了笑,稍放缓脚步:
“三叔说过,红胡子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偏激,不会无聊到来害我们。
而且他只是这方势力的护法之一,称尊的另有人在。”
“这么厉害?”
谢飞扬笑道,
“主子有了,护法有了,再来个圣女就可以拍部百集电视剧。”
陆离说:“谦虚什么,我觉得你就可以。”
谢飞扬深表赞同,望天兴叹:“那么,玷污我的会是谁呢……”
说着闲话走到山谷尽头,左面是陡峭石坡,右边是道狭长峡谷,很窄,只能容两三人并行通过。
陆离紧走几步,让谢飞扬从包里再拿出一支手电,自己抢在最前方转向右行。
入了谷中,两侧山壁上看不到草叶枝蔓,在强光照耀下泛着乌光,闪闪发亮。
陆离妄想在石壁上找到符文,因此走得不紧不慢,但曲曲折折走了二三十分钟,并无所得。
这时,前方忽然开阔起来。
按照韦雄所画地图,这里是一小块盆地。
寂静盆地四面环山,只南北各有一条狭窄山谷通往外界。
他们由南进入,径直北行,发现盆地中心下陷得厉害,与边缘高处的落差大约有四五十米之多。
更古怪的是,盆地里几乎没有一根枯草,只有杂乱巨大石块静静伫立,犹如一片岩石森林。
好不容易走出盆地,再翻过一座山头,又顺着一条大峡谷行了许久,三人终于走到石庙所在。
但手电光芒刚照上小庙石墙,陆离就看到照片里刻着符文的三处,变成了墙上三个黑洞洞的窟窿。
“卧槽!”
他忍不住大骂一声。
谢飞扬兴灾乐祸:
“五千万换了句卧槽,这应当是历上最贵的卧槽,没有之一。”
谢飞燕给了他一拳要他闭嘴,拿过手电照向庙内。
灯光下的庙内漆黑一片,青石壁上满是厚厚的黑灰。
“庙都敢烧,什么人做的这么绝,不怕报应?”
陆离说着,放下背包走了进去。
庙里只留下一个石墩和一地黑灰,没有脚印,墙上灰烬也没有擦碰过的痕迹。
显然做事的人先取走画有符文的石头,然后放了火就离去。
他又在三个窟窿处查看,发现周围石块并没有松动,上面也没有任何凹凸痕迹。
按照陆离的设想,符文是种类似于编码的文字。
就像一块块电路板,每个都各有意义,组合起来就会拥有各种各样的功能。
之所以这样想,是因符文石上的符文之间首尾相连,单个符文也全部是一笔写成,没有断开之处。
而且,若是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观察,偶尔会看到有细微光芒在符文间不断流转。
所以,周围石块上没有发现连接痕迹,说明被敲走的三块符文并没有功用。
再在不足一米的石墩上摸索片刻,他去到外面,把包里设备一件件拿出。
先架设好了卫星收发器,再将激光扫描仪架起,然后都与高能电池连接。
很快,通讯器有了信号,陆秀第一时间问道:“怎么样?”
陆离简单讲了情况,告诉她扫描图传过去后与照片进行比对,尽量以此找出另外两处坐标。
说话间打开激光扫描仪,同时,谢家姐弟二人已看过石庙外墙,并没有什么发现。
谢飞扬坐在一块大石上,仰望着繁星密布的夜空:
“夜景虽好,却不如床上舒服,我看我们还是早点收工,去老乡家里吃大盘鸡和烤羊肉串比较好。”
陆离没有理会这个家伙,十指交叉兜在脑后。
石庙建在如此偏僻之处,必然不是为了让人祭拜。
那么,它大概率是某种掩护。
可既然藏藏掖掖,光明正大刻在墙上的三个符文,就不可能是要隐藏东西。
要藏的东西不会藏得太远,否则石庙便没有意义。
也不会藏在屋里。
更不会藏在地下,因为太容易被人猜到。
那么,如果自已来藏,会藏在哪里?
陆离恍然想起照片上,仿佛建庙时剩下的那堆乱石。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手电快步走到石堆旁,拾起一块看了看后扔在身后。
谢飞燕见状,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蹲在一旁拣了起来:
“要藏东西,这里确实是极好的地方,亏你想得到。”
陆离毫不谦虚:
“不奇怪,我从小就聪明。”
谢飞扬也过来帮助,闻言嗤笑一声:
“有多聪明?本公子一年逃课三百天,高考排名北州第二,你考了多少?”
在他看来,就是考了第一的,与自己相比也只是个渣渣。
陆离颇为尴尬,没有说话。
谢飞燕说:
“是男人就痛快些,说,考了多少?”
陆离无奈:
“没有参加过高考……初中两年,高中只读了一年,然后在家做了几个月科学研究。
赚了些钱又觉得无聊,所以进了东州大学,同时修三个专业,读了一年半……”
……
沉寂许久之后,谢飞扬忍不住打了他一拳:
“你有没有觉得你很贱?”
“我也很无奈啊!”
陆离长呼一口气,
“聪明有什么用?事情做的又快又好,闲暇时间太多,只剩下无聊。
太无聊了只好去搞发明,无缘无故赚那么多钱,花不完很愁人的。
况且钱又有什么用?我从来不碰钱的,这么多年都没领过一分钱工资。”
“只是举个例子。”他说,“这才是贱。”
谢飞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谢飞扬骂道:
“怪不得你小子没有女朋友,活该啊你!”
“会有的……”
陆离看向身旁轻笑的女子,笑着道,
“刚才那块石头,你没仔细看吧!”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本已露出温柔笑容的谢飞燕愕然一呆,紧接着扬手就是一拳。
……
石堆搬空,露出下面潮湿泥土。
陆离二话不说,拎起折叠铲开始挖土。
没挖多久,落下的铲尖忽然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如击在铁上。
他慢下手轻落铲,很快将剩余一层浅土清去。
明亮灯光下,显露出一块平滑青石,光影闪动,石面上如浮着一层薄水,似在轻轻荡漾。
青石上刻着首尾相连的一圈符文,刻痕清晰干净,每一个都大如拳头,极尽繁复。
符文圈中心则独刻着一个巨大符文。
任谁的目光落到其上,都不由自主的顺着笔划游走,顷刻间就让三人觉得头昏眼花。
谢家姐弟几乎同时开始后退,直退出三四米远才将目光移开,再看陆离,已如醉酒一般左右摇摆不停。
二人又同时向前,想要上去将他拉开,但陆离一手稍抬:“没……没事。”
话音刚落,他斜斜向一侧冲出几步,砰然栽倒。
第12章 怪叫……咯咯咯
陆离栽倒,谢飞燕探手将他提住,如同提着一只小鸡仔,轻轻放在一旁。
谢飞扬看着有趣,哈哈笑了两声就地膝坐,闭目凝神。
直到陆离不晕了,起身搬来激光扫描仪他才睁开眼:
“石上有某种波动,极不顺畅,我有不好的预感。”
扫描仪安装好,陆离又拿起相机,一边不停拍照一边说道:
“你看中间符文的后半部分,似乎有一处阻滞,但仔细看又看不出什么。”
“再看会吐的,我拒绝。”
谢飞扬说着,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向中间符文看去。
照片和扫描数据都被即刻上传。
陆秀看着屏幕上刷新出的一张张照片,忽然惊叹一声:
“他好美,皮肤也太好了,用什么化妆品?身高多少?性格怎么样?介不介意姐弟恋?”
陆离看看趴在一旁干呕着的谢飞扬,悄声道:
“你越是表现出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才越有可能得手。”
“呵!”
陆秀对单身狗的爱情建议不屑一顾,
“中间符文与照片上的一个符文相同,假设为‘风’字?”
“对。”
陆离放下手中相机,爬在地上盯着青石边角。
外圈符文的正下方,有三个符文各连接着一道凹痕,直通向青石边缘,在泥土遮盖下消失。
将泥土拨开,只见三道凹痕转过边角,顺着青石直向下方延伸。
陆离围着青石转圈,看到左右两侧也各有三道凹痕,一样延伸向石下。
在他想象里,上下左右的各三个字应该相同,但符文太过繁复,以肉眼去看根本难以分辨。
而符文圈上方平整无痕,倒是有一道较粗的凹痕与中间符文的起笔连携。
这一切都验证了他对符文的猜想。
陆离沉吟道:
“外围一圈符文很可能有聚集能量的作用,再输送给中间符文……
那么,下方和左右各有三字是凝聚输入,上方则是输出。”
这时,干呕半天的谢飞扬捏着脑袋问:
“你的针治不治头疼?”
陆离在衣服上擦擦手,摸出支针剂递给他。
后者拉开拉链在肩上打针,一边皱着眉头道:
“你说的没错,中间符文的后半部分确实出了问题,忽快忽慢,起伏不定,连目光都会受到影响。”
坐在石旁闭目感应的谢飞燕站起:
“我以自身气感接携符文,发觉不止中间符文有问题,整个符文圈都越来越不稳定,而且混乱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她拨开飘到眼前的一缕秀发,目光炯炯的看向陆离:
“你觉得毁庙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青石符文又有什么用处?”
“这其实算是一个问题。”陆离说,
“要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只能继续向下挖,把整块青石挖出来,然后再猜。”
谢飞燕同意:“那你最好快些动手。”
陆离何尝不想立即动手,但激光扫描仪的工作仍未完成。
而无论如何,先将石上符文复制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耐心等待,十多分钟后陆秀告诉他扫描数据完整。
陆离提起折叠铲上前,第一铲土还未扬出,就听远处有不绝于耳的闷响声传来。
“轰隆隆”
仿佛天崩地裂,似乎有山岭倒下,地面都在震颤。
夜色掩盖了一切,陆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感觉到吹在脸上的风越来越冷,越吹越劲。
“呜呜”
风声在呼啸。
他看向下方,青石上,所有符文都在闪着光,一粒粒光华在符文上飞速流转,拉扯出一道又一道虚幻光影。
中间符文也正变得耀眼,在它的中心,光芒凝聚成手指粗的光柱,不断涌入石中。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的谢飞扬大喊,招呼其余二人往南撤退。
陆离转身疾奔,但还未跑出两步,就听“噗嗤”一声,细细黑影自下而上从灯光中闪过。
他移动灯光照去,只见地面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带着冷霜的风从其中喷射而出。
往南并不安全。
他心思电转,骤然斜窜出去,拉着谢飞燕转身冲向石庙。
后者担忧弟弟,怒叱一声想要停步,却发觉自己已然飘离地面,手脚也被束缚,难以动弹分毫。
谢飞燕大惊,体内气机开始汹涌奔腾。
但不等她使出破釜沉舟的绝招,就看到谢飞扬伸臂举拳,凌空直飞而来。
像极了超人。
由于姿势正确,谢飞扬第一个飞进石庙。
谢飞燕紧随而入。
往日不苟言笑的女子,今日己然笑得够多,却又一次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很美,眉眼中满是情意。
她很开心。
因为她发现,原来他还是个大英雄。
更因为在生死面前,这个大英雄首先顾及到的是她,而后才是自身。
这样的男人,世上已然不多,她告诫自己要好好珍惜。
“让一让!”
风声呼啸如狂,陆离放声大喊。
双臂挥动间,庙外大包小包仪器设备,都争先恐后从门口涌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当啷”
连折叠铲都没忘。
至少本姑娘比铲子重要得多。
谢飞燕心里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默默想着。
陆离这才跨进庙中,再挥手,庙里到处弥漫的黑灰凝聚,如一条黑龙般从门口冲出,瞬间被狂风吹得消散无踪。
“这小房子能撑得住?”
谢飞扬用手电照向外面,大声叫喊道,
“我还以为你练了葵花宝典,不想是特异功能,这叫什么,隔空驭物还是念动力?”
“叫救了你一命神功!”
陆离回应一声,但轻易被各种杂乱响声淹没。
此时外面石块草木乱飞,砸得石壁密集砰响,犹如在降下一场石头形成的暴雨。
地面上更是成了筛子,形成密密麻麻无数道寒霜风柱,直吹到视野难见的黑暗夜空里。
而青石符文所在方向,斜射而来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原本停止震颤的地面也再次震动起来。
陆离迅速把装备收好背起,拉着另外俩人走到墙角,大喊道:
“不要乱动,有危险就抱紧我!”
“什么!”谢飞燕在他耳边喊。
“抱我!”
“不要脸!”
三人都觉得最终必然会发生一次大爆炸,为了小命,只好紧紧抱在一起。
然而大约三分钟之后,轰响不绝的风声,石声,草木声忽然归于沉寂。
耀眼的符文光辉也蓦然消失。
“虎头蛇尾。”谢飞扬骂道。
“意犹未尽啊!”陆离轻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外,唯留谢飞燕靠在墙角,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狂风肆虐,仿佛把天上的星辰吹了去,外面变成一片漆黑。
枯木碎石杂乱铺满地面,但原本就是一片荒芜,乍一看倒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而青石所在向下塌陷,变成个五六米方圆的深坑。
显然青石藏于地下的部分极大,才会在湮灭后留下如此大坑
陆离只能望坑兴叹,走回庙前拿出折叠式卫星收发器,再次与妹妹联络。
讲叙了事情经过后,陆秀很快就查找了地震信息,告诉他震源在十九公里外。
再以此与墙面符文对照,她推演出最后一个地点,在西方二十一公里外的圣雪峰北侧。
“不要去圣雪峰。”
想起来时司机的警告,陆离不由失笑,让她先将登圣雪峰的路线发给自己。
又与谢氏姐弟商议一番,最终决定先出山,待天明后再登雪峰。
简单吃了些食物,登山的路线图已发了过来。
陆离看了几眼,发现入山的地方本就距离圣雪峰不远,怪不得司机会提醒他们不要冒险。
沿原路返回,不时可以看到地面上拳头大的孔洞。
直到走出大峡谷,行上山岭,黑洞才彻底消失。
波及范围如此之广,让三人皆心有余悸,不约而同对符文力量生出敬畏之心。
轻车路熟下了山,又钻进狭窄山隘,还未到那片盆地,忽有连串的“咯咯”声响传出,如人怪笑。
同时停下脚步,两支手电也同时熄灭。
那怪声不再响起,又有“锵锵”响动偶尔传出,仿佛有人在拿细小铁器敲打石头。
“什么东西?”谢飞燕问。
“也许是野兽。”陆离说着,开始向前移动。
事实上听起来并不像野兽,所以两人默契的没有打开手电,顺着一侧山壁摸黑向前。
偶尔响起的“咯咯”声越来越近。
这段峡谷较另一头的峡谷短得多,黑灯瞎火转过几个弯,冷风扑面而来。
清楚已经到了盆地边缘,可眼中所见,只有浓浓的漆黑颜色。
整个世界仿佛沉入了一池浓墨之中,没有一丝光亮,什么都看不到。
“姐,我瞎了。”谢飞扬小声说。
谢飞燕没理他,抓住前方陆离的手臂,
“有东西,九点,七点,落到上面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轻拉着前后二人的衣袖,屏息蹲了下去。
陆离也缓缓蹲下,包里设备发出细微摩擦声,但在寂静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上方再次传出“咯咯”轻响,然后有人轻轻说:
“上面也有,上面也有……”
是个女人的声音,不停呢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就在三人上方,似乎还在靠近。
浑身寒毛竖起,陆离头皮发麻。
什么鬼东西?
虽然明知看不到,但他还是抬起头。
然后就有毛发似的东西从睫毛上滑下,又自鼻尖掠过,停了下来。
夜风拂动,带着霉臭味的毛发不时荡在他脸上。
“咯咯,上面也有……”
陆离忍无可忍,他觉得被谢飞燕死死抓住的胳膊可能已经断了。
于是心念所至,脚下几块石头飞起,擦着一侧石壁噼里啪啦向远处飞去。
“咯咯咯……”
连串的刺耳声音猛然在上方响起,如同恶鬼大笑,听得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奇怪的是,几乎骑在头上的东西,叫的起劲却愣是没有离开。
第13章 六条腿
没有一丝光,头顶怪叫声未落,前方盆地里又传出锵锵脆响。
这一次三人听得清楚,声音似乎自山洞深处传出,带着些许回响,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喃喃细语。
所闻愈加诡异,陆离知道等待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将手电调成暴闪模式,按下关开。
明亮光芒闪烁,手电如子弹般快速飞向前方,又骤然高高升起。
“咯咯咯”
刺耳怪叫声顿时纷乱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密集的铿锵脆响,地面上,四周山壁上,许多处都迸溅出连串火星。
头顶上方的未知生物也冲了出去,陆离利索放下背包,解开袋口摸了起来。
谢飞扬也拿出折叠铲递给姐姐,一边低问道:“锤子有用?”
陆离摸出激光扫描仪拿在手里:
“原本准备砸墙,给我根绳子,要最细的。”
谢飞扬将铁锤放到脚下,一边在包里摸索一边骂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预谋砸庙,不怕遭报应?”
陆离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自然不惧,正要说话,就感应浮在高处的手电筒忽然一沉,疾落向下方。
他停下手中动作凝神操控,手电才止住坠势,在空中摇摇摆摆,起起伏伏。
“被什么缠住了,恐怕是一群蜘蛛精。”
陆离说着,感觉越来越吃力,知道手电撑不了太久,便把手里的激光扫描仪递给谢飞燕,
“把绳子穿进下面的洞里,再绕在上方,打个死结,再从包里拿两块电池和一个灯球出来。”
谢飞燕接过扫描仪,摸了摸:“下面没有洞啊,我摸不到。”
陆离说:“有的,我刚才摸到了,就在机体下面,你再摸摸看。”
“真没有,摸不到,你来摸。”
“很好摸的,你再摸摸。”
谢飞扬觉得自己脸都红了,低喝一声:“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
陆离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干脆任由手电筒被扯向地面,迅速将自行摸出的灯球和电池装好。
“闭眼。”
他说着,闭上眼,打开开关。
球灯亮起璀璨光芒,在他控制下斜斜冲向高处,犹如挂在空中的小小太阳,洒下大片光芒。
下方,黑暗被驱散,露出刚将手电筒弄成粉碎的一群怪物,正朝着天空中愤怒尖叫。
它们身高不足两米,下半身犹如蜘蛛,却只有六条腿,两支前腿粗壮尖利,与其说是腿,更像是两根漆黑长矛。
其上半身则与人相似,生有双臂,五观扭曲,暗红色的长发宛若干草,直垂到地面。
看着应该只存在于电影中的怪物,陆离的眼睛都在放光。
曾经的一段时间里,他对基因编码尤为为热衷,心心念念的想要造几只新生物出来,但道德伦理并不容许他这么做。
为此他才拿下孤悬海外的岛屿,建造新都。
要不是无意间在岛上发现了符文石,此时此刻的他应该已经变成了科学怪人。
蜘蛛和人么?
陆离脑海浮现出一段段基因链的画面,不断旋转着,某些特定段落亮起,被另一段落替代。
眼前怪物似乎也在随着基因的改变而变化,发黑的皮肤变得白皙,身上凸起的骨头平复,有什么东西渐渐隆起……
这时,一只怪物忽然发觉了不远处的异常。
它止住叫声,歪歪脑袋,凝视着显然不是同类的三个生物。
其余怪物跟着安静下来。
陆离不再推演基因排列重组的种种可能,向前走出一步:
“大家好,不要怕,听得懂我的话?是谁创造了你们?”
那怪物没有讲话,发出怪叫骤然前冲,铁铸般的长腿在地面击出点点火星。
陆离抬手,脚下一块块石头迅速飘起,浮在他身前两侧。
挥手,浮起的石块如一颗颗巨大子弹,呼啸射出。
“砰砰砰……”
石头砸在身上,偶有血花溅起,怪物上身摇摆后仰,六支腿却仅稍缓,仍疾进不停。
其余二三十只怪物紧跟在它身后,“咯咯”叫声连绵不绝,眨眼间已冲到近前。
陆离两臂猛然前挥。
身前碎石,沙粒,还有泥土皆如浪卷起,翻滚奔腾着将群怪卷入其中,又带起大片沙石轰隆隆直涌向远处。
他没怎么用念力打过架,这一次用力太猛,只觉脑袋又晕又疼,如千万钢针在里面乱扎,止不住的踉踉跄跄向一旁跌去。
谢飞燕探手提住他肩膀,另一手甩动将折叠铲展开:
“你给我们掠阵,力有不及时帮衬一下即可。”
她说完就提铲向前冲去,身形轻盈却又豪健,随意扎起的马尾辫肆意飘荡。
谢飞扬紧随其后,始一冲出就用尽全力,转眼从姐姐身旁掠过,冲在前方。
他越行越快,步子也越迈越大,距离群怪还有十多米时便骤然跃起。
双手扬起绕在脑后,他弓背收腹,低喝一声,猛然将手中铁锤抡向下方。
激射铁锤擦着第一只怪物的头顶掠过,后者已然跃起,长矛似的前肢高举,直刺向空中青年胸口。
但谢飞扬借一掷之力又荡起少许,蜷身前滚,堪堪避过双矛穿胸之祸。
“砰”
铁锤砸在后方一怪胸侧,将其砸得斜斜跌出,翻倒在地。
这时,谢飞扬滚落在第一只人身蛛怪背上,返身沉腰坠肩,至刚至猛的谢家拳法全力轰出。
“咔嚓”
后脑中拳的怪物颈骨咔响,生满枯发的脑袋软软耷拉下来,六支细长蛛腿也不再动弹。
侧后方,翻倒在地的蛛怪被谢飞燕一铲削掉了脑袋。
漆黑血水喷涌而出,行凶者已时晃身避开一对黑矛,举铲挡住飞来的一团白丝。
再掷铲击向第四只蛛怪,她矮身避过第三只怪的前肢横扫,就势纵身前扑。
对方肮脏扭曲的漆黑双手抓至,她纤手一搭一按,身躯再次向上升起。
双脚紧跟着踢出,又一次借力飞弹,她娇躯拧转,瞬间成头下脚上之势,玉手虚握成拳……
姐弟二人大展神威,陆离看得都有些热血沸腾,仿佛他冲上去了也能如此这般。
好在他是个理智青年,心知肚明若是不用念动力,自己冲上去只有一个结果——被秒杀成渣。
可为什么不用念动力呢?
陆离被自己的愚蠢想法所震惊,一边盯着两个同伴,偶尔帮上一把,一边开始安装设备。
第14章 丘脑和多巴安
待到激光扫描仪开始工作,取了怪物的血,肉,毛发,放置于包内,谢家姐弟已将一群人身蛛体的怪物全部消灭。
谢飞燕独自返回,衣不沾滴血,手背上却满是漆黑血迹。
陆离看到后拿出一瓶水给她洗手,一边问出心中疑惑:
“为什么谢家人只练拳脚,不使兵器?”
冲掉血渍的手背上露出几道伤口,谢飞燕微微皱眉:
“拳脚可以伤人,手握兵器时自然更强。
古武派系种类繁多,其实并无强弱之分,练得不过是力量,速度,反应和身体强度。
这几样练到了家,任何武器使起来都得心应手。”
“喔!”
陆离把空了的水瓶扔回包里,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支针剂:“脱衣服,我给你打针。”
“不脱!”
谢飞燕摇头拒绝,望向针剂的眼中露出深深恐惧。
陆离说:“怪物来历不明,你又破了皮,万一感染怎么办?快脱!”
“不脱!”
“别废话,快脱!”
“就不脱。”
“必须脱,不脱不行!”
晃悠悠走回的谢飞扬:“……”
最后还是皱着眉打了针,她手背伤口很快由红转黑,渗出一颗黑色血珠,凝而不散。
陆离啧啧赞叹着将血珠收集起来,告诉两人这大概率是编辑过的病毒,他们杀死的怪物有可能是中了病毒的人。
至于中了病毒的人为什么会跑到这荒野山岭,他也没想明白。
谢飞扬说你去盆地中央看看就明白了,那里有个洞口,像是口古井。
陆离早听出开始的“锵锵”声是自地底洞穴传出,因此并不惊奇,抱起扫描仪和卫星收发器向盆地中心走去。
浮在高空的灯球落向低处,随他而行。
盆地中央,坍塌出一个近三米宽的大洞,洞口边缘露出少许断裂的青色石板,表面光滑,像极了石庙前的青石。
陆离踩着边缘探头下望。
石洞很深,灯光照下去十多米就被黑暗吞没,只能看到四周粗糙不平的黑色石壁,与洞口大小相同。
灯球在他控制下降到洞口,洞壁一侧反射出道道竖直光芒,规律而又齐整。
陆离绕着洞口转了一圈,发现随着角度变换,反射出光芒的地方也在不断变化。
“这大洞是人工挖成,看上去挖掘时并不费劲。”他说。
谢飞扬早没了耐心:“当然是人挖的,老鼠犯得着打这么大的洞?快看看井底有什么。”
“我念力极限是十米,这洞恐怕还要深的多,把绳子都拿出来。”
陆离说着便动手,把灯球招来系在扫描仪下方。
谢飞扬把另一根粗绳横在洞口,他又将系着仪器的绳子搭在粗绳上方,使其滑在洞口中央,然后开始缓缓放绳。
盆地上又被黑暗吞没,只有望着下方的三人面容被映得惨白。
谢飞扬瞥一眼身旁二人,忽然笑着想要说话,就被谢飞燕凶巴巴的一声“闭嘴”顶了回去。
许久之后,他才又忍不住轻叹:“这得有五六十米了吧,竟然还不见底,山区人民吃水难啊!”
陆离想到这洞会很深,却没想到会如此之深,看了看已经到头的绳子,又看向青年:
“你这么有同情心,不如自愿下去,帮老乡们看看这井水倒底甜不甜。”
他话音刚落,沉寂许久的“锵锵”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有若隐若现的呢喃声,仿佛是在诵念经文。
“为了老乡,自当如此。”
谢飞扬撇嘴轻笑,又喊一声“抓紧绳子。”纵身跃入洞内。
“傻子!”
谢飞燕低骂一句,同时抬手抓在绳上。
下一刻,登山绳“嗡”的一声崩紧,绳上发出吱吱轻响,仿佛不堪重负。
“这个傻孩子。”谢飞燕又低骂一声,“也不知道拿个相机再下去。”
与她肩并肩,手臂挨着手臂的陆离哑然失笑,转头看向身旁女子。
身躯后仰的她避开了井中光线,融入黑暗里,但仍然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很亮,闪着光,像天上的星星。
夜风拂动她的发丝,荡在陆离脸上,淡淡香气跟着飘入鼻尖,香甜宜人。
他忍不住深深吸气。
谢飞燕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微微拧头。
陆离赶忙开口:“我拉着绳子,你去把怪物的头发都割来,至少可以做出十米长的绳子。”
谢飞燕双眼一亮,嘱咐他一定要抓紧,便拿着铁铲跑了出去。
陆离望着她消失在黑暗里,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绳索忽然停止了震颤,看来谢飞扬已经下到末端。
他心中却立刻升起了不祥预感,连忙以念力拉扯住绳索,探头下望。
紧崩的绳子忽又震动几下,骤然一松。
深处灯球轻轻晃动着,再往下则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谢飞扬果然跳了下去。
这货绝对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他想着,侧身倾听。
大约三十多秒后,才隐隐有喊声自下方传出。
看来没摔死。
但再加十米的绳子也未必能到达洞底。
陆离想了想,觉得除了头发,怪物的其余部分也有权力发挥余热。
他转头正要大喊,谢飞燕已提着一颗长发飘飘的脑袋奔到近前,随手一扔,握住绳索。
感觉到绳上重量不对,她微微皱眉:“你去把怪物都搬来,连成一体作绳子用。”
二人想到了一块。
陆离也就不再多说,将七具怪物的尸首分两批运到洞口。
再将其中一只的身躯压在洞旁一块大石下,又把它和其余怪物一个个首尾相连。
最后将绳索牢牢绑住,放下,他便顺着怪物连成的绳子爬了下去。
洞里阴冷干燥,寒气逼人,“吱吱嘎嘎”的细微声音不断自怪物身上传出,仿佛随时都会断开。
但陆离还未来得及担心,注意力就被如在耳边的呢喃声所吸引。
那声音柔和而娇怯,仿佛多情的少女在向他倾吐相思之情,又似忘情的喘息,媚惑呻吟……
陆离想不明白,为什么唠唠叨叨的呢喃声,会使他丘脑中分泌出多巴胺和肾上腺素。
于是他打开相机开始录像,想要收集声音后回去研究一下。
第15章 洞下
继续向下,寒气愈重,四周石壁开始变得光滑,一道道的竖直凿痕也渐渐变得圆润,直至消失。
石壁上没有流水侵蚀的印痕。
那么,是什么磨去了开凿洞穴的痕迹。
陆离仔细察看片刻,望了眼上方,仿佛看到猛烈狂风直冲而下,日夜不息的打磨着石壁。
若石洞是在上古时代开凿,这由符文生成,不知疲倦的大风一吹就是近六千年。
只为了困住几只人身蛛怪?
他觉得不大可能。
石壁上留下的开凿痕迹长约两米,宽十六七公分,下部呈倒三角形,怎么看都是一把大剑的模样。
有一剑刺穿岩石之力,较谢家姐弟强了太多,杀几个怪物还不是手到擒来。
即便他猜测有误,总之凿洞与诛灭怪物相比,必然要困难的多。
带着疑虑不断向下。
渐渐的,三米宽的石壁又变得坑坑洼洼,并有三面向外扩展,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滑落到扫描仪处,距离地面已不足两米,球灯将下方照得通明一片。
许多岩石碎片撒落在地,间隙处露出少许刻痕,但线条粗犷,不是符文。
陆离看准落脚点跃下,环顾四周。
近在身前的一侧石壁上坑坑洼洼,有几道宽大深痕,或横或斜,杂乱没有章法,除此之外再没有特别之处。
另外三个方向则是一片空旷,灯光所及之处,仅有散乱岩石和几团乌黑的毛发。
敲打声似从脚下发出,但用石块砸过,下面并不像是空洞。
他又大喊几声,声音在空旷岩洞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唯有锵锵声和呢喃声不断传入耳中。
谢飞扬应该可以听得到声音,除非他已经不在山洞里,或者听到了却不能回答。
陆离眉头微皱,看了看地面的几个脚印,挥手将下方碎石都扫向一旁。
一幅简朴图画,和几行类似于甲骨文的文字露出。
图上画着二三十多个小人,分成两方,其中一方正扬臂向另一方投掷石头和标枪之类的东西。
而另一方只有一个人站着,其他人则爬在地面。
没有再多看,他拿起胸前相机连拍数张,然后伸手取下系在绳子上的球灯,沿着脚印所指的方向走去。
黑暗被层层驱散,脚下黑色岩石上开始出现残破散碎的骨骼,和铁器碎片。
还有越来越多的一道道深痕,一个个大坑,切开岩石,震出裂纹密如蛛网,看上去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将一切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他偶尔拍几张照,脚下却越行越快。
很快走到尽头,这里的状况更加惨烈,地面岩石仿佛经历过密集轰炸,坑坑洼洼没有一片平坦之处。
坑洞里碎骨成堆,崩断的剑头尖锥到处都是,还有半截铁矛斜斜插入石壁,断裂处参差不齐。
到此处,呢喃细语声更加清晰,其中媚惑之力更强,眨眼瞬间都隐隐可看到满天飞仙在身周徘徊。
陆离打开相机摄像录音,闭眼。
片刻后睁眼,他暗叹,飞仙还是要衣裙飘曳,彩绫飞舞才好看。
循着方才幻象指引的方向,他走到石壁拐角处,除去几只死去的蛛怪,这方石壁上还贴了张布满裂纹的巨大皮子。
皮子乌黑肮脏,有许多炙烧痕迹和颗粒状的不明物体。
下方一角则被扯烂几处,破烂皮子遮住个近半米高的洞口。
洞中漆黑,阴冷气息卷着呢喃声自其中吹出,却难以摇动皮子分毫。
陆离望着黑洞洞的洞口,一点儿都不想进去。
这深处地下的山洞应是一处牢笼,有人被赶到这处山壁,经过激烈争斗后被强行逼入通道。
那么,里面的情形应该更加惨烈。
他仿佛看见大剑长矛挥舞,鲜血在流淌,一具具尸体堆满通道。
仿佛听到惨叫声,嘶吼声,还有剑刃刺穿骨肉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无息。
陆离呆了片刻,摘下相机,伸手穿过洞口破皮按下快门。
闪光灯连闪,一直不曾停止的呢喃细语声戛然而止。
拿回相机,从屏幕上可以看到,洞后是个大约两米宽三米高的通道,斜斜向下。
通道不知多深,但中央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脸色煞白,嘴大得将耳朵位置都占去,露出满口刀子般的尖牙,正作瞪目张口状,似乎被闪光灯吓得不轻。
在她头顶上方的通道顶部,横窝着一个青年,正是貌美如花的谢飞扬。
僵尸?
头皮一阵发紧,但对僵尸形成原因的科学猜想,让他很快忘记了恐惧,决定再拍一张试试。
为了让谢飞扬把握时机,他还自说自话,大喊着“一二三。”
这一次,那女子已走到远处,由于通道逐渐向下,所以只拍到她脸的上半部分。
但不知为什么,她脸上多一道巨大疤痕,从额头划过一只眼睛,直蔓延到照片之外。
疤痕划过的眼睛已成漆黑窟窿,另一只眼睛却紧闭,看上去至少有拳头大小。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谢飞扬非但没有趁机跑出,反而挪到了那恐怖女人上方,还伸出两根手指着洞口方向。
剪刀手?看来这家伙心情不错。
陆离想着,脚下几颗碎石飞起,穿过洞口,上下左右移动片刻,又忽如一小团旋风般旋转着散开。
“噗”
一声轻响,眨眼之间,他就再感应不到那数十块碎石。
洞口上方果然还有高手,是个听力一般的瞎子。
谢飞扬不敢试着逃出,显然里面的两个高手都很高,而且这两个高手都难以从洞里出来。
陆离站起身,盯着贴在石壁上的皮子仔细看了片刻,转身向绳子所在奔去。
取了激光扫描仪返回墙角,把石头堆起代替支架,开始扫描整张皮子。
他则在周围挑捡破碎的铁器,却意外发现并不是铁,比铁要重得多,而且上面布满一道道的紫纹。
不一会儿挑出二三十片,他又去取扎入墙面的长矛,但费尽力气也难以撼动分毫。
看看左右,陆离抬手对着墙面,衣袖里瞬间涌出成千上万的纳米机器人,如一小片潮水,刹那间爬满他手背。
有手指宽的一片超出了手腕,停顿一瞬,又快速涌回衣袖。
心念所至,手背上的纳米机器人飘起,环绕断矛落在石壁上,开始分解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