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猜测
江荧叫圆紫下去休息后,也是一夜未睡的自己,却困意全无。
她喝了一口莲子芯茶,满嘴的苦涩,从舌尖迅速蔓延而去,但是江荧却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
莲子芯茶,虽然味道极苦,但却有清心去热,等诸多的功效。
就像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人,不怕忠言逆耳的,就怕口腹蜜剑之辈。
祝家的人,大都是热血直肠之辈,最怕遇见那披着人皮的狼。
祝家被人牵着鼻子,圈入了一个早就设好的陷阱之内。
不止祝家,还涉及了当时的太子高黎。
江荧了解自己的家人,知道祝家人不惧明刀就怕暗箭。
被射中落马,倒也不奇怪。
只是当时的太子高黎怎么也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一个局面。
要知道太子高黎可是个文武双全,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人。
待人看事,从来不止观表面。
而且,他已是太子,是继承太元皇位的不二人选。
即使文帝还在位,朝中就有不少大臣,已经是高黎的人了,那时候的太子高黎在太元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怎么就能被人一锅端了呢?
由此可见,同当时二皇子结盟之人,绝对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
能拥有这等心机手腕之人,若是投靠当时的太子高黎,必定会得以重用,为什么还会反其道而行,去扶持一个比之无用的二皇子呢?
那些从祝话嘴里听来的消息,在江荧的脑海里纠成了团块,就像是打结了的细线,解不开、理不清,乱得很。
就在这时,江荧福至心灵般突然想起,祝话说早在二十九年前,塞外众多游牧民族陆续建立起非太元政权。
但是当时文帝年事已高,太元又正值盛世,根本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后来原先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二皇子突然锋芒毕露,原本稳定的局面被彻彻底底的打乱了,所有人的精力也都放在了夺嫡,内斗上。
就在太子高黎死后,二皇子顺利登机,成为了苍帝之时,胡人毫无预兆就入举兵入侵,更是轻而易举地就占领了太元的西北地区。
自此之后,胡人的势力以及盘踞的领土,都在不断的扩大......
如果说,当时同二皇子结盟的是胡人,那么这一切,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直接举兵入侵太元,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但是潜入太元,挑起内斗,选择一个不成气候的皇子为扶持对象。
开出的条件是太元的西北地区。
这般,胡人一来可以不伤一兵一卒的就占领了太元的西北地区,二来,这样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子继位,可比一个有能力,且德才兼备的皇子继位,它日要好对付的多。
看来,胡人的野心,可不止区区一个西北地区,他们是要吞并了整个太元啊!
.......
这般思量下来,再将所知事情一一对应,江荧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猜的猜测,大致是对了。
她猛地一口喝尽杯中已经冷掉了的的莲子芯茶,舌尖原本才褪淡的苦味,瞬间再次覆盖,这次是满满的,满嘴的苦意。
江荧试图压抑住,于心头翻涌的怒火。
这二皇子高金简直就是愚蠢至极,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能够取得这场手足相残内斗的胜利,竟然不惜勾结胡人......
谁都知道太子高黎可是个有海般广阔胸襟之人,若他登基,二皇子等人没有异心,他是只会宽待、厚待,绝对不会刁难、对待的。
江荧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吴嬷嬷带着江老夫人给江荧的糕点。首饰来了。
并请江荧一起去百满园走一趟。
哪知,江荧却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这些江老夫人命人送来的东西,更未曾道一声谢。
只是面露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吴嬷嬷说:“劳吴嬷嬷走一趟了,只是今日我还疲乏得很,就不去祖母那儿了,待我休息好了,自会主动前去的。”
当吴嬷嬷回百满园后,把江荧的反应,以及说得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江老夫人后。
江老夫人气得直接就砸了手里正举着的茶盏,怒道:“这不要脸面的东西,还有脸说自己今日疲乏得很,不就是昨夜被冯阁老当成一个玩物对待嘛!”
“今天,她竟然用这个告诉我,表明冯阁老对她的看中,以为如此我就不能奈何得了她了吗?”
“这么嚣张,也不想想是谁送她进的冯家私宅,等冯阁老对她的新鲜劲儿过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因为江老夫人这般言辞,不好叫别人听到,所以吴嬷嬷并没有直接叫其它丫鬟进来打扫,而是自己亲自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好后。
又叫人沏了盏菊花茶,自己亲自送了进去,见江老夫人骂骂咧咧一通后,这气也已经平顺了不少,才递茶出言劝慰。
江老夫人接过茶盏,掀开茶盖,先是啜了一小口,觉着温度刚刚好,又喝了一大口后说:“也不知道这丫头的性子随了谁,完全不像她父母那般好拿捏。”
吴嬷嬷看了眼江老夫人说:“老奴觉得二小姐有些像朱氏。”
江老夫人放下茶盏,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半晌后,才冷哼了一声:“经你这么一提,倒真有几分像她那个亲祖母,性子泼辣,又无脑......”
听江老夫人那么一说,吴嬷嬷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朱氏年轻时,面容明媚动人,个性爽朗的模样。
但是看着江老夫人,却是出言附和的话。
江老夫人说着,数落着,突然得意的笑了。
落在吴嬷嬷眼里,却是心头一惊,主仆二人皆是想起了,她们口中朱氏的那个下场。
不同的是,江老夫人是畅快,而吴嬷嬷则是一阵后怕,实在是太过惨烈.......
夜深后,江荧自然是又被送到了冯仲的私宅里,跟祝话见面了。
冯仲在行床笫之私时,都不喜欢外边有下人候着,每每都是由小厮将人带到后,就把小厮打发的远远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习惯,现在小厮都是将人送到后,不用冯仲发话,就主动离得远远的。
如今倒可以方便祝话跟江荧,放心说话。
他们二人在确定小厮走远后,江荧问祝话的第一句就是:“先前,你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答应要帮着祝家报仇?”
祝话一愣,江荧见状,明白自己猜的没错。
第31章 亲妹
祝话开始一脸正色的望着江荧道:“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荧坐下后,祝话也跟着坐了下来,他还记得江荧好像喜欢喝茶,今天特意让人沏了壶更好的,殷勤的给江荧倒了杯后递给她。
江荧接过茶杯后,并没有马上喝,而是先放了下来,依旧看着祝话道:“你好好跟我说说,那个人。”
祝话看了眼江荧,面带犹疑,半晌过后还是开了口,却是牛马不相及的回答:“那时候大家都说,太子眼见二皇子越来越得势,自己在政事上犯的错又被揪了出来,在那节骨眼上还听闻文帝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便同我们祝家勾结,意图谋害文帝性命。”
“这理由,太过蹩脚,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其中定然是另有隐情,但那又如何,咱们祝家跟太子终归还是落马了,成了马蹄之下的冤魂,是这场博弈里头的大输家。”
“父亲说了,在这偌大的京都,没有人在乎事情的真相,只看重结果,只会附庸胜利的那方。”
“父亲费劲千辛万苦,带着我逃了出来,苟延残喘般得活着。”
“父亲常叹,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了,但是我们不能,我们还要为祝家,还要替太子们报仇。”
“逃出天牢后,父亲他们得到消息说冯仲垂涎祝家女眷的美色,在祝家一干人等斩首之前,还抓了好些女子出去,供大家享乐、百般凌辱.......”
祝话的眼里含着泪,哽咽着断断续续:“但是........那时事态严重.....就算父亲现身,出手相救等待他的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兴许这还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为了引我父亲他们上钩,再一网打尽.....”
“...........”
江荧,沉默的听着,放在紫檀木桌上的手,紧攥成拳。
祝话,每多说一个字,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她的心上划过一个又一个口子。
但她没有去阻止祝话,她必须要听。
半晌过后,江荧说:“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也应该还很小,不一定能记事,如今却知道的这般清楚,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祝话点头:“父亲让我记得这些仇,这些恨;我们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
江荧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眸中透着心疼:“这么多年,难为你父子二人了。”
祝话听着江荧这话,这神态,心里涌上一种怪异之感道:“妹妹说话,就是与众不同——”
江荧力道不轻地拍了下祝话的手背,祝话疼得‘咦’了一声,迅速收回手。
江荧看着祝话手上老态尽显的褶皱,知道这手也是经过易容,是冯仲手的样子。
想到冯仲对祝家女眷做过的事情,江荧简直想剁了这双手。
祝话从江荧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后退了几步,藏着自己的手强调道:“这是我的手,不是冯仲的。”
江荧点点头:“我知道,不剁它——”
祝话一听,立马又坐回了座位上:“咱们真是一家人,那冯仲的手,还真叫我给砍了,连着骨头一块儿用大刀剁成肉糜喂狗了。”
江荧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已经撤掉假皮面具,露出清秀,干净面容的少年夸道:“做得好。”
少年笑了,一双漆黑发亮的眸子里好像装入了满是繁星的夜空。
这笑声暂时驱散了两人心头的阴翳。
江荧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后就立马放了下来看着祝话道:“所以,那个人想要让你假扮冯仲,替他办些事情,然后把真的冯仲交由你,任凭处置,你来了?”
祝话,已经有些开始习惯江荧的智慧了,毕竟那是他的妹妹,家族基因好,他有易容、模仿方面的天赋,而妹妹有聪明异常的脑子,这还是比较符合常理的。
只是昨夜,江荧还对冯仲喝的好茶,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今日他还特意让人沏了壶更好的,她怎么反而还没有表现出喜欢来了?
祝话想着便问了出来:“这茶不合妹妹的口吗?”
张口闭口的妹妹,江荧除了习惯,还能怎么办。
她又端起啜了小口后咂嘴说:“清香扑鼻,回味绵长,这极品碧螺春又怎么会不合口呢!”
江荧回答完后,看着祝话的模样,恍然道:“我对吃喝,不讲究,有银子就吃好喝好,没银子吃饱解渴也使得。”
“昨夜,那是装模作样,你不必放在心上。”
少年一愣:“为什么要装模作样?”
江荧心里有点发虚,轻轻拍了拍祝话的肩膀说:“现在确定,咱们是一家人了,对不对?”
祝话点头肯定道:“那是自然,你可是我亲妹妹——”
江荧心里自动忽略了妹妹这几个字,又道:“血脉至亲,自然是要坦诚相待,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祝话如江荧所料那般点头回答道:“在理。”
江荧嘴角拉开了一道弧度:“先前,我之所以要装模作样是觉得那些有一技之长的高人啊,要么嗜酒,要么贪吃,而在我的眼前,就摆了壶好茶,便做一副嗜茶的模样好了!”
“我也尝出了这是贡茶,并说了出来,你定然会出于下意识的就联想到江家不过是个普通官宦之家,我竟然可以品出这在江家喝不到的好茶来。”
“原先你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我是看看出了你易容的破绽,我再接下来说自己在易容方面可........”
祝话反应过来后,跳了起来,拍着紫檀木桌就道:“你诓骗我?”
江荧做无辜状地点点头。
眼看着少年气得是抡起一巴掌,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时,就在要触碰到江荧脸的时候,生生转变了个反方向,重重地举起,轻轻地落在了祝话自己的脸上,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眼前这个人可是我的亲妹妹,不能打、打不得——”
“被亲妹妹诓骗了一下,无妨、无妨的——”
江荧看着祝话这般极力说服自己一通后,才又重新坐了下来,勉强地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实力诠释着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妹妹,刚刚哥哥吓到你了吧?”
“没事的,你是我妹妹,别说戏耍我这一次,就是千百遍,我、我都不会同你计较的..........”
江荧眨巴眨巴眼睛,迅速掀过这个话题道:“方才,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
祝话平复了心情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还泛起了一丝得意道:“虽然你因为聪明,诓骗了我,是不是也说明,你根本就没看出来任何的破绽来,是我自己傻,直接扯了这假皮面具,才给了你将计就计的机会?”
江荧点点头,希望眼前这个缺心眼的孩子能够,尽快回到正题上来。
祝话嘿嘿一声:“这样说来,我的易容术其实是没有破绽的,我还是........”
江荧又拍打了下祝话的手背:“别自恋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第32章 鹰卫
祝话这才又点头说:“你猜的没错,师兄让我办成冯仲的模样,按他吩咐行事,而他呢也把冯仲交由我来处置。”
江荧迅速抓住了祝话,话里的重点问:“那个人是你的师兄?”
祝话点头后又说:“师兄说,外有胡人虎视眈眈,内有君主昏庸无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但攘外必先安内.......需要拨乱反正.......”
江荧面容平静如昔,但内心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道:“这些话都是你的那个师兄说的?”
祝话从紫檀木桌上的瓜果盒上随意捡了个花生,剥了后,往空中那么一掷,这颗饱满的花生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最终还是稳当当地落进了祝话张开的口里,他嚼着花生说:“没错是他说得,不过我才不管这江山最终由谁来坐,只要能叫高金那个老贼滚下皇位,不得好死,就成了。”
江荧看着眼前一颗一颗剥着花生,再反复抛到空中由嘴接入的祝话,有些光火,皱眉道:“我们都是太元的子民,太元由谁统治,这是关乎民生的大事,怎么能这般不在意。”
祝话停下了吃花生的动作,从鼻孔里哼了声不屑道:“我们祝家的人,为太元抛头颅、洒热血,得到了什么,满门抄斩啊.......”
“大道理我不懂,但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个理我还是晓得的。”
“我对你好,你不思回报,反而还跑来团灭我们,还真当我们缺心眼啊,还会那么一股脑儿的奉献?怎么不把脖子擦洗干净,伸出来给他们砍掉好了。”
“别说是我,就是我那个怀揣大义、心系太元的姑祖母她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的话,可还不得直接气得化作厉鬼,唬死高金那个老贼啊。”
江荧听着祝话能把这歪理说得这番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叫人无法辩驳,也是很牛了。
只是不晓得,若是叫他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姑祖母,正活生生的坐在他的眼前,还被他一口一个妹妹、妹妹的叫着,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了。
祝话见江荧没回话,把蜜饯往她面前一推,换了副讨好的语气道:“好妹妹,刚刚哥哥的模样是不是有点凶了?吓到你了?那不是冲你,是冲高金老贼。”
“我只要一想起他,就牙齿嚯嚯地.......”
江荧看着祝话,思考着他方才说得那番话,觉得自己也不该生祝话的气,毕竟他就是在那样沉重的仇恨里长大的,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再度抬头,注视着祝话道:“竟然高金如此昏庸无度,这仇,我们自然是要报的,只是不仅仅要报仇。”
“我们还要替太子,为祝家沉冤昭雪,祝家不会行这样的事,我相信太子亦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要的,不仅仅只是小部分人的心知肚明,而是得把真相剖在全天下人的眼前。”
祝话愣了片刻后,摆了摆手道:“你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做知易行难,也罢,这些事情也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该操心的。”
“如今,我假扮冯仲,借着他手上的权势,帮你摆平了江家,再找个你看中的人家,定个亲还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此刻,江荧还有很多的问题要问祝话,以此来填补她不知道的这三十年。
所以,这一晚的时间对江荧来说,也是非常短暂跟珍贵的。
但是,她却没有打断祝话这一通絮絮叨叨浪费时间的话。
知道他身上明明就已经背负了太多不可承受之重,却仍愿意耗费精力,将自己这个才刚认来的‘便宜妹妹’保护在羽翼之下。
真真是一个好孩子。
祝话说完后,脸带希翼的神色看向江荧。
见江荧神色无波问:“按照话本子里说得,这会儿,妹妹应该感动到痛哭流涕才是,就算再不济也会拉着我的衣袖,夸赞我是个好哥哥才是。”
江荧收回方才内心夸赞祝话的话,并赏了他一记白眼后,言归正传道:“你的父亲是否带着部分鹰卫的人潜伏在西北边境,暗中密切关注着胡人的动向。”
祝话听完,脸上起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会知道这些隐秘的事情,已经不单单是靠聪慧二字就可以领会出来的。
当初文帝在位之时,十六年的时间里,训练了二十万的新军,但这其中鹰卫却只有区区的一千五百人。
鹰卫们神秘且强大,他们是太元最为强大的后盾。
是一个聚集精英的地方,鹰卫个个都拥有强大的体魄和超凡的剑术。
善马战、步战、和阵战,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当初一统太元,可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只是伴随着太元统一后,鹰卫这支精锐部队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可寻。
随着时间的迁徙,人们渐渐淡忘了这支传奇部队。
后人甚至不知道,他们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还是真实的存在过。
只有文帝跟祝荧知道,其实鹰卫一直都在,只是被分散在了各地,或藏匿于军中,或隐居在山林。
但是他们一直有加强训练,传承子孙。
鹰卫虽然属于文帝的亲卫,却只听祝荧号令,因为祝荧效忠文帝,所以他们也效忠文帝。
只是文帝死的仓惶,祝家又遭逢此等大难。
而可以号令鹰卫的对牌祝荧在临死之前已经交托给弟弟祝焕,并嘱咐他秘密传承下去。
祝霄从牢狱中逃出生天要为祝家以及太子报仇,必须有所依靠,想必祝焕已经将可以集结、号令鹰卫的对牌交給了祝霄。
让鹰卫成为祝霄最大的依仗。
........
江荧喝了一口茶,平静地回望祝话道:“因为,我是祝家人。”
“你父亲跟你不一样,他虽渴望报仇,甚至也可以不关心最终谁会成为太元的皇上。”
“但是,眼下,他可不想便宜了胡人,挑起内部的战争,让胡人有机可乘。”
“他既想打跑胡人,将他们赶出太元,又想解决了高金。”
“但是,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先防着胡人,在等一个机会,而你师兄的出现,就是你父亲眼中的机会。”
“他才能够允你去协助你的师兄。”
祝话因惊讶而张大了嘴,眼前的江荧竟然能够把这些事情分析的分毫不差。
第33章 送信
祝话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他就是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眼前的江荧就是他们祝家人,是他祝话的妹妹,是不会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情的一个人。
但是的的确确是想不明白江荧又是如何知道鹰卫以及推断出来后面的事情,几次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荧仿佛看穿了祝话的心思道:“幸亏我还真就是货真价实的祝家人,更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存什么歹意。”
“不然你了就惨咯,不仅会害了自个儿,还会害大伙儿。”
“要知道,直觉可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你蒙对了就是准,信错了,就是不靠谱。”
“在可以去验证你直觉是否可靠的时候,不要盲目的就去下定论,或者信一个人。”
“只有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你才可以完全信靠你的直觉。”
祝话起身贴近,问道:“条件不允许的时候,直觉最准?”
江荧摇头:“非也,都说条件不允许你再加以验证了,只能信那所谓的直觉,然后听天由命嘛。”
祝话‘切儿——’一声后,又拉开距离,坐了回去道:“扯淡嘛!”
江荧笑笑后打量四周:“这里有纸笔吗?”
祝话耸肩摊手道:“妹子,你也不想想这屋子冯仲是用来做什么的,还放什么笔、放什么纸嘛.......”
才说完又赶紧咬了咬舌头,及时止住了还未说完的话。
可不能,再把自个儿的亲妹给带歪了。
然后又问:“你要写什么?”
江荧回答:“想写封信,叫你送给你的父亲。”
祝话做恍然状,刚想说‘你有什么想说得,告诉我也一样,我替你写了,让人送去......’
但是想了想,江荧是他爹的私生女,兴许有什么贴己话回想要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说,不想叫其他人给瞧见,小女儿的心思嘛!他还是懂得.....
他自觉很是贴心的说:“要不你回去后,再写,我让自己的人想法子进江宅取来就是。”
江荧看了祝话一眼:“我说,你记住后,写下来也是一样的。”
祝话听后像是窥探到了自家父亲的什么八卦似的,眉眼间透着兴奋喜道:“妹子你说吧,哥哥我记性好,定能把你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住,然后给写下来。”
“要不哥哥我先给你起个头吧!比如说,亲爹,你可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江荧起身,毫不留情地拍了下祝话的脑袋:“能少看点谈情说爱的话本子吗?”
坐着的祝话,吃痛地摸着后脑勺,抬头仰视着站起的江荧,这气氛怎么会有种祖母教训孙子的感觉呢?这样想着,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把手放了下来,环起了双臂,并上下摸了摸。
江荧问:“你冷吗?”
祝话摇摇头:“身体不冷,心里没由来的发怵,这不靠谱的直觉......”
江荧低头看看自己拍打祝话后脑勺的手,再望望祝话,心里补充了句‘臭小子的直觉,准的可怕.......’
然后才又坐下像是泡在了久远的回忆里头,片刻后才开口对祝话道:“信上先写,玉佩虽然新,但是不喜欢就埋在土里;摔坏了的,喜欢也要戴在身上。”
祝话听懵了:“就这样?”
江荧继续补充:“.....不要害怕,你的依靠仍然在,若是想见了,就回来。”
看着祝话满是问号的脸,江荧又说:“就这样了,你父亲定然会比你周全,回来的时候,会安排好鹰卫的人,继续密切注视着,西北那边的动向。”
“所以这些不用在信上吩咐,你的信若是叫人偷看了,也是看不出什么大名堂的。”
祝话‘哼’了声后,神情了然:“我说呢,你怎么会不害羞让我知道你写给父亲的内容,而且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让人看不懂。”
祝话又挑眉再挑眉道:“原来,是封只有你跟父亲才能看得懂的暗号信啊。”
说完又拍了拍胸脯:“包在你哥哥我身上好了,多一个字都不带加的,你怎么说得,我就怎么写。”
江荧自动忽略了祝话神情夸张、动作滑稽的模样,继续道:“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祝话立马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道:“你说——”
江荧说:“帮我查一下江老夫人,仔仔细细的查。”
祝话知道江荧在江家过得不好,所以也没问原因,就说:“包在我身上,从淮安到京都,查她个底朝天儿。”
江荧笑了。
接着她又问了祝话师兄的身份,以及要他假扮冯仲,做得都是些什么事情。
回到江家住处后,她真的累极了,瘫软在净房浴桶内,周身泡在氤氲的热水中,舒适感沁入四肢百骸。
简直要叫人昏昏欲睡。
江荧的身体感觉很是疲乏,但脑海里却有许许多多的人和事,走马观花般的浮现而过,也有很多从祝话那听来的消息,跟她所知的事物串联在一起,然后这些人和事,以及某个地方都变小了。
淮安、京都、甚至整个太元在江荧的脑海里变成了一整张舆图。
在京都跟大西北出还标注了显目的大红点.......
江荧‘哗’得一下从大浴桶中立了起来。
原本让她感到温暖的热水,变成了粘粘在她身上的水珠,反而吸收着她本身的温度,带来的凉意,使得她的头脑更加清醒了几分。
已经想通其中关窍的江荧她擦干了身体,换上干净的寝衣。
那些事情,急不得。
这时候圆紫端来了一碗小米红枣燕窝粥,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小姐,这是老夫人叫人送来的,让您吃了好好休息。”
江荧用勺子搅了两下后就开始吃了,还说:“是不是三房的小姐跟少爷都没这待遇,祖母只让人送给了我,这也算孙辈里头的独一份儿吧。”
圆紫点头,显然早就打探过。
江荧笑说:“原先这样,你不是很高兴得嘛,这会儿怎么瞧着不大开心啊?”
圆紫翘着个嘴:“原先奴婢以为那是老夫人喜欢您,现在明白了,她这叫居心不良,是要利用小姐,自然也就高兴不起来。”
江荧道:“我们圆紫真聪明!”
圆紫看江荧吃得欢快,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笑道:“奴婢还以为小姐会扔了呢?”
江荧吃掉碗里最后一口,接过圆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这是她用到我,需要讨好我,送来的东西,没问题的情况下,倒了浪费,不吃是傻。”
圆紫思索片刻后,对江荧竖起了大拇指。
第34章 学费
江荧又喝了几口温水后,就去睡觉了。
睡到中午也就起来了,还去跟禾氏一块儿用了午膳。
接下来的这些天夜晚,‘冯仲’都没有再叫江家把江荧送到自己的私宅处。
江老夫人跟江明却不会以为是冯仲对江荧已经腻味了。
因为冯仲还特意派了心腹小厮到江家告知他这几日要回冯府住,暂不会留宿在私宅。
小厮还再三嘱咐他们,只要好生待江荧,少不了江家的好处,还带来了不少滋补品。
江老夫人看着这些东西,有些眼馋,但却不会扣了下来。
她又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事物要看得长远,哪能只在乎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所以这些东西她全数借着自己的名头,让吴嬷嬷送到了江荧的住处。
并私底下告知,这是冯仲给她的。
这也算是帮着江荧瞒着她父母,不叫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冯仲的那茬儿事,给这些东西的来路在禾氏夫妇那里也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说法。
........
已经如愿以偿当上正八品学录的江三爷,又因为江荧得以抱住冯仲的大腿。
一时间,很是春风得意。
心中那叫一个豪情万丈,慷慨激昂啊!
英雄情怀何处纾解,自然是到温柔乡里头喽!
至少,江三爷,他是这么以为的。
这些天,他可没少去喝花酒,舒展一下胸间的豪迈之情。
但是一连几日这般,别说荷包日渐消瘦,就是身体也吃不住啊!
休整了几天,江三爷开始回想,原先还在淮安的时候,他也没少去烟花之地,那里的姑娘尤其是那个秋月,最是令他满意。
京都,是他做梦都想去的地方,但是那里可没有秋月,算是是江三爷去京都唯一的憾事了吧!
但江三爷还是清醒得,他从未动过为一个花楼姑娘赎身并抬回家做姨娘的念头。
再者说,秋月若是变成了他的姨娘,那也就不再是心里远方那个既善解人意,又风情万种的秋月了。
只是在尝过京都花楼姑娘滋味后的江三爷心里的秋月变了。
远方的白月光变成了胭脂俗粉。
京都花楼,贵是贵了,但里头各个都是白月光,肤若凝脂,声似百灵。
光是这么一想,就让江三爷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了。
想着准备离开国子监前,先换身衣服,再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达到花楼去。
直接在里头过夜。
哪料下职换下官服后,却被几个同僚叫缠住了,非要拉着他一起到酒楼吃饭。
盛情难却、实在是盛情难却啊......
只是吃完轮到结账的时候,那几个同僚一个说‘糟糕,竟然忘了今日是家妻的生辰,得紧回去赔罪。’
另外一个说家中老母生病,还需要他回去照顾。
……
只一会儿工夫,方才几个勾肩搭背,非要叫他一块吃饭的同僚,跑得那叫一个,一干二净啊。
留下江三爷一人愣愣的望着桌上的残羹剩饭,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摆明了,是商量好了,拉他出去当冤大头啊!
江三爷明白了,京都不仅花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白月光。
京都的官场也是更加的浑浊黑暗。
也罢,权当是交学费了。
只是当他要去结账的时候,听了该付银子的数目,下意识地拍桌子吃惊道:“什么——吃、吃了多少银子?”
算账掌柜倒是面不改色,也并未抬头,只是当这江三爷的面儿重新拨弄着算盘珠子道:“火踵神仙鸭一百两、太白鱼头.......共计......”
但弯腰立在一旁的小二,却对着江三爷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目光里头还透着鄙夷。
他看着频频用袖口擦着虚汗很是窘迫的江三爷,贴心道:“这位爷,要不您告诉小的,您家住哪儿,小的让人亲自去取,只是劳您再这儿多坐一会儿,我们取到银子后,您再自便。”
江三爷羞得脸都红了,连连点头,慌忙写了张字条交给那小二,还说了江宅的位置,就坐回到雅间了。
刚到雅间,江三爷就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了座位上。
他看着桌上的狼藉。
心中暗恨,他是走后门来到国子监任职的没错,那几个同僚也是心中有数的,但是打狗也看主人不是?
随便查一查就该知道,是冯阁老给他开的后门,哪怕就是选个小贵的地方宰他一顿也就算了。
竟然到这么一个贵到离谱,贵到吓人的地方来,当真是欺人太甚!
江三爷是让小二去将宅找江老夫人支的银子。
想着被宰了这么多的银钱,老太太指不定会肉疼,说教他一顿。
他都已经想好了,回家如何说辞,让老太太不仅不会说教他一顿,还会反过来心疼他的遭遇........
想到到这遭遇,他还真就是越想越来气,只想喝酒,消消愁,去去气。
只是今儿个,一行人来吃饭的时候,那几个同僚可还身穿官府,国子监可是个培养人才,促进文化交流,正风气的地方。
从那几人身上的官府就能看出他们是从国子监出来的。
若是喝酒喝痛快了,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影响就不好了。
所以,他们来这酒楼,还真就是只吃菜,只品茶,未要酒。
导致眼下桌上能喝的就只有已经凉了的冷茶。
江三爷想点一壶酒吧,但想到那贵得离谱的价格,还是把这念想生生给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外头的小二喜笑颜开的端了一坛酒来到了江三爷坐的雅间内。
江三爷见状,惊恐地连忙忙摆摆手:“我可没要酒——”
小二仿佛看穿了江三爷的所思所想,得意道:“这坛酒,是赠送给爷的,不花银子。”
江三爷顾不上臊,确认道:“真的是送我的,不花银子?”
问话间,这小二已经把这坛酒放到了江三爷的面前,一面收拾起桌上的狼藉一面道:“不收银子,爷您第一次来我们这儿,江宅离这儿可有些路,店里的其它小二去取银子,一来一回,怕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您干坐着也是无趣,不如喝点小酒等着,小的待会儿出去再给你端碟卤花生来,给您下酒。”
这下,江三爷可算是把心给放回到肚子里去了。
就在方才心中还是不满,京都酒楼的物价,现在想想,那贵还是有贵的道理。
瞅瞅,人家这服务。
沉浸在自个儿思绪里头的江三爷,可完全没注意到这小二脸上划过得一抹异色......
第35章 警告
这小二迅速收拾好后,又给江三爷拿了碟卤花生跟干净的杯子。
江三爷打开酒坛,脸凑上去,用手在坛口处对着自己的鼻子挥了挥,深吸一口,嗯!香气四溢。
他很是满意地倒了一杯,尝过滋味后就更加满意了,送得可还是好酒哩!
他剥了颗卤花生,放在嘴里,又喝了口酒,觉得方才自己连点一壶酒都在斟酌。不舍,这店家就给自己送来了一整坛的酒。
这算不算是,否极泰来呢?霉运过后,就是心想事成!
这般想着,这酒啊,也是越喝越美,江三爷起初还是倒在杯中喝,后来嫌一杯一杯倒着麻烦。
索性就抱着坛子喝了。
.......
那边的江老夫人接过明管家递来的字条,确认过是江三爷的笔迹。
看着上面吃一顿,要花这么多的银子,虽然心痛得紧,但是谁叫他的儿子还被扣在了酒楼里呢!
这般比较起来,花了银子还是小得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江三爷的人能回来。
便叫明管家取了银票赶紧给正在厅里候着的小二取走。
又想了想,还是让明管家跟那小二一块去酒楼,担心江明若是喝酒了,好让明管家照顾着,坐马车送回来。
当明管家到达酒楼江三爷所在雅间的时候,江三爷已经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坛,两颊酡红,指着手,自言自语,一会儿是,怨天说地,怼同僚。
下一刻便是升官、美人加银票.......
明管家见状,赶紧上前把江三爷给搀扶起来道:“爷,怎么喝成这样了,小的扶您回去。”
哪知江三爷放下酒坛后,把自己的衣领扯开,顺势抹上明管家的脸道:“美人呵——”
明管家只觉得一阵恶心,小心地推开江三爷凑上来的嘴:“三爷,小的是男儿身.......”
江三爷一听,男的,凑上来的嘴变成呼出去的一巴掌嫌弃道:“男的啊。”
明管家吃痛地摸着自己已现五指红印的脸,内心奔腾过一万只草泥玛。
脸上却还挂着一如既往殷勤又讨好的笑。
好不容易才把江三爷搀扶到雅间外,对面楼道雅间里正巧也出来了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这姑娘的身姿娉娉袅袅,看得刚从雅间出来被明管家搀扶着才能走路的江三爷,直了眼,不仅如此,连身板都站直了,压根不用明管家搀扶了。
他望着那姑娘,却是对明管家说:“这回是女的了吧?”
明管家顺着江三爷的视线望去,下意识的就回答道:“是的。”
哪知道这江三爷对着已经走到楼梯,正往下走的姑娘,飞箭一般地冲了过去,还很是完美的躲开了姑娘身后跟着走的丫鬟,,然后将姑娘身上穿得衣裙猛然一拽。
然后便是衣衫褪尽,春色满楼!
这座酒楼二楼是要花高价钱的雅间,一楼则是摆满了许多不设隔层四方桌的大厅,不是人人都有钱去雅间吃的。
所以在一楼吃饭的客人最多了。
........
站在上方的明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待反应过来后,已经喧嚣声一片。
姑娘的哭泣声,丫鬟的惊呼声,甚至还有一楼齐齐望向这难得一见春色的男客们的欢呼声,里头还夹杂了少数被拧耳朵的痛呼声。
显然是带着家中娘子一道来吃饭的丈夫发出的,娘子见自己丈夫的眼睛不规矩,所给的教训。
明管家慌忙上前试图拽走江三爷。
哪知色令智昏的江三爷力道竟还出奇的大,一把推开了明管家不说,还对着明管家的屁股,狠狠地补上了一脚,让明管家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眼看着局面难以控制之时,来了个看不过眼的游侠,把江三爷从那姑娘身上扒了下来,一顿胖揍。
........
此时坐在马车车厢内的明管家,望着躺在马车上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外加昏迷的江三爷,脸上仍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上还渗透出细密的汗,这才觉得异常。
.........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楼见不平,挥拳相助,还脱了外袍罩在姑娘身上的游侠,在揍过江三爷,安慰了那姑娘跟姑娘的丫鬟,并贴心地将其送回后。
重返了那酒楼,跟那个送江三爷酒的小二碰了个照面,说了句‘事成。’
.......
回到江宅后,明管家不敢顾自个儿从楼梯滚落下来的伤痛,赶紧为江三爷去请了大夫。
他知道江三爷可是江老夫人的心,江老夫人的肝,若是江三爷不好了,他也别想好。
确认过江三爷是被人下了椿药后,简单的处理过伤口,就先让人把他送到江三夫人那里去了。
江老夫人手里还拿着江三爷写给小二上门要银子的字条,又听完明管家的陈述,手往座位的把手上一拍,怒道:“我儿,这是着了人家的道啊!”
明管家寻思着在理,只是他想不明白,是谁要害江三爷。
江老夫人仿佛看穿了明管家所想,咬牙切齿道:“是文家做的。”
明管家疑惑:“不能够吧,文姨娘的父亲虽是正八品的国子监学正,但如今咱们的三爷也已经是正八品的学录了,跟他可是能够平起平坐的.....”
..........
在江荧的住处,圆紫把打听到关于江三爷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江荧。
听完后,江荧喝了口茶问圆紫:“你可还记得先前文姨娘的大哥文齐曾来过江宅的事情?”
圆紫点头:“奴婢还记得小姐说了,文姨娘的大哥是来向老夫人讨要说法来了的。”
江荧继续:“那时他面色不佳的离开,而我们呢,也在江宅住得好好的,他自然是没能从江老夫人那里得到他想要的说法。”
“如今,江三爷这事,就是文家给江老夫人的警告,不给文家一个说法,或者交代,江家是讨不到好的。”
“同时也是灭一灭江老夫人的气焰,不要以为自己的小儿子也坐到正八品的官位,江家就能够跟他们文家平起平坐了。”
若是先前圆紫听江荧这么说,她又该惶恐,这样一来,江老夫人是否就会为了给文家一个交代,就把她们给赶走呢?
但现在看着江荧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的心也就跟着安定了下来,不会害怕。
她搔头问江荧:“既然三爷当的官已经跟文姨娘父亲的官都一般大了,他们怎么还能够欺负到三爷的头上来?”
江荧解释:“文姨娘父亲的这官位在淮安听得是大,但在京都也只能算是个小官,不管如何他也是在京都为官多年,就像一颗种子落入京都这块泥土,已然生根、发芽,有自己的圈子、人脉以及各种消息渠道。”
“这是初到京都,好像浮萍般的江家所不能比的。”
“至于冯仲那边,文家敢这么行事,也一定是有过他们的考量。”
圆紫似懂而非懂地点点头。
第36章 背锅
........
江荧又说:“只是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家的女儿。”
圆紫歪头道:“那小姐您要叫人查查吗?”
圆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江宅已经有祝话的人安插在其中,若是想要给祝话传消息,或是让人探查点事情,可是方便的很。
这点江荧并没有瞒着圆紫。
她摇头道:“不必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文家给安排的一定是个江家得罪不起的对象,清清白白的姑娘因为三叔受到这么大的羞辱,她的家人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姑娘的性子会这般的决绝,回到家中后,把人支开,就上吊自尽了。
这下,事情闹得可就更大了。
原来这姑娘是正四品武职京官侍卫领班之女,侍卫领班牛仁看着女儿的尸体,死相很是难看。
心中悲愤交加,稳了稳心神后,吩咐下人开始着手女儿的丧事,叫人探查了下江家人的底细。
就亲自带侍卫以及女儿的丫鬟,气势汹汹地去了江宅,要羞辱女儿的人为其偿命。
在百满园内就已经得到消息了的江老夫人让吴嬷嬷赶紧去三房,叫三房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主动出来。
一面吩咐明管家去把大房的江谷喊到前厅来。
并带人看好文姨娘跟禾氏母女她们,千万别让她们出来坏事。
........
所以,当牛仁他们闯入江家的时候,就看见江老夫人泪声俱下地拍打着江谷的肩膀后,又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儿啊,母亲都是如何教你为人之道的,你怎么就干出了这般天理不容之事,借酒撒泼,毁人家姑娘清白的事情呢........”
牛仁自己也是为人子,为人父,看到江老夫人这般,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了压心中巨大的悲痛以及滔天的怒火。
一人做错,一人尝,他不该牵连无辜。
使了个眼色后就有人上去把江谷毫不留情地揪出,然后麻利地捆了起来。
.......
明管家的人自然是控制不住江荧的,但江荧也改变不了江谷的心意。
江荧看到被捆绑起来,鼻青脸肿像个牲口一般的江谷,望着他脸含悲意地冲自己摇了摇头。
江荧就知道,江谷这是什么都明白了,却仍然心甘情愿的背起这黑锅。
江荧的视线停在江谷磕破的额头片刻,就移开落到已经重新摆放整齐的四方小茶几上,几角还带着残留的血迹。
血色跟小几的暗漆色有些接近,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来。
由此可见江谷脸上的伤,显然也是在牛仁他们到来之前弄得。
江荧稍稍打量了下便知,这厅里没有三房的人影,她看向眼前装模作样的老妇,替江谷感到不值,但却还是尊重他的决定。
牛仁问身边带来的这丫鬟道:“是他吗?”
事发当时,丫鬟慌乱无助到不行,根本没记清江明的长相。
只记得那人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酒气,力气也大得不行。
那游侠送她们回家的时候,说了,这好像是江家的人。
如今他们进来就看到了江老夫人同他的对话,丫鬟见地上的江谷长得很高,脸上也还带着伤,想必就是那游侠的杰作没错了。
当即就重重地点头确认,恨恨道:“就是他。”
牛仁掏出一把尖锐的小刀对着地上毫无反抗能力的江谷道:“我先斩了你的根,再要了你的命。”
即便如此,江谷都没说一句解释的话。
江荧上前用身体挡在了江谷的面前,看到他们的装束,江荧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
江谷面如死灰的脸上这才有了巨大的波动,奈何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只能急急道:“荧儿快让开,莫要管为父……”
这是怕江荧受到伤害。
一同跟来的圆紫自然也已经挡住了想要继续装疯卖傻,欲把江荧拉走的江老夫人。
虽然江老夫人在听到那丫鬟斩钉截铁的确认声后,心下大松。
也明白江荧是无法改变什么了。
因为江老夫人知道,就算江荧一口咬定自己的父亲是冤枉的,也是没辙儿的,别说已经,经那丫鬟指认过,就连江谷自己都会承认,这是自己做的。
但是为了稳妥,也恐生了变故,江老夫人还是不遗余力地想要阻拦江荧说话。
哪知江荧根本没有辩解,只是掏出上面官员都识得的,冯仲的信物道:“牛领班是想跟冯阁老结下梁子吗?”
牛仁见到江荧手里的东西,心下了然,啐了口:“倒是真会利用自己的姿色,竟然勾搭上了冯阁老,果然是歹竹出不了好笋,不要脸的父女。”
嘴上不留情面,但到底还是收起了准备招呼江谷的小刀。
江荧丝毫不在意牛仁的谩骂:“出了这样的事情,人你可以暂时带走,关入牢中,只是在事情尚未查明以前不得滥用私刑。”
牛仁冷笑:“大家都看到了,你老子也没否认的事情,还有什么是尚未查明的?”
不等江荧回答,牛仁想着眼下可以先把人弄到手里也是好的。
不怕找不到机会弄死他,为女儿报仇。
现在这女子已经亮出了冯阁老的信物,想来眼下还是很得冯阁老青睐的。
先前没给这女子亮出冯阁老的信物还好说,现在自己若是还不管不顾直接要了江谷的命,就是不给冯阁老的面子了。
他不能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儿,赔上自己跟儿子的前程。
而且家中活着的女儿也还有好几个。
迅速思量后,牛仁又说:“你的意思是,查清楚了,就能叫你父亲给我女儿偿命?”
也不知江荧的目光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到江老夫人的身上道:“查清楚了,羞辱大人女儿,害得她丢了性命之人,自然是任凭大人处置,偿命也是应该。”
“毕竟,在这京都还是个讲公道的地方。”
对上江荧目光的江老夫人,心下一颤。
牛仁却是又笑了,脸上依旧凶残,上扬的大嘴,尽是嘲讽。
京都恰恰最不是一个讲公道的地方。
拼的是财力,说得是权势。
有钱,有权,就有公道!
就像他之所以敢直闯江家,叫人偿命,也不过是因为来时简单地探查了下江家的底细。
仗的就是比江家有权有钱,才能这般。
而此时受她一个小姑娘的掣肘,亦不过是因为在她背后的靠山,权势更高于自己。
第37章 不值
不过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不懂时局,更加不知人心。
就凭她说得那句,人可以先让自己带走,等查明真相后,害自己女儿的人任凭自己处置,就是一个很大的漏洞了。
所谓真相已经全部摆在眼前这还用查吗?不过既然她已经说了这话,等人到自己手里了,弄死了,也就不算是得罪了冯阁老。
就在江谷要被押走之际,他看着江荧手中仍然举着的,他们口中冯阁老的信物,不是质问江荧做了什么不耻的事情。
也不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那般欣喜。
而是望着江荧语重心长道:“不要为了救为父就去做傻事,你任何的牺牲都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照顾好自己跟你的母亲。”诀别的语里透露出太多的不舍。
江荧只问了一句:“值得吗?”
江谷明白女儿问的是自己心甘情愿背黑锅这事。
他目露哀伤的望着江老夫人:“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胁迫,全是自愿,是报答……”
报答生养之恩,成全兄弟之情。
江谷看了看牛仁,没说完的后半句,江荧都懂了,江老夫人却是不屑去明白的。
牛仁倒是敏锐的从这些只言片语里,看出来了蹊跷。
觉得这其中兴许真是另有隐情,若是报错了仇,错杀无辜,却叫真正让女儿受尽屈辱选择上吊的那个人逍遥法外的话,他知道,女儿是不会瞑目的。
不过牛仁面上却未显出丝毫的异样来,仿佛还像原先那般笃定,眼前被捆绑起来的男人,就是害了他女儿的人。
当然江荧也不会全然没有准备的就让他们把江谷给押走。
其实就在她去前厅之前,已经让祝话安插在江宅的人悄悄地出去了。
出去传消息给祝话,让他以冯仲的身份出面,保住江谷的性命,也别叫他遭受任何刑罚。
当牛仁一行人离开后,江老夫人也就卸下了伪装,神色阴翳地望着江荧恶狠狠道:“不要以为自己爬上了冯阁老这支船,就可以翻脸不认人了。”
“我能让你上得去,就有法子叫你落下来,届时沉入水底,万劫不复,后悔,晚矣。”
江荧听后面不改色,甚至还带着浅浅笑意回看了眼江老夫人。
知道江老夫人的内心底气不足,才越发要做出这凶狠、强硬的模样,想要唬住自己。
不过是内厉色荏罢了!
江荧收回目光后,没给江老夫人任何得回应,只是对圆紫说:“我们走——”
就见圆紫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荧的身后,往大房住处的方向走去。
江老夫人显然没料到江荧会这么嚣张,直接不搭理自己。
一双老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主仆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简直想要把江荧的背后看穿,漏出个洞才肯罢休的模样。
.......
因为牛仁他们已经走了,明管家便也不再叫人看守着禾氏跟文姨娘了。
江荧回到大房时,并没有直接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先去了禾氏那。
江荧原以为禾氏知晓后,一定会泪流不止,想着先去安抚她几句。
未料,禾氏的脸上没有丝毫流泪的痕迹,还在动作娴熟地缝制着给江谷做到一半,却还未做完的衣袍。
见到江荧来了,就打了个结,用剪子把多出的线剪断,才将东西放到一旁。
脸上竟还噙着笑意:“荧儿来啦?”
江荧点点头,先是看了眼已经被禾氏放到一旁,做到一半的男袍,移开目光后,也不主动提起江谷的事情。
还是禾氏先拉过江荧的手,先说了起来:“荧儿,你父亲他不是那样的人。”
江荧点头:“我知道。”
禾氏的眼里有悲伤也带着欣慰:“我的荧儿真懂事。”
江荧问:“母亲既然知道,就不反对父亲这样做?”
禾氏叹了口气:“站在一个妻子的角度说,我自然是可以反对你父亲这般。”
“但,他不仅仅是我的丈夫,也不仅仅是你的父亲。”
“他还是你祖母的儿子,是你三叔的大哥。”
“他有自己该尽的孝道,跟自己肩头的当担。”
江荧说:“那是以命换命了。”
禾氏笑得有些像哭,但她已经尽力在女儿的面前展露自己最坚强的那面了:“我尊重你父亲的决定,比起让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会亏欠了别人,还不如亏欠我们母女。”
“至少,我们始终还会惦记着他的好,只是委屈我的荧儿了,又要让你做没父亲的孩子了。”
江荧说:“您和父亲呀,总是那样好,觉得自己该做什么,却从来不会想,叫你们付出、舍弃的那人,到底值不值得你们这样做。
“我已经知道了,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江荧的痴傻,并为了我们能够回到他的身边,到这个家里头来,始终做着不懈地努力,所以江荧从来就不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
禾氏点了点江荧的鼻尖说:“你说着自己的名字,仿佛江荧不是你似得,顽皮。”
江荧笑笑,未置可否,因为她是祝荧啊!
........
当文姨娘哭喊着跑到禾氏这里时,见到得可是禾氏母女二人还有说有笑的样子,呆愣了片刻,连眼眶内原本止不住的眼泪,也忘了继续流着。
待反应来后,指着母女二人的手,不住地在颤抖,足以看出此时此刻,文姨娘内心的怒火:“老爷都让人抓过去,要替三爷给人偿命了。”
“你母女二人倒好,竟然连半点难过都不曾有,良心都叫狗给吃了吗?”
“想当初你二人还住在淮安那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的时候,就记得老爷了,老爷升迁去京都的时候,也知道他是你的丈夫,是你的父亲了?”
“这下,老爷出了事情,眼看着就要没命了,你二人还能笑得出来?不记得他是你们的谁了吗?”
“人性凉薄至此,奈何老爷他却看不清,唯有我才是对他最真的那个人.........”
等文姨娘哭骂完,禾氏才从怀里掏出一封和离书跟几张银票,交叠在一块递给文姨娘,面容真挚道:“文茹你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如今他都是要死的人了,不要再,在他身的上蹉跎下去了。”
第38章 徒劳
文姨娘听后,意外的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原本还明艳生动的眸子,在刹那间就暗淡无光了,好像死人的眼睛。
她平静地接过禾氏手里的和离书跟银票。
扫了一眼,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禾氏以为,她是想通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文姨娘就用力地撕起了手中的和离书跟银票。
禾氏来不及阻止,她看着被撕的粉碎的银票,很心疼。
这都是从江谷嘴里省下来的,江谷在知道江三爷闹出了人命之事后,就立马写了封休书,以及把压箱底放着的银票告诉禾氏。
银票是留给禾氏母女的,休书才是文姨娘的份。
其实在江谷看来若不是文姨娘,他跟禾氏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江谷做得这些,原本只是有备无患,却没想到当真要以命偿命,而且还来得那么快。
这是他做的最坏的打算。
当明管家来大房请他,并让人限制住禾氏跟文姨娘的时候。
他心里,对江老夫人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也全都熄灭了。
江谷会背负起他认为自己该背负的,但同时,对自己的母亲也还有一个卑微的心愿。
在让他替江明死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果决,哪怕多那么一丝丝的犹豫,也是好的。
……
若是不在意,就不会有期盼,得不到,又想拥有,才会变得卑微。
就好像文姨娘,她为了江谷,哪怕是做姨娘,也都心甘情愿。
文姨娘面容突现癫狂地望着禾氏,不甘心道:“起初我因老爷对你的柔情而对他动了心,哪里都不如我的你,竟能得他如此对待。”
“若是他能够看到我,一定也会这这般待我。”
江荧微微摇头指正道:“你说喜欢的就是父亲对我母亲的专一跟柔情。”
“若父亲他真的因着你的年轻貌美就能撇下母亲,那他跟其它喜新厌旧,只贪图美色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也有老去,不再貌美的一天,若他真能够这样对母亲,它日也必定会这样待你。”
文姨娘愣住了,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闭眼捂着自己的脑袋,第一次开始不确定喜欢上江谷的初衷。
江荧见着又道:“你只是在嫉妒我的母亲。”
文姨娘放下捂着脑袋的手,睁开眼睛看着江荧声音尖锐道:“嫉妒?我比你的母亲更加得年轻、漂亮、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就连对老爷牺牲、付出的也比你母亲要多得多,我为什么要嫉妒她?”
江荧说:“你喜欢父亲的专一更柔情,那是希望他能这样对你,可现实却不是如此。”
“父亲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你,反而一颗心全部都扑在你认为样样不如你的人身上,你当然嫉妒。”
文姨娘垂眸,浅浅地叹息声犹如冬天的雪花,飘落在地,几不可见的声音却带着入骨的寒凉。
这次她没有再反驳江荧的话,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同江荧说道:“这些年,我在江家的大房内,就像是一个人,唱着一场戏,就连鼓掌的观众,也是我自己。”
“我以为,人心总是肉长的,我为他舍弃了那么多的,太多的委曲求全,只企盼着他能够多看我一眼、再多一眼。”
“总有一天,老爷还是会发现我的好,把那些错给你母亲的爱,全部都偿还给我。”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老爷他都看不到我。”
“他对你母亲是这么的温柔备至,对我却无情的可怕,就好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文姨娘涣散的眸子开始重新聚拢,落在地上已被撕了粉碎的和离书跟银票,再抬头看着禾氏道:“原先老爷纳我为妾,也不过是迫于无奈,弃了也就弃了,哪里需要写什么和离书甚至是休书,我又不是他的正妻。”
“他知道自己要去赴死,就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来了,非要写封休书给我,也要留作凭证,跟我再无瓜葛。”
禾氏听后正想说什么的时候。
文姨娘又说:“我不用你的同情,你们夫妻二人倒也真是天生一对,一个对于姨娘弃了赶出家门就是了,偏生还要写封休书,难道怕他做鬼我也要缠着他吗?”
“另外一个,也是蠢笨的,竟然为了给我多点体面,把休书藏起,改写了封和离书给我,早在当初,我要死要活,上赶着要给他做妾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任何体面可言了,你把休书给我。”
禾氏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转身去拿了。
文姨娘看江荧面上的神情,心下了然:“我不聪明,但是太了解你父亲对我的无情了。”
“只是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江荧点头:“原本你就是横插一脚,非要挤到没有留你位置的,两人中间,难受得只能是你自己。”
这时禾氏已经找出休书,递给文姨娘。
文姨娘接过后,没有低头看,手里却是紧紧地捏着休书。
她突然笑了,带着嘲讽也带着释怀,她看着江荧:“你这傻子,好了后竟然还挺聪明的。”
然后又说:“老爷,就这样去死了也挺好,至少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再拥有。”
文姨娘离开的背影全然没有来时那般的生动,此刻不再流泪,嘴角还噙着浅笑的文姨娘,竟比先前大声哭喊的模样,看着更加得悲伤。
...........
文姨娘的离开,江老夫人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今文家做了那样的事情,跟江家的关系再回不到从前。
文姨娘当初死乞白赖地要给江谷当妾氏,如今江谷就要死了,她当然得离开了。
文家如此戏弄江明却没想到,会让江谷没了命,以文姨娘的脾气,回家还不得大闹一番。
文家人在意这个女儿,越是在意,也会被搅得越心烦。
这也是,江老夫人,能轻松放文姨娘离开的真正原因。
比起大房被抓了大爷,走了姨娘的凄惨光景。
三房内,倒是大松了一口气。
江三爷认为,既然人家已经把江谷抓走,要了江谷的命,就不会再有他什么事情了吧!
还记得当初,得了好吃的东西,他想要给大哥江谷也留一份的时候,就会被江老夫人叫去,狠狠地教训一顿后,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不要真的把江谷当做哥哥,他不配,也不是。
他只是为自己铺路的石子,出事时背黑锅的那个人。
第39章 利刀
江三爷至今仍还记得,起初他对母亲说得这番话,还是一知半解的,觉着大哥就是大哥啊,而且大哥对他也好。
什么都让着自己,有好吃的,好玩的,就算自己喜欢也舍不得吃掉,玩着,都是要留给自己。
为什么说他不配当自己的大哥?
只是,他被江老夫人教训怕了。
在他们小的时候,父亲也还在世之时,有一次,他把父亲心爱的一本书翻开,画满了大乌龟。
画完后,还摊开放在父亲的书房内的显眼处,好叫父亲回后,一眼就能看到,摆放好好,他才满意地离开。
甚至想象着,父亲看到后自己的大杰作后,夸奖他画得好的模样。
哪知父亲回来后,捏着那本书,气势汹汹地找到自己,他看出父亲的神情,可不像是要夸赞人的样子。
所以父亲在举着这本画满大乌龟的书,质问他是不是他做的时候。
他的脑袋里就想到母亲跟他说得那句话,江谷只是为自己铺路的石子,出事时背黑锅的那个人。
所以他脱口而出不再是承认的话,而是说是江谷做的。
他父亲带着他找到江谷的时候,并没有立马责骂江谷,而是举着这本画满大乌龟的书,问了方才问自己的话。
江谷先是一愣,然后看着自己,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父亲先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才拿来戒尺当着自己的面重重地打在江谷的手心。
自己看着那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落下的戒尺,看着江谷变得红肿的手心。
一阵庆幸,原来把大哥当做背黑锅的人,是那么的好用,原本该打在自己手心的戒尺,就这么一下、两下、三下.......全部落在了江谷的手上。
他,一点也不疼!
他直觉把事情如实告诉自己的母亲,她一定不会像父亲那般责罚。
自己果然想得没有错,母亲知道后非但没有责骂他,还夸他做得好,给他买了爱吃的粽子糖作为奖赏。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顾忌,做那些有点小坏的事情了,反正会有替他背锅的人。
而且,他也越发的看不上江谷了,就像母亲说得,他不配做自己的大哥了,因为他总是那么蠢,每回自己犯了错,他都是一声不吭的认了,二话不说得受了责罚。
那么傻得人,怎么配当他的大哥呢!
再后来,等他长大了,父亲也去世了。
江老夫人,才把他叫过去,告诉他,江谷,本就不是他的亲哥。
江三爷的回忆,在明管家的叫唤声中,戛然而止。
“三爷,老夫人请您去百满园一趟。”
江三爷,点了点头,就跟着来请他的明管家一道去了。
江老夫人见江明来了后,给了个眼色,明管家就退下去了。
而吴嬷嬷在给江三爷端了杯才沏好的茶后,也跟着十分有眼力见地下去了,退出去的时候,把门给带着,合上了。
此时的江三爷在江老夫人的面前端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再配上他脸上还没有褪下去的青紫,看着还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江老夫人最是吃他这一套了,原本想要苛责的话出口就变成了:“我可怜的儿啊,他们竟敢对你使坏.......”
明三爷低着的头,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扬,这老太太出口的第一句话,跟自己想得一模一样。
他再抬头之时,上扬的嘴角已经迅速替换成了往下挂的,看着好不可怜道:“儿子没事,只是让母亲忧心了,是儿子不孝。”
江老夫人说:“你是个好孩子,只要我还在这世上的一天,就不能叫任何人害了你去。”堆满褶皱的老眼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江三爷望着江老夫人说:“母亲是想?”
江老夫人点头继续:“看来,这个江荧是留不得了。”
江三爷摇头:“母亲,万万不可,如今冯阁老尚还看中她,再怎么说,她名字里的头一个字还是江,少不得还要为江家多捞些好处来得。”
江老夫人并未因着江三爷的话而动摇:“她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但棋子不听话,这有用很有可能会变成对我们的伤害。”
江明不赞同道:“越是锋利的刀,切肉就越是快准狠,虽然不小心会伤害到握刀的人,但这全看持刀的人啊。”
“驽钝的刀虽然安全,但是割不动肉啊!”
江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的眼睛放得不够长远,哪能只在乎眼前........”
............
就在百满园这边母子二人意见不统一之时。
他们嘴里讨论的对象,江荧手里正拿着祝话写得信。
江荧把信看完后,放在烛火上燃成了黑色的灰烬。
接过圆紫递来的茶,喝了口后说:“我猜的果然没错。”
圆紫不禁好奇的问:“小姐,猜到什么了?”
江荧回答:“父亲不是祖母的亲生儿子。”
圆紫惊讶地捂着嘴。
旋即又很快释然道:“难怪,老夫人会这般偏颇。”
江荧点头:“不仅如此,她还是杀害父亲生母的凶手,就连祖父也命丧她的手中。”
圆紫愣住了:“老夫人竟然是这么坏得一个人啊!”
江荧点头:“所以,我要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来。”
圆紫看着地上的黑灰说:“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别说讨回公道了,就是想要人相信也很难吧!”
江荧说:“祝话看着虎头虎脑的,做事情还挺细,搜集到消息后就立马给我写信了,还有一个知道事情的老人,已将在去京都的路上了,她是父亲生母,身边的人,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公道嘛,只要去争了,自然来。”
圆紫听后,突然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
祝话的人,带着那个知道事情真相的老人还没到达京都的时候,祝霄却已经先回来了。
在一京都一座偏僻又不起眼的私宅内——
祝霄激动地在屋内来回踱步,仿佛一个一个青涩的少年。
祝话见了,搔头,小声腹诽:“这闺女跟儿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父亲向来严肃沉稳,哪里在他身上见过这样一面.....”
祝霄在收到那封由祝话代写的信,看了后,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他想到了他的姑姑,祝荧。
她死了,所有祝家人拥挤的守在她的屋内,亲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但是,信上的只言片语,还是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那个疼爱自己的姑姑。
理智清晰又深刻的明白,他的姑姑,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但无助时,心里时常出现的那个念头,若是姑姑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啊!
因为这封信,而重新燃起了,他自己都不信的念头。
第40章 相认
但是如果,他的姑姑祝荧真的还在,又怎么会让高金害祝家至此,虽然这般想着,但他还是立刻就着手安排好西北的事情,在能够暂时抽身离开之时,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快马加鞭地赶往京都了。
到了京都后,祝话详细的跟他说了江荧的身份,然后又旁敲侧击地表明自己,已经知道江荧是他祝霄私生女的事情了。
祝霄,可没理会祝话说这些时地挤眉弄眼,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私生女。
只是在知晓江荧详细年龄时,禁不住暗暗失望,但很快他又暗笑自己究竟在失望什么呢?
姑姑本就是寿终正寝,而且这又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此刻祝霄只是在想,江荧的出现,是否代表在这太元是否还留有姑姑的部署,既然有,那为什么时隔三十多年,才出来,这不合理。
..........
祝话虽然相信江荧就是自己的妹妹,不会做任何伤害祝家的事情。
但还是需要谨慎,该防备的也不得不防。
让江荧在指定的地点跟祝话的人碰头后,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捆上手,确定没有别得人跟随后,手下的人才把她带进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内,驶往祝霄正在里头等待的私宅处。。
.........
当江荧真的到祝霄的眼前时,他觉得自己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祝霄挥了挥手,让带江荧来的人跟祝话都下去了。
一面用木桌上的小刀割开捆绑着江荧手的麻绳一面说着:“委屈小姑娘了。”
已经坐在凳子上的江荧说无妨得。
在听到少女清亮悦耳的声音时,祝宵不自觉地摇摇头,这姑娘年龄比自己的儿子还小不说,这声音也是跟祝荧完全不一样的。
感叹自己竟然会把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跟自己的姑姑联想到一块儿去。
但是当他解开蒙在江荧眼睛上的黑布,正准备问出江荧跟祝家究竟有何渊源时。
就看到江荧睁开眼时,那道犀利到仿佛能直射人心,洞悉一切的眼神时。
祝霄愣住了,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容貌,甚至完全不同的年龄。
却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
此时祝霄脑海里浮现出的属于祝荧的面容同眼前的女孩,因为这眼神,完完全全的交叠在了一块。
他,认出来了,这就是他的姑姑,只有他姑姑才拥有这样的眼神。
直到江荧说了句:“霄儿,是我——”
祝霄才回过神来,对着江荧就是‘扑通’一声地跪了下去,千言万语,说不出,只有起伏的哽咽声,代表了,这几十年来,他祝霄的不容易。
跪着的祝霄,伏在江荧的膝上,泣不成声。
江荧拍打着祝霄的后背:“哭吧,把所有难过统统都发泄出来。”
“你不用再强撑着了,还有姑姑可以给你依靠。。”
“姑姑知道,在这几十年里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也吃够苦了。”
祝霄原本作为祝家的小儿子,上有姑姑、父母跟兄长,外面的风雨吹不着,也淋不到他。
能照射而入的只有温暖的阳光。
其实,祝话的性子还是有些像年少时候的祝霄。
当祝家完全垮了的时候,祝霄才明白,原来生而为人,光活着,也是如此艰难的事情。
原先生活里的轻快、明媚不过是有人替他负重前行。
当祝家的长辈都不在了,他就是长辈,是顶梁柱。
接替过沉重的担子,从此,他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少年郎。
他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了。
……
这回痛快地哭过后,他抬起头,一把擦过眼泪,笑了。
这声:“姑姑——”
一如光阴倒流,他还是孩童的侄子,而她是年长得姑姑。
江荧点头,扶祝霄起来。
两人都站了起来。
江荧需要抬头才能看见祝霄的脸。
她拍了下祝霄的肩膀:“变黑了,也老了,你看眼角都开始出现褶子了。”
祝霄爽朗地笑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不清楚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曾经那个最疼爱他的姑姑。
笑过后又问:“现在的姑姑,看着可比我年轻许多呢,只是为什么会这样?”
江荧长话短说的告诉了祝霄,事情的经过。
虽然匪夷所思,但是祝霄也没感慨太久,因为在他的心里,姑姑就是一个传奇。
那么在传奇的人身上发生神奇的事情,也就不算奇怪了。
其它什么都没关系,最最重要的是,他的姑姑,活着,回来了。
祝霄很开心,自从祝家覆灭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
江荧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两人重新坐下后,江荧说:“我的身份,暂且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祝霄自然也表示赞同。
然后姑侄两人才进入了正题,江荧问祝霄,对祝话这个师兄究竟了解多少。
可不要让祝家平白被野心勃勃之人利用了,拽下高金后,再上来个品性差不多得。
他们要报仇,要为祝家跟原太子高黎沉冤昭雪,更要扶持新的明君,重新统一太元。
江荧说得这些,原是祝霄不敢去想得。
因为,光想报仇,弄死高金,赶跑胡人都已是万难了。
但是,姑姑既然说了,而且有她在,祝霄就觉得虽然会很不容易,但好歹一切也都是有希望的。
..........
他一直再说,江荧也一直都在安静地听。
听了许久后,江荧才面带沉重道:“因为高金的一己之私,加之荒淫、昏庸无度,太元就成了一块肥美可夺的肥肉。”
“而且现在围绕着这块肥肉的猛狼就有三匹,每一只都露着锋利的獠牙,流着哈喇子,但是其中有两只狼的胃口,都很大,只想独吞这块肥肉,并不想这块肉,被谁分享走。”
祝霄点头:“不错,虽然另外两方也是想要抢肉的狼,但光凭不愿意跟胡人这匹野狼,狼狈为奸这点,可就比高金那老贼强上千万倍,里外还是能够分得清。”
祝霄说得这话,江荧表示赞同,然后她又问:“除了胡人外的另外两方人,都知道鹰卫的存在吗?”
祝霄回答:“祝话的师兄俞子钦是知道的,至于另外一边,态度不明朗,我暂时还不能够确定他们是否知晓。”
第41章 尘封
江荧皱眉沉思片刻后:“那就放出消息,让他们也知道鹰卫的存在,不仅如此,还要想法子让他们明白,祝家除了鹰卫以外,可也还有其它的力量,最重要的是祝家无意龙座。”
“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报仇,想要让高金滚下皇位,让祝家跟原太子高黎能够沉冤昭雪。”
祝霄听后,先是不明白,想了一会后,终于领悟到其中的关窍,爽朗一笑:“姑姑是想,把太元这潭已经浑浊了的水,彻底地搅乱,变黑。”
江荧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抽掉这些污水,重新注入干净的水流。”
“这样一来,两方的人马不仅会拉拢我们祝家,还会帮助隐瞒,甚至抵抗,高金想要铲除我们祝家遗留势力的动作。”
祝霄接道:“他们想要祝家成为自己的祝力,就必须要拿出诚意来,而且两方都想要拉拢我们祝家,那么这个诚意也必须要大。”
江荧向祝霄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但我们也不能首鼠两端,趁这些时间,借机观察这两方的处事方式,判断领头人的手腕以及德行。”
“绝对的武力,兵力瞬间就能废立一代帝王,但是废立之后,新秩序地维持,可不是单凭这些就可以完成的。”
“高金无道无德,若是再找出他勾结胡人,陷害原太子高黎同祝家的证据,废除他帝位,名正言顺。”
“武力是基础,是否能得民心,掌控高层文官,也是必不可少得。”
“我们选择好一方后,统一势力,只有解决了咱们太元里头的内乱后,才能共同对外,赶走胡人,夺回失去的领土。”
祝霄的目光变得深沉,在屋内一缕透入的光线中,就连飘飞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他说:“姑姑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目光随着上上下下的尘埃,也由深沉转为坚定。
……
又过了几日,江谷生母朱氏身边的老人也已经到达京都。
江荧想要让江谷亲耳地听到,那些被江老夫人刻意隐瞒了的真相。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
把守在外间睡觉的吴嬷嬷早就被江荧的人捂着嘴打晕,动作快、准、狠到吴嬷嬷根本就来不及发出任何的声响就已经晕过去了。
.........
她是在听到江老夫人沙哑而急促地呼喊声后才慢慢转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口中被带着一股咸臭味的布塞得鼓鼓的,发不出声响来。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陌生,又透着熟悉的声音:“别喊了,吴嬷嬷已经先你一步,下去给我们小姐赔罪了。”
吴嬷嬷仔细听后,老眼陡然瞪大,她已经响起,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江老夫人声音里遏制不住地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老仆,苍老的声音,因着恨意而变得格外有力,仿佛能直透人心:“我是代小姐来向你索命的。”
江老夫人,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下来,出了温暖的被窝,紧接着伴随而来的是袭入的冷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要怪就怪你们小姐自己轻贱,是她自己害了自己,与我无关。”
老仆上前一步,质问道:“你的心肝是叫豺狼吃了吗,你同我家小姐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同姐妹,小姐对你的好,你都感受不到吗?”
“打从一开始,江爷喜欢的人,就是我们的小姐。”
“他二人青梅竹马,定亲成婚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你却利用小姐的善心跟情谊,唱了场苦肉戏,小姐为了让你有活下去的信念,为了成全你,忍痛跟别人订了亲。”
“这时候,你告诉江爷,我们小姐是如何的贪慕虚荣,江爷借酒消愁之时,你陪伴在侧,还在酒里下了药,费尽心思得嫁给了江爷。”
“而我的小姐也已经嫁做他人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因为江爷心里还记挂着我们的小姐,你就让人到我们小姐婆家那边,想方设法的散播谣言,编造些没有的事情,说小姐她水性杨花。”
“我们小姐虽然善良,但也是有骨气的,不堪忍受丈夫的无端猜忌,以嫁妆留在夫家作为条件,换来了和离书。”
“娘家嫌弃我们小姐丢人了,连家门都不让进。”
“还是靠着小姐母亲偷偷的接济下,在外找了个偏僻的小院住下,我们主仆二人也算是有了个栖身之地,只是过了不久又发现,小姐,竟有了身孕。”
“我劝小姐重新回她原来的夫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但小姐只是摇了摇头,还说,好马都不吃回头草,何况是人。再说了,他本就不信任她,若是怀着身子再回去,指不定还会说她怀的是外面的野种。”
“就这样,我们的日子过得拮据,还要遭受各种流言蜚语,但是,我的小姐从来没有想要落了这腹中的胎儿,她说,她不能因为顾着自己的不易,就夺了孩子来到这个人世间的权利。”
“日子虽苦,人言亦可畏,但是我们主仆二人,关起院子,过自己的日子,倒也还能过下去。”
.........
“小姐的一生,就因为你这个虚情假意,所谓的手帕交,受尽辛酸苦楚,即使在后来,知道都是你做的这些怪,她也都未曾怨你,只叹了一句自己识人不清。”
江老夫人因为老仆的话,思绪也飘飞到了很久以前,陷入了回忆,但是,她并不赞同老仆说得这些,脱口而出冷哼道:“别把她说得那么好,还什么识人不清,她怎么不说是自己就是蠢笨如猪。”
“说她笨罢,倒还知道拿我做陪衬,她做红花我当绿叶。”
“让所有人都看得到她,不就是有几分的姿色吗,江爷喜欢她也就罢了,连江爷的母亲也那么得喜欢她。”
“我已经让他们都相信,朱氏是因为贪慕虚荣才不肯嫁给江爷的,可即便如此,江爷的母亲还是时常会拿我跟她去作比较。”
“明明我才是她的媳妇,她却把朱氏挂在嘴边,说若是朱氏在就好了,她一定不会这么做,一定不会那样做,总之都能合她的心意.......”
老仆不自觉摇摇头,黑夜也挡不住老仆眼中的鄙夷:“这就是你,把我们小姐骗去小山林,剖腹取子,暴尸荒野的理由吗?”
江老夫人不以为然:“要不是有她,我就不会被江爷的母亲百般嫌弃、刁难,见我过门后,就又迫不及待地替江爷主张纳妾的事宜。”
“而我的肚子也一直不见动静,我必须要最先江爷生下个一儿半女,来巩固自己在江家的地位。”
老仆因愤怒而更加瞪大了眼:“于是你就把丧尽天良的主意打在了我们小姐的身上,你假装有孕,算计着小姐腹中胎儿的时日.......等到.......”
江老夫人说:“没错,我就是让人活生生地剖开朱氏的肚皮,取出孩子后,就把尸体扔到了荒郊野外,那里人迹罕至,又有豺狼野兽,它们闻着腥味总能过来的,你是没见到,她的死相有多难看。”
“要不是因为不能再耽搁时间,我倒真想亲眼看着这些豺狼野兽,把朱氏的尸体,给啃个精光的场面,长得好看怎么了,还不是死得那么丑,尸身还要喂给豺狼野兽,连个全尸都没有。”
老仆上来就给了江老夫人一个耳光。
她的年纪不比江老夫人小,但是这日子过得,却比不得江老夫人这般舒坦,事事有人伺候。
她要干活,要吃饭,,只有活下去了,才可以有机会,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朱氏的儿子。
所以她的力气可比江老夫人大上了不止一星半点。
把仅穿里衣,站着的江老夫人撂倒,可是易如反掌的。
何况,扇江老夫人巴掌的动作,早在她梦境里出现过千百回。
这一巴掌,倒也把江老夫人给打醒了,跌坐在地上的江老夫人一面捂着脸,褶皱的嘴角已经挂着血渍,她望着老仆,眼睛适应了夜晚的黑,反而更能够清晰地看清老仆的脸。
她眯着老眼,已经能够确定:“你不是鬼,可你又是怎么知道后来的一切,还有你是怎么来到京都,找到江宅,还这么轻而易举,不动声色地就能潜入百满园?”
吴嬷嬷手脚不能动,口还不能言,只能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江老夫人的问题,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第42章 老仆
老仆没有回答江老夫人的问题,脑海里浮现的是,多年前,江老夫人泪声俱下地找到朱氏,时常带着礼物来拜访她们的模样。
朱氏一次也没收下过江老夫人送来的东西,嘴上还说过,自己跟江老夫人二人的情谊,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她却知道朱氏,是心软了的。
最后一次朱氏已经怀胎九个多月,只等什么时候可以生产了。
但是当吴嬷嬷神情慌张地赶来,说江老夫人出事时,朱氏还是当即就选择跟了过去。
老仆痛恨自己,那个时候不能够立场坚定地劝阻朱氏不要去。
而只是劝说了几句,见朱氏坚持,也就作罢了。
因为她也想着,江氏这么长时间里的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应该是真的悔悟吧!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的小姐又是那么好得一个人。
但到底还是她大意了,那日还被吴嬷嬷支开去买一味什么药,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只记得才走了一半的路,这心里总感觉不对劲。
也就没继续去买,而是赶紧去找朱氏。
也正因为如此,才保全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她找了许久,也都找不到朱氏,便悄悄折返原先预备去的那间药铺。
躲在周边观察着,就看见从里头走出来几个穿着小厮服,却面带狠色,眉间满是不耐的男子们,断断续续传来的只言片语,让她猜到了,这些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厮,而是江老夫人雇的杀手,甚至还跟药店的人串通一气。
只要自己进了这间药铺,说出那味药,自己就不会再有活着出去的可能了。
老仆甚至还清晰的记得,那时候,自己咬住了原本捂着嘴巴的手,转身佯装淡定,内心仓惶地离开了。
她知道,眼下不能再回那个小院了,朱氏很有可能,已经遇到不测了。
她压抑住内心的悲伤、愤怒。
去买了身男子穿得布衣,换上后,找个人少的地方,在地上滚了一圈,又在脸上抹了灰。
就又开始找去朱氏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但是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去找。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她不敢再回到她们从前的住的小院,也不敢去显眼的街道。
从天亮找到了天黑,又从黑夜走到了黎明。
她眼神涣散,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座荒山处时,已是筋疲力尽。
当自己跌坐在地的时候。
心里虽然明白,朱氏安然无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她仍在期盼着。
这时候,她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味。
定睛一看,傻眼了。
发黄的土里有一圈颜色不一样的地方,仔细一看这不大一块的土颜色不一样,是因为被血水渗透过的原因。
最重要地是,她认出了,一些破碎的布头,那是朱氏离开时穿得衣裳,周边除了脚印外,还留下了一个个手掌般大的坑,这是野兽来过的痕迹。
她傻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回神后,她清楚,朱氏应该是被豺狼野兽给吃了。
然后一个念头是,朱氏在死前,该有多么的害怕,是该有多痛啊.......
如今的老仆至今还记得,在那一刻,自己很想立刻就随着朱氏一块儿去了。
但是,当时的她也明白自己不能就这样白白去死,好歹也要拉上江老夫人一起。
她一一地捡起地上褴褛零散还带着血,已经不能称为衣裳的碎布小块儿,握成一团,紧紧地抱在怀里头,明明已经筋疲力尽,却还因着心中的恨、怒以及悔疯狂地奔跑着。
等到,真的再也使不上哪怕一丁点力气的时候,她躺在荒草上,第一次觉得天空是真的蓝,云是那么的白。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眼睛累得不行,才迅速闭合一下。
即使并不汹涌的眼泪,缓缓的,也会溢满眼眶,从眼角流出,蜿蜒而下。
恢复了些体力后,她坐了起来,起先被滔天愤恨冲昏头脑的理智,已经逐渐清明。
她不过是一个仆妇,拿什么去跟江老夫人拼命。
就是想要为朱氏讨回一个公道都是不可能的。
怕江老夫人已经派人在朱家附近盯着自己,没法顺利回到朱家。
即便自己成功进了朱家的大门,朱家人已经不认了朱氏,不会再为一个丢人的女儿开罪江家的,至于朱老夫人她,只怕有心也是无力的,她想,朱氏如果泉下有知,不会想要再连累自己的母亲,害江老夫人担心受累的。
所以,她才打消了想要向朱家求助的念头。
但跑到江家去闹的话,江老夫人可是江家的夫人,是主子,而她只是一个仆妇,人微言轻,别说她说出的话根本不会有人信,很可能她去了后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江老夫人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会做了万全的准备。
思量再三后她下山,随便买了几个白面馒头,就着冷水果腹后,回到原先她跟氏朱住的院落附近看了看,此时的她倒不担心被别人给认出来。
因为她还穿着男衣蓬头垢面,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一看,就是个乞丐。
看着听见周边的大妈、兄嫂正在议论朱氏,其中一个人,指着那个大门紧闭已经上了锁的院子说:“你们知道不,里面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又嫁人了?”
一个刚从外面才回来的女子接话:“都怀着别的男人的种,又嫁人是怎么回事?”
另外一个小眼睛,塌鼻梁的眼神轻蔑,口气幽怨地说:“人家长得美呗!你还不知道男人啊,只看外表,就喜欢些狐媚子,不会明白家妻才是真的好,不图钱,不为名的,就为他那么一个人,操之家务、生儿育女。”
“就像里面这个,勾搭上一个外来的富商,听说这富商家中有妻有妾的,还被这个大着肚子的女子,给迷的七荤八素的。”
“说带她回老家后,就休了自己的原配,让她当妻子..........”
“...........”
这些无中生有,诋毁朱氏的话,过去这么久了,但是当时听到的一字一句,老仆可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她真的很想冲出去,骂那些长舌妇,告诉她们事情根本就不是像她们说得这样。
但她那双站在地上的脚就好像生了根一般,无法动弹,心已经冲到了她们的面前,可理智却先一步地控制住了她的身体。
直到那些长舌妇主意到她,面带嫌弃地捂着口鼻,轰赶她说:“去去去,一边去。”时,她才咬紧牙关,逃也般,跑了。
她知道,这些流言,还是江老夫人的手笔。
而江老夫人,也还没死心,让人去找她。
可是,她就这样,乞丐般的流浪在淮安的大街小巷内,没有人可以认出她,找到她。
当她听说江老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后,便又开始打探起她的事情。
明白了江老夫人的意图。
因为当初她跟朱氏主仆二人,关起院子来过自己的日子。
并没有去在意外面的消息。
当江老夫人生下江谷后,才有人说江老夫人先前因为胎像不稳,所以有孕时,只有江家人知道,并没有外传,现在生下个大胖小子,可当真是不容易。
可她却记得,江老夫人来朱氏的小院时,根本就没有身孕,还跟朱氏诉苦,说羡慕朱氏好福气。
自己迟迟未怀上,遭公婆嫌的话。
电光火石间,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胎像不稳,所以不外传喜讯,都是用来欺骗江家以及瞒着朱氏的手段。
江老夫人早早就已经把坏主意打到了朱氏的身上,什么真心实意的幡然悔悟,统统都是谎话,大谎话!
江家的大少爷,江谷,其实就是朱氏的儿子啊。
在直到江老夫人放弃让人找她,将要遗忘了她的时候,她才不再当乞丐,而是一身男布衣去一个酒楼后院当粗使工,洗碗、扫地类的粗活儿什么都干,很累,拿得钱也少,但是不用见到外人,又能听到许多的消息。
她要替朱氏守着江谷,虽然她很低贱,没有能力名正言顺地去保护他。
但是,打探他的消息,知道他好好的,也算是另外一种守护。
她很想告诉江谷,让他知道这一切事实的真相。
可是,等了这么多年,她也没能找到一个,让江谷可以相信她说话的机会。
她不能冒冒失失地出现,说这些。
会被当成疯子不说,还会被江老夫人发现,处理掉。
要是她也死了,江谷也就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了,还会继续认贼作母。
...........
第43章 认清
江老夫人见那老仆,半天未吱声,皱眉问:“你哑巴了吗?”
老仆长长地叹了口气,从那些痛苦的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她看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江老夫人,上前伸手,又给了她一个大耳光,再次成功的把江老夫人撂倒在地。
现在,将老夫人左右两边都被老仆扇肿了,看着也对称圆润不少。
老仆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想想到朱氏,想想自己这些年经受的苦,很是气不过地踹了江老夫人一脚:“现在应该要叫你一声老夫人了吧,告诉你,你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就在这时,外间发出了声响,有人点了几个油灯,使得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跟着有几人走到了里间。
其中还有本该在牢中的江谷,他正神色复杂地看着瘫坐在地上,面颊肿胀,两边嘴角都挂着血渍,白里带着几缕黑丝的头发也都乱糟糟的,模样万分狼狈。
跟平日里头穿戴整洁,发鬓一丝不苟的庄严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江谷来到江老夫人的跟前,神色依旧复杂难明,他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来,想要搀扶起地上的江老夫人。
一旁地老仆见了,翕了翕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带泪花静静地看着江谷的动作。
地上的江老夫人见状,原先乍见到江谷,想到那些话都被听到时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得意。
她也伸出手,准备搭在江谷的手掌上,让他扶起自己的时候。
江谷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猛然地抽回自己的手,紧接着便是毫不留情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站在一旁的老仆还来不及心疼,就看见江谷转而向她重重地跪了下来。
握住老仆苍老粗粝的手,明明想要说得话有很多很多,却连一个清晰的字也吐不出来。
老仆扶不起江谷,索性膝盖向前一曲,也准备跪下去的时候,手腕却被人稳当当地搀扶住了。
她转头,看见来到自己身旁,搀扶着她的江荧对自己诚恳的说:“您担得起。”
老仆,也就不再坚持了,只是面上老泪纵横。
此时的江老夫人早已将手伸出,预搭在江谷的手上,由他将自己搀扶起来的。
却没料到江谷会把手抽走不说,还给那个贱仆下跪。
不过他也是个贱种。
只是现下,江老夫人的手正虚空的搭着,尴尬之际。
目光落在江荧的身上,自己一个咕噜爬了起来,指着江荧的鼻子道:“我说呢,这贱仆是怎么进来的,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捣得鬼。”
这时传来了江谷沉沉的声音:“江老夫人,请不要这么说我的女儿。”
此时江谷说得是江老夫人,而不是像往常那般,唤她为母亲。
老仆面带欣慰,顺势把江谷给扶了起来。
江谷起来后,脸上复杂的神色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静。
原先对江老夫人还留有的一丝期盼,一片不明,如今该消散的,散尽,该明了的,已然清楚。
之前,他不懂,为什么同样都是江老夫人的儿子,她会偏心至此。
明明自己更加懂事,不让她操心。
甚至很多由江明放下的错,她还会主动让自己去承担。
现在,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江老夫人的亲生儿子。
江老夫人由母亲成为了杀害他生母的凶手。
手段还那么的恶毒、残忍,简直就是泯灭人性。
江老夫人听出江谷声音里头的冷硬,刚想破口大骂。
但理智却让她更加放柔了声音:“我儿,你别全听这贱仆胡诌,里面还有你不知晓的隐情。”
“换句话说,我虽非你生母,但我也养你这么大,帮你娶妻生女,若是你当那朱氏的儿子,一个水性杨花,无依无靠的女子,你能有今天的这份前途吗?能到京都来做官吗?”
江荧嘲讽道:“原先父亲敬你是他的母亲,很多事情心甘情愿的在付出,在承担,但这并不是代表他傻,你还想狡辩企图诓骗我父亲吗?”
“你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了我真正的祖母,待父亲更是从头到尾的都在利用,未曾有过分毫的真心。”
“在你生下自己的孩子后,也曾动过要了我父亲性命的念头吧,只是你作孽太多,在你还没来得及下毒手的时候,你真正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再有后来,有了三叔后,你也改变了想法,与其杀了我父亲。”
“倒还不如留着他,让他为三叔铺路,三叔犯了错事都还可以统统推到我父亲的身上。”
“这么多年来,我父亲为三叔背的黑锅,大大小小的还少吗?这次你更是毫不犹豫地就让他代三叔去死。”
“这才是你留下父亲的真正意图吧!”
江荧不给江老夫人可以插话狡辩的机会,紧接着又说:“你对三叔倒也真是用心良苦,也对,他是你亲生儿子嘛,你自然是要替他多做筹谋的。”
“你先前说我祖母轻贱,我看真正轻贱、不知检点、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人是你自己吧!”
江老夫人听江荧这么说,当下心中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猜想怕不是被她知道了什么。
当然,她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只听江荧继续说:“你已经成功的嫁给了当时的江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跟别的男人去偷情,生下了三叔。”
“江老爷也不是因为病故的,而是因为发现了你跟别的男人有首尾,且三叔并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事情,被你跟外面那个男人一起合谋毒害而亡。”
当江老夫人看见圆紫在看到江荧眼色后,拿出来的东西,就完完全全的傻眼了。
铁证面前,再多的解释也都苍白无力。
她喃喃道:“冯阁老还当真是好手段,这么多年过去了的事情,竟还能够,叫他探查的一清二楚。”
随后,她指着江荧,对江谷嘶哑地喊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女儿跟你的生母朱氏一样的狐媚下贱,你以为就凭她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叫你没死在牢里,还站在这里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主动爬到一个糟老头的床上换来得。”
江谷面色铁青,倒不是因为江荧,而是江老夫人的行径。
欺负他也就算了,还这般做贱他的心头肉,他的宝贝女儿。
幸亏上天眷顾,他已经从江荧嘴里知道了,此冯阁老非彼冯阁老。
也没人去糟蹋他的闺女。
初听江荧说,他们竟然杀了真正的冯阁老,并易容成冯仲的模样,取而代之,内心大为惊骇。
要知道冯仲除了是从二品的内阁学士外,更是当今圣上的大舅子啊!
他们敢这么做,能这么做,背后的目的,让人光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当然,不敢、也不能去探究。
不过那又何妨,对方没有糟蹋江荧不说,还见她可怜,帮助她,帮助他江谷一家人,那就是好的。
何况,冯仲的为人,江谷也是有所耳闻的,如果真让女儿落入这样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冯仲,也是死有余辜的。
但是这些江谷却是不能对江老夫人说得,怕会害了帮助江荧的人们。
所以他只对江老夫人说:“你没有资格去评判她们。”
江老夫人眉头一皱,知道江荧可是江谷夫妇的命根子啊!
知道这事情,江谷的态度,不应该这么冷静啊!
就在这时江荧又开口了:“我说你一个小县城里头普通官家的老太太,怎么还会这么了解京都二品大官员的秉性,并打算把我送给他做礼物,为三叔换取在京都的管职。”
“现在倒是清楚了,原来跟你相好的男人,最早也是在淮安当官的,为人倒是十分上进。”
“所以早早地升迁到了京都为官,现在已经是从七品的内阁中书,家中有一妻子,并无妾氏,早也是当祖父的人了。”
“对你到深情,知道江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也记挂着,要为他筹谋。”
“时常有让人给你送去钱财,你们之间往来的书信他也舍不得都销毁。”
“还留着大半,早年的定情信物就更不用说了,保存得很好。”
“才让我们可以有一抓一大把的证据,今天给你看的这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江老夫人听后不自觉恼道:“这个没脑子的老头。”
江荧接话:“你们这对不知羞耻的老家伙,”
江老夫人,对着江荧吐了一口老痰。
江荧往右边一侧,顺利躲开了,才没让恶心的老痰粘在自己的衣裙上。
第44章 落定
江老夫人见状越发觉得不顺心,恨恨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荧只是转头望向江谷问:“父亲,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明了,您可还愿意再替三叔承担您没有做过的事情,代他去死呢?”
江谷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了眼女儿,然后才把视线越到江老夫人的身上,定定地望着江老夫人。
涉及到江明的生死,江老夫人可就慌了神,忙道:“明儿他可一直拿你当亲大哥看待啊,你绝不能这么狠的心呐!”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啊。”
老仆只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看着江谷,眼中悲悯,但是把视线落到江老夫人身上的时候,就只有愤恨了怒道:“你儿子的性命是命,我们大爷的命就不是了?再说了,这事情,本来就是你儿子自己犯下的。”
“自己造得孽,自己来担,没毛病。”
江老夫人看着只是盯着自己,半晌也不说话,更没有表态的江谷。
心已经凉了大半截,当她再次把目光落回到江荧身上时,里面已经没有厌恶。
而是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般,泛着欣喜的光芒,立马堆着笑道:“祖母的好荧儿呀,你都能让冯阁老把你父亲从牢里弄出来,也一定可以叫他帮忙保下你三叔的……”
江谷冷冷插话道:“够了,利用我利用的还不够吗?休想再利用我的女儿。”
“这些年我对江明问心无愧,帮他担得已经够多了,这一次,他自己放下的错,就自己来收场吧!”
纵然江老夫人心头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但是头一次听江谷这般斩钉截铁地拒绝。
江老夫人,还是彻底的傻住了。
许久后,她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冲江谷跪了下来,哭着哀求道:“老大,你不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明儿就是我的命啊,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等于是杀了我啊.......”
江谷没有去扶江老夫人,紧抿着的薄唇,微微发颤道:“那你可知,荧儿也是我的命根子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江老夫人抬头,望着江谷:“你要我怎么做,才肯让荧儿救他三叔一命。”
江谷把头别了过去。
江老夫见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猛然起身,扑向江荧的同时,张手要往她脸上抓:“你不让我儿活,你的女儿也别想好过,没了这张脸,看冯阁老还会这么在意她吗?”
当然,江老夫人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会这么做,除了一直跟在江荧身边的圆紫,江荧身边还站了其它几人。
江老夫人根本就不可能得逞,还被圆紫蹬了一脚,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都这把年纪的人了,此番可不就是让自己多遭罪吗?
江谷是连心中最后一丝不忍,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最后,江荧叫圆紫给外间的吴嬷嬷松了绑,就带着祝霄跟老仆出去了。
至于跟着来的人,是祝霄给江荧的人手。
他们训练有素,除了屋内还有外面的。
不用江荧吩咐,就退了出去,但已经把江宅的百满园,和三房住所全部控制住了。
回到大房后,江谷望着女儿欲言又止,江荧只说了句让他赶紧回屋休息。
没提这些让他糟心的事情。
又吩咐圆紫把老仆带去早就准备好的屋子,让老仆喝碗参汤再好好睡一觉。
江谷看着胆大、心细小小年纪就能把事物安排井井有条的江荧,心中既感宽慰又觉着酸涩难当。
.........
第二天,三房里头的江三爷抱着江三夫人睡得真香之际,有一群人踹开他的屋门,为首的牛仁大手一挥说:“把这小子给我绑起来,带走——”
伴随着江三夫人的惊呼声,江三爷揉着眼睛骂咧道:“明管家你要死啊,一大早的,这是搞什么.......”
还没说完就感觉身边的人推了推自己,裹着被子,缩在里头的江三夫人说:“三爷,不、不是明管家。”
江三用力搓了把眼睛,微眯着眼,定睛一看,下体不受控制地涌出一股热流,带着一股骚臭味。
牛仁的手下,掀开被子,刺鼻的味道是盖也盖不住了,全往外钻,手下捂着鼻子笑骂道:“他妈的,给吓尿了——”
一阵哄堂大笑。
江三夫人是又惊又惧还臊,只想把脑袋埋在地里去了。
当下也管不得,江三爷穿着里衣,还尿了裤子的狼狈模样,就被人五花大绑地给带走了。
快到江宅门口时,牛仁对着江荧抱拳道:“先前牛某多有得罪,还请江小姐不要见怪。”
江荧手一挥:“眼下事情办对了,我也就不怪你了。”
牛仁听了,傻眼了片刻,自己不过是客套客套,这小姑娘怎么还当真了呐!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连场面话都分不清。
不过到底也是自己鲁莽了,若是报错了仇,女儿九泉之下如何能够安心。
想到这里,他才更加真心了几分:“江小姐说得是,本事文家跟江家的私事,竟无端的利用起牛某不说,还害得牛某的女儿.......”
牛仁说到这里,顿了顿,揉了下眼睛:“你们这风沙有点大啊,老是吹进眼里,扎眼。”
江荧只觉,微风拂面,并未夹杂风沙。
但是她却并没有戳破牛仁,反而还很是配合的附和道:“没错。”
牛仁揩了下眼角后又继续说:“这次多亏了江小姐,牛某才没有报错仇,这情我记下了,它日若是有用到牛某的地方,你尽管提,牛谋定义不容辞。”
江荧看着牛仁说:“我记下了,有需要,一定会去找牛领班。”
牛仁心想一个小姑娘嘛!能找他做什么呢?最多不过是叫人给欺负了,喊自己帮她吓唬吓唬人的事情,可不就是小事一桩嘛。
想罢,为了证明自己可不光是嘴上说说的,便从自己的腰间扯下一块雕刻着‘牛’字的黄龙玉佩,递给江荧说:“到时候,拿着这个到牛府找我。”
江荧不客气地接过,塞入怀里,也不吝啬地对牛仁竖起了大拇指。
牛仁客气地摆了摆手:“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心里却不是这般想得,觉得自己这般,完全担得起江荧这竖起的大拇指。
........
又过了些时日,也不知道牛仁用了什么手段,让文姨娘的父亲,从原本正八品的国子监学正直接贬回了淮安,坐回了排不上品级的小官。
如果一直就在淮安当着官那也还好,没人会笑话。
但是已经在京都当了这么多年的京官,之前在淮安出了多少的风头,现在就要倒多大的霉。
连带着一向爱热闹,喜显摆的文老夫人别说再没有请戏班来文家唱戏,喊上大伙来免费看了。
就是在不得已要出门的时候,也都要低着头走,嫌没脸面了。
当然,江老夫人做得这些事情,也都原原本本的传回了淮安。
引起淮安的一阵轩然大波,大家都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在这天底下竟然还藏有那么黑心肝的人。
而且,还跟他们同为淮安人,甚至不少人都还是认识江老夫人的。
这时候的淮安,无论是在酒楼内还是茶棚外关于江老夫人的事迹,说书先生可是整整说了一个月还没有平息地趋势。
大家众说纷纭,除了都惋惜朱氏以外,还都恨恨地说,这样的人上吊死了,简直太便宜她了。
应该一片片切了放油锅里炸熟了,喂狗吃!
没错,在江明死后,江老夫人突然觉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索性就去上吊,吊死了。
至于她那个从七品内阁中书的老相好,也被革了职,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被子孙后代,指指点点,余生,也是难过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