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谁说女子不如男?从前若是有女子问出这样一句话来,那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女子就是不如男子,她必须依附男子而生,讲三从,守四德。
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所有的一切,围绕也仰仗男子。
在家听父,出嫁从夫,从古至今,例来如此。
但是自从京都勋贵之家多了一户祝姓人家,从此但凡是有点气性的女子,因为自己是女儿身被质疑其能力时,都敢同家中的或父亲,或兄长,亦或者自己的丈夫反问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给她们这份底气的人,是祝家的顶梁柱,祝荧。
荧荧,光也——
她就是那道可以驱散黑暗的光,众所周知,祝荧是女子中特殊的一个存在,她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并能够站出来告诉京都乃至天下的女子,人人都可以像她那样。
只要勇敢,愿意信她,跟随她,那么她祝荧愿意做带领她们闯出世俗的束缚,实现自我的价值,活出不一样的人生的那个人。
祝荧本身就是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站出来,往日她活在众多女子的嘴里,口口相传,是一个令无数女子羡慕渴望却又无法触及的一个存在。
就是这么一个高高在上只能听闻的传奇,这么一下子站了出来,让她们可以看得见摸得着,还说可以成为跟她一样的人。
这无法不令那些因为女儿身,受尽委屈,饱受诸多质疑的女子不去心动。
但是,仅仅心动还是不够的,这么多年传承下来的生活,身边的母亲或者姊妹们,一代接着一代,都是过着相夫教子,传宗接代的生活。
即使祝荧的存在,令她们萌生了藏匿于内心深处,从来也不敢去想的念头。
但终究还是无法迈出第一步,怕惹人非议,怕被人说成不守妇道.......
总之就是不敢打破早已固守成规的传统。
好在,总有那么一两个格外勇敢的女子,急于证明自己,迫切的想要有不一样的人生。
她们义无反顾的选择跟从祝荧。
周边渴望又怯怕的女子开始瞻望,越发的蠢蠢欲动,见那已经跟随了祝荧的女子们越发神采奕奕的模样,便也抛开了一切心头的顾虑,跟从自己的心意出发。
从此开拓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不只有男子专享的时代。
祝荧还带头办了个女子学堂名为祝家堂。
京都那是什么地方,是集富贵权势鼎盛之地,自然是不乏授课的学堂书院的。
但是由祝荧带头创办的这个祝家堂跟那些个学堂可是大不相同的。
祝家堂专门招收女子,无论是尚未议亲的女子还是早已出嫁的妇人,只要是女子,皆来者不拒,但这却不是一个教女子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恪守女戒的地儿。
而是教女子成为自我,习得真本领的一个地方。
祝荧深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这个道理,故招揽了许多各行各业的人才,都用自己所擅长的去教那些女子。
祝家堂授武,传生意经,甚至还讲兵法等。
总之男人能做的,女子都能学,当然卖体力的伙计不用教,且力气不如男子大这是女子天生的劣势,但是祝荧认为体力不够,脑袋来凑,很多事情不用自己动手,一样能够达到目的,只要可以掌握技巧跟窍门。
所以啊这祝家堂内,学得都是真材实料的本领,祝荧说了学得广却不精,不如学得少,但精。
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所以来这祝家堂的女子首先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选择自己要学的本领,若是没喜欢的,又真心想学本领,不妨挨个上几堂课,从而择出最适合自己的。
祝荧把话说在了前头,但凡来祝家堂学本事的女子,银两她分文不收,但是这课也不是白上的,待学到可以学以致用之时,用所学的本领需得帮助祝荧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内工钱照给,甚至比市面上得价格翻了一翻。
一年之后,要留还是要走,任凭心意。觉得能够接受的女子就签字立下字据凭证,正式进入祝家堂。
第一个一年后,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留下来继续为祝荧所用。
因为在这些时日里,她们不仅学了本领还拿了酬劳,更主要的是,她们变得有底气了。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对方即使是你的丈夫也是一样的,说什么养家糊口,天经地义。
其实根本就没有天经地义一说,他在外面挣钱养家,娘子在家侍奉公婆照顾孩子,丈夫回来了还得妥帖伺候。
妻子明明就不比丈夫轻松,一个伺候不周到还得被说,你在家舒舒坦坦的,不必为生计劳苦奔波,吃穿不愁的享清福,怎滴这么点小小的事情都还做不好?
如今就不一样了,女子也能养家糊口,挣得还比丈夫多得多。
期初,女子刚要出去做男子才能做的事情时,没人看好,甚至都还带着鄙视同偏见,很多男子不去阻止自己的娘子。
为得就是让她出去站得高了,再栽个跟头,狼狈回家,从此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懂得自己在外打拼的不容易,愈发的夹起尾巴做人,小心稳妥的伺候自个儿。
可是,不管是京都,还是乃至天下的男人们,都错了。
女子,做起事来,还真就不输于男子。
不过因为身体的限制,也不是所有男子能做的,女子都能干,反之,亦然。
还是那句老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仅此而已。
往后的数十年里,天下人都知道了京都祝荧的祝家堂,从祝家堂里走出的祝家娘子军,祝家商号等等,涉猎之广,名头之响。
再也不会有人说,女子,本就不如男了。
祝荧威名赫赫,手握重兵不说还造就了属于祝家的商业帝国,创造了无数的财富,却不会令当今圣上文帝忌惮,非但如此,反而被极其的仰仗同看重祝荧。
为什么?因为祝荧完全的效忠于皇上,祝家娘子军也仅听文帝一人号令,更重要的是祝家商行创立之初祝荧就已经向文帝表明,所有的盈利都要送入国库。
当时的文帝还不以为然,摆了摆手说这是祝荧自个儿的事,既然有这额外的精力,那挣得银两自然也就给她自个儿。
哪料,祝荧能将祝家商行办到这般规模,甚至远拓海外。
文帝眼看着祝家商行做到这么大,算着这么一大笔钱若是能够充盈国库的话.........
但思及自己曾经说过得话,心里很是光火,正思忖着在不失了颜面的同时,如何能将这祝家商行的收益全部拢入国库时眸光一黯,虽然不舍这样一个人才,但是如今国家安泰没有战事,祝荧的存在同那源源不断的银子比较,觉得必要之时也可以除掉她。
却没想到祝荧来拜见之时,带着众人抬了足有一百个大木箱子对文帝说,先前忙碌着,到这会儿祝家堂的算账娘子们才将祝家商行收益明细算好了,这些都是账目总汇,让文帝派人清点核算后,留下商行必要的开支运转的钱财。
其余全部送入国库。
文帝看着下面账目总汇都有如此多,原本有阴翳的眸子一片明亮。
看着祝荧竟如此识趣主动将这些祝家商行的盈利清算过后,在毫无保留的让自己的人进去核对,更是言明将祝家商行完全交给皇家,成为皇商。
好似对于祝荧,之前自己大手一挥说她自个儿挣得银子归她自个儿那话是从来没有过的。
文帝很是满意。
能稳做皇位的文帝,自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明白物,要尽其用。
人也是如此,原先只以为祝荧胆识、谋略过人,未曾想她过经商也是一把好手。
换个人怕是不能将祝家商行做到这样一个规模。
既然她有那个精力,又能将所有的盈利全部拱手相送,何不让她继续干着。
便未让祝家商行归于皇商,全权由祝荧管着,只是里面还多了文帝的人把持账目。
总之就是银子归国家,对外还是祝荧的祝家商行,这大名声赏你了,你还得感恩,需得更加卖力才行。
祝荧这一生无愧于家国,她照顾弟弟,扬名祝家。
报效太元,只是自己一生未嫁,但是看着祝家的繁荣昌盛,又看着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幼弟已经子孙满堂。
如今这太元皇朝也已经一统天下,正四海升平。
祝荧觉得自己不枉此生,她老了,得走了。
阖眼后,本以为从此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哪能料到,还能再睁眼,且竟是三十年之后。
第1章 魂归
在远离京都的淮安有户姓江的普通官宦之家,这江家里头有个傻子。
但是这傻子江荧啊,却没有住在江家,而是随着母亲同住在一个偏远的巷子内。
这次隔壁的几个小姑娘趁傻子江荧的母亲禾氏不在家,用一串糖葫芦就把傻子江荧给骗了出去。
她们讨厌江荧,并且听说她打从娘胎里生下来,便是一个痴儿。
可就是这样一个傻子,在如此穷困落魄的时候,即使穿着都浆洗发白了的布衣,都挡不住越发清丽的容颜。
加之禾氏对她的细心照顾,衣物虽旧,却很是干净整洁。
若不是江荧全然呆滞的眼神,完全无法分辨出,这竟然是个傻子。
十几岁的姑娘,正是对样貌最是上心的时候,正经的官家小姐,长得好看的,她们只会羡慕,却不会嫉妒。
因为她们这样普通的身份,只能仰望那些官宦家的小姐。
江家虽然也是官宦之家,按照正理来说,江荧也是官家小姐。
可她是个傻子,是江家的耻辱,若不是禾氏的坚持,恐怕早就被偷偷送到外面,任其自生自灭了,这么点大的孩子,抱到荒郊野外,还不就是死路一条嘛!
可现如今,这傻子都好好的活到了十三岁不说,这容颜竟还越发的晃眼起来。
这让邻边住着的几个小姑娘越发的讨厌起了傻子江荧。
她们将傻子江荧哄骗出去后,本想着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傻子江荧羞辱一番。
可傻子就是傻子,捡起被她们碾踩过的糖葫芦,还能捧着吃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屈辱。
这几个同住小巷子内的小姑娘感觉自己使劲出的拳头像是打在了一团松散的棉花上,原先兴高采烈的跃跃欲试,这会儿都觉得好没劲儿啊,完全没有原想的那般畅快。
尤其是带头去欺负傻子江荧的秋芳,她抬头看见前头需要好几个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突然恶向胆边生,一个傻子不懂得什么叫做羞耻。
那痛,总还是晓得的吧!
秋芳,凭借着心头的一股气,猛地揪起坐在地上吃糖葫芦的傻子江荧,拽着她的头发就往这大树干上撞去。
力道之大,令傻子江荧当即两眼一闭,不醒人事了。
猩红的血从发丛中流出并不明显,但是滴落到一旁干涸的黄土上,就显得格外刺目了。
从旁的小姑娘们都吓傻了,而身为始作俑者的秋芳看着地上的昏迷不醒的傻子江荧第一反应竟然是若是刚刚自己能将傻子江荧的脸往这大树干上撞,这都见血了,指定是要落下疤痕的,可这伤口在头皮处,纵然伤得重了有疤痕了,也是看不见得.......
秋芳正暗自后悔之际,其中一个胆小的姑娘,吓得哭了起来,指着地上的江荧对自己的同伴说:“这傻子都流血了,不会是死了吧!”
秋芳听后眉头一皱,心中也开始了惶惶不安,后知后觉的怕了起来,江荧的死活,她可不在乎,但若江荧真的死了,还是因为自己,这就大大的不妙了。
她的眼珠先是在眼眶内打了一个转后,看着哭了的椿子用安慰的口吻,又似乎在循循善诱大家伙儿:“莫怕,咱们一起将这傻子给抬回去,是这傻子贪玩非要跑出去的,咱们看见了也是出于好心才一同跟上的。”
“哪里知道她跑得这样快,我们追上她的时候就看见她自己用头撞这树干,傻子做事哪能按照常理来呢!”
“咱们把她带回去,这后面的事情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和咱们可就没关系了.......”
原本还在抽泣的女孩椿子,听着秋芳这样说,先是怯生生的又看了眼地上的江荧,然后才望着秋芳:“这、这不是撒谎了吗?”
秋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敢情咱们哄骗这傻子出去的时候就不算撒谎了?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这傻子命大活着还好,要是死了,今儿个咱们在场的,可是一个也别想逃。”
“所以,你说说看,要是不撒这个谎,咱们怎么能够撇得了这个责任。”
椿子像是鼓起了勇气冲着秋芳就说:“还、还不是你怂恿的大家伙儿,而、而且这也是你拽着傻子江荧的头发往这大树干上撞去的。”
其余几个小姑娘听椿子这么说,眼睛像是突然亮起了光一般,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秋芳。
秋芳听后打量了周围的伙伴,不怒反笑,上前凑近椿子一步,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椿子,你就说,今儿个你来没来?既然来了,参与了,那大家伙儿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甭管是谁先动的手都已经没有区别了。”
“还是那句话,要是不撒谎,那就一个也别想逃。”
椿子本来就不敢对上秋芳的眼睛,听她这么说更是底下了头,其它的姑娘们见状,眸光皆是黯淡了去。
秋芳的嘴角勾了勾,知道,这会,大家一定会配合圆谎了。
........
躺在床上悠悠转醒的江荧已非昔日的那个傻子江荧,而是住着祝荧灵魂的江荧。
祝荧想到自己曾经看过那些怪力乱神的闲书上面说得‘借尸还魂’,那时还感叹这写书的人编造得也忒离谱了。
不曾,想还真有这事能够发生,她自己现在可不就是‘借尸还魂’嘛!
她歪头看着守在床边还握着自己手的妇人,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那是傻子江荧残留的记忆,江荧试探的唤了声:“母亲——”
似乎是把禾氏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紧了紧握着江荧的手,惊喜的望着江荧自顾自的说着:“母亲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是母亲不好,明知道你......还因为秀坊管事克扣工钱,同她讲理而耽搁了些回家的时间,这该有的工钱没要全不说,
还让你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怪母亲不好........”
江荧看见禾氏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下也有了几分的动容,回握住禾氏的手出声宽慰:“母亲,这不怪你。”
闻言后的禾氏呆愣住了,半晌后她才回神过来,神情变得很是激动,泪眼模糊的望着江荧:“我的荧儿,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可好?”
祝荧见禾氏这般模样,不难猜出这俱身体原先的主人怕是个痴儿,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禾氏也就是她祝荧的母亲。
虽然若是论灵魂的实际年龄来排说,自己这年龄做禾氏的母亲还绰绰有余呢。
江荧准备坐起来再同禾氏好好说话,但是一动这脑袋就疼的不行,她用手一摸,便摸到了缠绕着的绷带,脑海里浮现出秋芳几个羞辱傻子江荧,以及被秋芳拽着头发往树干上撞的场景。
江荧的眸子微微眯起,这些小姑娘可是当真要了傻子江荧的命啊,既然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的灵魂占了江荧的身子,那么她一定要替傻子江荧讨回一个公道来。
第2章 母亲
禾氏见江荧神情有异,又看向她摸着头上绷带的手。
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关切忧心之情,让人一看就知道禾氏巴不得头上受伤受疼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江荧。
江荧见状,在禾氏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后顺势握住禾氏的手。
她感觉到禾氏的手心握着很是扎手,上面有不少的茧子,但是却很温暖,江荧望着禾氏:“母亲,让您担心了,是女儿的不是。”
禾氏听后捂着嘴巴,痛哭失声了起来,江荧也就不再出声,而是轻轻拍打着禾氏因哭泣而起起伏伏的肩膀,以示安慰。
过了很久,禾氏才擦净了眼泪,抚摸上江荧的脸。
看着江荧不再涣散而是变得格外明亮有神的双眸,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还一便又一遍的摩挲着江荧的脸,面上的神情时而不敢置信,时而又万分笃定:“我就知道我的荧儿一定会好的,我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江荧只是笑着然后摸着肚子说:“母亲,我饿了。”
禾氏这才将放在江荧脸上的手给收了回来,一面说着一面利索的往屋外走去:
“瞧,我这一激动竟给忘了,你才醒来指不定会饿会渴,我早就熬了小米粥还在外头温着,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江荧望着禾氏离开的背影后,才开始打量起了屋内的陈设,除了一张床就是一只大的木箱,跟一张四方木桌,还有几张长木凳,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根本无需打量,一眼看尽。
禾氏很快就端了碗小米粥以及一杯温水过来了,先让江荧喝了几口温水润润喉后,就端起小米粥打算一勺一勺的喂江荧了。
现在的江荧又不是之前那个傻子江荧,从前的她虽身居高位,但是平素贴身的事情一向喜欢亲力亲为,何况吃饭这样的事情。
就是老了,也保持那样的习惯,别说现在换了具年轻的身体。
所以见禾氏这样的架势,还是颇为不习惯的,正欲接过禾氏手里的碗:’“母亲,我自己来就好。”
哪知道,禾氏却灵巧的避开了,还舀起一勺的小米粥,细心的吹了吹,才将勺子递到江荧的嘴边:“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况且现在你的头上还有伤,当然由我来照顾着啊。”
江荧见禾氏的模样,只觉得盛情难却,便作罢了非要自己吃不可的念头。
乖乖的张了嘴。
禾氏见状,面上笑容更盛了,生生衬得本就生得好看的五官,愈发的明艳了起来。
仿佛没有江荧第一眼见到禾氏时的那般憔悴,禾氏的眼下发青,面色也带着营养不良的蜡黄,身上穿得衣服纵然十分整洁,可毕竟也是很陈旧了。
生生得掩盖住了她原本的姿容。
禾氏一面喂着江荧吃粥,一面说:“这会儿啊,可真要好好的谢谢住咱们隔壁的那几个姑娘了,虽然你这撞伤了脑袋,可却也是因祸得福,不再是.......”
禾氏说到这里望了眼江荧,只是粲然一笑。
江荧明白,禾氏想说得是,她终于不再是痴儿了。
只可惜她是祝荧,而非真正的江荧。
不过,既然让她拥有了江荧的身体,她也一定会代江荧好好尽孝的。
她听禾氏说这次自己弄成这样了,还要好好的感谢隔壁的几个姑娘,明白定然是那些姑娘扯谎了。
江荧吃掉禾氏递来碗里的最后一勺小米粥后,没再让禾氏替自己擦嘴,而是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自己擦了嘴角后才开口问禾氏:“母亲,为什么说要好好谢谢她们?”
禾氏自然知道江荧此时口中的她们,就是隔壁的那几个小姑娘,便笑着回答了,还说幸亏那几个姑娘见江荧跑出去时,还不放心的跟上去瞧一瞧。
快要追上的时候就看到江荧用脑袋往大树干上撞去,等她们来得近了的时候,江荧已经把自己给撞晕倒了,一伙儿人便着急忙慌的,将江荧给抬了回来不说,还帮忙给请来了大夫。
禾氏回答了江荧的问题后,又望她说:“我瞧她们啊,也是些心善的,同你年龄也相仿,你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等脑袋上的伤好全了,就可以跟她们一块儿玩,再一起去学堂念书。”
江荧看禾氏在说到自己以后时,神情很是憧憬,也没打算将实情告知禾氏。
对付几个小丫头片子而已,不过小菜一碟。
江荧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只见荷氏突然轻轻拍打了下她自己的额头后,看着江荧,眼睛里的喜悦简直就要溢满了出来:
“瞧,我竟把这事给忘记了,如今你这痴傻的毛病已经好了,咱们也就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头,还是要回江家去的呀!”
“这么些年,因为这痴傻的毛病,你可从未读书识字过,但是回到江家后,他们会给你专门请个女先生来教你的,咱
们江家也是官宦之家,你的父亲还是这淮安的驿丞........”
江荧知道各州县设有驿站之地,均设驿丞。
掌管驿站中依仗、车马、迎送之事,官秩虽未入流,但是远不至于让妻女的生活如此窘迫,听禾氏先前的话,好像还要自己挣工钱,为生计所发愁。
她看着禾氏说起若是回到江家后的种种,一副神采飞扬,很是期盼的模样。
怕是还不能看清自己二人,已经被江家所抛弃了,江荧思忖着禾氏落魄到这番田地,想来还是被自己女儿给连累了。
但是若没有禾氏这般呵护着,傻子江荧也绝对不能整洁干净的活到十三岁。
如今的江荧,在禾氏身上感受到了未曾拥有过的母爱,知道禾氏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不忍心戳破她的期盼,也罢,那就不戳破好了,日后有自己护着,还愁禾氏没有好日子过吗?
这个江家,既然禾氏想要回去,自己就帮她回去。
看禾氏的模样,也是在江家受过欺负的,江荧想着,它日回到江家后,对于那些欺负过禾氏母女们的人,她可要一一为她们出口气来。
让禾氏也爽快爽快。
第3章 熬粥
第二天,禾氏早早的就已经为江荧做好了早饭,放在蒸笼内,盖着盖儿不算,还在外面罩了块厚布,保着温。
然后才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收拾一番,弄完这些天还没亮,禾氏准备去江家把江荧痴傻病好了的消息告诉自己的丈夫江谷,以及江家的众人。
然后丈夫江谷一定会亲自带人,来到她们娘俩儿的住所,正式的把她们给接回去的。
禾氏甚至还在想了,待回到江家后,她就可以让江荧吃些好的,吃些补的,这样脑袋上的伤也可以好得快一点……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却有些骨感。
……
江荧看到回来后一脸失望的禾氏,丝毫不觉得意外。
禾氏望着江荧,勉强得拉扯开了一个笑容:“你爹他啊,身为驿丞,公务繁忙,我改日趁他得空了,再去见他,把关于你的事情告诉你爹啊,他一定会很高兴。”
江荧料想禾氏去江家一定会吃闭门羹,只是没想到禾氏竟然连江谷的面儿也没有碰到。
她张了张嘴,想着禾氏说的话,还是问出了口:“母亲,您不会连江家的大门还没踏进去吧?”
禾氏看着女儿下意识的就点头了,旋即又很快摇头解释:“明管家出来见了我,说你爹已经出门办公去了,并不在家中。”
“我想把你好了的消息,头一个告诉你爹,既然你爹不在家,定然会是在驿站里头,我怕去驿站会打扰到他办正事。”
“至于江家,进去吧必然要说明来意;这不进去吧,既然都已经走家门口了,不同大家大声招呼,也是太没礼数了些。”
“我索性就让明管家将我到江家的消息给瞒住,自己先回来了。”
江荧知道禾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而且禾氏昨天就跟江荧说过江家的位置,热闹繁华带距离这偏远的小巷子内虽然有好一段的路,但只是地段不同,都在淮安。
也已经知道对面马大姐每天天不亮就要拉着木板马车去热闹的街道出早摊,今儿个热心肠的马大姐在马车上加了张矮凳,捎带着禾氏去的江家。
那么禾氏到江家的时候也还早得很,这江谷不过是个小官,在这小县城里头哪里来得这么多公事要忙,定然是还没去驿站的,不过是不想见禾氏罢了。
不只是这江谷,怕是整个江家的态度都是如此。
但江荧却未点明,只是依旧笑望着禾氏说:“母亲,咱俩在这也住了那么久,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不若待我脑袋上的伤好全了再回去。”
禾氏听后一面觉着女儿贴心,一面看着桌上盘子内还剩下的一个窝窝头心疼的看向江荧,幽幽的叹了口气:“但是母亲能力有限,只能让你喝粥啃窝窝头,若是咱们回到了江家,你父亲就能给你买补品吃,这样伤才能好得快。”
江荧听后一时半会儿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上禾氏这话了,别说这江谷同她们同住在这淮安,就是相隔千里,若是当真有那份心,还怕补品银子等送不到她们手里吗?
江荧看着禾氏这般,倒真想见一见这个江谷,究竟给禾氏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连对她连敷衍的见上一面都不肯了,还能够让禾氏全心全意的去信靠,想要依赖他。
禾氏见江荧一时沉默不语,便上前又摸了摸江荧的脸,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的荧儿只管好好休息就成,别得什么也不用你操心。”
“我再去多绣些东西,绣得越多能到秀坊换到更多的工钱,然后啊,就给我的荧儿买滋补的买好吃的吃食。”
禾氏说完就转身,急匆匆的要踏出屋去,准备到自己的屋内去做绣活儿,不想让江荧看到她操劳的样子。
在江荧看来禾氏明明就那么的弱小,但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却能够用自己柔弱的肩膀为她扛起一份天。
告诉自己,好好休息就成,别的什么也不用自己去操心。
这话从来没有人对现在的江荧说过,她从来都是出头,撑天的那一个人。
江荧的眼眶有微微的湿润,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意喊住了禾氏:“母亲,您还没吃吧,这桌上的窝窝头冷了,但是我为你熬了粥,你先去喝一碗垫垫肚子,再干绣活儿也不急。”
禾氏听到后,正要跨出门栏的背影却僵了僵,从江荧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禾氏的肩膀也起伏了几下。
随后又像是用衣袖擦过眼泪后,才转身,蜡黄的面上却笑得一脸的明媚。
然后几大步走到江荧的跟前,伸出手指,原是想要点点江青的额头,但是看着她缠绕着的绷带,眼眶里又蓄满了泪花,转而只是勾了勾江荧的鼻尖道:“摸屎擦尿的照顾了你十几年,我竟还不知道我家的荧儿还会熬粥了,真能干,只是你这伤还没好,别乱动,多躺着,多休息。”
说到这里后,禾氏又顿了顿,才又说:“想吃什么,就告诉母亲——”
江荧点了点头。
禾氏便再度起身出去了。
熬粥不求美味只要熬熟,能够果腹还是很简单的。
但是对于江荧来说,她本来就是一个痴儿,这脑袋才刚灵光起来,禾氏没想江荧真能熬出可以入口充饥的粥来。
只是想着先去生火的地方收拾一下,禾氏料想那里定然已经叫江荧给弄得一片狼藉了吧!?
不过禾氏还是决定了,如果江荧问自己这粥熬得如何,那自己定然是要一口咬定的回答女儿,好吃,很好吃!
但是禾氏万万没想到生火的地方,丝毫原先没有预想的混乱不说,还多了些堆放整齐的柴禾,还有本来几乎要见底了的米缸中都重新装满了大米。
禾氏呆愣了片刻后,才又上前一步,打开土灶上面的锅盖,小米粥的清香味就散发了出来,熬得不比禾氏的差。
禾氏赶紧舀了一勺在碗里,尝了一口。
然后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碗、勺就急匆匆的往江荧的屋内走去。
看着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江荧,又看了看自己拿在手里的碗。
江荧听到动静后睁开眼看着禾氏,将事先早就备好的说辞告诉了禾氏:“母亲,我是不是很聪明,隔壁椿子只跟我说了一遍我就已经学会熬粥了。”
第4章 椿子
“还有,母亲您看见那边码放好的柴禾以及米缸里的大米了吗?”
禾氏愣愣的点了点头,刚张口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江荧用感叹的口吻在说:“母亲,您说隔壁那几个姑娘都是些心善的,我看不全是。”
禾氏一听觉着这话不对劲,把心中其它的困惑暂时全部都抛开了,忙问:“怎么了?可是她们欺负你了?”
江荧笑着摇了摇头否定道:“没有的事,只是女儿觉得母亲还没说全,她们除了心善,还很热心肠嘛,这些柴禾都是她们码的。”
“大米也是她们送得。”
闻言,禾氏才将刚刚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对着江荧松了口气:“你这孩子,这话也不说完,吓得母亲哦。”
江荧摸了摸鼻子,然后看着禾氏,见她端着空碗,碗内的勺子上还沾着些许的小米粥,便催促禾氏:“母亲,您还是赶紧先去吃了吧!”
禾氏倒并不着急得要出去,而是问了江荧句:“她们早上来看你了?”
江荧点点头。
禾氏忍不住上前,用没拿碗得那只手捏了捏江荧的脸颊:“我得荧儿呀,真聪明,连粥都会熬了,还很会心疼人。”
“身边也有玩伴了,我就知道这几个姑娘是个好的,咱们还住在这的这些时日里,你不妨同她们好好相处。”
闻言江荧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嘴上却是很乖巧的在回应禾氏:“母亲放心,女儿会同她们好好相处的。”
禾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末了又说了句:“她们来帮忙不说,还送来了大米,好在这大米也不是贵的,还回去反倒显得生分了,下次我买些零嘴儿,你也给她们些送去。”
“荧儿你要记住,今后不论咱们是富贵还是清贫,都不能因为那些个身外物看不起人,或者想要占人便宜。”禾氏见江荧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这才又转身离开江荧的屋内。
江荧看着禾氏往屋外走去的背影,明明还是一样的瘦小,却因说出了那番话,而显得格外的高大。
当目光移落在四方木桌上,盘子里冷掉的那个窝窝头时。
江荧回忆起早上禾氏离开后不久后,她正坐在桌前,就着温水吃窝窝头时。
有人进了这小院,鬼鬼祟祟,东张西望。
江荧早就察觉到了,并用余光看似不经意得扫了一眼。
她凭借着傻子江荧最后残留下来的记忆认出了她,就是羞辱傻子江荧的几个姑娘中的其中一人。
但却并不是真正要了傻子江荧命得那一个。
江荧置若罔闻的自顾自的吃着。
那人也一直在观察着江荧,见江荧只是安静的吃着早饭。
大概是因为隔得远了,那人也无法确认自己想要确认的事情。
于是才壮了状胆,往江荧的屋子里走去。
这刚跨进屋门时,那人先是顿了顿,见江荧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深吸了口气后索性直接走到了那张四方木桌前,整个人就居高临下自的站在了坐着吃窝窝头的江荧跟前。
但是江荧仍然好像没有看见她似得。
那人急了,对着江荧脱口而出:“傻......”
然后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后才看着江荧试探道:“江荧,听说你的痴傻病已经好了,这是真的吗?”
江荧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将手里拿着只剩下一小口了的窝窝头吃完,嚼细咽下后,又喝了口温水,这才抬头,就这样看着那人。
那人见此时的江荧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混沌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同一双眼,更是早就知道傻子江荧生得一副好容貌。
可此时,那人却觉得江荧怎么美得如此耀眼,令人不敢直视,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明亮万分。
更重要得是在她的目光之下,好像心中所有的慌乱以及想要掩盖的东西都变得无处遁形了........
如此,那人更加不敢同江荧对视了,心里没由来得一阵惊慌,迫使她转身,拔腿就想逃离。
没错,就是逃!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就听见一道清冽好听的女音:“站住——”
那人知道自己心里明明就很想要逃离这里,但是该死的身体在听到江荧的话后,这脚就像是生了根似的,江荧喊她站住,她就乖乖听话的站住了。
傻子江荧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听从的魄力?
那人站着内心正挣扎到底要不要离开之际,江荧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刚触碰到江荧的目光时,立马低头,不敢与其对视,只觉得一双眼睛的视线简直无处安放,说话磕巴:“江、江荧——”
江荧先是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开口反问:“你以为呢?”
那人一时不明就里:“啊?”
江荧继续说:“你以为我痴傻的毛病好了吗?”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只是眼前的江荧让她不由自主的心生惶恐。
江荧没等她回答,又继续说:“我不仅好了,还记得你们欺负‘我’的那些事。”
“做了也就做了,还不承认,甚至撒谎.......”
那人一听,猛地抬头,面带惊恐的看着江荧:“你都还记得,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江荧上前一步:“我母亲感谢你们的时候,你可觉得羞耻?”
江荧看着那人生生得涨红了脸,然后接着问:“你很讨厌我?”
那人抬头看见江荧那张美好的脸,怎么会讨厌?怎么会不喜欢?
出于本能诚实得在摇头。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江荧的目光就没有从那人的身上移开,这是代傻子江荧在问。
那人的声音小小的:“因为她们都不喜欢你!”
“大声点——”江荧的声音不重,但是里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此刻她内心的恐惧消散了不少,反而像是突然有了勇气一般,声音比先前大了不少:“她们都讨厌你,我就不能喜欢你,不然我会被大家伙孤立的。”
江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猜不出江荧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我叫椿子,木字旁的那个椿。”
回答完后,椿子心中纳闷,自己为什么要跟江荧说得那么清楚,就算她的痴傻病当真已经好全了,但那毕竟也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傻子了,大字不识一个,说了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字。
第5章 道歉
江荧一看就知椿子心中所想,不过她并不在意,只是继续说:“椿子,你跟那些你口中的伙伴们在一块儿,开心吗?”
这问题倒是把椿子给问住了,开心吗?江荧看着椿子脸上的困惑之情,并不急着出声,而是留时间让她自己去思考。
就在江荧回到那张四方木桌前坐下的时候,椿子也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像是在回答江荧的问题,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并不开心!”
江荧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后:“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迎合,跟着一起做恶的事情,你并没有得到什么,还失了良心。”
椿子听后辩解道:“我们没有作奸犯科。”
江荧的嘴角带着嘲讽的勾了勾:“勿以恶小而为之,况且你们不仅仅是羞辱,你们的作为是会要了江荧的命啊!”
椿子只觉得江荧这话说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怪在哪儿:“不是我们,是秋芳,何况、何.........”
江荧看椿子吞吞吐吐的模样,接过话茬:“况且我还好好的活着,不仅如此,连痴傻的毛病都没了,对不对?”
这正是椿子所想,被江荧看穿了,她如实点头。
江荧继续:“按照这样的说法,我岂不是还要感谢你们了?”
椿子见江荧的语气稀疏平常,但这眸中却含着冷意,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一时只觉得羞愧难当,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对着江荧,面带决心。
冲着她的方向就是‘噗通’一声的跪了下来,椿子观察江荧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咬了咬牙,紧接着又磕了个响头后。
并未立马起身,只是眼带期盼的望着江荧:“好江荧,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已经给你磕头了,你能原谅我吗?”
椿子听见江荧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缓缓开口:“且不说我没有资格谈原不原谅你,就算是有,也不会原谅。”
椿子不明白江荧为什么说自己没有资格这样的话,但却清楚了,江荧明明白白的表达了,不会原谅自己的这个意思。
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问江荧:“为什么?”
江荧没有回答椿子的问题,反而还问起了她来:“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道歉了,我就一定会选择原谅你?”
椿子摇头说:“我还给你下跪了。”
言外之意是,这个不仅仅只是普通的道歉,已经表达了她所能表达最大的歉意。
江荧接着开口:“你希望我原谅你,究其根本,所求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安,被你们伤害的我,都已经原谅你了。”
“你自己又怎么还会去介怀呢,此事也就,完全掀过儿了。”
“你固然已经认识到错了,但是做了就是做了,我凭什么为了要让你的心里好受些,就去选择原谅你呢?”
“你心里的不痛快完全都是自找的。”
椿子没想到江荧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她消化了很久,才领悟了意思。
不过她不明白,既然江荧不原谅她,她们。
那么为什么不指出她们撒谎了。
当然椿子也把心中这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江荧看着椿子,不急不躁的回答:“正如你先前所说,我如今还好好的活着不说,更是连伴随着十几年的痴傻病都‘好’了。”
“若是我将事情如实说出来,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家中长辈最多不过是当着我母亲的面儿斥责你们一句。”
“我母亲若是不计较还好,要是为了我较真儿了,反而还要被街坊邻里议论是不知好歹,没有人在乎事情的经过如何,结果是我虽然伤了脑袋,可若非你们如此,保不齐我的痴傻病还好不了。”
“原本应该要道的歉,反而还会变成是额外给我母亲的面子。”
椿子完全没想到江荧竟然能将这样一件小事分析的这般透彻,而且她想了想,还非常有道理。
她内心竟然对眼前痴傻了十几年的江荧起了钦佩之心。
就在椿子以为江荧已经把话给说完了的时候,又听到了江荧的声音:“况且,我也不想那么便宜了你们呀。”
椿子听后一惊,看着江荧的脸上神色淡淡,说出去的话,却有些让人觉着有些不寒而栗。
她明知江家对傻子江荧的弃之不顾,还连累着禾氏一同跟她住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受苦。
纵然如今痴傻病已经好了,但是也不见江家有人第一时间前来探望,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这样的江荧,如何能够对付她们。
可理是这样一个理,但眼前的江荧还是莫名的就让椿子感到害怕,甚至不敢问出竟要怎么对付她们的话来。
站了许久后,又对江荧说了句:“对不起,就跑开了。”
这次,江荧没有拦住椿子。
只是江荧没有想到的是,又过了一会儿,椿子这样一个懦弱的姑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跟说辞,竟然带了几个姑娘一起来向江荧赔了个不是。
江荧已经从椿子的口里知道那日拽着傻子江荧头发往树干上撞的那姑娘名叫秋芳,这里来的几位姑娘都是那日同秋芳在一起羞辱傻子江荧的。
只是在这里头似乎少了那么一两个人,更是没有秋芳的身影。
江荧见她们来的这几个姑娘都是真心实意的在道歉,虽然嘴上没有说原谅,也认为自己确实没有资格代替傻子江荧说着原谅与否。
只是在心里打消了对付这几个姑娘的念头。
至于秋芳这个罪魁祸首么,看样子她可是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这事情啊,自然也就不能这样算了。
江荧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姑娘既然乐意在这里替她同禾氏收拾干活儿,那自己又何必要阻挠呢!
米是她们送来的,柴禾也是她们码放整齐的。
但这粥,虽然确实是江荧自己熬的,但并不像她对禾氏说得那样,是椿子教的。
.........
日子过得飞快,期间大夫也来过几回,每次都是替江荧头上缠绕着的绷带拆下重新上药后,又换了新的绷带,现在江荧脑袋上的伤也已经全好了。
这些时日里头,秋芳来偷瞄过江荧好几回。
第6章 黑心
江荧看到了也只当自己没有察觉。
她想看看秋芳这葫芦里头究竟卖的是个什么药。
这秋芳倒果真没有叫江荧失望。
她还没为傻子江荧去找秋芳算账。
好家伙,她竟然自己先送上门来了。
有一日,秋芳同另外一个叫夏儿的,买了几样姑娘爱吃的零嘴送到了江荧的家中要给江荧。
见禾见状喜笑颜开并在热情的招呼后,又极其识趣地离开了。
好叫她们几个姑娘家可以不用拘束的随意说话玩耍。
见禾氏离开后,秋芳拉着夏儿的手上前对着江荧一脸真挚的道歉,说知道自己那日不该那样对江荧的。
并且也已经知道椿子她们早就都已经道过歉了,自己同夏儿之所以过了那么久才来,是因为心怀愧疚没脸过来。
江荧只是看了眼夏儿,见她的面容眼里都是一样的真诚,倒不像秋芳那样,面上的神情倒是佯装的像了,只是那双滴溜溜的眼珠总是在眼眶里头,不安分的地转动着,冒着算计的精光。
江荧不动声色的把这些全都看在了眼里。
秋芳同夏儿见江荧没想搭理的样子,只又坐了片刻,留下那些零嘴,又同江荧说了告辞后,就离开了。
江荧随意捡了颗话梅扔进嘴里,甜酸微咸的好几种味道交融在一块儿,从舌尖荡漾而开,有种独特的滋味。
方才秋芳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些用油纸分别包着的几样不同的吃食拆开,挨个尝了点。
好像是为了证明这东西没有问题,让江荧打消顾虑,其实人家未必会怀疑,但是想要做坏事的人,自己首先会在心里发虚。
秋芳在吃尝得时候,拿得很是随意,并未刻意挑拣,所以这些零嘴儿是没有问题的。
江荧猜想,秋芳今日来唱的这一出,应当是为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做的铺垫。
秋芳也是个性子急得,第二天就又来找了江荧,只是这回就她自己一个人来得,并未同夏儿一道儿。
但是却捎带来了夏儿给江荧的礼物,是一个用圆形粉钵装盖好的粉英,并塞到了江荧的手中,还望着江荧的脸赞叹道:“江荧,你长得这么好看,不打扮打扮着实可惜了,这东西叫做粉英是夏儿亲自做的,可好用了。”
“虽然你的皮肤已经很白了,但是擦上这粉英后会更加显得细腻通透,现在的你同先前不一样了。”
“如今你我也算是好姐妹了,这些本该咱们姑娘知晓,你却没接触到的好东西,今后我都会一一的告诉你,并教你如何使用的。”
听到这里,江荧的唇畔勾了勾,秋芳这话说得多好听呀,再配上真挚的神情,夸赞的口吻。
若不是视线停留在江荧脸上时,那道无法藏匿的嫉妒,可真真是一个好姐妹了。
秋芳见江荧笑了,以为她是心动了,便越发的夸赞起了这英粉的功效。
江荧看着手里的东西,打开后,看到里头露出来的粉英并不是干燥成块儿的,像是被水搅拌过。
但仔细一看并不是水,里面边沿还处还有一种乳白色的浆液。
江荧略微思索,想到了一种植物,明白了秋芳的真正意图,年纪不大,心思倒真真歹毒。
如此,将计就计好了,江荧也做出了副很是动心的模样,甚至想要立马将这粉英往脸上抹。
秋芳见状却快江荧一步,迅速中还带着小心翼翼的抓过她手中的盖子,重新将那装着粉英的圆形粉钵盖好,装模作样的望了几眼这天色,然后才对江荧道:“现在不早了,过不了多久又该吃晚饭,冲洗休息了。”
“这里头装的粉英不多,不经用,这会儿用有些浪费了。”
“不若明早再用,漂亮一整天,也值了,你说是不是?”
江荧学着秋芳的样,望了几眼天后又低头看着手中圆形粉钵,目光里头透着宝贝的稀罕。
然后才点了下头,表示很是赞同秋芳的话。
秋芳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多留了,同江荧告辞了就要离开了。
只是跨出小院后,她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缩在门口,看江荧拿着装盖好的粉英,脸上是按耐住想要立马涂抹的神情。
这会儿的秋芳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真挚,她最后望了眼小院,带着鄙夷的哼气声直接从鼻孔里传了出来,痴傻病好了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蠢蛋。
........
第二天,在这个小巷里出了一件大事,秋芳的脸烂了,夏儿的脸也被秋芳给抓花了。
禾氏见了那场面后,急匆匆的赶回家。
然后看着女儿江荧如花似玉的脸蛋一面庆幸,一面气愤道:“没想到这秋芳看着是个好的,这两天来找你玩不说还同夏儿给你买了好些零嘴来吃。”
“竟然是对你起了歹心,想要毁了你的容貌,真是个黑心肝的姑娘。”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秋芳自己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夏儿。”禾氏说倒这里,叹了口气又接着道:
“你是没看到,夏儿的脸,被秋芳抓得那个惨哟,虽然比秋芳自个儿得脸要好上许多,但落疤是逃不了了。”
江荧倒了杯水递给禾氏:“母亲先喝口水,慢慢说——”
禾氏接过杯子,望着江荧竟落起了泪。
江荧掏出帕子,一面替禾氏擦拭一面说:“母亲,这说着怎么还哭上了呢?”
禾氏接过江荧手中的帕子,自己擦了把眼泪,看向江荧的眼中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有心疼、有庆幸.......
她无限感慨的回答江荧:“我的荧儿这般的乖巧懂事,竟然还有那些个坏家伙想来害你,只要想到这里,我的这颗心啊,就疼——”
江荧微笑着宽慰禾氏:“母亲,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嘛,您说得那些黑心肝的人啊,害不到女儿。”禾氏总是让江荧感到心窝里头暖暖的。
禾氏听了江荧的话,脸上竟也跟着起了得意之色:“那是,我的荧儿可是个有福的,谁都害不到你。”
江荧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禾氏说的话。
第7章 泽漆
这时,禾氏才又将先前没说完的事继续说了起来,她先是问江荧:“这秋芳,是不是拿了个粉英给你说,是夏儿送给你的?”
其实江荧在禾氏赶回来说这事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但是为了不让禾氏生疑以及配合禾氏,她便做了个惊讶的表情并说:“是有这么一回事,秋芳还同我说了这粉英是夏儿亲手做的,母亲又是怎么知道的?
禾氏听后一脸郑重道:“这粉英是夏儿亲手做得没错,但那是早前就已经送给了秋芳的。
“而且那粉英里头被秋芳加了猫儿眼的汁液,荧儿你是不知道啊那猫儿眼的汁液可不能沾上,一旦触碰会让皮肤溃烂不止不说,若是不小心溅到眼中,可还会失明呢!”
江荧听完后再次高度配合,面带惶恐,好像真的是才知道这事,才听说得猫儿眼一般。
其实早在江荧打开看到里面粉英的时候就已经猜到里面拌了猫儿眼的浆汁。
猫儿眼是一种常见的植物,通常生于河沟、路旁、林下等地,全草都可入药。
大夫们一般不叫它的俗名猫儿眼,而是管它叫泽漆。
江荧之所以知道,并了解它,全因她还是祝荧之时,曾跟随文帝征战四方时知道的。
行军打仗自然会跟着不少军医,军医又比不得宫中得太医有那般充盈的药材,要啥有啥。
所以时常在路上看见可用的草药,如果情况允许的条件下,都会采摘制药留用。
至今祝荧还清晰的记得,一个军医在小路沟边看见泽漆的时候,准备采摘。
祝荧见了便像往常帮忙那样,哪料这手才刚触碰到泽漆还没来得将其拔掉的时候,就被军医慌忙制止了。
告诉她,若是像她那样不做任何措施就进行采摘,泽漆被折断的茎叶便会有大量的汁液流出,一旦触碰皮肤会溃烂不止不说,若是不慎碰到眼中,还会导致双目失明。
祝荧听后,还好奇的问了那军医,这么危险的植物,还如何可以做药。
直到军医向她解释后,祝荧才知道。
这种常见的植物虽然有毒,但是除了不能用皮肤触碰到它的浆汁外。
却有着很大的药用价值,它能镇咳、祛痰、散结、逐水、拔毒、杀虫……
泽漆猫儿眼的俗名由来是因为它茎叶的形状有些像猫眼,便有老百姓给它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并传了开来。
......
禾氏见江荧面带惶恐,便出声宽慰道:“莫怕,都已经过去了。”
见江点头,脸上神情恢复平静后,禾氏才继续说:“你把这粉英还给了夏儿?”
江荧回答:“正是,女儿听秋芳说,这粉英对女子来说是个好东西。”
“涂抹后能使皮肤更加的白皙透亮,但是女儿对这些不感兴趣,这等好东西放我这儿岂不是糟蹋了。”
“索性就还给了原主,觉得这才不算浪费。”
禾氏听到这里就不赞同了,在她看来,任何好东西给女儿江荧用都不算糟蹋,更何况只是区区一小个粉英。
江荧自然看出了禾氏心中所想,便把话题一转,问道:“那母亲,这被秋芳加了猫儿眼汁液的粉英又怎么会用到了秋芳自己的脸上?”
禾氏回答的话也是从夏儿嘴里听来得:“你将这个粉英那还给夏儿后,她原还想着感谢秋芳,竟然在你这儿为她做体面。”
“但是你走后,她将那个粉英打开仔细辨别后,才明白,这秋芳哪里是为她好,分明是要给她泼脏水,嫁祸给她。”
禾氏说到这里,看着江荧脸上疑惑的神情,便又解释说:“猫儿眼这种植物你先前没听说过,但却是种常见的,加之这粉英是夏儿亲手做得,自然很快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禾氏顿了顿后才继续道:“想来这秋芳也就是笃定你不会知道这些,所以才敢这般害你,想要诓你用。”
江荧赞同道:“母亲说得在理,我记得秋芳让我当时别用,放在第二天再用,现在想想应当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撇清自己,虽然事后她能一口咬定这粉英就是夏儿托她送我的,但是有她在场的情况下,我烂了脸,她总归也是要受些牵连的。”
禾氏沉思片刻后点头:“当真是个坏姑娘,不过这想通秋芳用意得夏儿啊,也是个心狠得,便对那粉英进行了处理,直至完全认不出里头有加了猫儿眼汁液的痕迹后,一个崭新的粉英便又送到了秋芳的手里。”
“这秋芳哪里能够想到,被她加了猫儿眼汁液的粉英,竟会重新送回到自己这儿。”
“看着手里未曾被人开用过模样的粉英,当即就擦抹了起来.......”
江荧接过话茬:“等涂抹完后的秋芳察觉到了脸上的异样后,就扑向了夏儿?”
禾氏点头继续道:“不错,听说简直就像发了疯儿似得,好几个人合力才给从夏儿身上拉拽开。”
江荧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语气感慨道:“这秋芳也算是自食其果。”
禾氏听了先是望了望江荧的脸,想着若不是女儿对粉英不感兴趣,还给了夏儿,那此时此刻烂了脸的岂不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这样想来,心中对秋芳更是连一丝一毫的同情也没有,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反而觉得很是畅快。
只是想到了夏儿,便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夏儿做事虽然也是个不留余地的,虽然心狠,但那都是秋芳先起的歹意,好好得一个姑娘家的,脸被抓成这样,落下疤后,怕是今后也难嫁个好人家了。”
江荧听着禾氏的话喝了口水,想起自己在秋芳离开后,找到夏儿,便将那个加了猫儿眼汁液的粉英交到她的手中,开门见山的问她:“你是否得罪秋芳了。”
夏儿听了江荧的话,很是不解,但是她认得这是自己送给秋芳的那个粉英,抬头看着江荧,脸上写着困惑,未答反问:“这不是我送给秋芳的那个粉英吗?”
江荧点头:“秋芳说是你亲手做得,托她转交给我,你打开瞧瞧,但是小心些,莫要碰到里头的东西。”
第8章 回家
夏儿闻言打开后,看清了里头得东西,想着江荧说的话,猛的一惊抬头看着江荧道:“里面拌了猫儿眼的汁液?”
江荧点头回答:“不错,秋芳算准了我痴傻病刚好,定然是个没有见识得,将原本干燥成块使用得粉英同猫儿眼的汁液拌成这模样,也想来诓骗我。”
夏儿退后了两步,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惊疑,但是眼中却因回忆思索后,越是笃定道:“等你烂了脸后,我真就百口莫辩了,可这明明就是我亲手制作送给她的,里头没有任何问题的粉英啊。”
“我说呢,当初椿子她们都来跟你道歉了,我也觉得我们之前的做法是不对的,便跟秋芳说了心里话。”
“想让她随我一同去跟你道歉,哪料她非但不赞同,还骂了我没出息,说要去我自己去,别拉扯上她。”
“我知晓她是生气了,因顾忌着她的心情也就没有自己单独去找你道歉,可是过了几天,她竟主动来找我,说要一起去找你道歉,我以为她是想明白了,真是没想到啊.......”
话音才落,夏儿低头看向手里的粉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江荧见状问道:“你要做什么?”
夏儿抬头看着江荧目光带着审视先是说了句:“没想到痴傻病好了的你竟这么聪明,还什么都懂。”
然后才回答江荧问得话:“我去将这粉英砸秋芳的头上,抹她得脸上。”
“我视她为姐妹,把心掏出来给她,不成想竟是喂了挑狗——”
江荧听完后看着夏儿的眼睛:“你想过这么做得后果吗?”
夏儿嘴角挂着嘲讽:“还能有什么后果,她既然要给我波那脏水,我也不用她泼,就来真的,不过就是换个对象,让她自己去尝尝烂脸的滋味。”
江荧点头,目光里头透着欣赏:“你的性子,我挺喜欢,不过你这样咋呼呼的跑过去,秋芳是傻子嘛,能站在那里任由你将这有问题的粉英往她脸上抹,让她烂脸?”
江荧说着又打量了眼夏儿说:“这秋芳生得可是比你高大许多,论力气你是比不过她了,这般来硬的,指不定谁让谁烂脸。”
夏儿听了江荧得话,并没有气馁,心中依旧怒极:“就算我今儿个不能叫秋芳这只没良心的狗整烂脸,也要把她的黑心肝给剖开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叫大家伙儿好好瞧一瞧,她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江荧微微摇头:“这粉英是不是你做的?”
夏儿不明白江荧为什么问这没脑筋的问题,她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嘛,心里虽然这样想,但看着江荧还是算做回答的点了下头。
江荧又开口说:“这粉英本来就是你做的,甭管这粉英是不是被你送给了秋芳,还被她在里头加了什么东西,谁知道呢?”
“秋芳完全可以说你是污蔑,倒打一你耙,随口就能编个理由,说你为此借口想要毁了她的脸,你倒还成了被剖开‘黑心肝’的那个人了。”
夏儿听傻了,方才凭借着怒火衍生出的勇气,突然没了发泄的方向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
江荧指了指自己道:“问我咯——”
夏儿看着这样的江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问了:“江荧,那我问你,我该拿秋芳怎么办?”
江荧让夏儿凑过来,将计划告诉了她。
夏儿听后回味了一会儿望着江荧:“这方法既能够叫秋芳自食恶果,又可以让大家伙儿见识到她的虚伪跟恶毒,无法去同情她。”
“出了这样的事就是她的父母,也无法拿我怎样,毕竟是她自己先使坏的。”
“可是江荧,你是不是也在拿我当刀使。”
江荧十分坦率地点头:“没错,虽然秋芳的长辈不能拿你如何,但是你这般以牙还牙的作法,传出去也没法儿有个好听的名声了。
“既然你也已经表示能够承担后果,方法告诉你了,至于还想不想出这口恶气在你自己。”
夏儿突然笑了望着江荧:“先前你还痴傻之时,我们对你做的事情,就算我道歉了,你还是不能原谅对不对?”
江荧未置可否。
夏儿一直看着江荧:“我明白了,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愿意给你当刀使,不过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我实在是气不过......”
江荧最后说了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决定权在你,至于秋芳,没你,我也有得是方法可以对付她。”
然后就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
当这些事情都告一个段落后,江荧觉得也是时候可以带着禾氏回到江家了。
不过儿这会儿,江荧要回到江家,不光只是为了禾氏。
还有自己的私心。
在这些时日里,她已经知道,现在距离她祝荧的身死,已经过了三十年。
文帝早已驾崩,继承皇位的竟然是曾经她最看不上眼的二皇子。
这二皇子心胸狭窄,为人睚眦必报。
早年他曾拉拢过祝荧,不过祝荧压根就没搭理他。
所以连带着整个祝家都被这二皇子给记恨上了。
这大皇子早已被立为太子,且德才兼备,众望所归,是皇位继承的不二人选。
在这她未曾参与的三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二皇子的为人,登基之后又如何能够容得下祝家?
可惜如今她只是一个痴傻了十多年刚好的少女,身边有的仅有母亲禾氏。
又在这远离京都的小县城里,别说是参与其中,就连准确消息都无法得知。
江家人当得都是些小官,但是再小,那也是官呀!
而且那是她目前能接触到唯一有关系的官家,所以对于江荧而言,眼前想要重新回到京都的第一步,就是,先回江家。
在这段时间,淮安这个小县城里头,原先认识或者不认识江荧的人,都知道了江家的那个傻子啊,脑袋撞在了树干上,原本痴傻了十几年的人,竟然就这么好了……
天生的傻子不傻了。
更何况是早就知道情况了的江家。
只是还不等江荧有所动作之时,江家的人竟然先主动上门了,要将禾氏母女二人迎回家。
而且来接禾氏母女的这阵仗还摆的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江家要把江荧接回家的事情。
江荧在这事情里头啊,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9章 反常
从江荧的脑袋撞了树,到现在都好全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江家对她可是一直不闻不问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江荧不在乎,左右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宦之家,在她面前,还能翻出个天不成?
虽然此时的她已非昔日手握重权的祝荧,而且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女。
但是她,还是那个对一切未知,无所畏惧之人。
江老夫人跟大房、三房的人,同住在江家的大宅子里头。
江老夫人统共就生了三个儿子。
江荧的父亲江谷是江家的长子,江老夫人的次子在出生后没多久后便夭折了,如此过了两年之后江老夫人才又有了身孕,生下了如今的江三爷江明后便再无所出。
至于家中的江老爷早年就因病去世了。
江家人摆出这么的大阵仗将禾氏同江荧接回到江家之后,江老夫人却没有要见她们母女两人的意思。
而是直接让人将母女二人分别安置在了东边属于大房的两个单独的院落里。
起初禾氏说母女两住在一块儿就好,可是江荧却提出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也想体会体会拥有自个儿单独住处的滋味。
禾氏听了只觉得内心酸涩,恨自己没有能力,女儿江荧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本应有的待遇,她却从未曾享受过。
只是这么多年来,禾氏带着江荧住在那个小巷子里头,生活拮据根本雇不起伺候的人,再说了,就算有足够的银子,那时候的江荧可是个痴傻的,饿了不知道说,疼了也未必会喊,禾氏也不能够放心将她交给由她人照顾啊。
关于江荧所有的一切都是禾氏亲力亲为,母女两从未分开住过,所以禾氏还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只是看向江荧带着期盼的目光望着自己,禾氏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叹了口气道:“也罢,今后我日日来看你就是了。”
江荧模样很是乖巧的点点头,眼里却有一丝狡黠流转而过。
纵然江荧可不认为江谷是个好的,但却明白不管如何他都是禾氏心心念念的丈夫。
母女此番重新回到江家,禾氏同江谷总归还是要见面的。
自己跟禾氏同住,江谷若是来留宿什么的,也不方便,江荧觉得自己可还是个识趣的。
况且,这江家为什么突然那么大阵仗的将她们接了回去,接进门后,这态度又是这般的冷淡,江荧还没弄清楚这里头的名堂。
不跟禾氏住在一块儿,她想要行事也会方便很多。
在江荧的住处里除了有两三个打扫的仆从以外,还有一个模样十四五岁的丫鬟在等着江荧,她面容还算清秀,只是这身板瞧着,着实是大块头了些。
在见到江荧后,她更是连忙上前行礼:“奴婢,唤圆紫。”
望着江荧的眼神里透着股欢喜劲儿道:“小姐您长得可真好看,就像人们说的仙子。”
“奴婢,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江荧听后看向圆紫挑眉问道:“盼?你盼了我多久?”
圆紫掰着指头回答道:“回小姐的话,足有三年了呢!”
江荧又问:“你是谁的人?”
圆紫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奴婢自然是小姐你的人啊,这点早在江大爷把奴婢买来的时候,就让奴婢记住了。”
江荧听完,更觉有意思了,对她们母女二人不闻不问的江谷,竟然在三年前就为女儿江荧准备了个丫鬟。
而且江荧从圆紫的身形动作看出,似乎算得上是个练家子。
“我父亲既然早在三年前就买下了你,要你做我的丫鬟,那为什么当时没让你去我身边?”
圆紫回答:“奴婢也问过大爷,大爷只说了让奴婢在江家等着您,终有一天他会将您带回江家的。”
“大爷还说了,您跟别人有些不一样,所以特意送奴婢去练了些拳脚功夫,让奴婢今后要好好的保护您。”
江荧听后,并未全信圆紫说得这番话,即使她面容真挚万分,里头找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
这究竟是江谷在打感情牌,还是真心实意的在付出?
若是真心,为何在她们母女生活窘迫之际,连简单的接济都没有呢?
此时江荧也有些吃不准,这里头究竟是藏了阴谋还是另有隐情。
看来这江家的水,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浑浊.......
第二天禾氏早早的就来到了江荧这儿,叮嘱江荧梳妆打扮,准备带着她去江老夫人的百满园请安。
江荧看着捯饬过自己的禾氏,身上穿得衣裳纵然已经是她能够拿出来最好的了,但依旧一眼就看出因浆洗过多次的泛白。
江荧兴致缺缺道:“母亲,他们昨儿个这么大阵仗的将你我迎回来,也没见谁来见我们一面,连这住处也是直接交给下人安排的,可见未必想见我们。”
禾氏听后神情黯淡了一瞬。
江荧明敏锐的捕捉到了,心知禾氏不傻,很多事情她心中亦有数。
再说话时,禾氏的脸上甚至还挂起了浅浅的笑意对江荧说:“我的荧儿可真是聪明,但不管如何,她始终是你的祖母,也是我的婆婆。”
“她如何行事,我们无权干涉,但是我们能够决定的是,自己的做法,不能失了礼数。”
江荧回望着禾氏,只觉得内心有种驽钝的疼,她开口道:“母亲总是那样好,我听母亲的。”
当她们母女来到百满园的时候,文姨娘已经在中堂间内陪着江老夫人说话了。
不提江老夫人,就是这文姨娘,看见禾氏母女二人来了,竟然连眉眼都不曾抬一下。
更别说给禾氏她们行礼了。
起初江荧还不知道这文姨娘的身份,还以为是江三爷的妻子,江三夫人了。
但后来又觉着不对,若真是江三夫人,以禾氏的性子定然会先主动为自己介绍。
所以江荧只是拉着禾氏的手,对着江老夫人落落大方道:“祖母,孙女同母亲来给您请安了。”
坐中间的江老夫人身穿茶色云卿捧福团花褙子,头上还带着同色系抹额,抹额的中间嵌着颗豆大的翡翠,模样端庄又不失和蔼。
在听到少女清丽的声音后,才将视线缓缓落到江荧的身上。
在看清江荧的容貌后,江老夫人满是褶皱的眼角随着眼睛的瞪大而有些拉展而开,最初的诧异很快变成了一种兴奋,很是慈祥的冲江荧招了招手道:“你就是老大家的荧儿吧,这一转眼都长得这般大了,快上前来,叫祖母好好瞧瞧。”
禾氏打从进屋就一直被冷落在旁,但是瞧见江老夫人对江荧热络的态度,倒也让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被江老夫人注视着的江荧却觉得,这江老夫人的目光不像是在看晚辈,反而更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准确的来说,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物品。
第10章 明明
待江荧上前后,江老夫人更是上上下下把江荧给打量了个遍,神情是越发的满意了。
只是在发现任由自己打量着的少女,身上未见有丝毫的害羞、扭捏之态,始终落落大方,江老夫人的眉毛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光是这份气度,自己其它的孙女就没一个能够比的上眼前的江荧。
江荧察觉到了江老夫人在兴奋之余下的不悦。
至于江老夫人身边的那位,见江老夫人对江荧的态度,原本脸上还挂着的笑意都要维持不住了。
很显然江老夫人也注意到了这点,拉过江荧的手对着文姨娘介绍了起来:“荧儿,这是文姨娘,你母亲带着你在外的时候,全靠你文姨娘悉心的在照顾你父亲。”
江老夫人说完这话后,江荧却是连看也不看文姨娘一眼,对于江老夫人的话也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在场的禾氏神情落寞,心中女儿知道文姨娘是自己父亲的妾氏,江老夫人的态度又是这般,肯定是会不开心的。
但是又怕江荧这样会惹得江老夫人不喜,但是要她如何开口,叫江荧一个正经嫡出的女儿,主动向自己父亲的妾氏讨好,打招呼。
禾氏翕了翕唇,只觉进退维谷。
江老夫人才不在乎禾氏的感受,但也没有生气,认为江荧痴傻了十几年,说是好了,但哪里能够真的能和正常人一样呢。
怕是还不懂吧,便又介绍了一遍,还教导江荧要识礼仪,这模样宛如所有慈爱的长辈教导晚辈那样。
文姨娘见禾氏这般,心里倒是畅快不少,只等江荧主动开口叫自己。
“祖母教诲的是,孙女谨记于心,做人要懂礼仪,识尊卑,文姨娘我都知道的道理,你怎么还不懂嘞!”
“既然你是父亲的妾氏,只能算半个主子,见了理应向我跟母亲行礼,怎么?难道还想让我一个正经的嫡女像你一个小妾行礼不成?”
江荧这番话是接着江老夫人教导的话茬儿接下去的,这般直指文姨娘不懂礼,偏生江老夫人还不好帮着文姨娘了。
方才江老夫人已经主动将一个妾氏先介绍给江荧,这会儿若是再帮着文姨娘说话,那么她才教导江荧的话,可都成什么了?
文姨娘听后,气得将手指着江荧的鼻子:“你,你个不知好歹的傻子.......”
江荧听后脸上可是没有半点的怒容,甚至还带着笑意将目光缓缓的落到了江老夫人的脸上。
江老夫人气得胸闷,先是瞪了禾氏一眼,料想江荧这般,定是出于禾氏的授意。
然后又暗恨文姨娘是个没脑子的,非要自己送上去落得个没脸。
江老夫人平复了下心中的怒火,脸上还带着笑意对着江荧夸赞道:“荧儿说得对。”
然后才看向文姨娘说:“文姨娘还不赶紧去行礼。”
文姨娘哪里会愿意,但是触及江老夫人那道严厉的目光之时,反驳的话也就生生给咽下去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冲禾氏同江荧二人草草行了个礼。
江三夫人过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惊讶的微微张了张嘴,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禾氏后就先来向江老夫人请了安。
正准备主动同禾氏说话的时候,目光先是落在了江荧的身上,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艳,她来到了禾氏的身旁热络的拉起了禾氏的手,赞叹道:“大嫂,这就是荧儿吧,当真是顶顶好的模样。”
禾氏听了夸赞江荧的话,自然开心了起来,回看着江三夫人:“你们家的大姑娘、三姑娘还有小少爷,哪个不是顶顶好的相貌。”
江三夫人的笑容僵了片刻后又重新开口转移了话题。
江荧觉得这个江三夫人心底是不愿意自己跟她的儿女相提并论的。
只不过看她表面功夫倒是做的不错,也不失礼度的叫了三婶。
几人攀谈了起来。
大家在江老夫人这儿呆了会儿便要散了,临走时江老夫人对江荧说了这家里不兴媳妇、孙辈要天天过来请安。
若是得了空,肯来陪陪她就成。
禾氏恭敬的点点头,而江荧只是微微颔首
.........
当母女二人回到江荧的住处不久后,便收到了许多江老夫人以及三房送来的礼。
江老夫人送来了些布匹以及一些首饰全部都是给江荧的。
而三房的江三夫人是个会做人的,送的东西跟江老夫人的差不多,但却不仅只准备了江荧的。
还有给禾氏的已经让人直接送到了禾氏的住处。
禾氏看见屋内她们送给江荧的东西,开心道:“看来母亲跟你三婶都很喜欢你。”
江荧知道禾氏之所以高兴并不是因为收到的这些东西,而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得到了她们的喜欢。
江荧可不在乎自己是否被这些人喜欢,何况她也不认为这两个人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怕是别有用心吧!
所以她,只是随意扫了眼这些个东西,想着自己今日的言行定然是会让江老夫人心生不悦,但是她却还命人给自己送来了这些东西。
江荧知道江家一反常态,摆大阵仗的将她们母女迎回江家,一定是有目的的。
今日见过自己后,江老夫人在自己同禾氏之间,只送了东西给自己。
说明,自己这个人对江老夫人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
禾氏见女儿半天也没接自己的话,正想再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江谷却来了。
禾氏就这样呆呆的望着江谷,豆大的泪水突然像那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接连不断,滚滚而落。
江谷大步上前,一把将禾氏揽在了怀里“小荟,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禾氏的名字叫做禾荟。
禾氏将手环上将谷的背,一面哭着一面摇头:“小荟不苦——”
都哭了好一阵,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般,从江谷的怀里退了出来:“荧儿在呢。”
江谷也擦了把眼角,望向江荧,眼里饱含了太多的情绪。
于此同时,江荧也在回看着他。
她早就想见一见江谷了,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在抛弃妻女之后,还能令禾氏对他痴心不改的。
今日一见到,江荧心想原来母亲是个看脸的,这江谷有着修长挺拔的身躯,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身上还有种儒雅的气质。
江谷来到江荧的身边望着她语气里都带着微微的颤抖:“荧儿,是为父对不起你们母女。”
江荧知道论年龄禾氏比江谷还要小上几岁,可是单从外表来看,这江谷看着比禾氏可年轻了五岁还不止。
不难看出禾氏带着傻子江荧生活究竟有多么不容易,而这一切的不容易都是拜眼前的这个男人所赐,所以此刻江荧只觉得江谷是在惺惺作态,没办法给他好脸色。
冷冷道:“明知道会让我们受苦,明知道是对不起的事情,明明知道,明明还做......”
第11章 误会
江谷听后,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禾氏脸上生出了太多的悲苦,她上前先是望望丈夫江谷。
然后又望着女儿江荧半晌才道:“荧儿,不是你想的这样,你误会你的父亲了........”
“小荟,咱们的荧儿说得没错,莫要为我解释开脱了。”江谷没让禾氏继续说下去。
他还有话要单独跟禾氏讲,夫妻二人同江荧说了句后就离开往禾氏住的院落走去了。
回来后的圆紫上前附耳对江荧说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今天大家从百满圆离开后,江老夫人除了让人给自己送了礼,更是命人往文姨娘那里送去了不少的东西,以示安抚。
在离开百满园之际,江荧小声吩咐了圆紫去留意下文姨娘那边的动静,江荧还未完全信任圆紫,吩咐她做这些小事,一来就算她真得怀有异心也不打紧,二来也有慢慢试探她的意思。
想要方便日后行事,江荧觉得身边还真是需要一个可信之人才行。
方才她听了圆紫的话,观察她的神态并加以分析之后,江荧确认圆紫并没有撒谎。
江老夫人为什么要在意区区一个姨娘呢,看来这个文姨娘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她又想着江谷见到她们母女二人的态度以及禾氏被他所打断的话,想来里面当真是另有隐情。
到了晚间的时候,禾氏又来到了江荧这儿,江荧住的这个院落倒还有个雅趣的名字叫弄闲居。
禾氏陪着江荧在弄闲居用了晚饭后,看着喝茶消食的江荧欲言又止。
江荧放下茶杯笑对禾氏道:“母亲,我是您的女儿,您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禾氏听江荧这么说,便把心一横,不再犹豫,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江荧:“荧儿,从前你不通晓人事的时候,自不用提。”
“但现在关于我们的的事情,我同你父亲的想法还是一样的,我们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是我们当父母的事情,不想让这些本不该你承受的,影响到你。”
“所以,你的病好了以后,我也未曾跟你透露过只言片语。”
“但是见到你对你父亲的误会,瞒着你,对你的父亲实在不公平。”
“虽然他还是执意要我莫要跟你说,但我左思右想,还是告诉你吧!”
江荧给禾氏添了热茶又重新递到她手中道:“母亲,事情的真相不会影响到女儿,相反善意的隐瞒,会让女儿去妄加揣测,反而不好”
禾氏端着茶杯啜了一口里面的茶水后,觉得江荧说得话再理,点了点头就继续开口说了:“原先我不过是一介孤女,靠在秀坊做些绣活儿换口饭吃。”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你的父亲,我们相知、相许,我这样的身份,你祖母自是瞧不上眼的。”
“但是因着你父亲的百般坚持,其中的艰辛就不说了,我同你的父亲也总算是熬了过来,我顺利的嫁入了江家。”
“成为了江大夫人,你父亲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了,纵然我几年无所出,他还是一心一意的待我,顶着你祖母的压力,就是不纳妾。”
“后来我终于怀上了你,那时候我可爱吃酸的了,而且就好东街口那家蜜饯铺里卖的酸梅,每日你父亲离开驿站的头一件事就是亲自去那买酸梅带回家来给我吃。”禾氏的脸上因着回忆而泛出了丝丝的甜蜜。
“应是我怀你有七个月的时候,你父亲还保持着每日去那里为我买蜜饯的习惯,吃腻了酸梅就买杏仁脯之类的,一日带着丫鬟同来买蜜饯的文茹也就是现在的文姨娘看见了你的父亲。”
“你父亲模样生得好,被文姨娘给惦记上了,在打听到了你父亲的身份,知道我俩感情很好后。”
“非但没有打消文姨娘对你父亲的念想,反倒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嫁给你的父亲了。”
“她认为自己样样比我优秀,那会儿她的父亲又当上了京官,去了京都任职,是正八品的国子监学正,说是执掌行学规,考校训导的。”
“文姨娘以为你父亲能这般待我,若是她嫁到江家后,你的父亲岂非要更加娇宠于她。”
江荧听到这里后开口问禾氏:“这样说来,文姨娘就算嫁给父亲做正妻,都还算是江家高攀了,这文家的人怎么会愿意文姨娘到江家来做妾?”
禾氏叹了口气后才继续回答:“文家自是反对的,但是拗不过铁了心要嫁给你父亲的文茹,知道我的身份低微,是个可以欺压的对象。”
“便来了江家,暗示了你的祖母,让你父亲找个理由把我给休了,再娶文茹为妻。”
其实禾氏说这些的时候,口吻很是淡然,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但江荧听着却觉得很是生气愤愤不平道:“这文家当真不是个东西,这不摆明了是恃强凌弱吗!”
禾氏看见江荧脸上的愤怒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反而还拍了拍江荧的手背宽慰道:“都过去了。”
江荧叹了口气道:“祖母肯定是十分乐见其成的吧?”
禾氏点头继续:“不错,但是你父亲坚决不肯。”
“闹了许久后,你祖母也实在没辙了,只得作罢,直到我生下了你,并确定了你是个.........”
江荧接话:“确定了我就是个傻子对吗?”
禾氏顿了顿后还是点头。
江荧嘴角带着嘲讽:“母亲的身份低微,又生了个傻子,若是文姨娘对父亲的心还没死,我看祖母哪里还能够容得下我们母女二人。”
禾氏接话说:“不错,为了让你能够活下去,但是你父亲的底线是绝对不会休了我,而且文姨娘要想进门的话只能做妾。”
“那时候文姨娘为了可以嫁给你的父亲,哪里还管是不是做妾,而且你祖母已经同文家达成一致让我必须带着你离开江家住到别处,她的名分是妾,实际上在江家的地位,在大房里头跟正妻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文姨娘嫁给你父亲这么多年,却不曾诞下一儿半女,你父亲的心可一直在我们的身上啊。”
江荧听后觉得禾氏虽然可怜却也是个幸运的:“原是我误会父亲了,江家视我为耻辱,父亲的妥协才换得我的活命,自然不会再允许父亲接济我们。”
禾氏点了点头:“但是只要有机会,你的父亲还是会想办法补贴我们,没让文家的人欺辱了我们,所以你不要再怪他了。”
江荧握住了禾氏的手:“放心吧母亲,原先是我误会他了,如今得知实情,他是一个好父亲,女儿又怎么还会去怪他呢。”
禾氏欣慰的点了点头。
然后又嘱咐:“但是你也不要去怨你的祖母,你祖父走的早,她过得也不容易,她希望儿子娶高门的心思,我能够理解。”
江荧说:“母亲,难怪父亲的心里只有你,因为你总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好.......”
禾氏勾了勾江荧的鼻尖嗔怪道:“没大没小,还打趣起自己的母亲来了。”
江荧吐了吐舌头。
第12章 乱说
禾氏离开后,江荧陷入了沉思,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确认了圆紫之前说的都是实情,是个可信可用之人。
但是心中的疑惑却没有全然解开,比如江家这般突然,大张旗鼓地接母女二人回府,就不怕文家的人发难?
还有自己对江老夫人的利用价值在哪里。
江荧凝神思考了许久,觉着有些疲惫了,便捏了捏眉心,圆紫见了关心道:“小姐可是累了?奴婢这就命人去烧水,伺候您沐浴。”
江荧点了点头,发觉圆紫还是个心细的,嘴角往上翘了起来。
热水打来后,江荧没让圆紫伺候,并且告诉了圆紫这些贴身的事情她一向习惯自己亲力亲为。
圆紫知道江荧先前是个傻子的,这些事情肯定然都是要禾氏伺候的,不过现在江荧怎么说,她就怎么听,不会多问一句,乖乖下去了。
等江荧洗完喊她了,她又到净房去收拾妥当。
看得江荧是对圆紫时越发的满意了起来。
第二天江荧起床梳洗后先让圆紫去打听打听江谷在哪里,得知江谷昨夜留宿在禾氏住处,这会儿都还没起来,会心一笑,暂且打消了要去找江谷的念头,自己慢悠悠的吃起早点来。
丝毫没有要去百满园给江老夫人请安的意思。
反正江老夫人也发过话,这江家啊不兴晚辈天天过去给她请安,她也没有那虚假的孝心要表,何必辛苦自己每日去给江老夫人请安呢!
正当江荧悠哉的吃完早点后,弄闲居来客了,来的不是旁的人,而是文姨娘。
江荧见文姨娘的眼下发青,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父亲留宿在母亲院中的消息,这文姨娘怕是气得一宿没睡好吧!
想到这里,江荧只觉得心情都更加舒畅了几分,嘴角也跟着不由自主的往上扬了起来。
文姨娘见江荧一副开怀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江荧,你瞎得意个什么劲儿,你以为江家为什么热热闹闹的把你母女二人接回来,当真是因为你的痴傻病好了,接你回家做大小姐享福的呢,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江荧听后眉毛一挑,心中有了主意便故意激文姨娘:“文姨娘,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江家将我母女二人接回来,可不就是因为我的病好了,让我回来当咱们大房的大小姐的嘛!”
“倒是文姨娘你别因为这些年我们母女不在江家,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充其量不过是半个主子,在我跟母亲面前也就是个奴才罢了。”
文姨娘听了心火直往上蹿,指着江荧就说:“痴傻病好了还是个傻子,不妨告诉你,接你们回来就是为了等上头最后的考核过了后,待我们全家能搬去京都的时候,可不会带上你们母女。”
“到时候,和你那低贱的母亲一起收拾铺盖滚回你们的小巷子里去住吧........”
不等文姨娘骂完江荧就对圆紫道:“圆紫,掌嘴——”
圆紫听后迅速来到文姨娘面前抡起手掌就往文姨娘的脸上招呼。
文姨娘身后跟着的仆妇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文姨娘被圆紫扇地跌坐在了地上。
圆紫身得高大,还是个会拳脚功夫的,这一巴掌下来够文姨娘受的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然后收拾这个傻子以及她身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鬟——”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的文姨娘扯着嗓子厉声喊道。
当得到文姨娘去了弄闲居消息的江三夫人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混乱的这一幕。
文姨娘模样狼狈的捂着自己的脸,而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仆妇正扑向用身体护在江荧前面的丫鬟这儿。
江三夫人只得急急喊道:“都给我住手——”
“都是一家人,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这时,文姨娘先是瞪了眼那两个因为江三夫人而停下动作的仆妇。
然后才将头转向江三夫人这里,索性把捂在自己脸的手拿开,好叫江三夫人看清楚自己被打的已经开始红肿了的脸:“您来的正好,您看看这傻子竟让她的丫鬟打我。”
江三夫人望着眼前文文静静的江荧不敢置信的问道:“荧儿,文姨娘说得可是真的?”
江荧神色坦然的回答:“她该打。”
江三夫人听得愣住了,承认的干脆利落不说,还直言人家该打,现在主动让丫鬟打人的主儿都是这般嚣张的吗?
文姨娘听了指着江荧的脑袋:“你、你——”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江荧轻轻的推开挡在身前的圆紫,站在文姨娘面前不屑的看了眼后,才将目光转向江三夫人:“三婶,文姨娘身为妾氏,辱骂主母,您说该不该打?”
这话还真倒是把江三夫人给问住了,她是三房的正妻,江三爷也同别的男子一样,纳了几个妾。
若是她否认江荧的话,传出去,岂不是随便一个妾氏都可以欺负到她的头上去了。
文姨娘虽然只是个妾氏,但是她们还有需要文家出力的地方,现在还不能开罪。
几个念头在脑海里迅速转过后,江三夫人对着文姨娘使了个眼色:“文姨娘,荧儿说得可是真的?你当真辱骂了大嫂?”
这时的文姨娘哪里肯理会江三夫人的眼色,只觉得他们还需要自己文家的帮衬,竟然不直接帮自己,还问起了这些废话来。
更是火得不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我就是骂她跟她低贱的母亲怎么了,还当家主母,你们也不搬面镜子好好的照照自个儿,也配?”
江三夫见文姨娘这个没脑的非但没接上自己的话茬,不仅承认自己辱骂主母了,还越说越起劲,若是文姨娘一口否定,她还能帮着文姨娘在江荧这里出口气。
但是眼下江三夫人只能上前挽着文姨娘的胳膊,同江荧说了句话后就准备离开。
省得到时候,文姨娘落得更没脸。
但是正在气头上又铁了心想要找回场面的文姨娘又怎么会乖乖的跟着江三夫人离开,她当即甩开了江三夫人的手,丝毫没给情面道:“放开,难不成还要叫我白白挨这巴掌?”
“三夫人,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这般匆匆忙忙的赶到这里,肯定是因为知道我来这儿了,怕我乱说话对吧?”
见文姨娘这般不识好歹,不懂自己的用心良苦,江三夫人也恼了,实在是不想理她了。
但是正像文姨娘说得,她这么匆匆赶来,可不就是怕她乱说嘛。
第13章 猪友
所以她也只能继续挂着笑脸好言相劝道:“文姨娘说得这是什么话呀,我就是来看看荧儿的,哪知你也在,正巧了,我们家三爷托人给我在京都带的胭脂到了,摸脸上的色儿可好看了,你向来喜欢这些,我也给你留了盒,快些随我去看看吧!”
文姨娘冷哼了声:“这有什么稀罕的,等再过些时候咱们可都要搬到京都去了,京都的胭脂水粉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您还是都留着给自己用吧!”
文姨娘根本不给江三夫人阻拦她说话的机会:“三夫人,我看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了,瞒着她们母女二人做甚?她们知道接她们回江家的真正原因,知道日后不会带她们去京都又怎样,还怕她们会去闹吗?”
“她们只会更加安分的呆在江家珍惜这短暂的好时光.......”
江三夫人无奈了,只能看着江荧解释道:“荧儿,不是那么一回事,咱们都是一家人,日后去京都自然会带上你的。”
文姨娘白了江三夫人一眼打脸道:“你们当初可不是这样说得。”
江荧听着文姨娘说的话,又敏锐的注意到了现在江三夫人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模样也不似哄骗,显然是改变了主意后,日后去京都也是准备要带上她了,但还是把禾氏给排除在外的。
江荧思忖片刻后,看着江三夫人笃定道:“可是我的父亲要升迁去京都做官了,而三叔们也要同去京都。”
这回儿愣住的可不光是江三夫人,还有文姨娘。
她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江三夫人侧头望向文姨娘:“不是你告诉荧儿的?”
江荧见她们两人的态度,心知自己猜对了,也明白了为什么文家在江家这般大动作的把她们母女二人接回去而不会发难的真正原因了。
文姨娘说等到上头最后的考核过了,他们便会搬到京都,就说明上头有意让江谷升官,但还未正式敲定。
想要升迁除了考核官员的才干政务以外,还十分注重官员的家风。
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修身,是基础。
齐家,是要务。
如果自身不端;家风不正;谈何辅佐皇上治理国家。
江荧的痴傻病若是没好,让禾氏同江荧住在小巷子里还勉强能说得过去,傻子不住在家宅里,怕影响、伤害到家中其他的孩子,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此时江荧的痴傻病好了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再不把他们接回去,若是被竞争对手举报江谷抛弃妻女,可不就是家风不正了嘛!
有再好的才干,家风都不正了,还想要升迁,没门。
所以摆这么大阵仗的接禾氏母女回江家,为得就是让大家伙儿都看到,不想落一个家风不正的口实而已。
文家人希望文姨娘能够过得好,自然是乐意见到江谷升迁的,在大局面前,暂时接禾氏母女回到江家不算什么。
他们也不怕江谷成功升迁后,江家人不会乖乖把禾氏母女给赶走。
因为江家在京都毫无根基可言,需要用到文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江荧早已感知江三夫人是个自私圆滑的人,江三爷同江谷是亲兄弟没错。
但是兄弟间娶妻有了家庭后,若妻子是个大度的还好,如是个斤斤计较爱攀比的,那兄弟之间在外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在内还不如外人呢!
江荧记得昨日在江老夫人的百满园之时,江三夫人见到自己夸赞了一番后,禾氏也真心实意的夸赞起了江三夫人的几个孩子。
江三夫人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足够江荧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快了。
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够容忍江谷先升迁到京都做官,高她的丈夫一等。
但是于文家而言,江谷跟江三爷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升迁的是江三爷,他们没必要这么配合,包容他们将禾氏母女暂且接回江府之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上头有意让江谷升迁到京都去做官,而江老夫人兴许有门路让江三爷也能到京都去做官,到时候还会有用到文家的地方。
........
江荧看着一脸疑惑的两人,然后对着文姨娘冷笑道:“原本我以为文姨娘只是气性大些,却没想到忘性也这般大,自己说出来的话,这才转头的工夫就忘记了。”
江三夫人听后,看了文姨娘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心想,这些若不是文姨娘亲口说得,就凭江荧如何得知呢!
而文姨娘则是皱眉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言:“是我说的吗?”
跟着她一起来的仆妇方才可是完全陷入了文姨娘被一个丫鬟掌嘴的震惊中,哪里还能关注到文姨娘究竟说了什么话,文姨娘转头问她们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后,都选择胡乱点了下头。
倒是江荧身边的圆紫可还清楚的记得文姨娘压根没说过那话,她偷偷瞄了江荧一眼,很是得意,这就是她家小姐自己猜出来的,她的小姐可真是聪明!
回过神的文姨娘满不在乎道:“就是我说得,又怎么样,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能到处嚷嚷说咱们江家,说你父亲抛弃妻女,闹得你父亲没法升迁不成。”
“你若是真敢闹,就算成功搅和的你父亲没法儿升迁了,江家也是再也容不下你们母女二人的。”
“不闹得话,还能多在江家过几天好日子,也还不至于彻底撕破了这脸皮。”
江三夫人听文姨娘说得这一通,深刻明白了有猪一样的队友,可比神一样的对手来得还要可怕得多。
原先她们虽然明白以禾氏的见识,哪里会晓得官场上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
至于一个痴傻病才好的江荧就更不用提了。
但是还是为了稳妥起见,大家商量好,瞒着禾氏母女。
对于江谷,江三夫人她们可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他才不会主动告诉禾氏母女这些让她们徒增烦忧,只能是自己干想法子,妄想日后可以带上禾氏母女一起去京都。
可就凭他,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来嘛!
还不是被江老夫人拿捏的死死的。
第14章 父亲
可这文姨娘却大大咧咧的把其中的厉害都给详尽说了出来,虽然文姨娘说得在理,不怕她们母女二人敢去闹。
但是人心是贪婪的,过了几天好日子,怎么还愿意回到从前,若是把心一横——
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呢!
况且在见到江荧后,江三夫人同江老夫人都改变了原先要撇下江荧的主意,正准备捡几句好听的说给江荧听,安抚安抚。
可是当视线再度落回到文姨娘身上的时候,江三夫人想想还是作罢,让文姨娘听到,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务之急是先想个办法,把这文姨娘给哄走才是正理。
就在这时,江谷同禾氏夫妻二人来了。
当江谷看见面颊红肿模样狼狈的文姨娘后,第一时间就大步向衣裳整洁,发髻完好的江荧迈去。
在走到江荧面前后上下打量,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关切:“荧儿,你还好吗?可是被欺负了?”说这话的模样仿佛只要看见江荧点头承认自己是被欺负了,那么下一刻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找欺负江荧的人算账。
江荧见了心头暖洋洋的,原来这就是有父亲的滋味,感觉很不错,她眉目含笑的看着江谷道:“父亲,女儿无事。”
这边江荧的话音才落,那头就响起了文姨娘嚎啕的哭声。
她满脸哀怨的望着江谷,然后又分别恶狠狠地瞪了禾氏母女一眼,最终还是脚一跺,哭着跑开了,跟着一起来的两个仆妇见状,先是冲江谷点头行礼后,这才匆匆跟了上去。
这时江三夫人才对江荧说,别把文姨娘说得话放在心上,她不过就是个姨娘,江家又怎么会都捎带上姨娘,还撇下家中嫡女的理儿。
江荧看着眼前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江三夫人道:“三婶说得是,侄女没把文姨娘的话放在心上。”
江三夫人又跟江谷夫妻二人说了句话后就告辞离开了。
江谷神情激动的望着江荧道:“荧儿,方才唤我什么?”
江荧看着江谷,语气全然没有昨日那般的冷淡疏离:“您是我的父亲,自然是唤您父亲呀!”
禾氏上前看着已经消除了误会的父女,心中百感交集,只要这一刻,他们一家三口团圆了,他们心是在一块儿的,那么先前受的所有苦,都不重要了,因为值得。
........
江荧叫圆紫下去重新沏壶茶来,又让江谷跟禾氏坐下来。
江谷想起江三夫人对江荧说得话,便问江荧道:“荧儿可是已经知道为父要升迁到京都之事了?”
江荧如实点头。
江谷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莫要担心,不论如何,为父也再不会撇下你们母女二人不顾的,若是不能将你母女二人一同带到京都,这京官我不做也罢,咱们一家三口就留在这淮安。”
江荧见禾氏一副有些不大明白的模样,就把事情原委简单的告诉了禾氏。
禾氏听完,垂眸把所有的落寞委屈都藏在了里头后,再抬头嘴角却扬着笑意,只是这笑容里头让人看了,觉着有些苦,她拍了拍江谷的肩:“她爹,我虽然见识不够,但却一直记得你说得话,你的抱负,你想要去的地方,如今这个机会在眼前,怎么能够放弃呢.......”
禾氏想说不要管我们母女,可是看着江荧,又觉得自己说不出来这话来,她自己随便怎样都无妨,就是不可以再苦了女儿江荧。
江荧明白禾氏心中所想,各拉过江谷跟禾氏的一只手,交叠在一起后又把自己的一双手覆在上面道:“父亲,像母亲说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够放弃!”
江谷摇头刚先说什么的时候。
江荧却又先开口了:“我看祖母在见到我的痴傻病确实是已经完全好了,想必也已经改变主意,江家不会撇下我们母女二人的。”
“方才三婶说得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江荧说着自己完全不信,却笃定江谷同禾氏会觉着有道理的瞎话,她会想办法让江家的人不能撇下禾氏。
江谷同禾氏二人看着姿容无双,举止落落大方的江荧,觉着她方才的话是越想越有道理。
就算江老夫人看不上禾氏,但这江荧好歹是她的亲孙女啊。
原先那般全因为江荧痴傻的毛病,毕竟哪个家中出现痴儿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何况江老夫人又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
知道江荧痴傻毛病好了后,再看见哪哪儿都好的江荧,还怎么能够再忍心给撇下嘛!
江荧见江谷跟禾氏面上都露出了喜色,心想,多么实在的父母啊!
只可惜,江老夫人才不值得他们去往好了想。
........
在江谷可以升迁到京都的事情敲定后的一日,江老夫人让人单独去把江荧给请去了百满园。
中堂间内,江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见江荧来了,等她给自己行礼后,才放下茶盏,冲她摆了摆手脸上堆着笑道:“荧儿来啦,快到祖母身边坐着。”
江荧依言。
江老夫人望着江荧一阵嘘寒问暖,说了好一通都还没切入主题。
江荧可不相信江老夫人今儿个单独叫她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心里正盘算着江老夫人也是时候说些正经的了一、二、三正当江荧在心里数到第三下。
江老夫人就又开口了:“荧儿今年多大啦?”
祝荧下意识的就想要把自己真实年龄给说出去,迅速反应过来后,才报出了傻子江荧的年龄:“回祖母的话,孙女今年十三了。”
江老夫人点点头似乎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头:“正是豆蔻年华啊,想当初祖母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已经跟你祖父议亲了,不等及笄就嫁过去了。”
听到这里,江荧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做出一脸娇羞的样子,貌似一般的女子,在这个年龄,听到这些,大都会害羞。
虽然江荧不理解这些姑娘瞎害羞个什么劲儿嘛!
但是江荧还没做那娇羞的姿态,光想象,就觉得自己已经鸡皮疙瘩抖落一地了,算了,还是不为难自己了,静静等待江老夫人的下文。
江老夫人打量着江荧,见到她还是一脸的淡然,觉得别家姑娘到江荧这年纪,早就该情窦初开了,哪像江荧这样,半点不通情爱之事,简直就像一桩木头疙瘩,好在模样生得够美。
轻轻叹了口气后才又满脸慈爱的说:“如今你的父亲要升迁到京都去做官了,你是他唯一的女儿,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江荧做高兴状,点点头。
江老夫人见了神情颇为满意,顿了顿后,原先的笑脸换成了愁容:“但是........”
这话才说到一半,就望着江荧,满脸惋惜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