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你妹妹是只猫
左融自认为只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普通高中生。从有记忆以来，家里就只有一个常常加班的父亲。因此无论是一日三餐还是家务活，通常都只能由他自己承担。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直到这个星期六晚上，父亲回到家，突然告诉他：
“儿子，我给你找了个新妈妈，怎么样？”
左融放下手中的笔：“这是你的事情，你觉得好就好。”
父亲：“这是咱们家的事啊，要征求你的意见嘛。”
“没事，我理解你。毕竟老哥你也是个成熟的男人，又寂寞了这么多年……”
左融望着父亲，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
“咳咳咳……”父亲咳嗽几声，打断道，“叫什么老哥，叫爸爸！”
左融：“所以，最近要和那位阿姨见面？”
父亲：“其实她待会就到咱们家了，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她姓杜，你喊人家杜阿姨就好。”
左融沉吟两秒，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把妹高手。不声不响的，都把人家诱拐到家里来了。”
“不想打扰你学习，所以之前没讲，”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人家来了，你给我礼貌一点啊。还有，人家带了孩子来，你当哥哥的注意表现。”
左融：“……什么情况？那孩子男的女的？”
尽管自认为早已看透红尘了，但左融还是不禁隐隐有些期待。
父亲：“是个女孩，肯定比你小。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啊。”
左融低头不语，暗暗告诫起自己——不行，现在是高三上学期，距离高考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能在妹妹这种生物上分心。
通知完了继母和拖油瓶的事之后，父亲便离开了家门。用不着多想，左融也猜得到，老爸一定是去接杜阿姨那母女俩了。
左融排除杂念，平心静气，继续埋头刷题。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房门再一次打开，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多少年了，亲儿子都没听过这么温柔的语气：
“坐这边吧，不用换鞋了，没事，哈哈哈哈……”
左融放下笔，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然后他走出卧室，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裙的阿姨。
这位阿姨的相貌气质，着实让左融有些意外。她戴着一顶圆帽，帽子之下的脸庞显得娴雅又文静，再加上那披肩的长发，很有种难以言说的气质。虽然眼角和脸颊已然浮现出皱纹，但风韵犹存。
左融看了看貌不惊人的父亲，再看看这位成熟美女，挠了挠头：“杜阿姨你好。”
其实他更想对父亲说——老哥你这是什么狗屎运？中年离异社畜能找到这样的知性美女？
杜阿姨笑道：“你就是小融吧？你好你好。”
父亲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替儿子点头。
这时，从杜阿姨的背后冒出来一张精巧的小脸蛋。
洁白的毛色，蓝宝石一般的清澈双眼，还有两只黑色的小耳朵……这是一只猫，而且看样子还是价格不菲的布偶猫。
杜阿姨温柔地抚摸着猫咪，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乖女儿，杜娜。如果小融你同意的话，她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好不好？”
左融当场石化。
愣了两秒，他看向父亲。
父亲扬起眉毛，默默地摊了下手。
————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说的女儿原来是只猫啊！”
满脸笑容地送走了杜阿姨之后，父亲回到家里，就对儿子如此解释道。
左融哭笑不得：“你都跟人家谈婚论嫁了，结果连基本的家庭状况都不知道？搞笑呢你？”
父亲只能笑了笑，那笑容中半是尴尬，半是开心。
他解释道：“我不想让她尴尬嘛，所以没问得太清楚。她说她没结过婚，但有个女儿，我还以为是年轻时的错误什么的……”
左融：“现在好了，杜阿姨没结过婚，女儿是猫，你开心了吧？”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笑个不停。
左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卧室里，准备继续刷题。
可是刚坐下来，父亲的声音就又响起：“少了个妹妹，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失望？别闹，高兴还来不及呢。人比猫麻烦多了，我没那么多空闲跟陌生的女孩处好关系。”
如此说完，左融就提笔画起了辅助线。
————
人行道上，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走着走着，忽然低头问道：
“那个就是你的哥哥，怎么样？你觉得好相处吗？”
女人身旁，跟着一只灵动漂亮的布偶猫。
在家猫之中，布偶猫属于体型较大的那种，成年个体可以长到20斤，再加上那洁白又蓬松的毛发，看起来比一些小型宠物狗都大。
这一只的体型，明显小于布偶猫的平均水平，更显娇小可爱。四肢行走间，很有种矫健而灵动的感觉。它听到了女人的问话，抬起小脸，点了点头。
女人又说：“那我就嫁过去了哦。”
猫咪：“喵……”
女人好似听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皱眉：“这不仅仅是我的事啊，你和他们的相处也很重要的。你要知道，以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你最亲近的人就是他们俩了。”
猫咪：“喵……”
女人：“我知道，我知道你心目中的亲人只有我。但是咱们以后住在他们家，不可能把人家当成陌生人吧？”
猫咪：“喵，呜喵？”
女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年纪也不小了，见识了那么多事，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左哥这个人我觉得不错，至少让我感觉很安心。”
猫咪：“喵喵。”
女人：“别这样嘲笑我啊，你年纪小，体会不到我的感受。其实不只是女的，男的也一样，只要是人类都会追求安全感，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一人一猫就这么边走边聊，有个路人注意到这一幕，不禁投来诧异的目光。人跟猫说话很正常，但聊得这么认真的还貌似有来有回的，就着实不常见了。
注意到路人的视线，猫咪忽然安静下来，低着头不吭声。
又往前走了一段，人行道上愈发清静，周围一个路人都没有了。
猫咪突然“喵呜”了一声。
女人苦笑道：“我也想吃肉啊，可是这个世界的钱，真的不好赚……”
————
002变了，变了
左子健和杜雅兰的婚礼相当简单。
酒店里摆了寥寥几桌。到场的，除了左子健的父母长辈和多年好友，就是儿子左融。而新娘这一边，杜雅兰甚至连一个亲朋好友都没请来，只有那只漂亮的布偶猫。
之所以没有家人，杜雅兰给出的解释是家人都死在了一场车祸里，她自己也是死里逃生，用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对此，左子健当然是无比心疼，而左融却不禁有些怀疑。
在婚宴现场，当父亲对杜阿姨深情表白的时候，左融却拿着手机，跟同班好友用Q聊起了这场奇怪的婚姻。
好友：【那个阿姨贪你们家钱了吗？】
左融：【说实话我家没几个钱。而且阿姨也没要钱，没要房产加她名字。】
好友：【你爸很帅吗？】
左融：【怎么说呢……】
好友：【是不是比你帅？】
左融：【基因随我嘛，但是发际线有点高，腹部略突出，所以颜值比我低两个档吧。】
好友发来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紧跟着就是一个问句：【那她图什么？】
左融想了想，回复：【说实话，我也很奇怪……】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面前的桌子晃了晃。放下手机抬起头，就看到那只布偶猫扒在桌边，叼起了一块桌上的排骨。
猫咪叼着排骨，一扭头，与左融的视线对上了。
一人一猫，对视半晌。
猫咪转身落地，一溜烟跑了。
左融喃喃自语：“不是看错了吧，它刚才好像……对我翻了个白眼？”
他又看了看周围。
在兼职司仪的主持下，父亲正对着杜阿姨含情脉脉地说着“我愿意”。
在亲朋好友们的掌声中，风韵犹存的杜阿姨同样说了“我愿意”这三个字。
周围都在鼓掌，左融也拍了几下。只是，由于现场人数比较少，所以掌声听起来实在没什么气势。
忽然，左融听到旁边有些细微的响动。他扭头一看，果然，又是那只布偶猫，正踩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左融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缓缓递给猫咪。
猫咪盯着他，微微歪了歪脑袋。
左融松开了筷子。
眼看着那块排骨即将落在椅子上，猫咪突然动了，速度非常快。
它一伸脖子，咬住了那块排骨，然后转身跳下椅子。眨眼间，就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动作很快，而且进食的时候还要避开我……”左融低声沉吟，“这是信任度不足的表现吧？但它吃了我喂的东西……”
————
婚礼圆满结束了。
父亲与杜阿姨回家换了身衣服，就又出了门，而且出门之前还特意强调：
“我们今晚就不回来了，晚餐你点外卖吧，好好学习！”
新婚夫妇特意避开十七岁的儿子，在外面过夜，这用意简直昭然若揭。或许是知道左融不会信那些蹩脚的借口，父亲甚至没怎么掩饰。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左融一人。当然，还有那只趴在书房里的布偶猫。
这房子里有两间卧室，一个是父亲和杜阿姨的主卧，一个是左融自己的次卧。另外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那就是猫咪杜娜的地盘。
左融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在书桌前只坐了两分钟，发觉自己今天有点刷不动题。既然周末的作业已经搞定，又没有继续学习的心情，那么自然就该休息娱乐一下了。
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放着台式机的桌子旁边，就是猫窝。那只名为‘杜娜’的布偶猫，正趴在窝里闭目养神。
这窝的尺寸，对于猫咪来说似乎太大了一些，别说布偶猫，恐怕再趴个哈士奇或者金毛都绰绰有余。本就狭小的书房，几乎被这窝占去一小半的面积。
等待电脑启动的短暂时间里，左融安静地观察了一下。
这猫的毛相当长，很白，又非常蓬松，就像是一团云凝聚成了猫的形状。但它的耳朵和尾巴部分却渐变为黑色，成了有趣的点缀。
当然，最妙的还是它的眼睛。
猫咪轻轻闭着眼，让人看不到它湛蓝的眼珠。不过眼睛周围那小片的毛色也是渐变黑，看起来就像是画了眼影一样，有种女孩子般的娇媚。
电脑启动完毕。
左融点开了D盘隐藏文件夹里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猫娘乐园》。
这种游戏，父亲在家就不太方便玩了。毕竟考虑到其中的音效，不可能不戴耳机，但戴上耳机，又很难听到迫近的脚步声。要是被撞见游戏里的某些场面，那实在不太妙。
可是现在家里没人……
左融戴上耳机，开始推游戏剧情。
然而没过多久，他又摘下了耳机。
左融盯着猫咪又看了几秒，喃喃自语：“总感觉怪怪的……”
尽管这小东西不是人类，但在猫咪旁边玩《猫娘乐园》，还是免不了有些羞耻。电脑是台式机，不能移动。为了避免这种羞耻感，就只能请猫咪挪个位置了。
左融缓缓伸出手。
摸到那蓬松柔软的白毛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撸过这只名为‘杜娜’的猫咪。
摸一摸，这手感真的不错……
不过他也不敢撸得太过，毕竟从今天的表现来看，自己和这猫似乎还没有建立足够深的信任。要是把猫咪抱出去，他真有点担心猫咪突然醒来然后挠一片血印子。
于是左融想了想，用双手把猫窝端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地板上的魔法阵。
一个外接圆的五芒星魔法阵，而且还在发光。
在杜阿姨带着猫咪搬进来之前，书房的地板上根本没有这个东西。而刚才，有猫窝压着，他也没有发现……那么这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还没等左融思考一下，他就突然感觉到手里的猫窝骤然变重了许多，就像是突然跳上来了一个人！
他赶忙咬紧牙关，全身用力，好不容易才没有摔。
再定睛一看……猫窝上真的多出来一个人！
刚才还在这的布偶猫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白发披肩的娇小女孩。她穿着洁白的长裙、黑色的皮靴，整个人显得颇有些瘦弱。那个对猫咪来说过于宽敞的窝，对女孩来说倒是刚刚好。
而刚才被猫窝压着的魔法阵，依旧泛着莹白的微光。
————
003十万个为什么
左融小心翼翼地把猫窝放在地上，而睡在猫窝上的女孩还没有醒来。
他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下。
之前布偶猫是蜷缩着睡的，此时的女孩也一样，蜷缩着侧卧在猫窝上。包裹在洁白长裙中的少女之躯，因为这个姿势，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轻闭着双眼，睡得正香。
虽然没有睁开眼，但光是看她的五官，就有种精巧而出尘的美感。或许是因为整个人都比较瘦的原因，从鼻梁到下颌的线条都颇为细致分明。
女孩的肌肤白皙，看起来似乎很是细腻，但左融没有动手去感受一下。他只是观察了片刻，确定女孩暂时不会醒来，然后就开始推猫窝了。
既然把将猫窝搬起来会导致这只猫变成人，那么，要是把猫窝移回去呢？会变回猫么？
左融把它推回原位，而且尽可能平稳、安静，没有惊醒猫窝上的女孩。
猫窝上泛起一阵光，眨眼间，女孩就变成了原先的那只布偶猫。
左融深吸一口气，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他想起自己以往看过的小说、动画、影视剧，种种猜想都冒了出来，从玄幻到科幻……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先关掉了电脑上的猫娘游戏。
不管怎么说，既然确定了家里这只猫真的能变，这种游戏就不能让她看到了。
然后，他拿起手机，走出书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打开Q聊天，向好友提问：【你有空么？】
很快，好友就回复：【怎么啦？】
左融拿着手机，低头沉吟。
家里的猫咪变成了人——这种话要怎么讲？哪有人会信？
左融叹了口气，输入：【算了，明天见面再说。】
今天是周日，明天周一，在教室里可以当面谈。
好友：【是不是缺资源？别不好意思啊！】
左融：【什么资源？】
好友：【上次发你的猫娘乐园好玩不？给你点新鲜的？】
左融：【不了，你自己撸吧，再见。】
他放下了手机，可是过了几秒，又拿了起来。
腹部的饥饿感提醒他，该点外卖了。
————
书房里，猫咪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她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上窗台，看向窗户外面。
对面的居民楼上，许多窗口是黑的，而另一部分窗口早已亮起了不同颜色的灯光。居民楼旁边，还有橙黄的灯光。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些人造光源，月光和星光就显得格外微弱。
注视良久，猫咪“喵”了一声。没有言语，只是轻柔的喵声里透出一丝寂寞。
但没过多久，她晃了晃小脑袋，又打起了精神。
猫咪用前爪拉开窗户，矫捷地跳了出去——这里所在的楼层是二楼，窗外就有繁茂的枝叶，而安装在窗户外面的防盗栏，自然不可能拦住她这样的小猫咪。
她踩在树枝上，稳住了身形。
从这个角度，就可以看到书房隔壁的左融卧室里面，而且还很不容易被他发现。
猫咪发现，那个‘继父’的儿子，正趴在桌前看书，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她抖了抖耳朵，又盯着左融看了一会。
见左融似乎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卧室，她转身跳回到书房里面，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用前爪把书刨出来，叼起书，她又从窗户出去，从树上下去，落在了地上。
猫咪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看自己，放下书，立起来伸直了身子。
一阵微光闪过，近乎全白的布偶猫已然变成了一位白发少女。
她捡起那本《十万个为什么》，拍了拍刚刚沾上的一点灰尘，迈开脚步。
然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少女一手扶着膝盖，苦笑着自言自语：“变回来……反而不习惯了吗？”
说出口的语言，是正常的普通话，只是还略微有些生涩。
她慢慢走到路灯之下，寻了一处长椅，坐在上面，翻开了书本。
借着路灯的光，她开始了阅读。
————
外卖到了。
由于外卖员被保安拦在小区之外，左融不得不出门下楼去拿外卖。
他来到小区门口，拿上塑料袋，往回走。
肚子本来就已经很饿了，塑料袋里冒出的香气，更是让他的唾液加速分泌，让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可是突然之间，他却停住了。
前方，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白发的姑娘，似乎正在认真看书。那标志性的白发，以及精致中带着一丝幼态的面孔，他不久之前才在自家的书房里见过。
左融默默咽了口唾沫，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赶紧转头，换条小路回家。
然而就在这时，白发少女抬起头，发现了他。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女孩的眼瞳有着湛蓝的颜色，路灯下，像是一双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她的眉毛微微扬起，似乎有些惊讶。
左融干脆走了过去，来到她面前，然后问道：“你好，请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少女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你。”
于是左融就明白，这家伙肯定还不知道自己窥破了她的秘密。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也没必要揭穿，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只猫相处。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左融微笑道：“可能是在电视里看过吧，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也可能是你太漂亮了。”
少女眨了眨眼，目光里颇有些惊讶，显然没料到会听见如此直白的夸奖。
但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被左融手里的塑料袋吸引了。
热腾腾的炸鸡香气……
“抱歉，打扰了，拜拜！”
左融说完就走了。
注视着他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少女轻声喃喃：“他应该没有发现吧……也不太像……”
摇了摇头，她试图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然而，刚翻开下一页，少女就看到了章节标题：【我们为什么要吃肉？】
她的肚子里响起了轻微的‘咕咕’声。
刚才的炸鸡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端。
少女咬着牙合上书本，站起身来，朝着那个家走去。
————
004猫咪食谱
左融回到家里，在客厅的沙发上刚刚坐下，就看到那只猫咪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聚焦在他手里的塑料袋上。
左融打开袋子，拿出了装着炸鸡的餐盒。
猫咪快步走过来，跳上了旁边的沙发，扭头盯着他。
左融戴上了店家送的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块炸鸡，大口咬了下去。酥脆的外皮之内，是香嫩的鸡肉，让人啃一口就停不下来。
“喵……”
听到那轻柔中带着渴望的叫声，左融看着猫咪，笑问道：“娜娜，你想吃吗？”
杜阿姨早就说过，这只猫的名字是杜娜，是他的‘妹妹’，叫她娜娜就很自然。
杜娜微微点了一下头，但只有一下。因为她立刻就意识到，如果仅仅为了这么一口吃的就放下自尊，以后就很难再拾起尊严了。
左融又拿起一块炸鸡，撕下来一小块。
香嫩的鸡肉连带着脆皮，递到猫咪跟前。
杜娜看着近在眼前的炸鸡，下意识地张开小嘴。紧接着，那小块鸡肉就被轻轻送进她的嘴里。
她咀嚼了几下，那双湛蓝的眸子顿时更加明亮了。
过了一小会，等她咽下嘴巴里的鸡肉，就看到又一块鸡肉送到了自己嘴边。
‘可不是放下尊严，这是他讨好自己主动送来的’——杜娜如此想着，又咀嚼了起来。
此时，左融的双手都戴上了一次性手套。一边自己吃，一边撕下小块的鸡肉，喂猫。
可是忽然间，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诶呀，猫好像不能吃油腻加盐的东西吧？不行不行，不能给你吃了。”
这么说着，左融收回手，自己解决了餐盒里剩下的炸鸡。
杜娜盯着他，小脸上写满了幽怨。
‘这只是魔法拟态，我又不是真的猫咪’——她很想如此声明，但还是忍住了。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魔力极其稀薄，而猫咪形态吸收魔力的效率更高，再加上对于这个复杂的文明社会还不太熟悉，少女觉得，自己目前还是应该隐藏好真身。而且这也是自己和母亲商量好的。
看今晚的情况，这个所谓的‘哥哥’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真身……吧？
左融摘掉手套，收拾好外卖盒，连带着塑料袋一起，提到楼下的垃圾桶里丢掉。
然后他回到屋里，就看见猫咪趴在沙发上发呆。
左融找出了猫粮，倒了一些在猫食盆里，送到了猫咪的面前。
杜娜嗅了两下，一扭头就走了。
左融望着猫咪的背影，问道：“娜娜不饿吗？”
“喵呜……”
————
左融回到卧室里，坐在桌前，又拿起了书本。
高中物理必修教材，质能守恒定律。
“从猫变人的时候，很明显变重了……”左融微不可闻地沉吟着，“如果是能量和质量的转换，大几十斤的重量，乘以光速的平方也太恐怖了……科学解释不通，果然是魔法吗？”
回忆着那个惊鸿一瞥的魔法阵，他又拿起笔，试图在草稿纸上画出来。
但过了几秒，他就无奈放弃了。
那个魔法阵实在太过复杂。尽管总体上可以看出，是个外接圆的五芒星。但这个五芒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几笔画成，而是由许多复杂的纹路构成。他能看出那些纹路的走势符合某种规律，但实在很难理解，更不可能看一眼就记下来。
“算了算了，该睡了。”
左融放下笔，走到床边，躺了上去——他已经刷牙洗澡收拾妥当，也换上了短袖短裤的睡衣，躺床上就能睡。
但就像现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关了灯躺在床上，他也忍不住拿起了手机。
点开千度，输入【现实的猫娘】这五个字，点击搜索。
然后搜索引擎显示的第一个链接，就是条科技新闻：樱岛国某公司推出可动式猫耳朵，戴在头上，可通过脑电波感应操纵……
看完了这个科技新闻，左融又点开了页尾的链接，浏览起了下一篇有趣的文章。
不知不觉间，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卧槽，十二点？赶紧睡赶紧睡……”
————
深夜里，冰箱门开了。
一身洁白长裙的少女站在冰箱前，找出了块巧克力，以及一盒鲜牛奶。
她毫不犹豫地撕开巧克力的包装，几口吃掉，然后喝光了那两百毫升的牛奶。
关上冰箱门，看着手里的垃圾，杜娜稍稍有些犹豫——如果把包装纸和空盒子丢进垃圾桶，毫无疑问是要露馅的。
那么，就为了丢这点垃圾，特意下楼一趟？
就在她犹豫着的时候，次卧的门开了。
杜娜吓了一跳，赶忙躲到沙发后面，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
左融走进卫生间，上了趟厕所。
杜娜静静地听着，听到冲水声响起，然后是脚步声……等等，那家伙没有直接回卧室？
左融停在了书房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出声道：“诶，猫呢？”
少女默默把手中的垃圾塞到沙发下面，然后趴在地上，确保只要左融过来她随时都可以躲到沙发下面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变成猫。因为变化的过程虽然极其短暂，但会发出光线，在黑暗的环境里实在太过显眼。
等了几秒钟，左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回到了卧室里面，关上了门。
杜娜长出一口气，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那扇该死的门又开了。
“不行啊，不能随便睡下，万一猫跑丢了怎么办？”左融这么自言自语着，走出卧室，来到了客厅。
他打开了客厅的灯，扫视一圈，没有发现那只猫或者那个女孩的踪影。
“怎么办啊……那么可爱的猫咪，要是被别人抓走就麻烦大了。”
左融故意说出了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过了几秒，一个小脑袋从沙发下面探了出来。
“喵呜！”
布偶猫昂起脑袋，冲着他叫唤了一声，仿佛在发泄不满。
左融伸出双手去捉。
然而手还没碰到她，猫咪就缩回到沙发下面。
“别在沙发下面睡觉啊，灰尘多，还容易着凉。”
话音未落，猫咪就从另一个方向钻出来，一溜烟跑进了书房。
左融也站了起来。可是走出两步，他却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娜娜要钻到沙发底下呢？
他蹲了下来，低下脑袋，往沙发下面瞄了一眼，看到了牛奶盒与撕开的零食包装纸。
于是左融走回自己卧室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他并没有笑出声。
————
005黑色猫耳朵
周一早晨，左融走进教室的时候，上下眼皮直打架，就差把‘我很困’三个字写脸上。
他的座位在教室中段靠窗的地方。坐在熟悉的位置上，打开书包，把各科的作业一一摆在桌上，然后他就趴在自己胳膊上睡了。
昨晚逗猫是很开心，但睡眠时间实在有点短，现在能补一点是一点。
迷迷糊糊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左融有气无力地说：“作业都在这儿……”
“我不是收作业的！”
这是牛清流的声音。
昨天左融在Q上找人聊天，找的就是这哥们。平时在教室里闲着的时候，两人也经常聚一起聊天。在这个有着四十多位同学的高二理科班里，牛清流大概是他最好的朋友了。
左融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带着猥琐笑意的脸庞。
牛清流的颜值并不低，但有的时候，这哥们的表情实在有些糟糕。就比如此刻，他嘴巴笑得很开，眉毛扬起，可是又不自觉地压低了眼角，活像是老电影里得意忘形的反派角色。
左融：“怎么了？”
牛清流：“我发现了一个特别棒的游戏，真的，特别nice！”
左融：“猫娘乐园我还没玩完呢，不用急。”
牛清流摆了摆手：“哎呀，猫娘有啥好玩的，你试试我最近玩的媚肉香！”
左融：“快期末了，没时间。”
“不至于完全没时间吧？你……”说到这里，牛清流才注意到好友的脸色不太好，“你咋这么重的黑眼圈？”
左融打了个呵欠，说：“学习。”
牛清流：“学的哪一门？生物？人体构造是么？”
‘人体构造’四个字再配上这哥们的表情，其中的猥琐含义不言自明。
不过左融稍微想了想，就发现自己昨晚纠结的问题，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这样。当然，这不仅仅是生物问题，还是个涉及更深层的物理问题。
他斟酌着问道：“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法或者超能力的存在？”
牛清流显然没想到死党会抛出这种问题，一脸惊讶。但还没等他回答，旁边就响起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你作业交了吗？”
出声的人就坐在左融旁边，是他的同桌，钱映雪。
左融把生物练习册交给了她——钱映雪就是本班的生物课代表，负责每天收全班的生物作业的工作。
这是个面貌清秀的女孩子。她刚刚才坐到座位上，拉开了书包。此时，她接过左融的练习册，放在桌角的那一摞上面，然后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钱映雪：“你碰到超自然事件了？”
左融看着她，眨了眨眼。
钱映雪继续问道：“要不然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说？”
牛清流想到了某种可能，忽然猜道：“你小子，该不会是猫娘玩多了，想找个猫娘吧？”
左融：“……”
现在的问题不是找一个，而是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但这种事要怎么说呢？
钱映雪：“猫娘？”
牛清流挤眉弄眼道：“他最近在玩一个游戏，名字叫猫娘乐园……”
“咳咳咳咳！”左融白了损友一眼，“马上要早读了，回你座位去！”
牛清流屁颠屁颠地走了。
忽然，左融听到了女孩子幽幽的声音：
“你还玩猫娘？”
他下意识地辩白道：“我不是，我没有！”
钱映雪：“那猫耳朵什么颜色？”
左融：“黑色吧……不是，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只见钱映雪又扶了一下镜框，盯着他的目光里颇有深意。
————
上午的休息时间，终究还是太少了。
当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左融再也支撑不住，趴在桌上就闭上了眼睛。午餐什么的，他暂时没心思去想。
睡了不知多久之后，忽然，桌子震动了一下，让他惊醒过来。
左融抬起头，就看到了面前的饭盒。
再看看周围，教室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离得最近的无疑就是身旁的同桌女生。
左融：“谢谢啊。”
钱映雪：“用不着谢我，黄牛替你打的饭，我只是吃得快，所以顺路给你提过来而已。”
‘黄牛’是牛清流同学的绰号。他姓牛，而他很黄这一点在班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左融打开饭盒，嗅到了略有些油腻的菜香味。米饭、回锅肉、炒白菜，熟悉的食堂一荤一素。
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之后，扭头一看，就见身旁的同桌已经拿起了笔，正在刷题。
左融：“你不睡一会吗？”
钱映雪：“我昨晚睡得很足，用不着。”
左融点了点头，继续吃。
安静了半晌，女同桌忽然问道：“你睡得不够，是因为在熬夜玩猫娘吗？”
“咳咳咳……”
左融差点把回过头呛到嗓子眼里去。
他拧开水瓶喝了一大口，又喘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说：“我昨晚没玩游戏，真没玩。确实遇到了一点事，跟游戏没关系。”
钱映雪：“今天早上你说的……是超自然事件吗？”
左融看着同桌。
这个女生的脸上，似乎正透着一种好奇的神情，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左融想了想，小声道：“我家养了一只猫，最近，这猫的表现有点怪。”
钱映雪：“变成猫娘啦？”
“那倒不至于，就是学会打开冰箱自己找吃的，好像还能听懂我说话。而且很多时候，我感觉这猫特别聪明，真的不像是普通的猫。话说，你有没有听说类似的事情？”
左融试着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探探同学的口风。毕竟直接说家里的猫变成了人，那实在太过荒唐。
换一个角度想，既然自家的猫能变人，那么别的猫咪呢？
就算没有猫咪变人的流言，至少可能会出现一些超自然事件吧？
钱映雪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你家的猫是什么品种？”
“布偶猫，”左融决定再抛一个信息点出来，“对了，我最近还在家附近发现了魔法阵，不知道是谁画的。”
钱映雪合上了练习册，拿出一张演算纸：“你继续说，我看看能不能当做科幻小说的素材。”
左融：“……算了，我先吃完。”
又塞了一口米饭的同时，他默默想着一个问题——那只名为杜娜的猫娘，此刻在家里干什么呢？家里应该只有她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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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家里的危险品
杜娜从小憩中醒来时，午后的阳光已然洒进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此时趴在书房的桌上，当然，是猫咪形态。
猫咪的面前摊着一本小学六年级数学课本。旁边，还有一摞语文、科学、英语等科目的教材。
她打了个哈欠，挠了挠眼睛周围，感觉清醒了一些，然后继续看书。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里，她看完了几乎全部的小学教材。由于有通晓语言的魔法，语文和英语本来就不构成什么障碍，而且不需要考试，只需浏览了解，速度自然就很快。
没过多久，这本数学教材也搞定了——她甚至心算出了课后习题的答案，只是爪子握不住笔，没有写上去。
杜娜把最后的这本也甩到那一摞教材上面，跳上了旁边的书架。
既然家里没人，天气又这么好，当然要多看几本书了。要了解这个异常繁荣的文明世界，在她看来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阅读。
小猫咪摇头晃脑着，目光扫过了书架的上下左右，发现了一排似乎很有意思的书籍。
《银河帝国》全集。
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小说之类的书籍并不多，而且往往粗劣原始，根本上不了台面。但杜娜知道，现在这个娱乐产业无比发达的世界里，不仅仅是小说，还有电影、电视剧、游戏……等等令人沉迷的东西。只是这些娱乐产品她都没尝试过，毕竟急着吸取知识，了解这个世界才是正事。
虽然还没有看过，但她记得，《银河帝国》应该是一种幻想类的小说。按照这里的划分方式，好像是科幻？
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科学概念之后，杜娜自然就对这种独特的学问有了兴趣。而科学衍生出的科幻小说，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用灵巧的爪子，抽出了《银河帝国》第一册。
然而这时，随着那紧绷绷的书架被抽出了一本书，整整一排的压力骤然消失，某些隐藏在科幻小说后面的东西，从缺口掉了出来。
那些东西都是薄薄的册子，有着五颜六色的封面，以及略显简陋的装订。但问题的关键，是封面和装订之中的内容。
只要是稍微有点见识的宅男，都可以看出这些册子是什么。
亚丝娜、柏崎星奈、蕾姆、炮姐、辉夜大小姐、麻衣学姐、路人女主、五等分……全都是本子。除了热门番的女主角们，还有一些精品单行本。
小猫咪翻开看了一眼，顿时满脸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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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融回到家的时候，将近傍晚六点。
他家距离学校并不远，骑上共享单车，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所以跟大多数同学不一样，他选择了走读，住在自己家里。
五点半下课之后，别的同学大都抢着往食堂跑，而他则赶回家，给自己煮面吃。
左融拿钥匙开了家门，换拖鞋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趴在沙发上的猫咪。
而那只漂亮可爱的布偶猫一看到他，顿时四肢立起，甚至隐隐有些炸毛的趋势。
左融：“你怎么了？饿啦？”
猫咪微微摇头，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很想和这人拉开距离。而她的目光里，更是透着一种面对危险人物的谨慎。
左融看了一眼家门口的拖鞋，可以确定，老爸和杜阿姨都还没回来。现在家里只有自己和猫咪娜娜。
那么，这只猫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奇怪呢？
左融记得，昨晚虽然还没有把消除双方之间的距离，但自己跟这个‘妹妹’的相处应该还算可以，至少好感度是正向增长的。可是现在看……自己今天上课的时候，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杜娜的真身应该就是女孩子，那个白色长发的女孩。什么样的事情，会导致一个女孩对男性产生警惕心理呢？
他猛然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装作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左融走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然后，点开视频播放器，看播放记录。
隐藏文件夹里的东西好像并没有被翻出来……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左融下意识地抬起头，忽然发觉书架好像有点不对劲。放着《银河帝国》的那一排，次序似乎有些错乱——他整理书架的时候总是有些强迫症倾向，喜欢把同类的书放在一起，并且一定要排好顺序。
而现在，《银河帝国》系列的第一部，被放在了第二部和第三部中间。
有问题。
左融记得很清楚，那一排科幻经典的后面，还藏了许多不可见光的东西。
牛清流的家里是开打印店的，店里有彩色打印机。那小子帮家里看店的时候，就用那些打印机偷偷弄出了许多糟糕的东西。而身为牛清流同学的死党，左融当然分到了不少。
‘我不卖钱也不给别人，肯定不犯法，你只要小心点别被你爸发现就好啦’——那时的牛清流是这么说的。
左子健先生倒是一直没发现，毕竟也不是喜欢读科幻小说的人。但这只猫就厉害了。
左融拿出手机，果断拨打了牛清流的号码。
不到三秒钟之后，对方接通电话。
左融立刻就说：“清流啊，你寄存在我这儿的东西，还是尽快拿走吧。”
牛清流：“？”
左融继续道：“就是那些全彩本。你也知道我爸再婚了嘛，留着这些在家里不太合适。”
牛清流：“那不是送你的吗……”
左融仿佛完全没听到死党的声音，自顾自地说：“说实话，我现在整天忙着学习，也没心思帮你保管东西什么的。赶紧吧，赶紧把这些影响学习的东西拿走。”
牛清流：“你特么……”
左融不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一转身，走出书房，就看到了待在不远处的猫咪杜娜。
果然，自己刚才的声音她都注意到了。
左融暗暗猜测，如此一来大概会稍微提升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吧？而且更关键的是，尽快处理掉那些危险品，父亲那边也就不会露馅了。
说到底，书架上的本子只是锦上添花，可以舍弃。电脑里的才是核心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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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里，牛清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手机。
他一脸错愕，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这小子，当我不知道他有一百个G的隐藏文件夹么？装什么纯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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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这个家的水很深
晚自习过后，住校的同学们回宿舍，走读的学生各回各家。但牛清流不同。他跑了一趟左融的家，当然，是和左融一起。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牛清流忍不住问：“跟我实话实说啊，那些本子，是不是被你爸发现了？”
左融摇了摇头。
牛清流又问：“那就是被你后妈发现啦？”
左融依旧摇头。
牛清流挠了挠头：“总不可能是被猫咪看到的吧？”
“就是家里多了人，我觉得再放那儿有些不保险，电话是当着长辈的面打的，提前找个借口而已……你直接进来吧，这两天就要拖地，我也懒得给你找拖鞋。”
说完，左融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牛清流跟在后面，问道：“你家没人吗？”
左融：“我爸是搞土木的，加班贼多，杜阿姨应该也在上班吧，虽然我不知道她什么职业……”
说到这里，他的舌头突然卡了壳。因为此时走到卫生间门口，他看到里面是亮着的。
放在家门口的拖鞋显示，杜阿姨并没有回来。那么现在占用卫生间的人是谁？
牛清流看到门缝里透出的光，顿时就吓得安静了。他摁着左融的肩膀，悄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没人吗？”
左融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家里虽然有猫砂，但不管是自己，还是杜阿姨，好像都没有铲过猫屎。
所以正在上厕所的……是那只猫？
现在她是猫咪形态还是少女形态？
左融默默地拽了好友一把，拉着他到书房，关上了门。
“不管厕所里的是谁，反正咱们赶紧弄完，别被发现就好。”
说完，左融就抽出了书架上的《银河帝国》全集，把藏在那里的本子拿了出来。
为了这趟宝物转移之旅，牛清流是专门背了个空书包来的。此时，正好就把这些危险的全彩本子装进这个书包里。
牛清流小声说：“既然你不要，那我就送别人啦？”
左融：“都行，反正你别卖钱就好。”
将全彩本子全部装好之后，两人就出了门。
但在下楼梯走出单元门的时候，他们迎面碰到了一个人。
素雅的长裙、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挺拔优雅的身形，还有那成熟却依旧颇有风韵的脸庞，正是左融的继母，杜雅兰女士。
尽管父亲与她早已结婚了，但左融还是喊不出那个‘妈’字。比如现在，他说出口的依旧是：“杜阿姨好。”
牛清流也连忙站直了打招呼：“阿姨晚上好！”
杜雅兰微笑道：“你们好，是小融的朋友？上去坐一会吧。”
牛清流：“不了不了，我们学校宿舍管得挺严，不能再晚了。”
左融：“我送他去校门口，杜阿姨你先回去吧。”
“那好，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哦。”
杜雅兰笑着说完，转身上楼了。
两个男生又迈开脚步，朝着学校走去。
牛清流小声说：“你后妈是真的漂亮啊！”
左融：“我给你说过。”
牛清流：“但你没拍照，我也想不到是这么漂亮……”
左融白了他一眼：“所以你想说什么？”
牛清流看了看周围，然后凑得更近，声音也压得更低：“但我觉得有点奇怪啊，刚才咱们见到的是你后妈，那厕所里那个肯定不是你后妈，应该是你爹。但是我见过你爹，如果他在上厕所，听到咱们回来了，至少会吭一声吧？”
左融：“……”
牛清流：“所以刚才占着厕所的是谁？总不可能是猫吧？”
左融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当然不是猫，应该就是我爸。”
话音刚落，两个男生就听到了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
“哟，清流过来啦？”
两人抬脸一看，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左子健。
左融盯着父亲，憋出一句：“你今晚咋这么早？”
父亲瞪眼道：“这都快十点了，你还嫌我下班早？不是，你这儿子还有点人性没？”
左融无奈地说：“我不是嫌你下班早，只是你今天比平时都早一点。”
父亲：“不好么？”
左融：“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我送一下清流，马上回来。”
父亲摆了摆手，走了。
左融与牛清流面面相觑。
牛清流：“所以刚才在厕所里的，也不可能是你爸。”
左融：“……逻辑上讲，对。”
牛清流：“你家还有别人？”
左融：“我不知道。”
牛清流：“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知道厕所里那个人是谁啊？”
左融：“我不知道。”
牛清流：“那你现在不好奇吗？”
左融现在很是纠结。他在考虑，要不要趁现在，把猫咪变人的事情透露给清流。一直憋着倾诉欲，实在有点难受。
牛清流忽然挑了挑眉毛：“是你爸藏的人，还是你妈藏的人……等等，该不会是你小子金屋藏娇吧？”
左融决定，还是不要把秘密透露给清流了。以这小子的碎嘴和色批本质，要是知道了真相，以后自己肯定不得安宁。
他甚至都能想象，以后清流跟自己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推猫娘了吗’之类的。
于是左融叹了口气：“算了，这些事情真的很难讲，只能告诉你水很深，你就别多问了。”
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狗血剧情，牛清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家的事情……这么复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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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雅兰回到屋里，就看到了到门口来迎接自己的布偶猫。
她笑着问：“今天在家里怎么样？”
猫咪：“喵……”
杜雅兰：“你说你哥哥？他人挺好的啊，怎么啦？”
猫咪：“喵喵喵。”
杜雅兰：“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年轻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至少他没有妨碍别人，这就很好了。哦对，我要提醒你一点。”
猫咪：“喵呜？”
杜雅兰蹲下身摸了摸那个可爱的小脑袋，低声道：“咱们要加快点速度了。那些人，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信标。这个世界也有可能出现追兵……”
猫咪轻轻地“喵”了一声，抖了抖耳朵。
杜雅兰又说：“没事，也不用太担心，不管多强的魔法师，到了这个世界都发挥不出来的。你先和家人处好关系吧，比如你的哥哥……”
猫咪又“喵”了一声，奶凶奶凶的。
杜雅兰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刚才杜娜表达的意思分明是——他才不是我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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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暂且容忍
左融所在的学校规定，高二学生周六也要上课，但这一天没有晚自习。所以他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六点。今天的晚餐，就可以从容不迫地考虑一下了。
父亲也罕见地没有加班，坐在客厅沙发上。见他进门，招了招手说：“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在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客厅里除了父子二人，就只有刚刚从书房里踱步而出的猫咪。
于是左融问道：“杜阿姨呢？”
父亲：“她的工作已经弄好了，很快就能回来。刚刚我才和她通过电话。”
左融：“说起来，杜阿姨为什么周六还要上班？”
父亲忽然微笑起来：“她啊，应该算是自由职业者。其实她每天在家工作也可以，只是她觉得，在家里没有创作的感觉。”
“创作？”左融讶然问道，“她到底干什么的？”
父亲：“网络小说作家。”
左融：“……”
父亲感叹道：“其实前两天就想告诉你来着，但那时候因为一些事，忘了。而且她其实不只是周六上班，周日也要工作的。”
左融：“休息日都没有吗？这一行真是恐怖啊。”
父亲：“不过我其实看过她写作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厅，好像还挺不错的……好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就在这时，左融注意到那只猫咪缓缓走到了沙发旁边，跳上空着的位置，趴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
父亲肯定想不到，参与‘晚餐吃什么’讨论的是两个人，但关心这场讨论的，其实是三个。
左融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很久没吃烤肉了，我听同学说有家不错，尝尝去？”
话音未落，小猫咪的眼前一亮，耳朵都竖得更精神了。
父亲有些犹豫：“烤肉啊，雅兰会喜欢吗？”
左融瞟了一眼猫咪。
短暂的兴奋之后，杜娜低头玩自己的尾巴，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但她的耳朵依旧竖着，期待着父子俩的谈话结果。
左融：“那你打电话问问杜阿姨呗。”
父亲点点头，拿出手机。
“喂，雅兰啊，咱们今晚吃烤肉你觉得好不好……”
与此同时，左融低头看着身旁不远处的猫咪。
杜娜伸了个懒腰，用前爪挠了挠耳朵，尾巴还晃来晃去。她一身的皮毛都是白色的，唯独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近乎黑色，所以动起来就更显眼。
左融下意识地伸出手，但还没撸到猫，就中途转了个方向，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猫咪看起来很可爱，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撸——且不说一手撸下去，摸到的不只是猫咪，而是妹妹，更重要的是这位妹妹的真实来历和能力至今未知。
一个能够在猫咪和人类形态之间切换的家伙，她究竟还有多少超能力，这是很值得考量的事情。
父亲已经被杜阿姨迷得五迷三道了，所以左融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清醒。
经过了这一个星期的观察和考虑，他现在已然决定了自己的策略。那就是与杜阿姨、杜娜都尽量保持良好的关系，在不暴露戒心的前提下，打探她们的底细。目前来看，她俩对于自己和父亲应该是没什么敌意，但未来呢？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另一边，父亲已经打完了电话，放下手机就说：“她也同意，那咱们就去吃烤肉！”
左融笑着点了点头，用余光留意了一下猫咪的反应。
这只布偶猫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继续低头摆弄尾巴，俨然一副‘小猫咪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左融暗暗有些想笑。
看起来，如果要收买这个变猫的女孩，似乎不算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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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左融、父亲、杜阿姨还有猫咪杜娜来到了一家纸上烧烤店。
确切地说，他们并没有坐进店面里面，而是选了门外的桌位。
电烤炉、垂在餐桌上方的排气管，还有在纸上刷油的烧烤方式，让杜雅兰和猫咪都很是惊讶。不过为了保持稳中成熟的形象，在丈夫和继子面前，杜雅兰只能静静地喝茶、微笑，偶尔搭话闲聊两句。
而猫咪杜娜就无所谓了。东张西望，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看归看，她待在椅子上一点都不乱跑，所以就显得很是乖巧了。
“这就是布偶猫吧，看起来好听话啊……”
“行走的人民币么？”
“它颜值好高啊，怪不得贵……”
旁桌的情侣悄悄议论着。
服务员端上了菜，忍不住看了两眼猫咪，然后强行移开目光，笑着问道：“请问，要我来帮您们烤吗？”
懒得动手的父子俩，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于是服务员给他们的电炉铺上纸，将肉片放上去，开始烤。
“滋滋滋”的声音，从那薄薄的牛肉片和五花肉上爆开，炸出扑鼻的油香。很快，第一批肉就烤好了。
服务员将热气腾腾的肉片分给桌边的三位顾客，左融、父亲和杜阿姨三人几乎平分。至于那只眼巴巴瞧着的小猫咪，服务员当然不会管。
年轻的服务员并没有注意到，侧后方那一闪而过的杀气。
左融拿了个小碟子，夹了两片肉，蘸上些许调料，放在碟子里。
他把碟子递到了猫咪面前。
杜娜有些震惊，抬起小脑袋，正对上这位‘哥哥’微笑着的脸。在她眼中，这个面貌清秀的男生，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切。
“喵……”
她轻轻叫了一声，低头咬了一口牛肉。
父亲忽然说：“猫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吗？要不然，给她点生肉？”
猫咪的动作不由一僵。
幸好这时，杜雅兰解释道：“我们家娜娜的胃口特别好，而且不挑。她挺喜欢吃熟肉，烤肉也吃过不少，没出过问题。”
父亲：“她跟别的猫不一样啊？”
左融附和道：“看来，猫和猫的体质也不能一概而论……”
猫咪放下心来，继续吃肉。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摸了自己的头顶。那手很温暖，力度也非常轻，蜻蜓点水似的。
杜娜抬眼一看，是左融。
然后她继续低头吃肉——看在这肉蛮香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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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无法告知的书名
将最容易熟的薄肉片烤完，服务员就把烤起来比较慢的鸡翅、牛肉粒和蔬菜放在纸上，调整了一下火力档位，便转身走开去服务别的客人了。
左融一边吃肉，一边喂猫，一边听着老爸撒狗粮。
父亲柔声问道：“今天累不累呀？”
杜阿姨：“还可以，读者都挺亲切的，就是整天都催着我更新，稍微有点辛苦……”
左融忽然问：“您写的是什么小说？”
杜阿姨停顿半秒，微微一笑：“女频小说，男孩子不会喜欢的那种。”
身为硬科幻粉的左融，此时却满脸诚恳地说：“我挺喜欢言情小说的，您写的书叫什么啊，能让我看看吗？”
“这……”杜阿姨夹了一片土豆，沾了沾调料，放在碟子里没有吃。
她犹豫了。
父亲看出了她的为难，便说：“你个高中生不好好学习，看什么小说？”
左融：“诶，学习之余总要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嘛！而且我看的小说又不多，偶尔看两眼有什么嘛！话说老爸，你看过杜阿姨的小说吗？”
父亲摇了摇头。
左融：“那你不好奇吗？”
父亲之前当然好奇过，只是被妻子随口搪塞过去，没有追问。此时，又不禁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杜阿姨苦笑道：“我写的东西真是……不太方便给你们看的。”
左融：“您越是这么说，越是令人好奇啊。”
但左子健很体谅妻子，见她实在不想透露，便瞪了儿子一眼：“还嫌作业不够多吗？”
左融笑而不语，只是暗暗腹诽——你个中年死宅不识好歹的，这是在帮你刺探底细！都结婚了，还不了解人家的工作，哪天真是被卖得干干净净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喵”的一声，扭头看向旁边的猫咪。然后顺着猫咪的目光，看到了一只不速之客。
他们所坐的位置在户外，空气比室内更清新，但此时，就遇到了额外的麻烦。
一只狗蹲在路边，距离他们的餐桌只有几米之遥。
“汪！呜……汪！”
一只通体近乎褐色的泰迪，似乎是被烤肉的香味吸引，直勾勾地盯着餐桌。狗狗的目光在三个人类身上转了一圈，停在了猫咪的身上。
猫咪杜娜和家人们一样，也是坐在椅子上，但体型就小太多了，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汪汪汪！”没有人翻译，但这声音里的杀气足以穿透耳膜，“汪汪！汪汪汪！”
杜娜吃着小碟子里的肉，漫不经心地瞥了它一眼，湛蓝的眼瞳里只有轻蔑。
泰迪又“汪”了一声，低头往回走了两步。
而它的主人，也就是一个烫了同款发型的大妈快步赶过来，嘴里说着：“它不咬人的，没事……”
然而话音未落，泰迪扭头就冲了出去，尽管体型不大，可那气势就如同捕猎的恶狼一般！
泰迪的目标，是猫咪杜娜。
然而杜娜不慌不忙，叼起仅剩的半片牛肉，一跃而起。
此时泰迪已经鲁莽地跳到了半空中，而杜娜跳得比它略高一些，正好拿它当垫脚石。
猫咪的两只前爪踩在泰迪背上，让它冲势为之一阻。紧接着，两只后脚也踏在它背上，把它踹落地面。
泰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扭身子，又挺立起来。
猫咪杜娜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站在旁边的栏杆上，俯视着它。那栏杆并不宽，可杜娜的身形却稳稳当当，足以证明她的身手之敏捷。
但泰迪当然不服，又是一阵战吼：“汪汪！汪，呜……汪汪汪！”
杜娜还叼着那半片牛肉，余温尚未凉。此时，缓缓地将牛肉收进小嘴里，咀嚼起来。
一副‘你还没这点肉重要’的态度。
泰迪更生气了。
然而这时，它的主人出手了。
“哎呀哎呀，贝贝你干什么呢！别乱叫，乖！”
泰迪不想走，但主人此时已经给它套上了绳子，硬拉着就走。
“对不起啊，不打扰你们吃饭啦，哈哈……”遛狗阿姨牵着狗走了。
“汪汪汪……”尽管渐渐远去，但泰迪的叫声还萦绕在大家耳边。
左融看了看那只狗，再看看猫咪杜娜，感觉有些头疼。
他当然不会讶异于这个猫妹妹的身手，毕竟连魔法或超能力都能搞出来，踩一只普通的小狗自然是轻轻松松。但他并没有忘记，在泰迪挑衅之前，自己正忙着追问杜阿姨，而且刚问到最关键的环节。
现在，如果再捡起之前的话题去追问，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果然，杜阿姨找了个新话题：“养狗的还要遛狗，真麻烦，咱们家娜娜就省心得多。”
父亲赞叹道：“娜娜真厉害，那只狗完全不是对手啊……”
左融很确定，自己要是现在还试图追问杜阿姨写的什么书，父亲绝对不会开心。仔细想想，那样关心人家的作品，确实显得有点奇怪。
少年只能不动声色地继续吃菜，再慢慢想办法，怎么去打探杜阿姨和猫咪杜娜的事情了。
————
凌晨两点，左融和左子健早已睡熟。
杜雅兰却下了床，披着睡衣，走出了家门。
不久前的猫咪杜娜，此时已然变成了白发长裙的少女，就站在楼道里等着她。
杜雅兰低声说道：“小融好像有点怀疑我了，所以我临时……”
杜娜打断道：“没关系，反正这种小狗对我没威胁的。但是你积攒魔力也不容易，就这么随随便便用出去了，真的可以么？”
杜雅兰微微摇头：“没事，我吸收魔力的速度比你快。”
少女不由好奇地问：“为什么？”
杜雅兰解释道：“这个世界的魔力来源，跟我们那边其实是一样的。”
杜娜稍稍一想，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杜雅兰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本质规则类似，我们才能到这里来啊。不过，魔力还是太稀薄了……”
少女眨了眨眼，忽然轻声说道：“不过这里有些地方也挺好的，就比如，烤肉很好吃。”
杜雅兰：“让你哥哥带你多吃几次？”
杜娜：“难道不该是你带我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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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奇怪的工作
周日不需要上课，但左融的起床时间，依旧是清晨六点。他没有定闹钟，但醒得依然准时。
习惯性地刷牙、洗脸、穿好衣服之后，左融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陷入了沉思。这个时间点，家里醒着的应该只有自己，要不要做点什么呢？
他还记得，昨晚的追问卡壳时，正是自己问到了杜阿姨写的什么小说。那么今天要继续调查，自然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当然，这次就不是直接去问她了。
左融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找到了杜阿姨的包。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偷翻别人的包，偷看人家的电脑，这种行为当然有些突破下限。但左融觉得，明知道这对母女有问题却视而不见，那就实在是缺心眼了。在突破下限和缺心眼之间，他宁愿选择前者。
从包里拿出电脑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复习昨晚想好的——如果现在杜阿姨突然出现，捉个正着，自己该找什么样的借口。
比如，可以说‘家里的台式机出了些问题，想要紧急用一下您的笔记本，又不好意思吵醒您……’
如此想着，左融拿出了杜阿姨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就愣住了。
这台电脑显得厚实且笨重，虽然摸起来挺干净，但其表面布满了划痕，显得非常老旧。
左融仔细看了看贴在机身上的标志，又拿出手机搜了一下，不由为之咂舌——十几年前的老电脑，这还能用？
他摁了一下开机按键。
电脑毫无反应。
他又找出了充电线，给这台跟自己几乎同龄的老笔记本插上，再摁开机键，依旧毫无反应。别说屏幕了，就连充电的显示灯都没亮。
左融默默把笔记本和充电线放回包里，没有去动其他的东西，将包放回原位，尽可能恢复到没有动过的状态。
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关上门，低声自言自语：“她真的在写网络小说吗？每天都要出门，她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沉思片刻之后，左融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上周，他和父亲、杜阿姨建了一个家庭微信群。这个群很是冷清，上一条发言还是几天之前。
左融发了一条：【我去晨跑锻炼了，不用管我。】
然后他穿上外套和运动鞋，又特意找了一顶鸭舌帽戴上，然后出了家门。
————
杜雅兰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多。
丈夫还没醒来，她起床收拾了一下，换上衣服，便去厨房做早餐。煎蛋下锅的时候，有个猫咪的小脑袋探了过来。
“娜娜，你也想吃吗？”
猫咪：“喵……”
杜雅兰正要说什么，听到了主卧那边的动静，就明白丈夫已经醒来了。
猫咪蹭了蹭她的胳膊，轻快地跑开，算是给新婚不久的夫妻俩留点空间。
果然，没过两分钟，左子健就来到厨房，从后面抱住了妻子。
“在下何德何能，娶到如此绝世佳人……”年过四十的男人，说着二十岁小年轻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情话。
杜雅兰轻笑道：“刷牙了没？先去刷牙啊，早餐一会就好。”
“遵命！”左子健元气满满地刷牙去了。
杜雅兰烹饪的动作不停，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不见。她不由得暗暗忧虑——如果左子健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工作内容，还会像现在这么恩爱吗？
很快，她搞定了早餐，端到餐桌上。而丈夫和猫咪，都已经在桌边等着了。
两人一猫都坐下开始吃。
杜雅兰忽然问道：“小融呢？”
左子健咬了一口煎蛋，一边咀嚼一边说：“他在群里说了，要出去晨练，估计早餐就在外面吃了吧。”
杜雅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
平静而温馨的早餐时间，将近十分钟之后结束。今天对于左子健来说是休息日，但杜雅兰依然要出门工作。
“辛苦了，加油……”左子健在家门口抱着妻子，温存地劝慰道。
“肯定要努力啊，读者们都等着我呢。”杜雅兰笑了笑。只是没人看得出来，她眼角那细细的鱼尾纹中，隐藏着一丝丝阴霾。
————
左融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马路斜对面，就是自己家所在的小区。
此时约莫上午九点，而他已经在这里坐着等了两个多小时。身旁，停着一辆早已被扫开的共享单车。
终于，让他等的那位目标人物出现了。
杜雅兰提着包走出小区，顺着马路快步而行。她的步伐并不会过于匆忙，但行走速度却很快，几乎比周围的所有人都要快。
左融骑上单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跟踪了二十多分钟之后，杜雅兰忽然方向一转，拐进一条小巷子。
左融跟在几十米之后拐进去，同时，他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小巷的深处，有一间公共厕所。
杜雅兰走进了女卫生间。
左融当然没法再跟，只能将车停下，整个人躲在路边的大树后面，拿出手机假装在玩，同时静静地观望着卫生间那边……
跟踪到此处，他愈发感觉继母的状况不对劲了。
一个网络小说作家，坚决不在家里码字非要到外面创作，这也就罢了。可是走了这么一段路，特意跑到公共卫生间里去，这是要干什么？
她的工作真的是码字？
考虑到杜娜能一会变猫一会变人，那么这位继母又有什么能力？她暗地里干的事情，会让这个家庭陷入危机之中吗？
左融沉思许久，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奇异的身影。
那是一只体态优雅而动作矫健的豹猫，从女卫生间里踱步而出。这只猫的嘴巴里，还叼着个手提包——正是继母杜雅兰用来装电脑的包。
左融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意料之外，可是细细一想却又是情理之中。
既然杜娜能变，那么杜雅兰当然也能变。
豹猫把包藏在路边墙顶上，然后走出了巷子。
左融没有再骑车，小心翼翼地走在后面。
又跟了几分钟，左融在一家猫咖的门外几十米处停下了脚步。而杜阿姨变成的那只豹猫，自然而然地走进了那家猫咖。
猫咖的主人给她开了门。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左融隐约能听到那位年轻的猫咖女主人在说：
“哎呀，咱们店的头牌来了啊，真准时……”
十七八岁的男生站在那里，人都傻了。
继母原来在这打工？
————
011要坚强
左融背靠着行道树，抬头望着天。
天空依然蔚蓝，早晨的阳光明媚温暖。或许是今天周日的关系，周围路过的行人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但左融可轻松不起来。
他拿出手机，犹豫半晌，还是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通之后，左融低声说：“喂，老爸你干嘛呢？”
父亲：“唉，别提了……刚刚收到消息，我今天要临时加班去协调施工的。你什么时候回家？”
左融很有种和盘托出的冲动，但话到嘴边，还是憋住了。且不说父亲会不会相信自己，自己要不要拿出一些切实的证据，光是这件事，就很不好开口。
犹豫了几秒，他讷讷地说：“爸爸，要坚强。”
“坚强？”电话对面的父亲嗤笑道，“星期天加个班而已，搞土木的，这不是很正常？”
左融叹了口气：“是啊，很正常。”
父亲：“怎么，现在知道你老子我有多辛苦啦？”
左融：“辛苦啊……”
父亲：“知道辛苦就给我好好学习。行了，你跑完就早点回家吧，我要去加班了。”
电话就此挂断。
左融捏着手机犹豫半晌，然后来到马路对面，找了一家带座位的奶茶店。
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奶茶，坐在窗边的位置上，遥望着猫咖。
从这里，可以透过猫咖的玻璃，看到那里面的情形。虽然看得模模糊糊的不怎么清晰，但至少可以看出……确实有好些猫咪上蹿下跳的身影。
左融又拿起手机，拨出另一通电话。这次，是找死党牛清流。
很快，对方接通来电：“喂，怎么啦？”
左融：“你现在有空吗？有点事要你帮忙一下。”
牛清流毫不客气：“说吧，什么事要找你哥？”
左融却猛然愣住了。
他刚才想到的计划是，让牛清流进猫咖打探——但现在他意识到，牛清流见过杜阿姨，也就是说让清流过去一定会引起杜阿姨的警惕和猜忌。
于是左融随意找了个话题：“上次从我家拿走的那些本子，你怎么处理的？”
牛清流：“你想拿回去？”
左融：“那倒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牛清流：“我送给严青了。怎么样，想不到吧，严青也要收藏这种……”
严青是牛清流的同桌，是个男生，而且是那种比较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但左融现在对这些八卦并没有兴趣，便打断道：“都是男生嘛，很正常，那我先挂了。”
牛清流：“诶等一下，是你主动给我打的电话啊，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左融：“没事，无聊骚扰一下。”
牛清流：“你无聊？正好，我最近在宫吧收集了许多好东西，你要不要……”
左融再次打断：“不用了，谢谢，我对牛头人没兴趣。”
果断挂了电话，左融看着手机通讯录，思忖起来。
除了牛清流以外，班里的同学里跟他关系比较好的，还有一个叫吴宁的男生。但此人只在网上是键盘斗士，现实中唯唯诺诺，执行力相当堪忧。只是现在看来，能拜托的人选似乎只有吴宁了？
就在这令人犹豫的时候，突然，左融眼前一亮。
他看到，奶茶店外走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扎着单马尾、中等身材略瘦的清秀女生，不就是钱映雪么？
尽管在班里比较沉默，没什么女人缘，但左融觉得，自己和这位同桌的关系应该还算可以。
他连忙起身跑出奶茶店，拦在了女生的面前。
钱映雪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拦住，而且还是个戴鸭舌帽挡着上半边脸的男生，不由吓了一跳。好在很快她就认出来，面前的人是那个熟悉的同桌。
“好巧啊，”钱映雪笑道，“我还以为你个宅男不会出来逛街的呢。”
左融也笑了一下，但立刻就收敛了。他看了看周围，问道：“你一个人吗？”
或许是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让钱映雪也严肃了起来：“有什么问题？”
左融：“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拜托你。你看到那边的猫咖了吗？能不能拜托你进去逛一逛，跟老板聊，重点要问其中一只豹猫的情况。最好是录音……不，直接开视频吧。”
钱映雪打量着同桌的表情，忽然灵机一动，意识到了某种可能。
“你上次跟我说，你家猫咪特别聪明什么的……跟那个有关系吗？”
左融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可能已经接近真相了。不过，这并不是我养的猫，是我家一个长辈养的。”
钱映雪扶了一下眼镜，镜片后面的目光愈发明亮：“没关系，只要真是这种异常事件就好。小动物成精可太有意思了！”
左融：“既然你帮我调查，那我给你点调查费……”
钱映雪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事我也感兴趣，你用不着跟我客气。”
左融：“猫咖里的饮料蛮贵的，至少这个报销……”
钱映雪：“你个穷死宅就别说了。好啦，我开始行动了哦！”
说完，她便朝着那间猫咖快步走去。
左融在原地愣了一秒：“穷死宅？这，过分了吧？”
————
杜雅兰看着那几个略显兴奋的顾客，暗暗叹了口气。
只是猫咪形态下的她，即使是叹气这种动作，也只能激发出这种的感叹。
“它被迫营业的样子好可爱啊！”
而那位还算年轻的猫咖女老板，正一副殷切期待的模样，注视着自己。
杜雅兰伸出右前爪，点在面前的平板电脑上。
平白电脑的屏幕此时正显示着一个【2+2=？】的题目，以及四个选项。豹猫刚才摁中的，正是选项C【4】。
当然了，回答正确。
几个顾客惊叫起来：
“哇，它真的好聪明啊！”
“不会真的能看懂吧？”
“神了神了！”
杜雅兰打了个呵欠，感觉实在好无聊。堂堂前首席国立魔法学院高级导师，如今居然靠这种方式讨口饭吃，她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
算了，看在每天都有工资还能名正言顺摸鱼的份上，就这样吧……
忽然，猫咖的门又开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推门而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手机，似乎正在拍摄什么。
杜雅兰见多了一进猫咖就拍来拍去的顾客，对这位自然也没有太过关注。而且那个平板电脑又显示出了新的题目。
【3-2=？】
她故意等了几秒钟，摁在了答案【1】上。
————
012猫咖头牌
左融坐在奶茶店里，通过手机里的实时视频，看到了自家继母的工作状态。
幼儿园算术题，以及各种类似的猫咪表演项目——这些东西很简单，但对于其他猫咪已然构成了降维打击，因此让那些爱猫的顾客相当上头。
光是为了能经常来看这只豹猫，当场就有两个女生开了会员卡，在猫咖里充值了五百块钱。
很显然，对于她们来说，区区五百元，当然比不过一只会算术的猫！更何况，这猫咖里又不仅仅只有这个豹猫，还有波斯、加菲、英短等多种喵星人。
很多爱猫的人在猫咖里，关于是否充值办会员卡这个问题，其实是很犹豫的。而一只比别家都聪明的神奇豹猫，这个吸引力就相当关键了。
除了目睹豹猫的表演，左融还听到了钱映雪和猫咖老板娘的对话。
钱映雪：“您是从哪儿发现这只猫的？”
老板娘：“它可不是我的猫，有主人的。”
钱映雪：“有主人的猫，也能在你的猫咖？还真有打工猫啊？”
老板娘：“一般来说是没有的，但这只猫是特例。它的主人是个女孩，前些天带着它过来，跟我说这猫特别聪明，能自己上下班，只要我定时转账就行。一开始我当然不信的，那个猫咪当场表演了几个算术题，我也还是不太信。但后来就……”
钱映雪：“除了算术题呢？它还会点别的什么吗？”
老板娘：“它还会玩连连看呢！来，正好咱们换个演出项目……”
看着猫形态继母的表现，听着老板娘和钱映雪的谈话，左融感觉忽然有些辛酸。
到如今，他当然可以确定，杜阿姨和杜娜都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一般猫。她们有控制自身形态的能力，可以切换猫咪和人类的形态，而且说不定还有别的特殊能力……但尽管如此，她们似乎并没有多么轻松。一个在家里想吃点什么都不能自由，另一个要在猫咖里打工。
不管她们的真实身份是魔法师、妖精还是别的什么，这种凡俗生活，左融都替她们觉得委屈。
那么，为什么不能过得更好一些呢？
左融试着站在她们的立场上思考，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她们原本是正常人类，却突然获得特殊能力，那么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比如说拍视频当网红，随便谁都能想到。
按理说，正常人有了金手指，不该生活如此窘迫的。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杜阿姨和杜娜原本并不是人类，或者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所以或许光是获取人类身份，就让她们费了不少功夫。而找办法致富什么的，对于刚接触现代社会不久的她们而言，就实在有些困难了。
左融又想起了一星期前，在小区里的路灯下见到的场景——变成少女的杜娜，正捧着一本书，读得很是专心。
现在想来，如果是对现代文明并不熟悉，那么这种表现就非常合理。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钱映雪的调查结束了。
她出了猫咖，穿过宽阔的马路，来到奶茶店里，在左融面前坐下。
钱映雪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只豹猫，真是你认识的人养的吗？”
左融点了点头。
钱映雪又问：“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它的主人，我真的很好奇……”
迎着女生充满期待的目光，左融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说：“不行，因为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这只猫的危险性。要不然我自己就进去了，为什么还要拜托你？”
钱映雪不由一愣：“危险性？”
左融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在家里，这猫表现得很正常，但是在外面却能玩这么多花样，这是为什么？它为什么要隐藏？而且还有，它的真实主人并不是女孩，那么它为什么要找一个人来假扮主人？”
左融当然能猜到，老板娘口中那个‘戴帽子的女孩’肯定就是杜娜，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故意作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吓唬人。
钱映雪的眼镜有些往下滑了，但她顾不上扶，只是喃喃着：“如果猫不仅仅会算术，还会隐藏自己的聪明，这……”
左融：“你有什么感想？”
钱映雪：“毛骨悚然。”
左融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也是。”
钱映雪忽然又问：“那你是怎么发现，这猫不对劲的？”
左融稍微思索了一下。
在这里，当然还是没法说实话，只能再找个借口。
于是沉吟两秒之后，他回答道：“这猫在家里不吃猫粮了。而我偶然有一次发现，它自己弄肉吃。”
钱映雪：“所以闹半天还是要改善伙食吗？”
左融两手一摊：“不管再聪明，还是不改猫咪本性呗。”
————
家中无人，于是杜娜再一次变回了少女形态。
她盘腿坐在书房的地板上，面前摆了一块圆形木板。而她的手中，则拿着一只炭笔。
杜娜在画魔法阵。
从下午两点一直到四点多，足足两个多小时，她始终在聚精会神地做这件事。在魔法阵点亮之前虽然并不会耗费魔力，但为了追求最好的效果而精益求精，这就相当耗费精力和体力了。
少女的额角流下一滴汗水，被她用手背抹掉。而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平放着的木板。
这个魔法阵的直径足有半米多，总体呈圆形，而其中的纹路相当复杂。尽管对于画法很是熟练，但这个工作依然不会轻松。
画，继续画。
又过了好一会，繁复华丽的魔法阵终于完成了。
杜娜放下炭笔，检视一番，确定无误之后，便伸出右手食指，点在魔法阵的中心。
幽蓝的光芒，从她手指点中的地方开始亮起，仿佛波纹一般，迅速扩散，遍及整个魔法阵。
一些扭曲的线条，从魔法阵的中心冲了出来，就像是飘在空中的毛线，缓缓向上升起。精通此道的魔法师，可以从线条的走向中，窥见一丝未来的启示。
杜娜默默解析着，突然，眉头一皱：“意料之外的事件……不会吧？什么意外？左融吗？”
————
013本世界特色警告
钱映雪走了，奶茶店那个靠窗的桌位只剩左融一人。
他看得出来，那位同桌对于自己的说法很有些怀疑，半信半疑都说不上，大概能信个20%就不错了。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如果钱映雪真的信了大半，可能反倒有些麻烦。
左融仰头望天，感觉颇有些茫然。
目前看来，杜雅兰和杜娜这对母女，貌似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而自己已然知晓了她们的秘密，如果主动与她们沟通，或许……能做些更多的事情？
比如拍猫片，发到视频网站上，这种事肯定需要一个对网络足够了解而又可靠的人，左融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如果她们想要更多地了解这个社会，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客串一回讲师。
但这就面临着一个问题。
如果杜雅兰和杜娜知道自己看透了她们的秘密，那么，她们会选择灭口或者干脆跑掉吗？
就在左融仰头看天默默权衡的时候，忽然，他注意到了一点异常。
猫咖所在的楼房并不高，不到十层，所以楼顶上如果有人，在地上是足以看清的。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低着头走路，几乎不会有人仰脖子看楼顶。
但此时左融是向上看的，于是就看到了楼顶上的人。
那人是个成年男性，身穿长款的棕色风衣，但样貌上的细节就看不清了。那个人双手在空中挥动，看起来好像正在……画魔法阵？
左融一个激灵，顿时紧张起来。
在自家书房里发现了魔法阵以后，他就对这类东西格外注意。而楼顶上的那个人没有用什么工具，直接以双手在空中画魔法阵，这是不是意味着实力更加强大？
左融略微有点近视，又没有戴眼镜。此时，为了看得更清楚，他就用食指轻拉眼角，手动调节焦距——这样对眼睛似乎不是很好，他平时的视力也够用，所以很少这么做。但此刻，他只恨自己手边没个望远镜，还是不够清楚。
楼顶上，淡淡的绿色光芒在那个男人的双手间闪烁，但距离还是太远，具体的形状根本看不清。
忽然，那人双手一甩，魔法阵的光芒立时散去。紧接着他一转身，就从左融的视野里消失了。因为角度关系，只要走几步，楼顶边缘就会挡住从下往上看去的目光。
左融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忽然发觉奶茶店的店员正在盯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那店员的目光似乎有些复杂……
左融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在这里占了半天的座位，还只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奶茶，貌似是有点过分。
总结一下，今天的行动基本达成了目的，探明了继母的真实工作内容，还意外发现了可疑之人。那么，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
左融站起身，厚着脸皮无视了店员的目光，走出奶茶店。
现在，继母还在猫咖里打工。按照猫咖的关门时间，大概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下班。
他看了一眼猫咖，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他转过两个弯，走进一条相当僻静的街巷时，一个不速之客却出现在他的眼前。
棕色风衣、褐色头发，身形又高又壮，手里还拿着一支拐杖，面貌深邃颇有异域风格……左融立刻就认了出来，这家伙，正是刚刚还在楼顶上的那个魔法师！
而此时，这位魔法师挡在左融面前，距离不过十米，玩味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一种仿佛是耗子见了猫般的恐惧感，顿时浮现在左融的心头。
“我注意到，你不久前已经看到我了。现在，容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法师，名字……你可以叫我克里曼斯。你们的语言真的太过复杂，几乎快要逼近通晓法术的极限了，所以如果我的表述哪里有问题，请一定要谅解。”
克里曼斯的态度很是礼貌，但左融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少年尽可能平静地问道：“那么魔法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克里曼斯微笑道：“我在找一个人……不，确切地说是两个。我记得，她们一个是黑色头发的成熟女人，一个是白色头发的年轻女孩，也都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和我一样会使用魔法。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左融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抱歉，我没见过。”
克里曼斯指着他，说：“可是我在你身上，发现了魔力涟漪的迹象。如果没有长时间接触，肯定……”
左融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一声不吭，脑袋里疯狂运转起来。但想来想去，可行的办法似乎只有装傻充愣。
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出卖继母和杜娜，但这个选项怎么看怎么搞笑。把安危交到别人的手里，祈求对方得逞之后不危及自己，那样实在太过天真。而且对方现在还没有证据，不知道自己和杜娜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要是真的一跪，那就彻底没有回旋余地了。
更何况，左融并不喜欢见人就跪。
克里曼斯悠然说道：“好吧，你或许真的没有见过。但这几天，我一直在寻找，还是没有找到那两个叛徒的踪迹。我能感觉到她们就在附近，但你们的世界太拥挤，人太多了，可以藏身的地方也太多……很抱歉，只能麻烦你陪我一趟。”
左融：“陪你干什么？”
克里曼斯摊手道：“陪我找到她们为止啊！我有很多种办法，能够帮你回忆起更多的事情。”
左融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严刑拷打？”
克里曼斯不置可否地说：“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走到那么糟糕的境地。”
对方的语气和神态愈发友善，可是左融的精神压力却越来越大了。不过这时，他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东西，却忽然有了灵感。
左融指着侧上方，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克里曼斯：“？”
尽管内心依旧忐忑不安，但此时的左融还是露出了游刃有余的微笑：“那个东西，叫做摄像头。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天眼。它可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特色，那么，你知道它有什么用吗？”
克里曼斯摇了摇头，下意识地皱起眉来。
————
014奇怪的世界
“我们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完全超出了你的想象。看看周围，那些高楼，那些不需要马拉着也能跑的车子，你有没有好奇过？但我告诉你，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奇迹，真正的奇迹是电子技术。”
左融很是认真地说着，而克里曼斯皱着眉，默默听着。
“我们可以制造出一种机器，记录下镜头前发生的景象。你看那个摄像头，看到那个小小的镜头了吗？它正在盯着我们。而且不只是这里，整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都有这样的摄像头，能够确保大家的安全。”
“如果你在这里对我动手，镜头就会记录下来，并且通过网络让警察局的人看到。你知道警察局是什么？那你知道枪械吗？想不想亲身体验一下子弹的威力？”
“我们可以建造高楼，制造无数的汽车，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人类最大的天赋是暴力，破坏永远都比创造更简单。我们这个世界能制造出这么多机械，所以你猜猜看，我们能造出多么强大的暴力机械？别说魔法师了，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类眼中，炸平一座大山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你真的想试试？”
说到这里，克里曼斯终于打断道：
“在城市里，不可能用出破坏力太强的手段。”
左融点了点头：“没错，但你不一样啊。你可能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头号穿越者，也是头号超能力者。这就是最好的研究对象。”
克里曼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研究对象？”
左融很是笃定地解释道：“我们之所以能制造出那么复杂的机械，是因为我们擅于研究，也特别喜欢研究。越是新鲜的、没见过的东西，就是越好的研究对象，或者说实验品。对了，你既然是魔法师，是不是也做过实验什么的？”
克里曼斯的眉头越来越紧蹙了。
左融又问：“你一般会怎么对待实验品？会不会切片研究？”
克里曼斯终于忍耐不住，大吼道：“如果我死了，你绝对会是我的陪葬品！”
话音未落，这家伙就冲了上来。
左融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侧身一闪，躲过了扑上来的魔法师。于是他就发现，对方的动作并没有多快，貌似跟正常人差不多……
所以说，刚才的恐吓起到了作用，对方不敢用魔法了吗？
左融顿时振奋起来，拔腿就跑。
克里曼斯咬紧牙关，一甩胳膊，丢出了一颗种子。
两人的碰面场地是僻静的人行道，旁边就是草坪。那种子落在草坪里，眨眼间就被生根发芽，冒出了一截灵活的藤蔓。
左融突然被绊倒，摔了下去——好在他反应还算及时，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有脸着地。
他回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右脚被一根藤蔓缠住了，顿时就明白这是对方的魔法。
那藤蔓就像是一条蛇，紧紧缠着脚腕，似乎根本不容他逃脱。
而克里曼斯也露出了笑容，朝这边迈开脚步。
左融看过不少影视剧、动漫之类的东西，见过的超自然能力不计其数。跟灭霸、悟空、佩恩什么的比起来，这一根藤蔓似乎算不上什么。但问题是，这次是出现在现实里，落在自己身上的超自然。
于是心跳飙升到最高，恐惧感拉满，爆表的肾上腺素压榨腿部肌肉，几乎用出了全部力气。
他狠狠地一蹬，居然把那根看起来就被极其邪异的藤蔓扯断了！
克里曼斯目瞪口呆，当场愣住。
左融拽掉缠留在裤腿上的那一圈断藤，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魔法师，转身就跑。
跑，使劲跑……
他敢发誓，哪怕在去年的体测里，自己也没有跑得这么卖力过。刚开始急促至极的呼吸渐渐减速，但肌肉功率却丝毫不减，反而有种越跑越快的感觉。而本应浮现的疲劳感，却一丝一毫都没有。
求生的处境，果然最能够激发潜力。
克里曼斯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有些模糊，让他听不太清。但他能听出那声音里气急败坏的意味……
跑过这条巷子，拐个弯，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多了起来。
可是到了这里，左融还是不敢放慢速度。
他也不敢直接跑回家。虽然回头看一眼，已经看不到那个魔法师的身影了，但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还能定位自己？
但这么一直跑也不行，虽然还没感觉到累，但左融当然清楚自己的体力很有限……
忽然，他注意到旁边的公路上有一辆出租车驶来，而且亮着空车的标志。
左融连忙挥手，招停了这辆出租车。
刚坐上车，他喘着气就说：“师傅……开，赶紧开！”
出租车司机：“去哪儿啊？”
左融：“先开，我刚才遇到歹徒了！”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他手掌上擦伤的血痕，于是连忙踩下油门。
左融终于松了口气。
————
克里曼斯并没有追上去。
他蹲在草坪上，盯着自己法术催动的藤蔓，只感觉满腔愤懑无处发泄。
“威力这么小，还这么脆弱……”他捏紧了手杖，喃喃着，“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魔力稀薄，可是居然到这种程度……难怪总是没法锁定她们！”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
“喂，你踩草坪干什么？说你呢！”
克里曼斯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体型富态的女人，正盯着自己。这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轻，脸上皱纹不少，头发还都是卷的。
魔法师并不知道‘烫发’这种手段，警惕了起来——他印象中，头发能卷成如此形状的人，往往是精通雷电类法术的魔法师。
“你是什么人？”克里曼斯谨慎地问道。
“我，居委会的！”大妈指着胳膊上的红袖标，如此嚷嚷道。
克里曼斯眉头紧蹙，暗暗猜想——所谓的‘居委会’和那小子口中的‘警察局’有什么关系？这个女人身上有那种带‘子弹’的暴力机械吗？
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
魔法师缓缓走出草坪，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居委会大妈白了他一眼：“外国人就没公德心啊？还乱踩草坪，啧啧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啧啧啧’的声音时，一股怒火窜上了魔法师的脑门。但他瞥了一眼挂在头顶上的摄像头，按捺住了情绪。
找到那两个叛徒才是正事，别的都不要理会——克里曼斯如此暗暗告诫自己。
————
015意不意外
左融下了出租车，但下车的地方并不是家门口。
他没法确定，自己此刻是否还在被那个魔法师追踪，自然只能采用最保险的手段——不把风险带回家，也不去人少的地方给人家制造动手机会。所以他选择的下车地点，是离家有几公里的方达商场。
傍晚时分，到了吃晚餐的点，也是很多人下班之后逛街的时间，顾客自然不会少。
左融站在商场的大门口，抬头看那些五光十色的灯光和招牌，叹了口气。
思索了一路之后，他终于做出决定。
遭遇了异世界魔法师之后，他已然明白，自己一个人大概是不可能撑住了。况且这个麻烦本就是杜阿姨和杜娜惹出来的，自己硬撑也没意义。看在这一个多星期和谐相处的份上，她们大概不会直接逃跑，把自己当做吸引敌人注意力的替罪羊吧？
当然，如果她们这么不厚道的话，那自己肯定就要转变立场了……
想清楚之后，左融拨打杜阿姨的手机号。
足足半分钟无人接听。
“所以猫咖还在营业，她还没下班么？”左融无奈地喃喃着，“工作时间比我爸还长啊。那怎么办？”
杜阿姨变成了打工猫，手机不在身边，不可能接听来电。
杜娜日常就是猫咪状态，好像压根就没有手机。
左融很清楚，自己现在能找的只有这两人。既然没法用手机联系，那就只能回家了。
他先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接通之后，左融问道：“你今天要加班多久？”
父亲：“还有两个多小时吧，施工队这边出了些问题……”
左融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样啊。”
父亲有些纳闷：“我怎么感觉，你声音听起来还挺开心的？”
左融：“呃，怎么可能呢，你听错了。”
父亲：“小子你实话实说，刚才我讲要再加班两个小时，你是不是笑了？”
左融：“当然没有……”
父亲：“一个人在家里好好学习！电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少看点，别耽误了学习的精力，明白吗？”
听到这话，左融下意识地自辩道：“电脑里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要污人清白！”
父亲冷笑道：“我还不了解你？呵，隐藏文件夹，老子十年前玩剩下的小手段。”
顶着被揭穿秘密的羞耻，左融注意到一个细节：“我们家十年前还没买电脑吧？老爸，原来你在办公室……”
“咳咳咳，”父亲立刻打断道，“别想那么多，好好学习，懂吗？我就是告诉你，一个人在家也别懈怠，你离高考只有一年半了！”
左融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在认认真真学习，您就安心加班吧，好么？”
电话那边，有人在喊“左工”，大概是在叫父亲。电话立刻就被挂断了。
而左融稍稍放心了一些。至少，还剩两个多小时的加班时间，这就意味着波及到父亲的概率小很多。换言之，可以直接回家了。
他点开了手机里的网约车APP。
今天的意外遭遇，让零花钱本不富裕的左融雪上加霜。不过他更清楚，现在真不是计较这点钱的时候。
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左融回到了家里。
开门之后，他没有换拖鞋，而是直接走进了书房。那只猫咪正在猫窝里趴着，似乎在闭目养神。
左融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要和你谈谈。”
猫咪杜娜睁开眼，蓝晶般的猫瞳中满是诧异。
左融蹲了下来：“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变成人，你妈能变成猫。”
猫咪震惊。
见这只猫似乎有点装蒜到底的趋势，左融干脆抓住猫窝，用力一拖。
然而下一刻，当猫窝被挪动了一截之后，地板上却没有显露出当初的那个魔法阵，趴在猫窝上的猫咪也没有变。
左融：“我今天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叫克里曼斯。”
这次话音刚落，书房里就泛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猫咪就变成了那个白发的少女。
少女忍不住道：“你确定？这怎么可能？”
左融扬了扬眉，但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毕竟猫咪变人的场景他早已见过一次，对他来说这并不新鲜。而且他也猜到，‘克里曼斯’这个名字杜娜是知道的。
左融：“他说他叫这个名字，看起来应该不像撒谎。他没必要骗我。”
杜娜：“可是克里曼斯是审判所的猎犬，他怎么可能让你逃掉！”
左融耸了耸肩：“大概，是因为他的魔法到了这个世界不怎么管用吧，我一使劲就挣脱了。然后我又在外面晃荡了好一会，感觉他没有追上我，才回来的。”
少女眉头紧锁，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左融斟酌了一下，说道：“克里曼斯试图抓住我，让我帮他找到两个叛徒。很明显，他的目标是你和杜阿姨。”
杜娜咬着下唇，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双碧蓝的美丽眼睛，也因为皱眉的动作，几乎眯了起来。
她低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让我们离开这里，不要给你添麻烦吗？”
左融微微摇头：“有没有别的办法？”
杜娜对于他的表态略微有些惊讶，只是顾不得表示什么，就开始冥思苦想对策。可是想了好一会，还没找到避开危险的方法，就先意识到了某种危险。
少女问道：“你说你挣脱开了，克里曼斯是用活藤束缚你的吗？”
左融指着右脚：“缠的是我这里。”
杜娜连忙伸出手，在他的右脚脚踝处摸索。紧接着，她目光一凝，从他的裤脚摘下一粒细小的颗粒状物体。
“果然，活藤上的刺果……”少女的脸色愈发纠结，“这下麻烦大了。”
见状，左融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可还没等他发问，书房的窗户就被猛然撞开！
一朵足足有脸盆那么大的食人花，挤开了窗外的防盗栏，撞碎了窗玻璃，在窗口张开，露出了无数狰狞的獠牙。
克里曼斯扶着食人花的茎，爬进了窗户，狞笑道：“晚上好啊，请原谅我冒昧的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