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期待中的愚人船
克里曼斯口中的将军,是一个长着浓密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身形很是粗壮,一身鲜红的军装颇为亮眼,胸前还别着许多勋章。
将军盯着左融,问道:“克里曼斯说,你要给我讲故事?”
左融被绑缚着双手,看似只能乖乖等候发落。但实际上,他在酝酿自己台词的同时,也在估摸着与这个将军的距离。
如果实在不行,对方真打算处死自己的话,他就只能考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这个选项了……
将军又问:“你说你认识国立魔法学院的资深教授,这又是怎么回事?”
左融忽然叹了口气,说:“我是从遥远的东方而来。其实,我本来并不是孤身一人的。我有个妹妹。她和我一起旅行,走遍了许多地方。”
将军:“后来呢?”
左融:“后来,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危险,被迫分开。再之后我依旧在旅行,只是目的已经变了,那就是要找到她。”
将军忍不住笑了:“所以,这是个寻亲的故事?”
左融微笑道:“我无意冒犯您,对您的军队更没有丝毫敌意。我只是在寻找我的妹妹……因为之前我找到了一丝线索,她可能在这里出现过。”
将军摆了摆手:“行了,克里曼斯法师,我看不出来这小子有什么威胁。你来处理吧。”
说完,将军起身就走,懒得再多说一句话。很显然,这个寻找妹妹的‘旅行者’实在是不能再多引起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当然更重要的是,审问之前的搜身,并没有从这个‘旅行者’的身上搜出哪怕一丁点武器装备。如果是斥候,这未免太业余了。既然没有威胁,将军自然将懒得再理会。
将军和几个随从亲卫走出了这个简陋的帐篷。
帐篷里,就只剩下了左融与克里曼斯。
克里曼斯盯着他打量了半分钟,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能叫出我的名字?”
左融立刻解释道:“因为我来这里之前也打听了很多消息啊。其中有关于您的流言,提到了您的名字。”
虽然对这个魔法世界的了解实在不多,但从杜娜和杜阿姨说过的只言片语中,能够听出,在这个大陆上,魔法师的姓名并不是什么机密。还有很多魔法师喜欢扬名四方,这样,也就更容易接到权贵的委托。
克里曼斯冷哼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为了保险起见,我不能让你留在哥尼府附近。”
左融暗暗绷紧了神经,只是表面上依旧温和:“那么,您打算怎么做?”
克里曼斯:“既然你旅行过很多地方,那肯定知道愚人船吧?正好,离这不远就是马德哈河的支流。”
左融不由一愣,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看他这模样,克里曼斯有些疑惑:“怎么,你好像很希望被放逐到愚人船上?”
左融点了点头:“至少比当场处决好得多嘛。”
“当场处决?”克里曼斯冷笑道,“你既然什么都没做,那当然不会随意处决你。我好歹也是魔法协会的中级魔法师,不至于连这点底线都没有。”
左融的表情不变,只是瞳孔微微一缩。
他注意到,克里曼斯自称为中级魔法师。而他记得很清楚,俘虏克里曼斯的时候,这家伙明明是高级魔法师。
也就是说,现在的时间线,果然是这家伙晋升高级魔法师之前?
既然自己跑一跑就能碰到克里曼斯,那么上个船,会不会再遇见熟人?会不会碰到那个还没有进入孤儿院的流浪小杜娜呢?
左融稍稍有些期待了。
这天傍晚,左融被两个卫兵带到了河岸边。
克里曼斯已经去忙别的事了。因为左融除了跑得快以外,始终没有展现出什么特殊的能力或威胁,更不是个魔法师,所以对他的重视程度自然也就不断降低。
左融轻轻松松就能摆脱身边的两个卫兵。别说摆脱了,看看这两个完全就是普通人的卫兵,左融相当有把握在三秒之内让他们爬不起来。但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没有必要了。
倒不如说,他们能帮忙把自己送到愚人船上,还真是求之不得。
等了好一会,船终于来了。
这果然是一艘破旧且简陋的船,连甲板都没有。弯曲的船舷里面,就是一排排横木,算是座位。此时船上已经坐了三个人,都是衣衫褴褛,看起来神智似乎也不太正常的家伙。除了这三个‘愚人’,桅杆上还吊着一个人,那是控帆的船长。
这艘船只有一根桅杆,形状像是个十字架,挂了一层脏污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桅杆上的绳子组成了一个吊挂的位置,而那个干瘦的船长就坐在那上面。
船长开口说话了。这人的声音就像乌鸦一样干硬硌耳,却又颇为响亮:“你们带了人给我,船票呢?”
一个卫兵拿出一袋面包,高举起来晃了晃。
船长甩出一条麻绳:“系在这上面,再把人丢进来。”
那卫兵就用麻绳的一端,紧紧系住了装面包的袋子。而另一个卫兵,则一把将左融搡进那艘船里。
一进了船舷,左融立刻就闻到一股臭味……不,还不止一股,是不同的臭味混在一起,像是臭鸡蛋、大粪和呕吐物糅杂发酵出的风味。
这是船上现有的三位乘客身上的味道,或许,还包括上面那个船长?在这艘船上,肯定不会有洗澡的习惯。
一瞬间,左融就理解了之前杜娜所言。
‘每个地方,总会有一些不受欢迎的人,他们并没有犯下需要被审判的罪行,但所有人都想和他们保持距离,就比如麻风病人那种的……’
看看周围,这三个‘乘客’貌似都没有麻风病,但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一个是起码五十岁以上的男人,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皱纹,或深或浅,颇为成熟。可是眼神却像个孩子一样,居然还在挖鼻孔,而且挖一下,吃一下。
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缩在横木座位下面,抱着膝盖,双手抓着脚尖,瑟瑟发抖。
还有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她张着嘴,一动不动,嘴里没有一颗牙,表情和目光都呆滞得不像人,更像是一颗了无生气的老树。
左融尽量靠边地坐着,只能暗暗感叹……真不愧是愚人船。
120早就入戏了
在愚人船上熬到深夜时分,左融不禁有些后悔,反思起来。
同船乘客们散发出的复杂臭味,稍微过一会嗅觉也就差不多习惯了。但坐在摇摇晃晃的船里,而且屁股下面还是硬邦邦的横木,根本不可能睡着。
时间如此充足,又是断网无手机的状态,左融自然只能观察周围、默默思索。
这个世界,有多少艘愚人船飘在河上?
就算此时的杜娜真的在某一艘愚人船上,自己有多大的概率碰到她?
而且更关键的是,就算真的遇到了杜娜,自己又要怎么办?这个时候的杜娜,应该完全不认识自己……
而且,如果现在找到了杜娜,改变了她的命运,那她还会认杜阿姨为养母吗?还会和杜阿姨一起叛逃魔法协会吗?杜娜与自己的相遇,会不会变成一个时空悖论?
思虑许久,左融忽然抬起头问:“船长,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靠岸?我可以下船吧?”
然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会,船长并没有丝毫反应。他挂在桅杆上,向着前方,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庞,也看不清他的眼睛是睁还是闭。
左融站起身,估算了一下这里与河岸边的距离,以及夜风的寒冷程度。犹豫半晌,又默默坐了下去。
最大的问题当然是温度。夜间气温不高,光是在船上坐着就已经感觉有点冷了。水温肯定更低,游上岸之后也是荒郊野外,怎么换衣服呢?
这时,桅杆上的船长终于出声了:“愚人船困不住普通人。”
左融抬起头看着他。
船长又说:“下一次靠岸的时候,你直接下去就行了,没有人会管你。但从愚人船出去的,当地肯定也不会欢迎。”
左融:“下一次靠岸是什么时候?”
船长:“明天,上午或者下午。”
左融回头看了一眼。在蜿蜒的河流中,之前上岸的地方早已看不见了。以河水流速和愚人船的船速来看,想必等到自己下船之时,距离克里曼斯所在的军营大概能有几十公里之遥。
杜娜会在战场那边吗?还是说,在下一个靠岸点?
夜风中,左融叹了口气,只感到一片茫然。
这一天的清晨,杜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亮,但太阳还没升起。
陌生的母亲递过来一块黑面包,杜娜拿上啃了一小口,小脸蛋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黑面包很硬,而这一块用水泡过,软了很多,但还是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好吃。不咸不甜,味同嚼蜡,而且还是口感粗糙,实在有些磨牙。
母亲叹道:“相信我,如果这次能躲过去的话……以后一定可以吃上白面包、奶油汤。”
杜娜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烤肉和可乐。等等,可乐又是什么东西来着?
她的小脑袋瓜乱糟糟的,勉强吃完了比自己手掌还小的黑面包,就被母亲牵着,走出了门。
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清晨,或许是一天中最为寒冷的时候。
杜娜一只手被牵着,就用另一只手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破布衣服。但寒风还是止不住灌进衣服里,让小女孩瑟瑟发抖。
两人走到了河边的码头。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河水的潮气,更让杜娜冷得发抖了。
就在这时,母亲忽然说道:“孩子,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杜娜抬起小脸,疑惑地看着她。
一脸沧桑的金发女人继续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慌张。你的未来还很长,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算是完全体的杜娜来都很难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此时幼小版的杜娜当然更是难以理解。
小女孩仰着脸问道:“妈妈,使命是什么呀?”
女人笑了:“以后你会知道的。看,我们等的船来了。”
杜娜看向远方,只见一艘不大不小的帆船出现在远方的河水之上。
现实世界的家里,左融与杜娜都躺在了各自的床上,依旧沉睡着。
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左子健没有上班,破天荒地请了假,在家盯着。可是越是留在家里,他越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杜雅兰从拉着他在坐到沙发上,沉声说道:“我已经研究清楚,小融和娜娜,现在应该说……是被困在梦境里了。”
左子健:“梦境?”
杜雅兰:“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法术,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很难跟你解释。这样吧,我用最简单的方式说。”
左子健正襟危坐,活脱脱一个正在听课的小学生。
杜雅兰认真说道:“如果说历史就像一条长河,我们每个人都是顺着河流往下飘的鱼。那么,这个法术所做的,就是将一整段的河水提取、复制,造了个无比真实的梦境。”
左子健的下巴都要掉了:“魔法师能做到这种事?”
杜雅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做不到,我认识的所有魔法师都不可能做到。魔法协会最顶层的那几位大魔导师,应该也不行。这种手段,已经近乎于神明了。”
左子健:“这两个孩子,现在就被困在这样的梦境里?”
杜雅兰:“不只是他俩,还有家里这四个小宠物。我猜,对方的想法,肯定是把我们困在梦里。只要在这个幻梦之中待的时间足够长,精神受到的魔力侵染就会越来越重,直到被人家彻底锁定方位。到时候,他们只要派一队魔法师来带走我们就好了。”
左子健有些慌:“这……该怎么办?”
杜雅兰:“现在最大的变数就是小融。在这个梦境里,他们都会回到自己原先的角色里。但小融并没有在魔法世界里待过,是纯粹的外人。只要他扰乱了那个世界的历史进程,这幻境可能就不太好维持下去了。”
左子健眉头一跳:“你的意思是,他们脱困的概率很大?”
杜雅兰的脸色却依旧凝重:“但小融不是魔法师,对那个世界也没有足够的了解,光是存活下去,或许都并不容易。那个世界有很多致命的危险。在幻梦里一旦死掉,他也不会醒过来。要么换个角色继续,要么就一直困在无意识的虚空里……”
左子健忍不住捏了把汗。
杜雅兰继续道:“而且最麻烦的是,我们没法告诉这两个孩子。他们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醒过来。甚至,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正在一个巨大的幻梦里。”
左子健:“娜娜呢?她可以扰乱梦境吗?”
杜雅兰苦笑道:“娜娜应该入戏了吧……就算当面遇到小融,大概也不认识了。而且只要幻梦里的时间线是娜娜认识我之前,那么,她连魔法都不会,自保能力还远不如小融呢!”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想着这两个意识被困住的孩子,忍不住哀声叹气。
121我不走了
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左融终于再次看见了码头,不禁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在愚人船上熬了一夜的体验,实在是太糟糕了……
朝着码头靠过去的时候,船长忽然出声:“那个年轻人,你要在这里下船吗?”
左融点了点头:“当然!”
船长:“船票你一口都没吃……”
左融笑道:“不用了,留给您吧,谢谢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所谓的船长,无非也就是用这条破船讨几口吃的而已。那袋面包看起来不少,但敞开了吃也吃不了多少天。船长自己都很难吃饱,更别说愚人船上的‘乘客’们了。
而左融对于自己的身手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再加上以前看过的那堆荒野求生纪录片,不说像贝爷那样走到哪嘎嘣脆到哪,至少活下去是没什么问题的。
愚人船离岸边越来越近。
码头上,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就站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
左融站起身,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目光却停留在了那个小女孩的脸上。他越看越自己,整个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这小女孩的衣着破旧,样貌却很是乖巧可爱,而发色与瞳色更是让他心神大震。女孩的头发是白色的,眼瞳则是宝石一般的碧蓝……
船靠上了岸。
船长还是没有离开桅杆上的那个吊挂位,只是手中的绳圈一甩,就套中了码头上的木桩,把船固定住了。
他低头催促道:“你不是要上岸吗?”
左融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地方我来过,不喜欢,所以我不走了。”
船长又看向那一对疑似母女,戏谑笑道:“我这个,可不是普通客船。”
女人递出了一瓶酒和一袋面包。
船长:“你们俩还是……”
女人摇了摇头:“她一个人。”
船长:“这孩子不是你女儿吗?”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小女孩似乎隐隐猜到了即将发生的离别是何含义,碧蓝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船长见她们似乎不想多说,也就懒得多问了。阳光之下从来不缺苦难与厄运,为了躲避灾祸送走子女之类的事情,一点都不罕见。
他只是甩出另一个绳套,说:“东西都系上。”
女人把面包袋子和酒瓶都绑在了绳子上。这个袋子,比之前送左融上船的那两个卫兵给的,显然要小得多,作为船票来说难以令船长满意。但再加上那瓶酒,就绰绰有余了。
然后,女人松开了小女孩的手,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小女孩无助地迈开步,就这么走到了船里。
只是,这艘船没有甲板,船舷里面,就是横木充当座位的船舱。小女孩跨过了船舱,却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摔在横木上——这点高度摔不出什么重伤,但无疑很疼,或许还会出血。
然而在瞬息之间,左融跳到了女孩坠落的地方,伸出双手接住了她。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就说:“你可以照顾她吗?”
左融点了点头。
女人释然地笑了一下。
小女孩看了看母亲,再抬起头看着左融,小脸上有些困惑。她似乎不太明白,这个大哥哥为什么要主动帮自己一把。
左融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扶着小女孩在身边坐下。
这时,船长从桅杆上跳下来,踩在船舷边上,弯腰拔起套在木桩上固定船体的绳套。
然后一转身,他两三下就爬上桅杆的吊挂位,动作虽然不怎么快,却灵活得像是一只老猴子。
船顺着河流的方向,渐渐飘了起来。
女人忽然冲着船上的小女孩喊道:“多尔娜,看着前方,不要回头!”
听到这话,女孩下意识地就想回头看,但在纠结中颤了几秒,还是忍住了。
可是左融就没必要听这个话了。他回头一看,然后不由得愣住。
码头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个身穿法师袍、戴着尖顶帽的黑发女人,显然也是一位魔法师。这位女魔法师拉了一下帽檐,在阳光下露出整张脸。
左融看得清清楚楚,那张脸……不就是杜雅兰,继母杜阿姨么!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应该喊她雅兰塔·瓦拉克女士?
左融瞥了一眼身侧。
小女孩低头盯着船舱底上黑黢黢的污渍,没有回头看。
左融又看向码头上面的那两位女性。
身穿法师袍的杜雅兰说了几句话,但由于距离已经有些远了,左融实在听不清。紧接着,也不知道那个金发女人说了句什么,杜雅兰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紧接着,金发女人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柄手枪。但枪口并没有对准杜雅兰,而是对准了她自己的太阳穴。
枪响,血花溅出。
与此同时,船上的小女孩如遭雷击,靠在左融的身上,昏了过去。
左融扶着小女孩的肩膀,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金发女人已经摔在码头上,鲜血流进了河水里。
码头上,一身法师袍的杜雅兰低头看着那具尸体,忽然,抬起头看向渐行渐远的愚人船,目光与左融正好对上了。
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杜雅兰转身离去。
顺着河道,愚人船稍稍拐了个弯,刚刚流了鲜血的码头也就被树木遮挡,再也看不见了。
左融一脑门的茫然。
刚才发生的一幕,是异世界的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吗?
那个死掉的女人,跟杜娜到底是什么关系?
杜雅兰阿姨,在这事里面又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忽然,左融听到了含混不清的幼嫩嗓音。一扭头就看到,自己扶着的小女孩睁开了眼,只是眼里还满是茫然。
左融盯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小女孩却忽然开口,稚嫩的嗓音里满是迷茫与困惑:“我是谁?”
左融:“……”
这丫头失忆了?
因为那个女人的死亡,还是说因为枪声的诱发?
小女孩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喃喃道:“多尔娜……我叫多尔娜……”
然后她又抬起小脸,盯着身旁这个有些奇怪的大哥哥。
小女孩问道:“大哥哥,你是谁啊?”
“我叫左融。”
说完,他暗暗有些感叹。
这种在异世界里重新相识的感觉倒是不赖,只是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层层叠叠的谜团,还有亲眼目睹的死亡,让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迟到的上架感言
昨天上架的时候在上班,加上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没有发感言直接上了架。
现在倒是有的可说了。
这本书的首订成绩是四百多。嗯,收订比大约40的样子。也就是说,40个收藏的朋友里,只有1个订阅了。
与之相比,上一本重生修罗场的首订成绩,是两千多,上架后没多久就入精了。
心理落差当然是有的……
现在这个成绩我其实是有点心理准备的。毕竟没有上三江,先天不足。而且开书的时候选了偏日常的方向,也想过了成绩扑街的可能性。
其他题材我不是没尝试过,但写了半天,写不出来,或者说……就是从内心来说不想写,也就不强迫自己了。
所以倒是用不着担心我会大受打击直接太监,哈哈,不至于。在起点的第一本,我首订一百都能往下写一段,如果不是现实中的工作原因,那本也不会断掉。
就以社畜的日常生活状态,每天挤出点时间码个两章的更新,这个更新量也确实很难起成绩。大家看得不爽嘛,很正常,本章说里都在刷‘短小无力’什么的……所以心理落差虽然有,但也不至于承受不住。
现在么,虽然要上班,但工作其实已经算是很稳定了,因此这本书也可以继续往下写。当然,爆更加更什么的平时也不用多考虑。时间、精力、心理状态上都不大现实。
能一直写下去,写到完本就不错了。
写书而已,最开始的动机不过是自己书荒。所以咯,对得起脑海里的故事和角色们,仅此而已。
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多谢支持了。
122七岁的杜娜
愚人船继续缓缓向前。
船上,三个疯疯癫癫的乘客依旧沉默,或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颇有些虚弱。而看起来神智正常的乘客,就只有坐在一起的青年和小女孩。
左融的脸上挂起了微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亲切友善一些。
他说:“我的名字叫左融。你叫多尔娜,以后我喊你娜娜,可以么?”
小女孩点了点头,闭紧了小嘴巴,一声不吭。只是那双无助的大眼睛里,还是充满了忐忑与惊恐。
左融微笑着问道:“你几岁了呢?”
她怔了几秒,低声说:“七岁……好像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左融看着七岁的小女孩,不禁陷入了沉思。
按照杜娜的说法,关于童年最早的的明确记忆,就是在愚人船上。但是现在看来,杜娜原本应该是有监护人的,说不定就是亲生母亲。但因为某种原因,监护人把杜娜送上了愚人船,而且还用某种手段造成了她的记忆断层。
毕竟,在场对于那声枪响有所准备的,只有那个自杀的金发女人。在此之前能够长时间接触杜娜的,也同样只有她。所以合理推测,杜娜的记忆断层,大概率就是她的布置。
或许,是为了不给年幼的小女孩留下心理阴影?
而在场的另一个当事人,就是杜雅兰。再往后,杜娜进入孤儿院,会不会是杜阿姨的布置呢?
左融的沉思忽然被打断了。因为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袖子,弱弱地问:“大哥哥,这艘船要去哪里呀?”
这倒是个问题……不,应该说,摆在眼前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船长突然笑道:“愚人船从来没有目的地,想上就上,想下就下。顺着河水往下飘很容易,逆着河水往上走很难,所以人们用愚人船放逐……至于放逐到哪里,就随便你了。”
粗粝干硬的声音,让小女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左融在她耳旁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不想在这里待,咱们就什么时候离开,好么?”
小女孩又瑟缩了一下,犹豫着说:“我不想在这里……好臭啊。”
左融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在船上待了这么久,区区臭味当然习惯了,倒是有点忘了这茬。
而更让他感兴趣的,是此时小女孩的表现。跟十六七岁那个骄傲的天才少女比起来,此时的小女孩实在是很有反差,而且相当萌。
于是他抬起头问道:“下一个靠岸点有多远?”
船长悠然道:“这谁说得准?我们才刚停过一次,下一次,大概明天吧……年轻人,你刚才没有下船,就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吧?”
如此干脆利落地被说破,让左融愣了一下。
船长低头看着他,咧嘴笑道:“你想对小姑娘做什么?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可以卖不少钱,是吧?”
小女孩看了看左融和船长,目光里闪烁着警惕的目光,默默往旁边拉开了距离。
然而和左融拉开距离,就意味着和另外三位‘乘客’靠拢,熏人的臭味,让小女孩的脸色变了变,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左融苦笑道:“只是单纯的怜悯而已,你别乱说啊……”
话音未落,小女孩就从跳起来,‘哒哒哒’地三步跑到船舷边,使劲往外一跳,然后“噗通”一声落进河水里。
“哈哈哈……”船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果断,不是一般的小屁孩啊!”
左融连忙扶着船舷,探头往河水里看。
只见小女孩在挣扎了几秒钟,就被卷到水面以下了。
船在水里确实会引动水下的暗流,造成漩涡,但就以这艘愚人船个位数的吨位,这种漩涡就相当可疑了。
从杜娜的叙述中不难得知,跳下愚人船之后,她并没有淹死,而是失去意识飘到河岸边,被孤儿院的人捡走了。
左融这两天思索得出的策略,无疑是尽量不干扰历史,以免出现什么问题。但现在,眼看着小女孩溺水,而且溺水的状况还这么奇怪,他怎么可能坐在船上旁观?
“咦?她不会游泳吗……”
船长的话还没说完,左融就听不到了。因为他也跳了船,一头扎进河水之中。
幸好,河水还算清澈,没什么东西阻碍视线。
但在水里睁眼,眼睛直接与河水接触,不可避免地会有些酸痛感,而且视野还是有些模糊。
左融的肺里含着一口气,使劲往下游,很快就抓住了正缓缓下落的小女孩。可是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了魔力的波动。
低下头,再仔细看,他就发现有一道暗影,像章鱼触手般缠住了小女孩的脚踝,正拽着她往下……
左融抓住那条‘触手’,试图把它掰开。
可是下一刻,‘触手’上却分出了另一条‘触手’,缠住了左融的手腕。纠缠的力度并没有太紧,但‘触手’实在太过滑腻,就像是原本很容易拧开的饮料瓶抹上了油,也就很难再拧开了。
而‘触手’拉扯两人的力道也很轻,但在无处发力的河水之中,即使是这样轻的力道,也难以抗衡。
左融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边胳膊被抱紧了。
在溺水的求生欲望下,小女孩的那点警惕心,自然烟消云散。当然了,她选择跳水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这水里实在太蹊跷。无论水性如何、会不会游泳,换任何人来怕是都要中招。除非是魔法师。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
顺着‘触手’延伸的方向,左融往下看,看到了深邃幽暗的河床。再抬头看,泛着波澜的明亮水面,好像越来越远了。
左融探头到女孩的脚踝处,对准那条由魔力构成的‘触手’,不管不顾地一口咬了下去。
他敢发誓,这一口的力道足够把一般人的手指咬断。但对于未知的魔法能有多大作用,就实在没谱了。他只能用上嘴里的全部力道,憋住肺里的气,咬!
终于,那根暗影‘触手’似乎松动了……
123奇怪的大哥哥
其实也就不到短短的十几秒钟,但在左融的主观感受里,慢得简直堪比一个世纪。
终于,缠着女孩脚踝的‘触手’松开了,那纤柔苗条的小腿没了束缚,她整个人也自由了。
左融把她往上推。
但小女孩还是抱着他的胳膊。
左融很想喊一声‘你松开啊’,但并不能。毕竟在水里喊了对方也够呛能听到,况且他还要留住肺里的空气,免得待会浮不上去。
忽然,一双小手抓住了他的上臂,一用力,他没怎么动,小女孩却被反作用力拉到了他的眼前。两人的额头都贴上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眼神。
两人都很是焦急。
小女孩想带他上去,生怕他越陷越深。
而左融有些费力地抬起了一只手腕,让女孩看到,自己的手腕也被缠住了。
见状,小女孩不由一愣。
左融又使劲推了她一把。这次,女孩没有再抱住他,只是呆呆地往水面升去……
然后就没空再看她,毕竟左融可不想淹死在这里,更不想被这个可疑的魔力‘触手’拖到不知哪里去。他正要如法炮制,再咬一口的时候,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缠着手腕的‘触手’,还没被咬呢,居然自行松开。
左融缓缓地向上浮起……
他仍旧努力睁开眼,随时警惕着,以防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河床的阴影中冒出来。
那根奇异的‘触手’为什么会出现,又是如何消失的,他一概不知。既然如此,他当然不可能放下心来。
河岸上,树林里,一身法师袍的杜雅兰背靠着树干,双眼紧闭。
忽然,她睁开眼,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居然逃掉了吗……都是因为那个年轻人,太奇怪了。”
杜雅兰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信纸,又扫了一眼。
信纸,是从不久前河边码头上自杀的那个女人身上,搜出来的。
纸上用略显潦草的字迹写着:【尊敬的魔法师,无论您是哪一位魔法师,当您看到这里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了。我是隐秘教会的最后一个幸存者。我们收到的最后一个启示,就是自我了结。多尔娜并不是教会的正式成员,所以我想,或许可以把她交给您。劳烦您盯了我们这么久,却让您一无所获,抱歉了。】
虽说以‘抱歉了’作为结尾,但杜雅兰仿佛能从字里行间听到一丝戏谑的回响。就仿佛对方在说——‘就算你实力比我们强无数倍,你也不可能抓住我们,一个都不可能。’
她收起信纸,扭头看向河边,就看到那个年轻人和小女孩互相搀扶着,爬上了河岸。
杜雅兰思索良久,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树林的另一个方向,被重重叠叠的树木所遮掩。
她叹了口气,驱动魔力,缓缓飞离地面。
越过树冠之后,她并没有继续拉升高度,而是认准了某个方向,飞了出去。
相比于地面上的马车,飞在空中的魔法师速度更快,至于随河漂流的愚人船,当然就更没法跟她比速度了。
于是没过多久,杜雅兰就找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坐落于城镇郊外的孤儿院。
她还没落地,就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在院门口等着。
老妇人身形佝偻,一身简朴但纤尘不染的灰色长袍,脸上皱纹密布,而头发早已雪白。她全身上下处处都是岁月侵蚀的痕迹,可唯独那双眼睛,却宛如孩童般明亮。
杜雅兰落在老妇人面前,打趣道:“劳荷,又算到我要来啦?”
名为劳荷的老妇人笑了笑,脸上挤出了深深的褶子。开口,漏风的牙齿里说出的声音,也颇为喑哑干枯:“雅兰塔姐姐,你哪次过来我算不到?”
杜雅兰:“那你算到我是为什么而来的吗?”
劳荷摇了摇头。
杜雅兰微微一愣:“你的占卜术连这个都算不出来?”
劳荷深深地皱起了眉:“我看到了扰动……难以理解,非常难以理解的奇怪变数。”
杜雅兰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小杜娜看着身旁的青年,总感觉这侧脸有些似曾相识。
当然,更重要的是,就在刚才,这位大哥哥才在水里救了自己。这一点,为失忆之后一头雾水的小女孩带来了相当足的安全感。至少现在她明白,如果自己再一次遇到危险,这个大哥哥肯定会帮忙。
但这个大哥哥实在有点奇怪……
光是‘左融’听起来就很奇怪。在这个世界里,好像很少有类似这种发音的名字。
他的衣服也很奇怪,这种样式,这种摸起来的材质,似乎都从未见过。
但小杜娜还是乖乖跟在他身旁,走过河岸浅滩,走进树林。
左融忽然说道:“咱们跳河有个好处,就是到了下一个城镇,也不会被人家排挤。因为我们不是从愚人船上下来的,不会被当成疯子或病人。”
小杜娜点点头,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往前走。
可是走着走着,她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胳膊,肩膀都缩了起来。即使如此,还是微微颤抖……没办法,此时还没入夏,天气本来就比较凉爽,而她刚刚在河水里泡过,浑身都湿透了,自然更觉得冷。
左融忽然停住脚步,说:“我们生一堆火,把身上烤干吧。”
小杜娜也随之停下,看着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左融像是幼儿园老师那样拍了拍手,微笑道:“我们现在找些适合取火的东西吧。干枯的树枝、树叶,还有枯草,都是越干燥越好。我们先找找看,收集一下。”
小杜娜依旧默然点头。
左融弯腰看着她,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杜娜摇了摇头。
左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摸头的力道很温柔。摸几下,他的手指还稍稍抓一下,让白色的柔软发丝在指尖绕过。
而对于小杜娜来说,这种感觉,在印象里好像从未有过。她轻轻眯着眼睛,用脑袋蹭了蹭大哥哥的手掌。
左融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撸小猫咪般的惬意神情。
124什么叫天才
左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钻木取火’这件事的难度。
最麻烦的一点是,他身上没有匕首或小刀,导致没法把见到的树枝削成视频里见到的样子。这难度,一下子就增加了不知多少倍。
他只能手动给枯树枝剥皮,再用衣服兜着砂石,勉强算是把钻木用的小树枝摩擦光滑了。要不然,待会钻不了几下,他自己手心就要出血。
小女孩蹲在旁边,双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
忽然,她问道:“大哥哥,我可以帮你吗?”
左融笑了笑:“你刚才找来的枯草很不错,这就够了,稍微等一下吧。”
于是小杜娜就继续旁观,看着左融摆好了枯木和枯草,双手来回搓着一根笔直的树枝,让树枝在另一根枯木上钻了起来。
没过多久,那根枯木就冒出了青烟。
小杜娜瞪大了眼睛,目光里满满的期待。她盯着冒烟的枯木,隐隐有些出神。
然而,左融这么钻了好几分钟,那枯木还是只冒烟,却不出火星子。
他感觉,自己的双手手掌都很有些疼了。停下来一看,就见手掌心发红,隐约还有点血丝。
再拔除钻木用的树枝,看看那个小凹坑,果然,一星半点的火花都没有。只是枯木被钻的那个部分,略微有些发黑。
只要他动作一停,青烟就散了。要说什么时候能钻出火来,那可真没谱。
左融感觉到,身上的湿衣服还在散失全身的热量——当然,这点冰冷感他是扛得住,可是旁边的小女孩呢?
“阿嚏!”小杜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左融咬了咬牙,又把树枝架在枯木上,继续钻了起来……
依然是只冒烟,不生火……
忽然,小杜娜伸手过来,伸出一根细细小小的手指。
左融扭头看着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小女孩不声不响,脸蛋却憋得通红。她紧紧盯着左融刚才钻出来的小凹坑,用手指着,指尖还在轻轻颤动。
霎时间,左融感觉到了一丝魔力的波动。波动的幅度非常小,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就在下一秒,他就明白这不是错觉了。
只见火光一闪,那个小凹坑里冒出了一丝火星。火星子很小,跟蚂蚁差不多,但却让左融立刻兴奋起来。
他连忙捧起枯木,将火星子连同钻出来的碎屑一起,倒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枯草团上。然后他双手捧起枯草团,吹了几口气,眼看着火苗渐渐燃起来了,再把它放在一堆枯木柴上。
转眼间,篝火就燃了起来。
搞定之后,左融扭头盯着小女孩,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就会魔法了?”
小杜娜的目光重归茫然,摇了摇头:“我不会什么魔法……”
左融:“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小杜娜眨了眨眼,略有些发白的小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
左融:“你以前接触过魔法吗?有没有见过魔法师施法的样子?”
小杜娜还是摇头,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左融:“算了,当我没问。来,离这个火堆近一点,暖暖身子。不过要注意,千万别碰到火了啊。”
小杜娜乖巧地点了一下脑袋,挪了两步,蹲在火堆跟前。
摇曳着的火舌,给稚嫩乖巧的小脸染上了一层明暗不定的火红颜色。看着这张小脸,左融暗暗嘀咕起来——这孩子,是真的没见过魔法师,还是以前学过但枪声过后已经忘了?
如果不是因为失忆,而是真的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魔法师,那么无师自通运用魔力的天赋,大概处于什么水准?
他对魔法世界没什么了解,但想来应该不会太常见……
忽然,小杜娜低声说:“大哥哥,你也来烤烤火吧。”
左融看了她一眼,她小心翼翼地微笑了一下。
“好啊,我们一起。”
左融这么说着,在女孩对面蹲下来,脱下了身上的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短袖。
小女孩盯着那件短袖胸前印着的英文字母,有些疑惑。
左融忽然问道:“你认不认字?”
小杜娜点点头:“我……诶,是谁教过我呢……”
见女孩又陷入沉思,眼里流露出茫然,左融也闭上了嘴巴。
可是又过了不到十秒,他就不得不开口了。
“娜娜,你的头发!”
小女孩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一缕发丝被点燃了。火舌并不大,但燃在头发上,实在是很吓人。她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无助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大哥哥。
然后她就看到,左融连忙来到自己身旁,用薄外套裹住了被点燃的那一缕发丝。外套一大半部位都还是湿的,恰好灭了火苗。
灭了火之后,左融把外套丢开,揪起刚刚被点燃的发丝,仔细看了看。
他不禁叹道:“被烧黑了啊……”
小杜娜也重复道:“被烧黑了啊……”
左融笑了起来:“你学我说话干什么?”
小杜娜眨了眨眼,弱弱地问:“不可以吗?”
“嘶……”左融忍不住吸了口气。
小女孩抱着膝盖蹲着,像是小宠物般地缩着,碧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初生的小鹿般清澈纯粹。她的脸上虽然有一点污迹,额角处还沾着一片水草碎屑,但却有种格外干净的气质。而且,说‘不可以吗’的时候,那小语气更是惹人怜爱。
这也太萌了吧!
萌得犯规!
左融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但又觉得这样可能会吓到人家,不太好。于是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微笑道:“学我说话可以,但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像刚才那样把头发点着,绝对不能再有了。”
小女孩认真地盯着他,使劲点了点头。
两人蹲在篝火旁边继续烤火。
在钻木取火之前,左融就已经把周围的枯枝落叶都清理过一遍,挑选其中最为干枯的用来点火。所以现在烤火的时候,就用不着担心把周围点着了。
左融盯着燃烧的篝火,忽然叹道:“娜娜,你可能真的是个天才啊。”
小女孩盯着他,眨了眨眼睛,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125破碎的启示
烤干了衣服之后,左融并没有带着小杜娜继续玩荒野求生的打算。
要知道这可是魔法世界,说不定在野外蹦出个魔兽什么的……况且只要找到路,顺着路就可以走到人类聚居点,不比在野外披荆斩棘强?
之所以要取火,无非就是为了把衣服烤干再上路。
烤干之后,左融就把篝火弄灭,牵着小杜娜的手,在森林里走了起来。
可是走了约莫几百米,他就感觉到牵着自己的小手缩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就看到杜娜皱着眉,脸色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小女孩摇了摇头:“没事……”
但左融已经发觉了问题所在,弯下腰,盯着小女孩的脚。
她穿的是皮鞋。但以地球居民的眼光来看,这鞋子未免有些简陋,简直就像是一张皮革缝起来装着脚的皮带。当然,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毕竟刚才烤干衣服的时候,他早就注意到了。
然而问题在于,或许是因为打湿之后再烘干,此时小鞋子的足尖部位已经裂开了,再继续走路,而且是在荒草丛生的林子里走路,肯定会磨破脚。
于是左融就说:“我抱着你走。”
小女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左融:“不行么?”
小杜娜低声说:“我可以走的……我会小心,很小心,不要受伤。”
可就在这时,树林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或许之前也有脚步声,但此时两人没有迈步也没有说话,安静了下来,于是就听到了这逐渐接近的声音。
小女孩紧张地环视周围,分辨出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悄悄躲到了大哥哥身后。
而左融摸着她的脑袋,看向那个方向,暗暗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拉着小女孩,躲到了最近一棵大树的后面。
过了没多久,树林中走来了几个人影。
再近一些,左融就杜娜就看得出来了——靠近的有三个人,都是身穿灰色长袍的女性,而且看起来都年纪不小。
小杜娜悄声问道:“大哥哥,我们怎么办啊?”
左融沉声道:“等待。”
小杜娜闭上嘴,从树干后面探出半张小脸,朝着那边张望。
然后,左融和小女孩就看到,那三个身披灰袍的女人,距离这边越来越近……
直到她们走到了距离不到几十米的地方,而且直直看向两人藏身的这棵大树。
左融叹了口气:“还真是冲着我们来的。”
小杜娜:“那我们怎么办啊?”
左融松开她的手,说:“你躲在这里。”
然后,他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虽然步伐很慢,但还是一步步过来,越来越近。
于是左融就看清了来者的脸庞。
领头的是个老太太,看起来,比他爷爷奶奶的年纪都更大。而旁边跟着的两位,也都是中老年妇女了,目测应该有五六十的样子。
她们都穿着统一的灰色袍子,很是朴素。就这个外形,实在不像是有什么攻击性。
走到距离左融还有几米的地方,她们停下了脚步。
为首的老奶奶笑了起来,和蔼道:“年轻人,你后面的那个小姑娘,是和你一起的吗?”
左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杜娜缩了缩脖子,躲在大树后面更不肯冒头了。
他看向老奶奶,反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老奶奶缓缓说道:“我叫劳荷,是附近一家孤儿院的……咳咳,院长。我的职责,就是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你们似乎需要一点帮助?”
左融却又问道:“请问,您为什么会这么精准地找到我们?”
劳荷微笑道:“不瞒你说,我略微会一点占卜的法术。如果附近这一带,有无家可归的小孩子,我会发现的。”
左融默默回忆起来——在穿越到这里之前,杜娜简单提起过她的孤儿院经历。貌似,其中就是有个‘劳荷奶奶’吧?
当然现在他就能猜到了,这位劳荷奶奶的身上肯定藏着更多秘密,绝非仅仅是学过一点占卜法术那么简单。但至少可以肯定,如果把小杜娜交给人家,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孤儿院可以确保小杜娜的成长,并且在合适的时候,让她被杜阿姨收养,顺理成章地成为魔法师。
而左融自己,在这么个陌生的世界里,连怎么生存下去都要犯愁。相比之下,似乎还是原本的人生轨迹更适合杜娜……
见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犹豫,老太太又补充道:“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看看孤儿院里的环境,看看其他孩子们。”
然而就在这时,小杜娜从树后冒出来,跑到左融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当然,因为身高原因,她抱住的,是左融的腰。
小杜娜嚷嚷道:“他是我的大哥哥,你们别想带走我!”
看着小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名为劳荷的老太太有些惊异。她从口袋里摸出个鸭蛋大小的水晶球,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在水晶球上划来划去,嘴里念念有词。
左融默默看着,随时防备着对方突然翻脸。
按理说,单纯的占卜是很难有什么杀伤力的,但谁知道这个占卜法师会不会别的攻击性法术呢?
忽然,老太太脸色一变,惊呼出声:“不对啊!”
她身旁的随从老妇连忙问道:“哪里不对吗?”
老太太劳荷喃喃道:“跟我前些天的结果都不一样,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仔细看还好,占卜好像也没有失效。可是仔细看,最底层的涟漪都面目全非了!”
另一个随从忍不住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环流的涟漪是稳定的,就算要变,也不会一两天之内就这样……”
老太太劳荷双手捧着那个小小的水晶球,凑到眼睛跟前,似乎想要看清最微小的细节。可是看得越清楚,她的神色却愈发惊恐。
至于面前的左融和小杜娜,似乎已经完全不在她的眼里了。
老太太忽然双手一松,双眼里也没了神采。她近乎呓语般说着:“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是……”
小水晶球落在地上。
地上有很多杂草与落叶,但水晶球还是碎了,而且碎得格外彻底。
突然间,左融与小杜娜发觉,眼前的空间似乎也随之出现了裂纹……
126再喊一声试试
这并不是一般的裂纹。
正常的裂纹,是某个事物的开裂,在表面或内部产生的缝隙。不管是什么形状的裂纹,产生于什么样的材质上,总之都是某个东西裂开了。
而此时,左融与小杜娜看到的‘裂纹’却要奇妙得多。
就好像自己是手机屏幕里的人,而裂开的是手机屏幕,是自己所存在的这一方空间!
裂纹之中,没有任何材质的反光,只有纯粹的黑暗。
左融伸出手,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手指也裂开了,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感。他试着蜷曲手指,手指倒是很听话,该弯就弯了,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但食指、中指还有无名指的中间,都裂开了一道缝隙。黑色的缝隙之中没有一丝光线,仿佛是纯粹的虚空。
裂缝继续蔓延,眨眼间,左融就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与上半身分离了。知觉上仍然能感受到下半身的存在,也能继续行动,但偏偏怎么看怎么怪异,颇有种san值狂降的感觉。
他再一扭头,就看到小杜娜也是一样。她的头部和肩膀之间,同样裂开了缝。而且站在旁边视角更加清楚,就能看到肩膀之下也裂了好几段,而且随着裂缝的扩大,越来越支离破碎。
小杜娜慌张道:“大哥哥,为什么……”
左融看了看周围。
不只是自己二人,周围的树林、对面的三个灰袍老妇人,全都是同样的状况。在愈发密集的裂缝中,变得像是一幅现代抽象画。
他抬起头,看到天空也被割裂成无数的蔚蓝碎片。
左融捏紧了女孩的小手:“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可是……”小杜娜刚要再说什么,却再也没了声音。她试图继续说话,但这个世界的声音突然消失,只剩彻底的寂静。
突然,在突兀的巨响中,整个世界彻底被碎裂,崩溃了。
“祖父,您……”埃达·苏来到那高高的露台之上,斟酌着问道,“有什么事要告知我吗?”
凌晨的夜里,她被祖父的魔力讯息惊醒,只用了不到半分钟便穿上法师袍,飞到了这个地方,当然,在别的地方或许也能和祖父对话,但她丝毫不想打破祖父定下的惯例。
那个沧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凝重之意:“幻境碎了。”
埃达不由一愣:“为什么?”
“自指问题,每次都是这样。幻境里的占卜法师越强大,运行起来就越危险。”
“无法绕过的逻辑陷阱?”
“无法绕过……”那个沧桑的声音叹道,“幻境的维持时间比我预计的更短,魔力侵蚀还没有完成。没法锁定目标的具体方位,只能采用后备计划了。”
埃达连忙挺直了身子,铿锵有力地道:“我们精心选拔出的三十名精英队员,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领头的是谁?”
“叶夫根尼娅,她是个非常理智且坚定的……”
埃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干脆打断了。
“告诉他们,首要目标有两个。除了将叛徒带回来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必须在那个世界建立一个稳定的据点,并且适应那个世界的文明形态。应该说第二点的优先度更高。”
听到这个要求,埃达不由一愣。
她犹豫片刻,不禁问道:“那我们势必开拓稳定的渠道。如果以后又有更多的叛逃者,该怎么办?而且现在我们手里的资源,真的能够支撑住跨越世界壁障的消耗吗?”
“我会想办法补充资源。通往那个世界的渠道和据点,是必要的……”
左融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稍稍反应了一下,他就意识到,这是自家卧室。
他坐起身,下了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衣服,还是‘穿越’时的长裤、短袖加薄外套。没有被河水打湿,没有沾上任何灰尘,很干净。至于最后时分那无处不在的裂缝,就更不存在了。
左融打开卧室门。
开门的瞬间,杜阿姨和父亲就迎了过来。
父亲连忙问道:“你没事啦?”
杜阿姨也在问:“是不是经历了一场幻境?”
“那是幻境吗……”左融挠了挠头,“直到最后破碎之前,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杜阿姨连忙追问:“它是怎么破碎的?”
左融回忆了一下,说道:“一个叫做劳荷的老奶奶,拿水晶球占卜,在我们面前占卜了一下,就裂了。”
父亲插嘴问道:“水晶球裂了?”
左融:“整个世界都裂了。”
父亲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场面,一时间目瞪口呆。
杜阿姨则拍了一下巴掌,恍然道:“对了,如果环境里的某个角色意识到自己是虚假的,那就有可能造成幻境的崩溃。只要这个角色在接下来的历史中足够重要,导致幻境的后续演化难以为继……”
左融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我这两天不是穿越,而是陷入了一个幻境。这是魔法协会的手脚吗?”
杜阿姨:“毫无疑问。”
左融:“那我在幻境里陷了多久?”
杜阿姨:“差不多24小时。幻境里的时间呢?”
左融:“超过了,也就是说时间比例并不是1:1的。话说,娜娜呢?”
杜阿姨指了指书房:“跟你一样,我把她放在床上,等着从幻境里醒来。你们的意识被困在里面,我和你爸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干等着。”
左融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到了书房门口。
推开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杜娜。白发少女身穿之前的衣服,睁着双眼,直直看向天花板,眼里颇有些迷茫。
看着那精致的脸庞,左融不禁回想起刚刚还在幻境里见过的小女孩的面孔,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娜下意识地扭头,就看到了他的笑脸。于是,眼里的迷茫之色消失了大半,回过神来。
左融微笑道:“欢迎回家,欢迎回到现实。”
杜娜低声问道:“那个人……真的是你么?”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左融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说的,无非就是在幻境里的那个左融,是不是真实的他的意识。
“当然了,”左融笑得更开了,“再叫一声大哥哥给我听听?”
话说出口以后,他本以为杜娜会习惯性地嚷嚷‘滚’或者‘想得美’之类的,然而下一刻,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少女手肘撑着坐起身,认真地凝视着他,轻声说:“大……哥哥。”
127不能说的秘密
为了庆祝左融和杜娜的平安苏醒,今天的晚餐,左子健掏腰包去了评价最好的火锅店。当然,均价也是最高的。
火锅店里,一家四口分两边坐下。左融与杜娜下意识地坐到了一起。见状,杜阿姨也微笑着拉丈夫在身旁坐下。接下来的点菜环节,大家各自掏出手机,扫了桌角的二维码。
“主要是你们俩点,这次,算是给你们俩的福利。”杜阿姨如此说道。
左融碰了一下身旁少女的胳膊肘,说:“鸳鸯锅?不辣的那边要什么锅底?”
杜娜想了一下,答道:“番茄汤。”
“然后是肉菜……”说到这里,左融忍不住笑了,“你看这些肥牛、鲜切牛羊肉、龙利鱼片,跟愚人船上的面包比,怎么样?”
杜娜也忍俊不禁:“这有可比性吗?”
杜阿姨问道:“你们经历的幻境,在愚人船上吗?”
左融点了点头:“差不多。”
杜阿姨忍不住又问:“你们在愚人船上会合,然后遇见了那位孤儿院院长,环境破碎?”
左融微笑道:“没错。”
他的目光和桌对面的杜阿姨对上,双方交错的视线里,颇有些难以言明的深意。
而身旁的少女依旧在看手机,点菜。
杜娜忽然问道:“你们吃不吃豆皮呀?”
左融扭头跟她说:“点上呗。还有香菇……不,干脆来这个菌菇拼盘吧。”
这家店的口味果然不错,大家很快就吃得兴高采烈。尤其是杜娜,筷子几乎没停过。
而左融放下了筷子。他注意到,杜阿姨起身去洗手间,而父亲去加调料,桌旁暂时只剩下兄妹两人。
“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左融放下筷子,站起身,直奔洗手间而去。但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洗手间门口等着。
这个地方,与他们吃饭的桌位隔了个拐角,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被杜娜或者父亲看到。
直到杜阿姨从女洗手间里出来。
她看到左融,微笑道:“吃得怎么样?”
“还不错,不过我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听他这么说,杜阿姨愣了一下,眉头微压,表情严肃了许多。
左融酝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娜娜登上的那艘愚人船,并不大,河水也并不急。按理说不该有什么漩涡,把人往水下拖。而且,当年娜娜溺水之后,为什么又能平安漂流到河边呢?”
杜阿姨盯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
左融两手一摊:“从后来的事实可以看出来,杜阿姨,您对娜娜是非常好的。正因为我觉得咱们都是一家人,所以我才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杜阿姨往旁边扫了一眼,确定丈夫和女儿都没有过来,也没有路人留意到这边的对话。
她苦笑道:“所以你是觉得,当年让娜娜溺水的人,是我?”
左融:“我没有任何证据,但这是我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
杜阿姨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她靠着背后的墙壁,双手放在腰上。但只过了不到一秒,她的双手又垂了下去,在身前并拢,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
杜阿姨看着他,眼里透出一丝无奈:“有些话我可以给你说,但你不要告诉你爸爸,更不要告诉娜娜……对了,你的猜测,有没有跟娜娜说过?”
左融摇了摇头:“我想先问问你。”
杜阿姨稍稍松了口气:“没有告诉就好。因为有些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娜娜说。她七岁以前的记忆,被她的亲生母亲抹去了,而她的亲生母亲在我面前自杀……”
左融:“我也看到那一幕了。枪声响起的时候,幻境里的娜娜就晕倒了,她就没有看到。”
杜阿姨微微颔首:“真实的历史就是那样,只不过你不在。当时看到那个通缉目标自杀,真的是惊到我了。然后,我看到了她留给我的遗言。”
左融:“遗言?”
杜阿姨:“这事要解释,就要从圣光教会说起。虽然明面上的教会在两百年前就覆灭了,但在那之后,一直都有隐秘的教派在暗地里传承。魔法协会知道这事,但因为他们没法形成什么威胁,所以也就没有搜捕他们。但在娜娜出生的那年,博物馆里的教会圣物,被偷走了。”
左融:“隐秘教派干的?”
杜阿姨:“没错,就是他们。我当时接到命令,负责追回那件圣物,然后就找到了这些圣光信徒的踪迹。但我没有抓住任何一个,因为在被我逮到以前,他们全都自杀了。”
‘全都自杀了’这几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左融却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什么样的教派,能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杜阿姨:“娜娜的母亲,是最后一个幸存者。后来我发现,她之所以是最后的幸存者,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就是娜娜。”
左融不禁问道:“为什么?”
杜阿姨深吸一口气,小声但严肃地说:“如果回到两三百年前,圣光教会还在的时候,娜娜……她肯定会成为教会的圣女。”
左融一时无言以对。
杜阿姨笑了一下,语气忽然放松了些许:“当然我也没法百分之百肯定,因为关于娜娜的身世,有些细节我也是猜的。但是娜娜的资质,她的天赋,实在是太显眼了。我猜那个教派窃取圣物,就是为了造出娜娜这样的超凡天才。”
左融:“那个圣物,最后魔法协会找回了吗?”
杜阿姨摇了摇头:“直到我叛逃为止,都没有。另外,我之所以能叛逃,能穿过世界壁障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娜娜。”
左融愣了:“您说的这个什么意思?”
杜阿姨意味深长道:“娜娜现在的实力并不算很强,还没晋升高级。但她并不知道,其实那个穿越仪式的核心,是她提供的魔力。”
左融:“……”
杜阿姨:“好啦,我们也该回桌继续吃了,娜娜和你爸都在等我们呢。”
左融点了点头,不再多问,随着杜阿姨回到了桌旁。
他坐下来,看了看身旁的少女。
杜娜拿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土豆片,咬了一口,忽然扭头问道:“怎么啦?”
左融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少女的脑袋,就像幻境里的那样。可是想到刚才杜阿姨所说的,他又默默把手缩回来,故作自然地拿起了筷子。
128放心吧
左融稍微有点心理负担了。
从天赋卓绝的魔法师,到隐秘圣光教派的无冕圣女,貌似是越来越了不得了。再想想杜阿姨所说的‘穿越世界壁障的仪式核心’,就感觉这丫头身上的光环是一层叠着一层,这让人怎么能轻松得起来?
这一次,他是和杜娜一起被拉入一个异世旧梦之中。那么下一次呢?
魔法协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他们知道杜娜的不凡之处吗?
忽然,少女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扭头盯着他,问道:“怎么啦?”
左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有点辣。”
“不是吧?”杜娜撇了撇嘴,“微辣而已,我都没问题,你居然受不了?”
左融笑而不语,只是从锅里夹起一块鲜鱼片,放在妹妹的油碟里。
杜娜一口吃掉。
左融不禁有种投喂圣女的感觉……
杜娜又夹了两片菜,忽然一扭头,问道:“你在想什么啊?”
左融放下茶杯,低声道:“我只是在考虑,这次的幻境到底是什么原理……”
杜娜:“我学了那么多年的魔法都很难想清楚,你怎么可能考虑明白?”
左融:“那我们以后会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
杜娜:“有可能啊,但以后我们就有警惕了嘛。就算再被拉到幻境里,只要你在,就知道怎么打破幻境出来了呀。”
左融知道这话确实没问题。毕竟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杜阿姨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这个异世界幻境的基本原理,以及基本应对办法——除了找占卜法师的麻烦以外,只要让打破历史事件线,就可以让幻境难以继续维持下去。
杜阿姨忽然说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隔着世界壁障,他们不可能锁定我们。”
左融:“那我们是怎么陷进去的?”
杜阿姨:“这就像是散播过来的一种病毒。病毒本身不会起作用,只会在人群里不断传播。但是一旦遇到适合的目标,比如魔法师的身上,就会立刻发作,把人拉入幻境。”
左融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人摸了。
扭头一看,就见杜娜放下了筷子,正摸着自己的头,笑嘻嘻地说:“放心吧,姐姐会保护你哒!幻境里是你在保护我,到了现实直接,我罩着你!”
少女的笑颜依旧漂亮得不似凡人,但左融看着她,却有种亲切暖心的感觉。刚才从杜阿姨那里听来一串惊人秘辛之后的心理压力,也淡去了一大半。
左融一撇嘴角,一手抓住杜娜的手腕,另一手摸着她的头顶:“什么姐姐,反了你了?再喊个大哥哥给我听听……”
杜娜猛地一摇头:“我不!”
但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她并没有把左融的手拿开,于是摇头的时候,感觉就像是主动在蹭他的手掌似的。
看着他俩如此亲昵的模样,父亲不禁有些诧异,但杜阿姨却笑得略带欣慰。
仓鼠克里曼斯此时颇有些忐忑不安。
在左融和杜娜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听着这一家人的对话,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没错,他也被卷入到了那个异世幻境里,并且在里面忘了真实世界的处境,扮演了一回十年前的他自己。而且,还在幻境里把左融好好为难了一番。
这就麻烦了……
克里曼斯至今还记得,在自己投降之前,没锁在笼子里不得自由的日子。更恐怖的是,那段苦难岁月里左融还时不时拎起笼子使劲晃一晃。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颇感辛酸。
自己在幻境里为难左融的行为,会导致处境恶化倒退么?
对此,克里曼斯着实有些担忧。
夜里,一家四口终于回来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克里曼斯连忙趴在笼子里,装作一副还在熟睡的模样。但他看了看周围,就见兔子雪莉、乌龟坎贝尔、金鱼帕梅拉都处于正常的清醒状态,那自己装睡的意义就不很大了。
但除了装睡,还能怎么样呢?
在忐忑中等待了好一会,忽然,不急不慢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左融的声音:
“你应该早就醒来了吧?还是说,要睡着啦?”
说完,左融安静地等待了一会。
仓鼠实在装不下去了,抬起头看着他。
杜阿姨忽然说道:“要不要把他变成人,再跟你聊?”
左融:“行啊。”
于是杜阿姨也走过来,把仓鼠拿出来放在地上。地板上的变形魔法阵并没有清理掉,于是她输入一股魔力,很快就把仓鼠变成了那个中年男魔法师。
克里曼斯坐在地板上,目光在左融与杜阿姨之间游移,脸色颇有些尴尬。
杜阿姨问道:“他怎么了?”
左融:“没事,幻境里我们俩玩了会而已,现在跟他聊聊。”
听这小子这么说,杜阿姨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笑道:“那你们慢慢聊,待会要再变回去的时候再叫我。”
说完,杜阿姨转身走了。
左融指了指沙发:“坐着呗,别坐地上了。”
克里曼斯站起来,坐到沙发上,全程腰都没干打直。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上的禁魔项圈,又连忙把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的样子如同听话的小学生。
左融微笑道:“不用这么拘谨,也别太担心。幻境里嘛,你肯定是失忆了,所以我当然不会怪你。”
克里曼斯听他这么说,终于无声地长出一口气。
但紧接着,左融又道:“不过你现在应该也明白,魔法协会的行动,已经超出了你和杜阿姨的预想。也就是说,咱们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峻一点。”
克里曼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袋里却不禁闪过一个念头——境况严峻的是你们,可我还有回头路吧?
然而左融似乎猜中了他的想法,微笑着,却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再给魔法协会发一封信,做一点简单的战略误导。”
克里曼斯忽然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
得了,自己也早就跟他们在一条船上,想跑也来不及了。
左融微笑道:“放心,我们已经把你当做我们的战友,不会亏待你的。”
克里曼斯嘴角抽搐了两下,勉强摆出一个微笑:“真是谢谢你啊……”
129下次一定
关于如何误导魔法协会这件事,左融跟克里曼斯讨论了好一会。而在这段时间内,杜娜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旁观。
这个误导计划,当然是回来的路上,由她和左融一起讨论决定的,并且杜阿姨在旁边做参谋。而具体的布置任务环节,就交给了左融——对于他的友好交涉能力,杜娜和母亲一致表示赞赏。
“我明白了,”克里曼斯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说道,“遇到魔法协会的追捕,决定去海外避难,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左融笑道:“没错,很正常。”
他们的计划,就是给魔法协会发消息,表示杜雅兰这一家人已经移民,去了地球另一边的美利坚。这样一来,如果魔法协会能因此被带偏,跑去美利坚追捕杜雅兰和杜娜,那就相当令人舒适了。
克里曼斯抽了一口烟,让烟气在肺里转了一圈,再吐出来时,他对着窗外,确保大多数烟味都散到了外面。这动作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他已然习惯成自然了。
然后这位魔法师就问:“这一次,还是发给魔法协会吗?”
左融想了想,却摇摇头,说:“我觉得,魔法协会可能已经不怎么信任你们了。不只是你,还有帕梅拉和雪莉。虽然我对协会没你们那么了解,但试着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你们离开原世界这么久,任务却迟迟没有进展……”
“所以肯定会有怀疑?”说到这里,克里曼斯略微有些困惑,“那我发消息,就没什么用啊。”
左融微笑起来:“所以这个消息不要发给魔法协会,要想办法留给下一波追兵。”
克里曼斯恍然道:“我明白了!就算魔法协会不信任我,可是下一波追兵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留下一点七分真三分假的消息,或许可以误导……。”
左融:“聪明,就是这样!”
计划差不多商量妥了,对于克里曼斯而言,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幻境里自己左融的为难,看样子是不会被追究了。
克里曼斯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摁在窗外的防盗栏上,熄灭了烟,再把剩下的烟屁股丢进烟灰缸。然后他说:“麻烦杜女士把我变回去吧,我健健身就睡觉了。”
左融:“健身?”
克里曼斯指了指笼子里的滚轮。
左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健身项目好啊,不占空间。”
杜娜站起身来,揉着手腕说:“现在变回仓鼠吗?那就来吧。”
克里曼斯愣了一下,问道:“不叫你妈妈没?对其他人施展的变形术,你能玩得转?”
杜娜:“看我妈施法那么多次,我现在也想试试看。”
克里曼斯有些诧异。他知道,这个魔法对魔力的要求并不多,理论上讲,并不是只有高级魔法师才能施展出来。但因为法术本身过于复杂,就连许多高级魔法师都不一定能掌控住,经验更浅的中低级就更是没辙。
“我知道你在学院里也是有名的天才,但这个你要是能行,那也太……”克里曼斯摇了摇头,表示谨慎的质疑。
杜娜指着地上的魔法阵:“你进来试试呗。”
克里曼斯不再质疑,站到魔法阵里,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出丑。
旁边的左融倒是有些担心:“你不会把他变成克苏鲁风的吧?”
杜娜没好气地道:“这个变形术早就设定好了,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不会又起效又失控的!”
说完,她蹲下来,双手凝聚了不少魔力,按在了魔法阵的边缘。一股魔力,以非常规律的节奏,注入了地板上的魔法阵。
过了一会,只见一阵荧光闪过,魔法师克里曼斯就变回了那只小仓鼠。
左融不由赞叹道:“这么干脆利落啊?”
杜娜昂起小脸,略带意思骄傲,脆生生地说:“那当然!实力进步的又不止你一个,暑假开始以后,我妈每一次给他们放风的时候我可都盯着呢,学得也差不多啦。”
左融下意识地问:“那暑假作业呢?”
少女不由一愣。
见状,左融就明白了问题所在。他很是善解人意地提了个建议:“我已经写掉很多了,要不要抄我的?”
杜娜“哼”了一声,毫不迟疑地拒绝道:“抄你的作业?等你成绩赶上我了,再说这种话吧。”
左融正要戏谑两句,这时,却听到旁边的笼子在震,发出了些许响声。扭头一看,就见那个笼子里的小兔子正蹦来蹦去,似乎有些焦躁。
杜娜蹲在那个小笼子跟前,低声聊了两句。
左融在旁边问:“雪莉有什么问题么?”
杜娜:“她说刚才一直在闻我们衣服上的味道,感觉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就问我,这是什么味道。”
左融:“火锅啊。”
话音未落,小兔子又蹦了两下。
杜娜耸了耸肩:“她说她已经投诚了,所以想吃火锅。”
左融:“这倒是没有问题……下次一定。”
听到这话,小兔子更焦躁了。
杜娜叹了口气:“她说,别以为她不知道,下次一定就是没有下次的意思。”
左融微笑道:“那倒是不至于,真的,相信我。”
夜渐渐深了。
左融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桌前拿出手机,就看到了两条未读新消息。
一条来自好友牛清流:【老铁,你的英语写完了没?让我借鉴一下可好?】
左融呵呵一笑,果断回复:【这种时候喊什么老铁,喊爸爸。】
然后去看第二条未读消息。
这是来自俞沁的:【水上乐园玩得开心吧?要不要再玩点别的?】
左融稍微思索了一下。
娱乐固然好,但考虑到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再加上他和杜娜还要继续磨练战斗力……这个时间就有点不太够了。
他也没多想,直接回复:【抱歉,我们马上高三了,还是有点忙的。下次吧,下次一定。】
刚发出没过多久,他的手机还没放下,就看到了俞沁的回复。
【嘻嘻……那好吧,学长加油!等你高考以后,就可以痛快玩啦!】
这条消息下面,还紧跟着一个微笑猫咪的表情包。
左融自言自语:“看起来,她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130这猫挠人(开心日常小剧场)
新一天的早晨,左融并没有睡成懒觉。
当然,回荡在耳边的也终于不再是刺耳的嘶吼,而是“喵喵喵”的叫声。这声音虽然不怎么响亮,但或许是距离特别近的原因,也足以穿透他的梦境了。
左融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双黑色的小猫耳朵。再稍稍扭头,小猫咪的脑袋都收入了视野之中。
他揉了揉眼睛:“你这算是闹钟还是……收集魔力?”
布偶猫又“喵”了一声,从枕头蹦到了被子上。而被子是盖在左融身上的,于是这个重量就压在了他的胸口。
还好,猫咪的体重很轻,至少对他来说不构成多大的负担。不过被子既然被踩住了,那么就存在一个问题……
“我怎么起床呢?”左融如此问道。
“喵呜……”猫咪杜娜在他的胸口上趴了下来。
左融躺在那里,等了一会,见杜娜似乎并没有从自己身上下来的打算。
于是他吐槽道:“你这是,到我身上睡回笼觉来啦?”
猫咪杜娜:“喵,喵!”
从这个叫声的语气里,左融听出了一丝正面肯定的意味。当然他也猜得到,之所以要到自己胸口上睡回笼觉,无非就是为了收集魔力。
左融不得不承认,这么个温暖又柔软的小家伙趴在自己身上,带来的感觉确实很暖心,物理意义上的暖心。
他的双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给猫咪顺毛。
杜娜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呼噜”声,就像是大多数猫咪在舒适放松的时候那样。
可是忽然间,左融灵机一动,问道:“难道真的……只有变成猫,才能积攒魔力么?”
猫咪杜娜:“喵呜?”
左融:“能不能变成人和猫的中间状态呢?比如说,身体基本上是人的状态,但是有猫的耳朵和尾巴,这样会不会也能吸收魔力?”
听着这话,小猫咪都愣住了。
回想着当初玩过的猫娘乐园,左融满怀期待地怂恿道:“要不,试试?”
小猫咪一巴掌扇在他的锁骨上。不疼,但足以表明态度。
左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啦好啦,不愿意就算了嘛,来,继续睡觉。”
小猫咪安静了下来。
卧室里重归安静,不一会,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杜雅兰正在厨房准备午餐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就见白发少女正倚着门边,小脸上有些纠结的样子。
她放下菜刀,问道:“怎么啦?”
杜娜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而音量实在太小,以至于杜雅兰那么敏锐的感官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声音大一点啊。”
见母亲这么说,杜娜咬了咬牙,关上了厨房的门。
然后少女低声问道:“我变成猫的这个变形术,可以只变一部分吗?”
虽然这次的声音还是很小,但至少,能够让人听清了。
杜雅兰不由一愣:“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杜娜也愣了:“还真可以啊?”
“是啊,所以你想干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少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扭头离开,当场撤退。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猫娘什么的……这种话简直没法说出口。
131这可是个大问题
对于左融和杜娜而言,并不漫长的暑假结束了。理论上,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学,但学校对高三学生自然是有针对性安排的。
在其他年级的学生还在享受假期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教室里,开始上课了。
早读时间,班主任王老师站上讲台,将学生们的困倦与怠惰尽收眼底。很显然,大家都还处在假期的余韵中,并没有把弦绷紧。
王老师拿着黑板擦敲了敲讲桌,大声道:“都醒醒,你们现在开始,就已经是高三学生了!”
如此虎狼之言,让大家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叹息。
接下来的这一整年都没法轻松了,光是想想,同学们就惆怅不已。
王老师继续道:“高三了,你们应该都有自己的目标了吧?想去哪个学校,去哪个城市,学什么专业,都想清楚了吗?好好想一想未来,找个需要用力去跳,又不至于完全够不着的目标,努力啊!”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这话听起来,还是有点想叹气。
而在靠窗的那个角落,钱映雪拍了一下身旁男生的胳膊,低声问道:“你现在有没有想要去的大学啊?”
左融:“这个嘛……”
钱映雪稍稍偏过脸,盯着他。
左融稍微有些犹豫。
他以前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实际上,刚上高一的时候就考虑过。但高二这一整年,他的成绩进步实在有点大,以至于之前的目标全都变得过于简单。而且与此同时,他和杜娜还要面临很多重要的事情,比如对付追兵、提升战力之类的。所以关于具体要去哪所大学,还真没怎么认真思考过。
而且他觉得,杜娜恐怕更没空想这个问题……
钱映雪笑着调侃道:“怎么,担心说出来被我嘲笑?没事没事,你就说你要上京华、燕大也没关系,我觉得也不是没可能嘛。”
左融实话实说:“TOP2确实有点难度,我也没什么把握。而且这个问题嘛,关键在于,我还要跟娜娜商量一下。”
钱映雪不由一怔:“就这,你还要和你妹妹商量?”
左融:“对啊,有问题么?”
钱映雪扶了一下镜框,盯着他。
左融一脸的理所当然。
钱映雪不禁有些泄气。看样子,对于这根木头而言,那个小娜娜好像已经变得格外重要……就算杜娜没那方面的意思,两人成不了情侣,可是别的女孩也很难引起这家伙的特殊感觉吧?
她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杜娜依然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手里转着笔。可是忽然,少女的手指拌了一下,笔掉在桌上。眼看着笔要滚下桌面,杜娜连忙摁住,然后悄悄松了口气。
“好可爱……”钱映雪不禁喃喃道。
然后,她更有了种仰天长叹的冲动。哪怕是带着自己的立场都很难讨厌,这种女孩,让自认身为情敌的钱映雪就格外无奈。
就在这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班主任王老师说道:“咱们班上一次换座位还是高二的时候,现在你们已经到了高三,也该再换一次了。这样吧,还是之前的规矩,按照成绩名次的先后,大家自己挑。”
这个规矩很简单,就是全班第一先挑座位,接下来是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就这样,依名次各自挑选位置。
换言之,成绩越好,可挑选的余地就越大。
王老师继续道:“大家把东西都收拾一下,背上书包起来吧。哦,还没开始上课呢,你们的东西应该都还在包里吧?千万别留垃圾什么的在座位上。来,大家到我这边排队。”
拖动椅子的声音、书包拉链的声音,还有同学们的议论与脚步声,让教室里变得有些嘈杂。
没过多久安静下来时,大家已经在讲台和教室门口排好了队。此时的站位倒是无关紧要,因为王老师的手里有成绩单,从上往下一个个念就好了。
“杜娜,你先选吧。”
王老师话音刚落,少女站了出来。
她指着自己原来的位置说:“那个地方。”
王老师愣了:“你还想坐最后一排?”
杜娜反问道:“不可以吗?”
王老师不好意思直接说不行,但还是劝道:“坐那里不太方便听课,换到前面来,才方便学习啊。”
杜娜盯着老师,眨了眨眼:“我……”
她的话只开了个头,就停住了。
奇妙的是,王老师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反正我平时也不需要听课,用不着占着前面的座位。
这就很难办了。
对于一个有自身个性、成绩好得离谱、除了作文多扣几分以外就找不到弱项的学生,老师难免会发现,自己实在有点不好管。毕竟人家自己就能学得非常好,貌似也不太需要老师的指导……
王老师叹道:“算了,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吧。”
可这时,杜娜却又变了主意。
她指着左融之前的座位:“那个地方可以吗?”
“靠窗第四排啊,”王老师微微颔首,“没问题,当然可以。”
于是杜娜背着自己的书包,就来到了那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她直勾勾地盯着左融,目光里仿佛在问‘你会选哪里呢?’
王老师继续:“左融,该你了。”
他朝着杜娜身旁的座位一指。
同学们之中响起一片不约而同的“哦……”的声音,而且拉得很长。
有同学小声议论道:“兄妹俩感情不错啊。”
“嘿嘿嘿,感情是不错,可以的……”
左融倒是没怎么管身后的议论声,拎着书包,坐到了杜娜身旁。
然后他微笑着对身旁的少女说:“以后就是同桌了,请多指教。”
杜娜小脸一扬:“我以前可没少指教你。”
左融正要再说,却被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
王老师提醒道:“你们俩坐那儿,上课不许说话啊!”
左融果断道:“肯定不会!”
杜娜默默望向窗外。后面还有整个班的同学要挑座位,但这已经丝毫没法引起她的兴趣。在少女看来,今天最大的意外收获已经实现了。
王老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下一个,陈雨萌!”
132这可就意料之外了
“下一个,陈雨萌!”
老师话音刚落,这个文学少女模样的数学课代表,就指向了左融和杜娜所在的位置。
陈雨萌说:“我想坐他俩后面,可以么?”
好学生扎堆,无疑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王老师当然不会反对,点了点头:“没问题。”
于是陈雨萌来到左融身后,坐了下来。
有趣的是,或许是全班前三名带来的压力有些大,后面接连几位同学都避开了靠窗第四五排的那一片,选了前面一二排的位置。
终于,轮到钱映雪了。
她果断选了陈雨萌的同桌位,也就是靠窗第五排,紧跟在杜娜后面。这也是左融的斜后位,正好,他一扭头就可以像以前那样聊天了。
钱映雪走到座位跟前。
为了让她进去,陈雨萌当然要站起来让一下空间。
但就在让位的瞬息间,陈雨萌在这位新同桌的耳畔悄声说:“你是不是喜欢左融啊?”
钱映雪全身都僵住了,宛如突然触电一般。
但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反问:“怎么可能!”
陈雨萌笑道:“那你为什么要坐这里啊?”
钱映雪:“你们学习都这么好,我以后问题的时候,多方便啊!”
陈雨萌:“可是我感觉……”
这话也没说完,就被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
“女孩子关系好我可以理解,但你们还没坐下就聊开啦?这么迫不及待,那我就要考虑考虑让不让你们坐一起了。”
听老师这么说,钱映雪和陈雨萌不敢再说悄悄话,连忙在各位的位置上坐下来。
好在王老师也没有真的计较,继续念起了下一个同学的名字。
见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力转移开,钱映雪朝着同桌稍稍靠近了一点没,悄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左融啊?”
说这话的同时,她以貌似漫不经心的目光,盯着陈雨萌。
只见陈雨萌摇了摇头,颇有深意地道:“抱歉,我对男孩子不感兴趣。”
钱映雪愣了一下,连忙往另一个方向挪,和这个疑似蕾丝边拉开了距离。这时候,对于选在这个位置,钱映雪忽然有些后悔了——她感觉,陈雨萌刚才那话,好像不是单纯的开玩笑。
这就有点可怕了。
又过了好一会,老师念完了成绩单上的所有人。
左融周围的那一片,也落满了想要问题或者沾欧气的同学。还有牛清流,这哥们坐到了左融正前方,摆明了就是要拿死党当免费辅导老师。
可这时,左融却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严青怎么不在?”
牛清流回头:“我听说……”
就在这时,王老师又说:“严青同学今天不在,以后也是。他家里安排了出国留学,不需要高考了。”
“啊……”
“不会吧?”
一阵惋惜之声,几乎全都出自班里的女孩子之口。
班里公认的阳光高富帅要走了,一部分女孩子就算不见得有多喜欢,至少还是有些惋惜的。
王老师无视了这些杂音,继续道:“所以你们谁要是觉得压力很大,不想学习,就可以回家跟爸妈说,走出国留学的路子。不过留学嘛,就有两点要求了。一要家境好,二要英语好。严青同学是没问题,你们呢?”
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英语什么的还可以努力,但是家境……大家也都不小了,当然知道投胎结果是最没辙的。
经过了一上午的学习,同学们基本都被迫进入正轨,找回了日常上学状态。
上午的最后一声下课铃响起,意味着午间休息时间的开始。
左融与杜娜走出教室,身旁,并没有跟着哪个同学。钱映雪和牛清流倒是有点想和他们一起,但看这兄妹俩低声交谈的样子,就不太好打扰了。
然而,刚走出教室,他俩就被拦住了。
挡在前面的人,是严青。
左融略带惊讶地说:“你不是要出国留学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严青挠了挠头:“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别在这挡路,我们去那边说吧。”
走廊尽头的窗户,是个合适的谈话地点。三个人到了这里,话题继续,很快就提起了真正的来意。
严青先问道:“我听牛清流说,你家里养猫了,是吗?”
左融看了一样身旁的杜娜。
杜娜看向窗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左融答道:“对,确实养了一只猫,有问题吗?”
严青:“是这样,我下个月就要出过了,但是家里养的猫就不方便带走。我爸妈就给我说,找个关系好的同学,把猫送走。”
左融指着女自己:“你的意思是,要把你家的猫送给我?”
严青点了点头:“对,咱们班里,我真没几个朋友,你应该算一个。而且我想啊,既然你家已经养了一只猫,那再养一只,你爸妈应该也会同意吧?反正养一只是养,养两只也是养嘛!”
左融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杜娜撇了撇嘴:“你看我干嘛?”
左融小声问道:“咱们家里,让养吗?”
主要是严青就在旁边,所以左融没法把真实台词说出来——再养个除你以外的猫,你觉得合适吗?
杜娜一本正经道:“让不让的,你问我没有意义,要问爸妈才行。”
严青又挠了挠头:“现在方便问一下吗?我确实不知道拿那猫怎么办了……”
左融掏出手机,同时随口说:“你为什么不找牛清流呢?”
严青的脸皱了起来颇有些纠结的样子:“你也知道,黄牛嘛……毕竟是黄牛。我家那猫好歹是母的,交给他,我不太放心。”
左融:“不是吧,母猫而已,清流会那么丧心病狂?”
严青:“毕竟是清流啊……”
左融想了想,叹道:“你说的也是,毕竟是清流。”
交谈间,左融已经收到了父亲的回信。他看了一眼,抬头微笑道:“我爸说没问题,反正我家里宠物已经不少了,多它一个也不多吧。”
“谢谢谢谢……”严青这么说着,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面前的朋友。
然而这时,杜娜吐槽道:“我刚才看到有两个班里的女生捂着嘴巴过去了。我猜,你们的八卦又要在咱们班的腐女里流传开了。”
严青爽朗笑道:“没关系,我马上就要走啦。”
左融:“滚!可我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