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魔图录
黑。
徐也睁开惺忪的双眼,眼前漆黑一片。
连半点光亮也没有。
什么鬼地方?
外边呼呼作响,能听到山风在怪异地啸叫着。
徐也挺着鼻子一吸。
空气一片阴潮,沉闷,还夹杂着些许的血腥味。
徐也更加迷糊了,脑海里瞬间诞生出三个哲学问题。
我是谁。
我咋了。
这是哪儿。
他双手往周围一摸。
摸到的是一大把潮湿腥臭的稻草。
还有一根根生锈的细铁杆。
怎么好像是身处在一座脏污的铁笼子里!
呲啦一声。
终于有人打开了窗,一片灰蒙蒙的光线透散进来。
窗口出现了一名高大壮实的男子。
那男子古装打扮,扎着乱糟糟的长发,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衫。
男子看进庙内,望着铁笼中的徐也,淡漠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惊讶。
“咦,这只朝廷鹰犬竟然还没死,生命力倒是够顽强的啊。”
朝廷鹰犬?
是在形容我么?
这四个字,好像只在一些古装电视剧里才能听到吧。
徐也晃了晃脑袋,还呈现出一种熬夜过度后的迷糊状。
那男子说罢,便拔出了腰间的刀。
刀刃雪亮,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他表情重归冰冷,也是一张想杀人的面孔。
男子刚抽出刀,背后便响起一声不耐烦的叫嚷。
“老五,先别管那走狗了,活不了多久。他是回光返照而已,掀不起风浪,快来助我抓住这只贼精的猴子。”
老五站着没动。
那声音继续叫喊道:“别磨蹭!就怕那帮撼天卫的鹰犬追得紧,大家得填饱了肚子,赶紧离开这破地方。”
老五这才点头应了一声,收刀转身,飞掠离开去。
窗外夜深雾重,雾中有着零星灯火。
天上月盘晦暗,使得一切犹如镜中水月,如梦如幻,很不真实。
徐也皱起眉头。
我这是在做梦么?
也许吧,自己作为一个忙碌的社畜,最近这几天通宵赶策划方案书,几经易稿,还是被甲方爸爸冷血枪毙,简直心力交瘁。
吃不好,睡不好,头发和脑细胞大片大片阵亡。
这么差的睡眠质量,会做些奇怪的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如果是梦的话,又过于清晰了吧。
徐也借着窗口的光线,惊异地打量起四周来。
这好像是一座旧山神庙,墙壁斑驳泛白,供案上空空如也。
庙中那本来应该威凛狰狞的石雕山神像,似乎被什么人横腰斩断,切口平整。
固而只有下半身屹立着,上身滚落在庙中角落。
而自己确实是被锁在一个结实的铁笼子里。
铁笼一角,还趴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的装束竟然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穿着一套威武不凡的赤袍官服。
可惜再威武,也是一具死尸了。
死尸嘴角和身下的血液,是黑褐色的,显然死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铁笼,死尸,诡异的山神庙……
徐也缓了缓心情,安慰自己道。
不用慌张,这铁定是个梦境。
啪!
他二话不说,给自己脸上来了一个大耳刮子。
嘶~
很痛。
竟……竟然不是梦!莫非是……是穿越?!
徐也没少读网络小说,对穿越这档子事……在此前嘛,除了没有亲身体验过,那可谓是门儿清。
现在好了,估计自己是赶工过劳猝死,也成为了穿越大军的一员!
这时,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一巴掌下去,他彻底从迷糊状态醒过神来。
这具身体的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等等,这好像是一个妖魔横行、诡谲频生的世界,危机四伏,人命如草芥。
总之就是这里特别危险,处处能要自己的狗命。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大鸿王朝的一名撼天卫。
这撼天卫的身份,来头还真不小。
十三年前。
鸿朝京都,长临城。
巍峨的皇城外,突然出现一具骷髅白骨。
白骨上,一株树木瞬间拔高至百丈,伸出万千骨藤,将鸿朝老皇帝绞死于麒麟宫中。
大鸿举朝惊怒震恐。
当夜,新帝登基的第一时间,便是亲设撼天司,彻查麒麟宫白骨树一案。
撼天司,网罗天下能人异士,追缉诛杀妖诡之士,是鸿朝镇压神魔鬼怪的一把尖刀。
麒麟官袍,黑鳞寒甲,再配一把斩雪刀,便是天子亲军撼天卫的装束了。
撼天司乘风而起,日渐壮大,权势滔天。
一时之间,赤袍缇骑遍布长临城。
近些年,撼天司也开始在各州府各县,设立撼天分司分府的衙门。
原主,刚从瑶州府的撼天训练营出来,被分配到了烈阳县,目前是一名最底层的撼天卫。
他出身贫寒,投入撼天司,便是想要出人头地。
随他一起分配到烈阳县的,还有二十余名撼天卫。
这一批新人被编为了一队,马上就要凭借各人的表现,选拔出统率一队的队尉一职。
原主急功近利,迫切想要升职。
恰逢这时,烈阳县里有一帮前朝余孽作乱,他便和好友田木一起,孤军深入追捕前朝余孽。
两人不慎落入包围,虽然凭着自身悍勇,反杀了几人,但也是强弩之末。
想必,铁笼中的死尸,便是原主的友人田木,而庙外的正是两人追捕的前朝余孽。
理清了事情原委后,徐也的心情十分沉重。
这什么狗屁开局?!
还有天理么,我等社畜得罪谁了?
穿越都穿得这么悲惨!
明明有着威武的官身,结果一穿越过来直接成了阶下囚。
这是开局一座铁牢笼,有死无生么!
徐也在心里惨嚎时,庙外又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些零碎的谈话声。
“这鬼猴子贼精贼精的,一个不留神,竟然还被它抓伤了手,可恶!”
“老五,你还有心情和一只猴子置气,待会多吃它两块肉便是了。”
吱呀!
老五推开庙门,披着雾气,当先跨了进来。
他提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猴子,自己手臂上现出一长条抓痕,流着血。
又有四人陆续走进山神庙,或抱着柴火树枝,或拎着山禽。
个个都精壮凶悍,不是易与之辈。
几人一到山神庙内坐下,便开始架起干柴,燃起篝火。
老五把瘦猴子扔给另外一人,看向徐也道:“还是先宰了这只朝廷鹰犬,我才能安心。”
他冷着脸,拔刀走向牢笼中的徐也。
刀刃明晃晃的,照得徐也心里一凛。
别动不动就拔刀杀人行吧,野蛮人!
这人杀心浓烈,徐也慌得一批。
自己只能等死么?
原主这具身体备受折磨,此时此刻很虚弱,想要反抗无疑是痴人说梦。
即便是在全盛状态,凭着原主初境九品的实力,想轰开这座铁牢笼,也是天方夜谭啊。
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
在生死存亡之际,徐也忽然发觉,山神庙里亮起了两点碧绿的光。
其实不是光,而是那只猴子的一双眼睛,碧油油的。
那猴子被拎进庙内时,也是惴惴不安,蜷缩着身子。
可一见那山神像被切为了两半,猴子的惧意便荡然无存了。
此时它的猴脸上,是一副阴咧咧的诡异表情。
徐也一看过去,便从猴子的眸子里,看到了阴险狡诈的眼神,不由地心里发怵。
这猴子古怪得很。
但也正是这一眼对视,徐也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来了。
“叮……”
清脆的一声响。
“检测到神魔图录目标,宿主您的神魔图录系统已开启,正在绑定中……”
第2章 初境八品
神魔图录系统?
听到脑海里冷冰冰的提示音,徐也先是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它来了。
穿越者的标配,金手指它终于来了!
提示音一落,便有一本漆黑古朴的典籍,从意识里升腾而起。
典籍封面上,是诡异的芸芸众生神魔相。
有的青面獠牙,双手各持剑戟。
有的生着一对肉翅,在滔滔火海里翱翔。
有的人身牛首,背着金剑行走世间。
还有的只有半边黑雾萦绕的身子,身上贴满了黄灿灿的符箓。
……
小小的图录典籍封面上,不知有多少神魔鬼怪,密密麻麻排列开去,栩栩如生。
哗啦啦!
图录典籍无风自动,迅速翻开页面。
一页页如浪海起伏不定。
每一页,都笼罩在一团黑气中,看不真切,处于一种未解锁的状态。
几个瞬息后,图录停在其中一页上。
这一页纸上的黑气淡了些,显现出了三个字——瘦皮鬼。
瘦皮鬼是什么东西?!
对了,自己盯向那只猴子时,系统才照应激活。
莫非,这瘦皮鬼指的就是那只古怪的猴子?
徐也思忖间,庙中的那猴子已经发出一声尖细的怪叫。
它身子一拱,借力暴起,朝着最近一人的脖颈间咬去。
猴子一飞扑而起,背部便浮现出一条血色裂痕。
裂痕越扩越长,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开猴子的皮毛。
片刻后,就如同脱衣服一般,“猴子”褪去了一身血淋淋的毛皮,露出了瘦皮鬼本身的样貌。
这鬼东西全身皱巴巴的,血丝纵横。
丑陋的脑袋上,是一双凸出的碧绿眼珠,血嘴几乎占据了半张脸,嘴里血牙如林。
瘦皮鬼速度极快,一口就咬住其中一人的脖颈。
咔嚓一声,竟然直接就把那人的脖子给咬断了!
咬死一人后,瘦皮鬼不作停留,又暴起扑向另外一人。
那人想要疾退开,才刚挪动半步,便觉得脖颈间一片冰凉,立刻就是剧痛袭来,他想喊出声,只发出一阵风吹破窗纸般的喀喀声。
直到瘦皮鬼扑到第三人身上时,这帮人才顾及出声预警。
“快退开,这鬼猴子……”
这一番瘦皮鬼趁无人防备时瞬间发难,似乎早就熟悉了人类恐慌时的反应,它制定了极为精准的扑杀路线,一咬一个准。
它那瘦丑的身影,在阴暗处来回跳跃,溅起了一片片热血。
短短几个呼吸间,五人就陨命黄泉。
除了老五挥出过两刀外,其余四人基本上没做出有效抵抗。
电光火石,五个九品武者,便在瘦皮鬼的偷袭下,变成了一具具余温尚存的死尸。
咯嘎,咯嘎……
瘦皮鬼埋在老五的脖颈间,咀嚼着什么。
少顷,它又抬起丑陋的头颅,嘴角挂着肉屑,诡绿的眼睛盯向徐也。
就像是一个冷血的猎人,在不屑地盯着一只愚蠢的猎物。
徐也内心一咯噔,汗毛直竖。
这鬼东西显然不打算放过自己。
徐也本能地想要后退,可一个狭小的铁笼,哪有可退之地!
还好这铁笼够结实,够严密,这鬼东西纵有再大本领,毕竟是血肉之躯,也不可能进来吧?
徐也心思刚落,瘦皮鬼便凌空跳起,一头撞在铁笼上。
砰!
铁笼颤抖了一下,虽然瘦皮鬼被弹开了,但它完全没有打算放弃,又扑了上来。
紧接着,瘦皮鬼围着铁笼转了一圈。
它张开了嘴,咧嘴阴森一笑,像人一样思考了起来,然后一口咬在铁笼门的锁链上。
它还能咬开铁笼门不成?!
徐也再也不敢有小觑之意,心思如电转,可万般想法千种念头,却没有一样是可以救自己脱困的可行之计。
忽然,脑海里又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此时此刻,这声音简直就是救命的悦耳仙音啊!
“系统绑定完成,获得五点初始神魔点,是否使用?”
神魔点是什么东西?
又如何使用?
徐也迷惑不已,但紧要关头,没有工夫去细致询问,连忙答道。
“使用!”
脑海里的那本神魔图录,荡漾出一片微光。
微光凝成一面商城页,构图色彩,都有一种网页游戏的简陋感,和神魔图录的古朴厚重,落差极大。
目前,商城页面只有三样东西。
首先是一柄十锻的软细剑,需要二点神魔点兑换。
软细剑?配和诡奇的剑法,出招时防不胜防,倒是有奇效,但撼天卫使用的是刀。
原主修习的斩雪十三刀,和剑的路数南辕北辙,这玩意兑换出来也是束手束脚,纯属浪费神魔点。
紧接着的,是一本功法《神魔不灭心经》,名字听着是很威武不凡,可惜需要十神魔点。
即便是自己神魔点够,在这紧要关头,也不可能马上用这本功法大涨实力,解决眼前的危机。
第三样是一颗丹药,正巧值五神魔点的破霜丹。
勤功难进,如细尘蒙霜,以此丹为引,广纳气力,厚积而薄发,打通滞关,破境而起。
破境?
也便是说,这颗丹药是辅助武者突破境界的么。
这倒是很有用。
原主九品巅峰,纵然一直勤学苦练,对于八品之境,也若有所感,但却晦涩不清,未能突破。
若能借助破霜丹升到八品,那便是登临一片新天地了。
兑换!
徐也不假思索下达命令,就当前困境而言,别无选择了。
五点神魔点消散于无,一颗灰褐色的丹药,滚落到手心上。
徐也没空打量破霜丹的卖相和气味,眼见瘦皮鬼已经把锁链咬出一个大缺口,便张开嘴,把丹药扔进了口中。
破霜丹入嘴时很苦涩,可到了喉间便化作一股清香。
涌到食道内时,又火辣辣的,如吞着一团烈火。
最终进到腹部,药力四涌,好像是一支破城闯阵的虎狼军,不断冲刺,打开由皮向骨的关窍。
初境九品,力在皮肉。
虽然亦可练就勇猛神力,但毕竟如无根之木,无线风筝,发而难收,不可控制自如。
一旦升到八品,气力遍布全身,筋骨皮肉合一,全身渐成一个整体,力收如渊,力出如龙,收发自如。
徐也一握拳,筋骨轻声鸣响,力量涌来。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确实是跨进八品的征兆。
咔噔!
徐也来不及欣喜,已见到那瘦皮鬼咬断了锁链,扒开了铁笼门,和自己四目相对。
第3章 撼天司
瘦皮鬼杀性极重,门一开,便飞速窜进铁笼中。
铁笼狭小,瘦皮鬼速度又极快,若在此小小空间内,和它徒手搏斗,无疑是找死。
徐也只得朝笼外冲撞而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进一出,轰撞在一起。
徐也冲出铁笼,刚借势滚落在地,便觉得左肩剧痛。
“啊……!”
徐也痛吼一声,只见那瘦皮鬼紧紧趴在自己肩膀上,根根血牙刺进血肉里,甩也甩不开。
徐也强打精神,贴着地侧身翻起。
他顺手捡起地上的利刀,只能果断朝肩膀上的瘦皮鬼砍去,不然整条胳膊都要被咬断。
瘦皮鬼很灵活地跳开去。
这一刀砍了个空,还差点砍到了自己。
本来,以八品武者的实力,击杀瘦皮鬼已经不在话下。
只是这具身体十分虚弱,徐也对记忆中的斩雪十三刀,还处于一种生涩的状态。
出刀不准,收刀不稳,没法发挥刀决威势。
几刀挥舞下去,身上又添了几道瘦皮鬼的抓痕,却未伤到它分毫。
“怎么办,自己这斩雪十三刀使出来,是画虎类犬,恐怕伤不了这鬼东西!”
徐也只能仗着体内磅礴的药力,把刀抡圆了。
便见旧山神庙内,瘦皮鬼上蹿下跳,呲牙咧嘴,不断冲刺飞纵。
而徐也,缩在山神石像旁的角落,一把刀被他抡成了一面呼呼生风的寒盾,严丝合缝地挡在身前,时上时下。
一顿挥舞下来,对刀的感觉倒是越来越娴熟,但实在太过耗费力气,不一会儿就哈着嘴喘起气来。
“这鬼东西就不会累么,难道我最终还是要命丧山神庙?不行!”
徐也不甘心,只得继续气喘吁吁地挥舞刀法。
瘦皮鬼机灵得很,趁着徐也动作一慢,便找到到了刀盾空隙,在怪声尖叫中,飞扑向徐也的头颅。
它那一嘴血牙,连锁链都能咬断,这要是被它扑中,脑子肯定要被咬掉一半。
徐也看到了瘦皮鬼那张粘稠的丑嘴,当下寒毛直立。
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躲了开去。
瘦皮鬼则一头撞在那半截山神石像上。
呲呲呲!
顿时,庙内响起一阵,犹如沸水泼洒在雪层上时的声音。
瘦皮鬼脑袋接触到山神石像的地方,被烫得一片血红,一个个血泡化作了团团恶心的脓水。
瘦皮鬼凄惨尖叫一声,奋力挣扎。
可它的脑袋就如紧紧黏在山神像上,它一用力,便从头上往身下撕出一块肉皮来,这才挣脱开。
山神像并无显露异象,但瘦皮鬼的血肉沾在其上,继续发出呲呲呲的烫烧声响。
这情景,让徐也想起了新鲜细嫩的肉片,放到烧烤架上的一幕。
只是,此时的他绝对没有流口水的念头,反而恶心想吐。
徐也强忍着恶心,抓准稍纵即逝的良机,使用全身气力,使出“封雪”一刀。
刀轻鸣,人影掠起。
刀光如雪,飞切向被烫得惨叫翻滚不停的瘦皮鬼。
刀刃切进瘦皮鬼腐烂的身体,把它斩成了两半。
瘦皮鬼的两半身躯,就如两团烂肉般弹了弹,便软趴趴瘫着不动了,只散发着恶臭味。
“呼……”
徐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刀,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气。
死了!
这鬼东西终于死了!
片刻后,瘦皮鬼的尸首化作一缕缕黑烟,袅袅升起,又飞速钻进了徐也的眉心。
“恭喜宿主点亮瘦皮鬼图录。”
“神魔点加4。”
瘦皮鬼图录?
徐也心有余悸,用意识召出神魔图录系统。
那一本厚厚的神魔图录依旧是无风自动,停在瘦皮鬼这一页。
这一页上的黑气尽去,显出瘦皮鬼活灵活现的面容,仍然是丑恶可怖,但似乎少了些凶煞之气。
原来这瘦皮鬼,是用血肉祭养出的小鬼。
瘦皮鬼十分狡诈机敏,有的会反杀工夫不到家的主人,然后流窜到深山野林。
它们喜欢猎杀和自身体型相似的动物,吃掉血肉内脏后,便披着动物皮伪装自身,出来活动。
徐也隐隐觉得,自己能和图录中的瘦皮鬼产生某种关连,只是这种感觉捉摸不透,稍纵即逝。
神魔点自己知道,能兑换神魔商城的物品。
而神魔点的来源,则是需要点亮系统中的神魔图录。
那么这些点亮的图录,又会有什么作用呢?
是能学习图录中神魔鬼怪的能力,还是干脆能召出它们对敌作战?
徐也询问系统,没有得到答复。
他又问自己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得到的依旧是沉默。
看来这并不是智能系统,不会互动,也不会发布任务,只能靠自己去发现探索了。
徐也思而无果,便先不管系统的事情。
他看着庙内的尸体,一滩滩鲜血,还有那尊神秘的半截山神像……
“真像一场梦啊。”
可身上难挨的剧痛却真实无比。
门外雾气翻腾,扑进庙内,一沾到身上,便让徐也泛起了彻骨寒意。
此地不详,先溜为妙。
徐也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握紧刀,跨出了山神庙。
庙外的雾很浓,又是晚上,乌漆嘛黑的,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天上那一轮晦暗的月盘,似乎从始至终挂在那,未曾动过。
路茫茫,心茫茫……
徐也在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此世间太过险恶凶残,天道人道凋敝,想当一个普通人也无安身之所。
即便有系统傍身,可若是想通过系统变强,自然是要去对付各种神魔鬼怪,独行侠还是太过危险。
徐也更倾向于回到烈阳县,以原主撼天卫的身份入世。
背倚着鸿朝撼天司这一棵大树,便有了调查各类神魔鬼怪的理由,有官身和俸禄,有人手和情报,有得到各类术法神通的合法途径。
这些,都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要知道,鸿朝对丹药、各类修行术法控制极严。
侠以武犯禁,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即便是与鸿朝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各大宗门,表面上相处融洽,实际也暗自提防。
于是,撼天司从一开始的专职解决神魔诡谲之事,渐渐变得全面开花,内镇世家宗门,外御各朝虎视。
徐也一边思索一边走着,七走八拐之下,竟然在迷眼瘴雾中,走出了一条路来。
他来到了一个渡口前。
渡口残破,木径腐烂,长满了青苔,像是被弃置了十数年。
令徐也惊奇的是,渡口旁横着一条小船,小船上吊着一盏孤灯。
船随着水晃,灯随着船晃,灯火忽闪忽闪的。
有一人撑着木桨站在船头,看向了徐也。
第4章 夜下孤船疑是梦
这三更半夜的,居然还会有摆渡的船夫么。
奇怪。
徐也打量起船头摆渡的人来。
那人戴着斗篷,斗篷下垂着长长的帷布,遮住了上半身。
看不清面容,但看那驮着的背,和枯槁的双手,应该是个老人。
徐也还没开口,那老人便率先问道:“小友要登船么?”
声音沙哑,但很温和。
徐也见四周无人,这一面湖蔓延开去,连至天际。
背后的山和庙迷蒙一片,也越发诡异。
海阔天空下,只有这么一条小船,看起来有点人烟气。
徐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点头:“那就谢谢老人家了。”
他一跨到船上,脚下的木板便发出吱呀一声,往下陷了几寸。
徐也这才发现,船内的木板也长着青苔,透露着一股子腐朽气息。
徐也心头奇怪,此时听到老人的嘱咐声:“站稳了。”
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小船在剧烈晃动了几下后,平缓地滑行在茫茫大湖中。
徐也定了定神,旁敲侧击道:“老人家,这么晚了,您不回家歇息么?”
老人笑道:“回家么?这座山,这艘船便是小老头的家了。”
山是家,船也是家么?
这倒是奇了,背后那山离奇古怪得很,哪像宜居之所。
再说这条船,光秃秃的一条老船,就只有船中摆着一矮桌一椅,还有些零散的物件,也没有半点生活的迹象。
徐也生了警惕之心,去摸腰间的刀,不由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腰间的刀不见了!
不对啊,徐也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持着刀跨出了庙门,一路行到渡口前,都是刀不离身的。
刀什么时候不见的?
古怪,这艘船和这个老人,都太古怪了,怕是乘坐不得。
只是这个时候,徐也还想下船,谈何容易。
他一回头,背后的山早不见了踪影。
小船四周,尽是镜面般的湖水,月亮和繁星就静静地映在这一面湖水镜子上。
徐也内心惴惴不安,他又回转身来,顿时吓了一跳。
老人不知何时走动过来,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面前。
从老人身上,闻到一股陈旧的暮气。
而那一双挂在船头的木桨,自个划拉着水花,催动小船前行。
斗篷里传来老人的笑声,慨然道:“小友莫慌,害人的东西不是已经死了么,前方已是坦途了,拨开云雾,便是朗朗乾坤了。”
徐也不明所以,暗中运劲提防,但是伤势发作,浑身剧痛不已。
这老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壶酒,又拿出两个杯子,一一放置到矮桌上,都倒满了酒水。
老人举杯道:“长夜孤寂,小友不妨陪小老头饮一杯吧。”
徐也不知他耍什么花样,不去接杯。
老人倒是很豪迈,握着酒杯伸进斗篷,一仰头就喝了,又亮了亮空空的杯底。
徐也便也举杯闻了一闻。
闻起来不像酒,有一股草木泥石的杂香气。
徐也知道老人一定在盯着自己,便寻思着只抿一小口,不吞下去,糊弄一下老人。
谁知道徐也嘴巴一凑到杯沿,那酒水如有灵性般,化作水箭飞冲而起,欢畅地涌进了自己嘴里。
徐也大惊失色,情知有诈,便要尽数吐出来。
老人连忙阻止道:“别吐,小友再看看你体内的伤势如何了。”
徐也一怔,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奇怪的是,酒水一下肚,便清凉化开,散到四肢。
虚弱的身躯在逐渐恢复生机,痛苦和伤势居然以一种可以感觉到的速度在减轻。
老人笑道:“山间草木清露蕴养出的精气,再加上小老头的小小手段,怎么样,有神奇愈伤之效吧?”
是很神奇,这老人果然不是凡俗之人。
只是,他为何帮我疗伤?
徐也越来越狐疑。
老人又道:“小友若觉得舒服了些,便也帮小老头一个忙,把船尾那东西抬给我吧。”
果然是有事相求么。
有事相求倒还好,最怕的便是不求回报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是,仅仅是给老人抬一个东西作为回报,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徐也越想越匪夷所思。
他扭头看去,那船尾放着的东西,约有两尺多高,被黑布盖着,不知是什么。
徐也走过去伸手一提,竟然还很沉,只好换做双手环抱,用力喝了一声,这才抬起。
忽然间,狂风大作,刮去了老人戴着的斗篷。
原来那斗篷帷布遮住的上半身,竟然是空的!
老人下半身站着,一双枯槁的手悬在半空,指点自如。
徐也怀里的黑布,也被风吹走。
自己抱着的,居然就是那老人血淋淋的上半身!
两半身躯分隔数尺远,却有章有序做着相配的神情动作。
徐也吓得差点把怀里的玩意直接扔出去。
怀里老人的头颅仰起,咧开嘴笑道:“小友,别发愣,帮忙把小老头的身体合上吧。说来也可笑,我堂堂一山主宰,大意下被一只鬼神破了灵身,苟延残喘到现在。”
“一山主宰,莫非您是……”
徐也心惊胆战,可他再睁眼看去,哪有什么一望无际的湖,又哪有孤船和老人。
刚才眼前所见的一切,就如被扎破的气球,炸裂开去,消失不见。
原来,自己还在山神庙中!
手里怀抱着的,是那尊山神石像的上半身,难怪这么沉。
地上放着和“老人”对饮的两个酒杯。
身体竟然也一点都不疼了,那些可怖的伤口还在,但是浑身运劲流畅,不受阻碍,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我刚才……刚才是遇到了山神的灵身么?
是托梦,还是进入了山神设置的雾瘴迷境?
徐也只觉得太过神奇,犹如遨游了一趟幻境。
他一想到多亏山神的相助,自己才能击杀瘦皮鬼,重伤得愈。
便不再迟疑,抱着山神石像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像合在一起。
两截石像合二为一时,山林狂风呼啸,阳光降临,死寂的世界又恢复了生气。
庙外浓雾迷瘴狂涌疾退,一条清晰的小路,从庙门接到山下。
这刹那间的变化,便如“老人”所说的一样,拨开云雾,现出了朗朗乾坤。
东方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原来早已经过了黑夜,是一天的晨曦了。
徐也呼唤了一声老人家,没有回应。
又叫了几声山神,仍然没有得到答复。
就仿佛,眼前这尊山神像,真的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像而已。
徐也叹息一声,是与山神缘分已尽么?
那……那便不强求了吧。
徐也对着山神像,轻轻鞠躬致谢。
自己此时重伤已去,身体大好,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以八品实力,暂时足够应付,在烈阳县可能碰到的危机了。
那便速速回到县里撼天司述职吧。
这一夜的危机总算过去了,徐也就着脑海里的记忆,踏出山神庙,朝烈阳县走去。
烈阳县。
犁河的河岸。
犁河是一条顺直型的河道,从北至南,正好贴着烈阳县的西面穿插而过。
大清晨,河面的水还冒着寒气,彻骨的冷。
近岸处,河水哗啦几声,一只手托着一具尸体,漂浮到了河面上。
捞尸人从尸体胳肢窝旁伸出脑袋,他冻得直打哆嗦,颤抖地哈了一口气后,才对着岸上的衙役喊道。
“官爷,捞到了,最后一具尸体捞到了!”
第5章 队尉
捞尸人费力拖拽着尸首,游到河堤旁。
这具死尸已泡得泛青浮肿,从胸腹到下巴,被利刃划开一道可怖的阔口,深可见到花花绿绿的肠子内脏。
河岸上另有十具尸首一字排开来,每一具死尸都泡得皱巴巴的,尸身上带着惨不忍睹的伤口。
一帮妇人孩童围跪在死尸后,呼天抢地痛哭着。
捞尸人才把新捞上来的尸首放下,便又有一个妇人冲开人群,颤抖地跪倒在一旁,哭得痛心疾首。
衙役们被哭声搅扰得心烦,便出言喝止:“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能把他们哭活过来么?都给爷闭嘴,莫惊扰了县令大人的巡视。”
见这帮农妇露出惧色,忍着悲痛闭了嘴,衙役们这才满意离开,跑到县令的出行队伍旁道:“县尊大人,最后一具尸体也捞上来了。”
喜欢摆场面、耍威风的县令何正,此时正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看向身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他细声禀报道:“巡令大人,十一位民众的尸体,全数捞上来了,一具也不少,请大人指示。”
县令何正身前这人,骑着骏马,穿着一身麒麟赤袍,腰悬宝刀,威武不凡。
此人正是撼天司的巡令李少居,掌管烈阳县一县的撼天卫。
李少居的身份,不只是巡令这么简单。
他还是撼天司指挥同知的长子,备受器重。
京都人都传言,李少居将来会子承父业,成为撼天司的二把手。
李少居却执意从京都的惊涛骇浪中抽身出来,在两年前,撼天司于烈阳县设定分司时,便以历练为由,担任巡令一职。
烈阳县,接近鸿朝边陲,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蛮荒。
冷血。
怪事频发,人人自危。
这,便是烈阳县的真实写照。
李少居收敛心神,抬手命令道:“继续捞。”
县令何正疑惑不解,人都捞上来了,还捞什么,对了……
是要捞那两名失踪的撼天卫徐也和田木么。
昨日,有前朝余孽流窜到烈阳县作乱,杀害了十一名挡路的无辜民众。
有人亲眼目睹,两名撼天卫和前朝余孽交手,不知后续。
大家都说,那俩撼天卫凶多吉少,依何正所见,恐怕是有死无生。
当然这些话,何正只敢在心里猜测,万万不敢开口谈论撼天司的事情,以免引火烧身。
轰烈烈!
耳听得一阵雷霆声响起,却是马蹄声如雷。
李少居领着一帮撼天卫,策马狂奔,如风卷残云般扫向远处。
赤袍如血。
烈阳县,撼天司县衙。
府门前,一左一右屹立着两尊巨大的麒麟像。
一尊抬腿怒啸苍穹,一尊俯首喝退万鬼。
李少居和一群撼天司鱼贯而入,走进宽阔肃穆的大殿。
李少居居中坐下。
二十名撼天卫整齐站立,挺立如刀,鸦雀无声。
李少居高声道:“诸位从瑶州府的撼天训练营,分配到烈阳县来。
想必短短几日,也见识到了这边陲县城的现况。
乱贼余孽剽悍,妖魔四处为祸。
你们这一队虽然才来不久,但也要尽快全力运转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统率尔等的队尉一职,便在此刻抉择了吧。”
一众撼天卫,皆目露期待。
但大部分人心里有数,队尉一职和他们无缘。
依照李少居巡令的规矩,队尉的选拔,要参照各人在训练营的成绩,以及这几日来的表现。
说到成绩嘛,有两人让他们自愧不如,便是徐也和庄年。
李少居道:“庄年和徐也,综合能力并列首位,可徐也他……”
李少居微微叹了口气。
这徐也穷苦出身,敢打敢拼,很是悍勇,但终归是有勇无谋,又鲁莽冲动。
昨日他擅自行动,去抓捕前朝余孽,自陷险境,如今不知陈尸何处。
这导致新分配来的一队,还未正式投入运转,便已然折损了两人,可谓是添上了耻辱的一笔。
李少居深思片刻,喝道:“庄年!”
一名面色坚毅、健壮魁梧的年轻人,上前抱拳行礼道:“在。”
李少居声厉道:“若你为队尉,可有信心将那前朝余孽斩杀正法!又是否做好面对鬼怪阴耸之事,以扬我撼天司声威!”
庄年激昂回道:“有。”
庄年回答之时,故意收紧全身,力涌而出,筋骨齐鸣。
众撼天卫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没想到庄年短短数日,便冲破了桎梏,踏入初境八品。
李少居面有喜色,拍着庄年的肩膀鼓励道:“好,破境很快,已经是八品了。天资很不错,继续努力。”
随后,李少居看向众人:“我李少居用人唯才,各位也莫要懈怠。好了,我宣布,队尉一职,便由……”
“巡令大人且慢。”
关键时机,一个爽朗宏亮的声音,跨过庭院,飞入大殿。
一人自殿外信步走来。
他左肩上扛着一名撼天卫的尸首,右肩扛着一个大黑袋,黑袋里鼓鼓的,也不知装着什么。
身上赤服破烂不堪,结满了黑褐色的血疤。
只需轻轻看一眼,便仿佛能看到他经历过多惨烈的厮杀,又受了多重的伤。
可他却闲庭信步走着,张着一双眼眸奕奕有神。
正是失踪的撼天卫徐也!
众人面露惊讶之色,昨日事发后,各组撼天卫出去搜寻。
一路上,尽是厮杀的痕迹,血迹遍布,还有断为两半的撼天卫牙牌,以及麒麟官服的衣服碎片。
事事都证明,两名失踪的撼天卫重伤垂危,凶多吉少。
血痕到了犁河河岸,便消失不见,四周再无半点两人存活的迹象。
徐也见一众惊异的眼神,都投到自己身上,心中早编撰好了说辞,于是不慌不忙地道:“余孽贼子狡诈凶悍,抱歉,我回来晚了。”
李少居上下打量了徐也一番,心道此人果然骁勇,能突破重围归来,未必是有勇无谋,莫非自己轻看了他?
便道:“回来就好,不晚,正好本巡令在任命队尉……”
李少居在徐也和庄年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思虑少许,又道:“本巡令向来不私心偏袒。
前朝的余孽贼子近来四处作乱,掀起风浪,民怨沸腾。
你们谁能把流窜到本县的八名贼子尽数抓捕归案,便有服众的本领。
自然可担任队尉一职,如何?”
庄年炙热的眼神逐渐黯淡,他没有说话,面上的不甘之意也是稍纵即逝。
一副听凭李少居安排的模样。
“不用那么麻烦了。”徐也道。
他放下右肩上扛着的大黑袋,抖开了袋口。
第6章 赤四国
咚咚咚!
从那黑袋口里,滚落下来一个个圆乎乎的东西,溜到众人脚下。
竟然是一颗颗头颅。
一共八颗头颅。
山神庙中的五人,再加上原主和田木反杀的三人。
流窜到烈阳县的八名余孽贼子,尽数伏法,全在地上了。
这些头颅上发丝蓬松脏污,血迹斑斑。
其中几颗头颅死不瞑目,表情骇然,似乎看到什么可怕东西,被吓破了心神。
徐也解释道,自己和田木,想逐个击破抓捕这帮余孽时,不料陷入了包围。
于是倾力搏杀,负隅顽抗,且战且退。
在身陷绝境时,退到了一座陌生的山头前。
那山中怪叫连连,雾瘴满谷。
不慎进入雾瘴的余孽贼子,遭遇到不明怪东西的袭击,惨叫连连,一个个浑身浴血逃了出来。
自己和田木抓住良机,趁着他们自乱阵脚时,悍起发难,最终在以田木的性命为代价,把一帮有如惊弓之鸟的余孽杀了个干净。
虽然大部分过程都是编的,但徐也娓娓道来,事无巨细,其中自有跌宕起伏之处,听得令人心惊,容易让人信服。
昨日深夜,有一组撼天卫,搜寻得最远,也确实搜到了一座怪山前。
撼天卫以自身鲜血浸透开路符,符纸召出一只开路小鬼。
小鬼一钻进雾霭迷瘴中,顷刻就惨叫哀嚎,痛苦逃窜。
等小鬼逃出雾瘴,再出现在撼天卫面前时,只剩下小半截身躯,马上就断了气。
这些情况,和徐也所说的事情相互照应,再看那头颅的骇然表情,便让众人都相信下来。
李少居见头颅的面相,和档案所描绘的八人丝毫不差,出声赞许。
“好,八名贼子伏诛,此案已结,也算有一个交待了。
本巡令言出如山,如此一来,徐也担任第三队队尉一职,你们可有意见?”
李少居话里问的是众人可有意见,实际上是问庄年可有意见。
庄年不是没有意见,只是不敢有意见。
他个性隐忍,纵然心里有千不情万不愿,事已至此,已无回转余地。
他心里就如明镜一般,知道巡令大人不是在询问自己,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
庄年深深看了徐也一眼,俯首,抱拳行礼道:“庄年自愧不如,参见徐队尉。”
他的一言一行,极为恭谨,挑不出一丝毛病。
可那一双盯着地面的眼睛,却圆撑着,有精光闪过。
显然是嘴服心不服。
庄年一表态,一众撼天卫也语如惊雷,齐声道:“参见徐队尉。”
……
徐也从一条大街右转。
身前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口字形的一进院落,高墙厚瓦。
有两名年迈的匠人,正攀在木飞梯上。
他们举着巨大的牌匾,在院门上挪来挪去。
牌匾上书写着两个古铜色的正楷大字——徐府。
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站在院门前。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挥舞个不停,在指指点点。
“偏左边一点,歪了歪了,牌匾要挂正……又太左了,往右再挪一丁点,唉,对了对了……”
徐也一怔。
刚才从李少居嘴里得知,身为队尉,县里会分配一座独立的院落。
李少居吩咐他先搬过来养好伤,再听从调遣。
于是,在埋葬了田木的尸体后,徐也便依着地址寻来,然后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那小丫鬟是谁,我才这座院落的主人吧。
只见那小丫鬟扎着一个双环髻,眉目秀丽,穿着一身碧青的罗裙,嫩白的小脸蛋上肉嘟嘟,有点可爱的婴儿肥。
小丫鬟扭过头,远远地看见一人穿着麒麟官袍。
她连忙小碎步迎上前去,却只敢低着头,细声道:“大人是徐也徐老爷吧。”
这一声徐老爷,叫得徐也浑身不舒坦,自己才二十出头啊。
但是入乡随俗嘛,随她叫去吧。
徐也道:“我是徐也。”
小丫鬟指向院落:“这是县令大人给老爷安排的住所,里外已经打扫过了。添置好了日常用品,还挂好了驱蚊的八角香囊,老爷可以随时入住。”
这小丫鬟别看她年龄小,但这一番伶牙俐齿的,分明是很聪慧能干。
“那你是……”
小丫鬟回道:“小的以后便是徐府的丫鬟了,老爷叫小的一声小贝就好。老爷公务繁忙,又要四处斩妖除魔,肯定需要一个人照顾生活起居,这些县令大人都安排好了。其他的队尉老爷,也都是这样的。”
徐也心里会意。
这烈阳县县令,对撼天卫巴结地可谓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从侧面也能看出,撼天司在鸿朝的地位举足轻重。
徐也点头道:“嗯,知道了。”
便从木飞梯旁走过,跨进了院门。
丫鬟小贝好奇地咦了一声,心道这位队尉老爷虽然话少,但并未刻意刁难摆谱,似乎很好说话。
小贝怯生生地抬起头,见到徐也脏破的麒麟服上结满血疤,顿时大惊失色。
“徐老爷,你的伤……”
徐也摆手制止道:“皮外伤,我心里有数,敷些药草就行……”
门后的院落干净阔绰,两旁种着夹竹桃和翠柏。
虽然是一座一进的院落,但有一主两偏三间大房子,又带一个清净隐秘的后院,一人住绰绰有余。
在院子住下的第一时间,徐也便是嘱托小贝去买一些书籍来。
都是地理游记、人文风物、特别是诡事奇录方面的书籍。
想在此世间生存,徐也必须得开阔眼界。
毕竟原主出身穷困,幼年时就父母双亡,一直在为填饱肚子挣扎求存。
他眼界狭窄,只知道死努力,四处蛮横冲撞,即便加入了撼天卫,也对此世间的没有清晰认知。
徐也可不想学他,当个糊涂蛋。
徐也先是粗略翻看了一下地理志类的书籍。
得知这世间土地广袤,有大小国偌大。
其中最强盛的有四国,这四国被合称为赤四国。
什么叫赤四国,意思便是还有能力抵抗妖魔鬼怪,维持自身王朝秩序的四国。
大鸿,正是赤四国之一。
近百年来,世间秩序逐渐崩乱,兵戈四起,妖魔横生。
天下笼罩在一股压抑的阴霾当中。
徐也又把目光投到另外一处,那些记载妖鬼异事的书籍,堆起来有厚厚一叠。
徐也才翻开第一页,看到第一个记载的怪事,便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第7章 睡仙功
这第一页上,记载的是“阴兵借道”。
说是三十年前,千熊卫的一支官军,路过搏阳府的温岭。
深夜时分,官军听到有似有似无的声音,嗡嗡传来,随后出言要借道而过。
官军们定睛看去,却见从前方阵阵阴风中,闯出来一队诡异阴兵。
这一队阴兵烂旗招展,皮肉翻卷的士兵们,穿着和肉身镶为一体的铠甲,骑着腐臭的马,举着锈迹斑斑的长枪,一个个沉默穿行而过。
这队阴兵似乎纪律严明,对并未挡道的千熊卫官军置之不理。
一阴一阳两只军队,擦身而过,泾渭分明,奇特无比。
还有记载,说到四季如春的微南镇。
忽有一天,微南镇降下鹅毛大雪,寒冷异常。
一夜过后,便变成了死镇,无一生灵存活。
所有镇民众都双膝跪在家门口,身上不着片缕,双手环天,面露恐惧。
又有记载提到一个名为支的孱弱小国。
这支国白日还算正常,一到夜晚,官府全都紧闭大门,任由厉鬼上街,接管夜间的秩序,杀戮民众。
真可谓是万鬼夜行,群魔乱舞!
徐也越阅读下去,便越觉得荒诞。
但对于这个世间来说,却都是真实无比的事例。
这其中的凶险诡异之处,远超过他的想像。
给徐也的感觉就是,这个世间的天道崩塌了!
人道也在逐渐凋敝,于是才有那么多的妖邪鬼祟肆意为祸。
就连世俗间民众祭拜的小神,也自身难保。
徐也隐约记得,在孤船上,那老山神有提到过,他自己是被一只鬼神破了灵身,一直在苟延残喘。
想必是自己刚穿越过来,灵魂干净,还未受浸染,所以才能将那山神的石像灵身二合为一吧。
徐也合上了书籍,心里很沉重。
这儿太黑暗了!
太危险了!
普通人能活着,那是全靠运气啊。
徐也摸起桌上的十锻斩雪刀,翻身进了后院。
开始修行!
只有自身实力的强大,才能让自己有安全感啊。
山神庙中搏杀瘦皮鬼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徐也虽然有八品的实力,但却不能完全发挥。
目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要把肌肉记忆中的刀决心法,和自己的意识融为一体。
徐也打开了系统面板。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八品。
心法:睡仙功。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未入门)。
点亮图录:1。
剩余神魔点:4。
撼天卫基本刀决,练习的是斩雪十三刀。
心法修炼的,却是道家的睡仙功,养天地间浩然正气,正心降魔。
这睡仙功里,有一门静功,叫金刚卧石。
撼天卫修的是另外一门,叫碧云桩,能由静入动。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
气气归玄窍,息息任自然,莫散乱,须安恬,温养得汞性儿圆,等待他铅花现。”
徐也一边念叨,一边倒下身去。
他侧卧着,双腿微屈,右手剑诀点在肩上。
碧云桩入门时,要先闭目冥想,静听八方云动,再睁眼眺望,卧看天门星斗。
等熟练了后,就可以由睡姿的静桩,变为动桩。
到时一举一动,一飞一跃间,都能保持静冥警醒,提防鬼怪污秽近身。
等碧云桩修到高深时,还可脱壳神游,传承神威秘法。
修行了两个时辰的睡仙功碧云桩,徐也又开始练习斩雪十三刀,
“封雪。”
“扬雪。”
“细雪。”
院落中,不断响起刀刃破空声响。
刀光随着徐也的身子,时起时落,忽明忽暗,来回飘闪。
刀扫落叶,残叶纷扬。
就这样一连三天,徐也除了吃喝拉撒外,都宅在后院里,勤修苦练。
直到把原主的基础融会贯通,彻底化为自身所用,他才稍微降低了修行强度。
原主是九品巅峰的武者,徐也已经跨入了八品,实力更上一层楼。
徐也一扬手,斩雪刀从手中掷出。
利刀化作寒光,飞斩而过,刀刃没入一株梧桐树,射穿了厚实的梧桐树干。
刀尖从树干另一方透出,犹自颤鸣。
丫鬟小贝刚跑进后院,眼见一抹寒光飞过,冷风刮面,不由吓了一跳。
她傻愣愣呆了几秒,才想起事来,吞吞吐吐地道:“徐……徐老爷,您的新官袍、牙牌和任命文书已经从瑶州府送到本县了。
刚才有一位撼天卫大人过来,把它们送到了府上。”
“嗯,放到桌上吧。”
徐也从梧桐树中拔出刀,收刀归鞘,点头迈进屋内。
他摸了摸新官袍,入手处绵软细腻,用料不俗。
丫鬟小贝恭候在一旁,满脸期待问道:“徐老爷,需要为您更衣么?”
徐也伸手挥退小贝:“不用。”
虽说入乡随俗,但徐也从小到大,都比较独立,连穿个衣服都让人伺候这事,一时还真适应不过来。
徐也束起长长的头发,戴上冠帽,再穿上麒麟官服。
这一套队尉麒麟服,袖口有几重波浪纹,身前的麒麟体型更大。
这麒麟浑身鳞甲,龙首鹿角,一条狮尾飞耸,栩栩如生,凛凛生威。
徐也又紧紧系上鸾带,在鸾带右侧挂上队尉牙牌,左边悬挂斩雪刀。
徐也握刀挺立,气势逼人。
从现在是,他便是——撼天队尉徐也!
小贝从门侧看进来,看到徐也高大威严,微张着嘴巴,一时有些呆住。
真像是人们心心念念期待能下凡来扫除鬼妖的勇武神将!
徐也穿戴整齐,径直出了徐府。
他现在要想办法,再弄到六神魔点,凑十神魔点。
这三天,徐也除了苦修外,还细致研究了一下神魔图录系统。
在山神庙中,事出紧急,他粗略扫过,有两点情况没有注意到。
这两点情况都和神魔商店有关。
第一点,神魔商店的右下角,有一个倒计时,时间在一秒一秒不停流逝。
这不难理解,意思就是商店的东西是会刷新的。
从山神庙激活系统起,满时间后,商店会刷一批新的东西出来。
此时显示剩余时间为6天18小时……
估算一下,应该是十天一刷新。
另外一点,便是关于商城物品《神魔不灭心经》。
这本心法需要十神魔点兑换,旁边还标着三个蝇头小字——首惠价。
这也不难理解,就如氪金游戏的首充,一般还算实惠。
等你禁不住引诱,投进第一笔钱后,就会慢慢彻底栽进去。
毕竟氪金,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也就是说,这本心法目前是优惠价,物超所值。
若此次错过,不知要花费多少神魔点刷新商店,才能把它刷到。
徐也隐隐觉得,这本心法和点亮的图录有关,说不定可以调动图录中的神魔鬼怪,为自己所用。
徐也一边沿街道走着,一边琢磨着神魔点的事。
前方,一名撼天卫纵马而来。
那撼天卫在一旁勒马,下马恭敬道:“徐队尉,县内的开渔镇有怪事发生,李巡令有请队尉大人过去商议。”
第8章 呜呜呜我好饿
徐也便随着这名撼天卫一道回到撼天司县衙。
大殿中,李少居正在给两名队尉安排任务。
李少居见徐也进了大殿,便挥手让那两人退下,直接开门见山谈起开渔镇的事。
从李少居这得知,这出事的开渔镇,离县城很远,隔着两座大山,且只有一条入山的路,一向少有往来。
今天早晨,开渔镇里的捕快,快马加鞭赶过来,县衙才得知开渔镇中发生的怪事。
李少居道:“具体的事情,那捕快也说不清。
只说是深夜间,会飘扬起一个婴儿的哭声。
婴儿在各村间串门,饿得哇哇叫,声嘶力竭,到处敲门。
但凡有人开了门,便会被拖走消失,只在屋前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徐也问道:“巡令大人,是昨夜里的突发事件么?”
李少居摇头道:“不是,断断续续有一阵子了,各村起码有十多人遇害。
因为死的都是村民农人,就未引起重视。
直到昨夜死了一个捕头,事情还隐隐威胁到镇里的大户乡绅,里正这才慌张起来。
便给捕快派了快马,连夜跑到县衙报信。”
原来如此。
徐也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真实。
太真实了。
这种险恶的世道,普通人还真和蝼蚁无疑,过的真是朝不保夕啊。
李少居嘱托道:“这次,算是你们从瑶州府训练营出来后,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
稳妥起见,你把一整队都带过去。
记得,千万不要给我出现任何纰漏!”
“定不负巡令大人所托!”
李少居的嘱托之语,说得十分严厉。
与其说是嘱托,不如说是在警示。
这个从京都长临城出来的官二代,似乎和印象中的纨绔子弟不同,没那么多的臭毛病。
而且特立独行,办事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至少,就他自诩的用人唯才,确实不假。
徐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说,自己虽然已经是队尉。
但如果办事不力,出现差错,很可能这把椅子还没坐热,便会被拉下来。
同理也可知,在烈阳县撼天司,只要能力突出,不需要长时间熬着,能更快往更高的位置上爬去。
县衙校场。
徐也走到校场门口,朝里看去。
这校场,和自己想像中,那些摆满刀剑斧戟十八般武器的校场不同。
校场阴冷肃杀,四周是黑漆漆的墙。
墙上雕满各类妖魔鬼怪,飞禽走兽。
一走进去,便感觉自己被万鬼群魔包围,十分压抑。
此时的校场中,有人在飞高走低,修习碧云桩的动桩。
有人眉头紧锁,提着朱砂笔,在黄色的符箓上勾画出一个个蝇头小字。
还有的人掐指作诀,不断结出各种繁复的法印。
麾下的撼天卫,一见徐也进来,纷纷停止手头动作,瞬间整齐列队,高喊:“参见徐队尉!”
这番反应,倒让徐也颇为意外。
怎么,自己新官上任,按照套路来,不应该会有几个不开眼的出言嘲讽,甚至是动手挑衅么?
尤其是庄年,到嘴边的队尉一职不翼而飞,他肯定不甘心,难道没有对我生恨?
可是看他的动作姿态,比任何一名撼天卫都要谦卑周到。
说起来,这撼天司的训练营真是恐怖如斯。
竟然能把不同出身的三教九流,都打造成听话的乖孩子。
没有人以下犯上也好,少了自己一番打脸震慑的工夫。
徐也咳了一声,把开渔镇的情况细细说了,再一扬手道:“上马,全队开拔开渔镇。”
一时之间,一道道人影疾行如飞箭,到了一旁马棚,飞身上马。
一片簌簌簌的破空声。
满眼赤袍鼓动,飘扬如血。
马队声声滚滚如雷,由近及远,扬起一大片尘埃。
徐也马不停蹄,领着一帮撼天卫一路奔袭,赶往开渔镇。
这些撼天卫个个都兴致高涨。
兴许是因为第一正式出任务。
又或者是李少居赏罚分明,用人唯才,他们才热情似火,想好好表现,得到重用。
一路前行,默然无语。
到了傍晚,终于跨越了弯弯绕绕的漫长山路,来到开渔镇外的深山里。
徐也分出十五名撼天卫,藏在山里,伺机而动,随时照应。
自己则带着一组五人的撼天卫,潜进了开渔镇。
到了荒废的城隍庙休整一番,吃了点东西。
“燕小飞!”徐也叫道。
“在。”立马,有一名面庞稚嫩的撼天卫出列。
“你乔装打扮下,去开渔镇里打探相关消息。”
这燕小飞,别看他年轻,在进入撼天司前,可是马贼出身,走南闯北,见识不俗。
燕小飞在整队中,单论作战能力的话,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可他一身腿脚功夫当属一流,人又机灵,天生的斥侯命。
安排好一切,徐也带着庄年等四人,一起偷偷摸进了昨夜诡异事发地点——和文村。
这和文村毗邻着开渔镇,三面环湖。
村中的人,大多靠打鱼为生,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鱼腥味。
现在,除了浓烈的鱼腥味外,还有人心的惶恐。
傍晚,残阳未落尽,村庄里就空空荡荡,家家熄了灯火,闭门不出,犹如一个死村。
村西近湖有一家,倒是亮着豆黄的灯火。
屋子里的张文,正从渔网里,把一条条鱼,放进盛着水的水桶里。
待会,他还要挑着鱼,送去镇上的苏家。
张文额头上布着一圈细密的汗珠,念叨道:“别来找我,别来找我,鬼东西千万别来找我……”
张文胆子小,害怕妖魔鬼怪,可更害怕开渔镇上的苏家。
如果苏家订好的新鲜鱼,没准时送过去,不等饿死鬼找来,张文也是死路一条。
张文刚装好两大桶鱼,准备用扁担挑起。
呜呜呜……
忽然,屋外响起了婴儿悲伤的哭声。
时远时近。
远时,仿佛哭声是从天上滚落下来的。
近时,好像哭声就贴着耳边,哀怨不已
张文的心猛然被揪紧。
咚咚咚!
哭声越来越近,又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的婴儿边哭边哀求道。
“我饿,呜呜呜,我很饿,求求你……求求你开下门,我就吃……就吃你一条胳膊……”
张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不小心绊倒了水桶,水花漫开,鱼从桶里摔落出来,在地面扑腾扑腾拍着身子。
“好饿,好饿,呜呜呜,你好残忍……一条胳膊也不给我吃……开门啊。”
那敲门越来越响。
明明就是一个虚弱婴儿发出的哭声,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张文捂着嘴,大气不敢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越飘越远,直到门外再无半点声音。
张文撑着一双软绵绵的腿,哆哆嗦嗦移到门边,细细打开一条缝。
门外什么也没有。
可为什么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好像在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打开了一双眼睛。
不对……是在地上,地上有什么盯着自己!
张文汗流浃背,他慢慢低下头。
他看见一个婴儿模样的皱巴巴的东西,撒腿坐在地上,正鼓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盯着自己。
张文吓得裆里一暖,裤子湿了一大片,可还未喊出声,就被一股巨力抓起。
绝望之际,村头亮起一片刀光。
“妖孽看刀!”
一人身穿麒麟官服,从黑暗中飞身拔地而起,抽刀砍向那小东西。
正是徐也。
第9章 青肚婆
徐也迅速果断,冲向那古怪的小东西。
斩雪刀破空呼啸,砍向怪婴那嫩乎乎的小手。
怪婴面露怨恨之情,呲牙咧嘴怪叫几声,连忙撒开了小手,放开提着的张文。
村民张文绝处逢生,啊地一声当空跌落,摔落在地。
张文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本能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逃进了屋子里。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门。
马上,村子变得一片死寂,屋外的土路幽冷无声。
徐也持刀挺立。
怪婴则被刚才那凌厉的一刀吓住了,惊魂未定地在黑夜里窜来窜去,它的哭声变得又细又轻。
在这短暂的对峙期间,徐也的脑海里,那一本神魔图录升腾而起。
哗啦啦!
无数页黯淡的图录不断的翻动着,最终停在其中一页上。
这一页上,有三个字体缓缓浮现——青肚婆。
青肚婆?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怪婴的名字是青肚婆?
要么,就是这儿的妖魔鬼怪名字不按套路出牌。
要么,就是此事另有蹊跷。
徐也没空纠结这些小问题,管它叫什么,杀死了就会变成我需要的神魔点。
徐也把意识退出系统,定睛看去,只见那怪婴的比例很不协调。
它头大身体小,四肢微曲,皮肤皱巴巴拧成一层一层的疙瘩,浑身沾着恶心的血沫。
很像孕肚里还未出生的畸形婴儿。
“呜呜呜,我饿……我好饿……”
徐也被吵得心烦,趁着那怪婴不注意,迅速拔刀,使出一招“激雪”,掷刀而出。
刀如急矢。
刀光就像激烈汹涌的雪色,飞射砍向怪婴。
怪婴惊吓尖叫,四肢落地,像爬行动物一样疾奔闪躲开去。。
徐也在刀光脱手而出时,自己也就动了。
他判断出怪婴奔逃的方向,一个碧云桩的展翅身法,双臂展开好像长翅,如狮子搏兔般,全力朝怪婴扑去。
怪婴一边哇哇大哭喊好饿,一边上奔下跳不断变换方向。
徐也眼见怪婴从身下窜过去,当即变动桩,为碧云桩的睡姿静桩。
他双脚刹那停下,身子轻轻一旋,朝着地下倒去。
一双用力的手,一个化拳,一个五指成爪。
徐也用拳头截住怪婴去路,猛地轰在怪婴身上,顿时夜空中响起一阵凄厉的悲鸣。
在怪婴被轰飞出去前,徐也用那只成爪的手,一下抓住怪婴的身体。
岂料这怪婴滑不溜秋的,竟被它钻了出去没抓住,手上还留下一层油腻腐臭的血腻子。
此时,忽然从天空上,伸过来一根长长的肉带。
那肉带上的血水,不断往下滴落,就像是一根孕妇的脐带。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这怪婴恐怕不是青肚婆的本体!”
徐也抽刀向从天空垂落的脐带砍去。
那怪婴却先一步点地而起,飞跳抓住那脐带,身子荡了起来。
眼见那怪婴越荡越远,就要消失在黑夜当中。
徐也收刀疾奔,紧追其后。
这和文村三面环湖,怪婴已经荡到了湖上。
若不是徐也见过它那畸形的身子,和凶狠的嘴脸,光看眼前的情景,更像是一个伤心哭泣的小娃儿,抓着青藤,在月色荡着秋千呢。
还好这面湖不大,湖面上有一些捕鱼的小舟。
徐也几个纵跃,踏着小舟跨湖而过,片刻追着那怪婴,跳到了湖岸的树林。
树木茂密,光线晦暗。
这种时候,修炼碧云桩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因为时时静听冥想,观星斗,听云动,久久之,撼天卫的五感都十分敏锐。
徐也就是嗅着怪婴那淡淡的血腥味,才能一路持刀追来。
但他也不敢大意。
原因就是和自己交手的这只怪婴太过弱小,一击就跑了。
开渔镇虽然不是什么藏龙卧虎的地方,但肯定也会有九品武者,怎么会沦到一只孱弱的小怪婴为非作歹?
林中,微风吹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徐也开始放慢脚步,不疾不徐地前进。
他不怕拖时间,村中的打斗动静一起,其他撼天卫肯定会闻讯跟来的。
“呜呜呜……小女子好惨啊……”
又是凄惨的哭声时断时续传来,吓人都不会换一个新鲜的招数么?
只是,这次的哭声,不是来自婴儿,而是一个哀怨的女人。
哭声是从左边传来的,徐也看过去,那边却是空空如也,只有风卷起了几片树叶。
“惨啊……我好惨啊……年轻人,你……你看见我的眼珠子了吗……”
哭声又从右边传来。
徐也又看向右边,右边树摇影动,也没能发现异常。
忽然,徐也察觉到头上风声一动,一滴冰冷粘稠的液体,掉落在自己额头上。
徐也浑身一凉,汗毛竖起,往旁边一跳,抬头看去。
只见树林上,坠落下来十数根白色的绸带。
每一根白色绸带随风招展,都像是一个跳着怪异舞蹈的女鬼。
再沿着绸带往上看,就看见一个穿着惨白素衣的女鬼,长发铺散,站在树林上。
她肚子圆鼓鼓的,肚皮上破开一个大洞。
先前见到的那个怪婴,此时正缩在女鬼的肚子里。
那怪婴从肚皮破洞的缝隙里,畏惧地盯着徐也。
怪婴和女鬼一起哭起来,听得人头皮发炸。
徐也拔出雪白的刀:“撼天司徐也,现在就将你这祸害人间的怨鬼就地正法。”
“狗官,呸……什么就地正法,就是开渔镇那苏家的走狗罢了……那狗贼,害得我好惨……好惨!”
这女鬼空洞的双眼里,流出了血水。
它的语气变得怨恨恶毒,又错乱地吼道:“死!你们都该死!苏家该死,那些不知反抗的愚民也该死,都去死!”
女鬼双手一展,白色绸带漫卷,冷冽的阴气扑面而至,令人窒息。
徐也拔刀飞身而上,撕开一片片绸带,滋滋滋的布帛撕裂声不绝于耳。
徐也冲到树林上,只见面前的女鬼七窍流血,溃烂的嘴巴正张开着。
嘴里和牙齿上,满是乌黑浓稠的血。张嘴时,上下牙齿拉开了一条条黑色的血稠丝。
“呜呜呜……”
“哭哭哭,吵死了,烦死了!”
徐也怒声再出刀,砍向面前的女鬼。
第10章 三丹田
徐也离女鬼青肚婆很近,出刀又快,一下子就砍到它脑门上。
但刀却仿佛砍进了一片雾气中,它的身子也如烟雾般飘散开。
没中?
女鬼又出现在徐也正上方,它低头冷冷凝视下来。
白色的绸带在四周飘扬。
“我……好冷啊……你的人皮能借给我暖暖身子嘛……我和孩子都好饿,借你的内脏吃下吧。”
女鬼青肚婆继续哭诉起来。
徐也静下心,尽量不让自己被眼前的假象干扰,斩不中真正的青肚婆,就相当于白给,要找出它真身隐藏在哪。
徐也不再随便出刀,每次出刀时,都静听观冥。
便见女鬼青肚婆在树林上来回飘飞,一道凌厉的刀光紧紧追至。
徐也一刀接一刀,不让有它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终于,在徐也又一次撕开青肚婆如烟雾般的身子时,他发现脚下的树林阴气涌动,有细微的异响声。
徐也当即摆出碧云桩的睡姿静桩,往下一倒。
刀在下,身在上,朝着树林下方怒斩。
斩雪刀破入黑气中,洒出一片浓稠的黑血。
还有青肚婆扯着嗓子的尖利惨叫声。
“……好个苏家的走狗!真是为主子尽职尽责……我不甘心!我要复仇……”
徐也冷笑道:“开渔镇各村十三条人命,都是丧命于你手。你即便有冤屈,但一码归一码,这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看刀!”
徐也毫不犹豫,又是迅速几刀砍去。
树林中,不断响起青肚婆哀怨的惨嚎,声声入骨,听得人直想抓耳挠腮。
青肚婆浑身黑气涌动,朝上飞去,还在想办法逃窜走。
树林上,一门金印轰压下来。
金印中,有金光凝聚成一个持着战戟的威武将军,把青肚婆轰得往下坠落。
这是庄年修炼的八门将军金光印。
看来,是其他撼天卫终于赶到了。
林间,几道矫健的身影飞纵而来。
三名撼天卫各掏出一枚符纸,拦住坠落的青肚婆,贴在其身上。
顿时,三股青暗的幽火冒出来,贴着青肚婆的腐烂皮肤蔓延,一片片灼烧起来。
呲呲呲,恶臭味弥漫。
青肚婆逐渐被火焰吞噬,整个身子在幽火中扭曲不停。
一开始,它还不断地恶毒咒骂着。
渐渐地,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从它那一张空洞的鬼脸上,竟然能感受到它的安宁和温柔。
它低下头,看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里。
肚子破口中,那怪婴伸出脑袋,母子俩悲戚地对视着。
青肚婆咧开嘴歉疚地笑着。
“我的孩子,你还未出生,就惨死在苏家那禽兽手中,娘亲……娘亲未能替你报仇雪恨,有愧……”
最后的只言片语,零落在幽暗的青火中。
随着火焰熄灭,树林又归寂寥。
两道黑漆漆的飞烟,袅袅升起,钻进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青肚婆图录。”
“神魔点加四。”
“恭喜点亮未临婴图录。”
“神魔点加二。”
嗯,一次点亮了两个?
看着亮起的两页图录,徐也略有疑惑,但很快一扫而空。
这次收获六神魔点,加上点亮瘦皮鬼图录给的四点,正好凑足了十点,可以兑换神魔不灭心经了!
“兑换!”
徐也不假思索地吩咐系统。
瞬间,意识里就多了一本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掌亿万神魔,铸不灭天尊。
这本心经,第一篇的内容讲的是修炼“三丹田”。
首先是上丹田,这一部分修炼的是脑。
上丹田宫,对应着泥丸宫。
不灭之道,存思泥丸九真。
如果说三丹田篇,是整本心经的开始。那么上丹田的修炼,便是存思召唤众神魔的开始。
紧接着是中丹田,这部分修炼的是心,又叫绛宫。
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
心盛,精神旺,五脏六腑刚硬如铁,整个人浑然一体,无懈可击,令妖鬼辟易。
最后部分就是下丹田,位置在脐下,又叫做命门。
这部分修炼本源气。
只要意守下丹田,则阴阳之气不衰,生命不枯。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为此后的通神法术打开了门径。
而这三丹田的境界,正好对应武者的初境九品。
比如上丹田对应初境九品到七品,一旦徐也修满了上丹田,便是七品武者,可以向六品发起冲击。
虽然徐也目前的境界是八品,但一兑换完心法,上丹田宫便嗡嗡响了几声,脑海里有一扇门打了开来。
这时徐也发现,自己的意识和系统中那些被点亮的图录,产生了联系
图录中的瘦皮鬼,在自己的指挥下,不时抬爪伸腿。
徐也相信,只要自己愿意,现在就可以把瘦皮鬼召唤出来,为自己所用。
徐也又试了下,控制在瘦皮鬼时,刚点亮的青肚婆和未临婴,却没有反应。
看来依自己现在的修炼进度,暂时只能操控一个。
徐也把意识从系统退出来,几名撼天卫还在眼前等自己的安排。
徐也感觉到,这件事情并未真正结束。
这片树林,还笼罩在阴冷的氛围中。
徐也道:“用阴眼符看下,看看这边还有什么情况。”
一名撼天卫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符纸。
符纸上画着蝇头小字,中间有一只竖着的细长眼睛。
符纸飘飞到了半空,亮起了一团枯黄色的光芒。
这团诡异的光,被风吹得来回摇摆,像是在汹涌巨浪中的小舟。
在阴眼符的照耀下,能看到一缕缕幽暗的气息,像一条条小蛇钻缩不定。
有撼天卫道:“这是怨气。
虽然青肚婆已伏法,但它怨念极深极恶毒,风吹不散。
假以时日,说不定会越聚越浓,重新化身怨鬼杀人作乱。”
几人都看向徐也,等着他发号施令。
庄年别有深意地看了徐也一眼。
一般来说,这桩事情到了这,已经算告一段落。
反正青肚婆已死,足够回去交差了,若继续深究,说不定会遇上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这些怨气,即便他日真的再化身怨鬼,大开杀戒,死的也是一些村民。
对于一些撼天卫的老油条来说,人命贱如蝼蚁,没什么大不了。
到时候再来剿杀一波,又是一次功劳,岂不是两全其美。
在庄年看来,贫困出身的徐也,之前为了队尉一职就敢不顾一切,擅自行动。
他肯定也是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第11章 开渔苏家
此时,不单单是庄年。
其余几名撼天卫都目光定定地看着徐也,等着他拿主意。
徐也不假思索地道:“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不简单。
斩草不除根,必有余祸。
大家随我先偷偷摸进镇内的城隍庙,和燕小飞汇合。
想必他已经探听到事情背后的‘有趣’故事。”
庄年皱眉心道,我猜错了他么?
庄年碍于撼天卫严苛的规矩,一直都是言听计从,从未向徐也挑衅过。
他只想着能在行动中多有亮眼的表现,好再得到李少居的提拔。
但在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瞧不起徐也的。
所以,对于徐也的意外之举,也很是诧异。
城隍庙。
庙内结满了蜘蛛网。
庙顶屋檐破损,有月光如水洒下,照出庙内的一片颓败。
庙中那城隍爷的塑身,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瓣,散落四处。
徐也一摸进去,便听到梁上有人吹口哨。
一人飞身而下,正是燕小飞。
“见过徐队尉。”
徐也点头道:“说说这边的情况吧。”
燕小飞平复了情绪,轻咳了一声,道:“此前我偷偷潜进了镇衙,查了相关的案件文录记载。
原来那化为怨鬼作乱的女子,叫夏兰,她是渔夫的女儿。
这夏兰在一次随着爹爹出湖打鱼时,撞见了苏子异的画舫。
苏子异是苏家的独子,在镇内无恶不作。他觊觎夏兰的美色,便直接强抢民女,把夏兰一番囚禁糟蹋。
但奇怪的是,在夏兰怀孕之后,苏子异竟然一改禽兽本色,开始变得温柔体贴。
他不但还了夏兰自由,还对她百依百顺,可谓是无微不至。
那时夏兰的亲戚,还劝说夏兰不要抵抗,就安心从了苏子异。
说她虽然被糟蹋了,但既然苏子异已经回心转意,一个女子就应该原谅他,好好过好日子。
不料,夏兰辛苦怀胎十月,肚子里的孩子即将出生时……
那苏子异又忽然换了嘴脸,突然禽兽大发,竟然当场将夏兰开肠破肚,杀婴取血……”
杀婴取血?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苏子异不但对孕妇下手,杀的还是自己的轻生骨肉,简直丧心病狂。
撼天卫们各自对视,不由心里一突。
这人太狠了!
也难怪,夏兰满身怨气,死后化成怨鬼青肚婆。
面对苏子异这样的魔鬼,怎么可能瞑目死去!
燕小飞继续道:“我有路过苏府一趟,苏府的府邸戒备森严,贴满了镇邪符。
另外,我还在消息灵通的镇里酒点听说过。
有人说,前几日深夜间,看到一个长发披散的诡异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怪婴,死命扑向苏府。
但她被符纸所伤,只能惨叫逃窜。”
徐也深思片刻,基本理清了来龙去脉。
那夏兰化作怨鬼后,一直想杀苏子异复仇。
但无奈自身实力所限,突破不了苏府的符纸,这才不断扑杀无辜村民,想要壮大自身。
徐也又问道:“还有其他的消息么?”
燕小飞点头:“嗯,这镇里遭遇这种惨事的,其实不止夏兰一个人。
前前后后共有五名女子,和夏兰的遭遇如出一辙。
都是即将临盆时,被苏子异破肚杀婴取血,惨烈死去……”
徐也搜寻着原主的记忆,一个邪恶血腥的词语跳了出来。
徐也不由喃喃道:“心血通冥……”
燕小飞那稚嫩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骇然:“对,看这情况,苏子异恐怕是在修邪术‘心血通冥’!”
心血通冥这门邪术修炼的伊始,需要五滴婴儿血,五滴孕妇血。
这五滴婴儿血,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凑合。
要取自和自己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后代,且必须是还未出生、但已经具有活跃的灵识、健全的躯体的纯净婴儿血。
这样才能保证婴儿血,十分充盈有活力,未被污染。
然后用这十滴和自身息息相关的血为引。
需要经过二十一天斋戒和焚香沐浴。
每日都要朝西方摆祭祀坛,供奉三牲,念通冥咒。
二十一天后,便能够传声幽冥,召唤来强大鬼仆,为自己使用。
若让苏子异心血通冥大成,那就是大祸害。
有的撼天卫血气方刚,听得一脸愤然,道:“难道这苏家,能只手遮天么?”
燕小飞无奈笑道:“这开渔镇地处偏僻,是天高皇帝远。
苏子异的父亲苏清松,那是前任的瑶州府知府。
苏清松致仕后,就回到了老家开渔镇,当了这儿真正的土皇帝,你说的只手遮天,来形容他是再恰当不过。
还有,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在镇衙来去自如么,因为……”
“……衙门被屠了!”
“什么?!”
一众撼天卫听得瞠目结舌。
苏家也太胆大妄为了,镇衙再小,也是大鸿的官府。
屠官府,不是谋逆么?
苏清松身为前任知府,恐怕最明白不过了。
想必是因为镇衙派捕快去县里报了信,泄露了开渔镇的事情,引来了烈阳县的目光,惹得苏家这个土皇帝不高兴了吧。
而且,即便日后县里问责起来,苏家也能顺利把屠衙门的事情推给青肚婆,合情合理。
看来这情况,比徐也刚才的想像中还要严峻!
苏家既然知道有捕快去县里报信,也能猜到县里会派撼天卫过来。
自己若不主动出击,说不定会落于被动的境地。
所以此事不能拖,越拖下去就越为不利。
徐也问道:“苏子异这些天有露面么?”
燕小飞摇头:“这苏子异向来作恶多端,这十多天却如同消失了般,没个人影,莫非……”
燕小飞的话中意,大家都听明白了。
肯定是他修心血通冥,已经到了关键的阶段,正在斋戒沐浴、祭祀念咒。
众人都看向徐也。
“走!”
徐也一声令下,带着五名撼天卫走出破旧城隍庙,沿着枯败的树林,走上小路,又明目张胆跨上大街,大摇大摆朝苏府走去。
几名撼天卫都不明所以,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么八面威风过去,不是打草惊蛇么?
第12章 先斩后奏
苏府门口。
一张张镇邪符纸在迎风飘展。
苏府看门的下人,正靠着石狮子,一脸困倦地打着哈欠
在他看来,看门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整个开渔镇,谁不是对苏家的人畏惧如虎。
就连镇衙的人,在苏家面前,也只敢低头哈腰,十足的谄媚相。
难道还有谁敢来冒犯苏府不成?!
苏家的下人们也借此狐假虎威,横行乡里。
这位看门人,也一向趾高气昂,当着一条合格的好狗。
在看门人遐想的时候,前方的黑夜里,响起了一阵阵铿锵的脚步声。
能听得出来,来的人不多。
但是脚步齐整如一,有如一道军阵徐徐推来。
看门人皱起眉头,见到整齐走来的几人都是高大威武。
他们身穿麒麟服,腰悬挂着大刀,直直走来。
尤其是带头的那人,步履十分矫捷,他一来到苏府大门门,抬腿就是凶猛的一踹。
砰!
苏府整道厚重严实的大门,顿时被踹得四分五裂。
“混账!哪来的狗东西?莫不是瞎了狗眼,这是苏府,岂容你们……”
看门人怒声大喝。
但他话还没说完,这一行人中,有人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拔刀。
拔刀瞬间,就收了鞘,只见一片刀光飞出。
看门人脖颈间,先是一片温热,随即剧痛袭来,还未能喊出声,就倒下地死去了。
踹碎苏府大门的徐也,带着五名撼天卫鱼贯而入。
府邸中,安静死寂。
但在四周的黑暗,却有不少的黑影在耸动合围,无数道目光注视过来。
徐也不搭理暗处的黑影,只管长驱直入。
六人一直穿过长廊庭院,来到一座高大宏伟的主楼前。
主楼殿门前。
一人青袍宽衣,蓄着美须,此时手抚长须,淡然地看着来人。
此人正是前任瑶州府的知府,苏家家主苏清松。
“呵,麒麟服,斩雪刀……撼天司好大的威风!一言不合就私闯民宅。”
徐也字正腔圆地宣告道:“苏家苏子异修炼邪术‘心血通冥’。
他残害孕妇,剖取婴儿鲜血,惹得亡魂怨念四起。
开渔镇各村广受其祸,我等此行,便是要将这罪魁祸首苏子异……”
“……斩罪问罚,还开渔镇一个安宁清平!”
“好一个斩罪问罚!好一个安宁清平!”
苏清松鼓掌道:“说得真是精彩,但看你这穿着,一个小小的撼天司队尉,口气倒是很大,证据呢?”
徐也道:“我撼天司行事,向来不需要证据。”
苏清松冷笑道:“呵,撼天卫在朝中是如日中天,但还未到肆意妄为的地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就区区的六个人,怎么从苏府带走我儿子……”
苏清松抬手一扬。
从他背后,冒出两名黑黝黝壮得像铁塔一般的男子。
两男子横刀立身,挡在苏清松的身前。
同时,黑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头在攒动。
一条条人影细细簌簌跳下屋檐。
铿地一声,响起一片拔刀声。
月色清冷,照到一柄柄寒刀上。
寒刀反射的冷光连成一起,仿佛是一条凛冽的冷河,把几名撼天卫死死包围。
撼天卫几人也悍然拔刀。
庄年喝道:“苏清松,你派人屠灭镇衙,又想对我撼天司出手,不怕被定为谋逆大罪么?”
苏清松笑道:“镇衙的捕快,还有你们这几人死了,那都是怨鬼青肚婆的恶行啊,管我苏府什么事?再说了,如果事情实在掩盖不住,这开渔镇地处边陲,我苏家一出去,那就是天大地大,自有可留之处。”
撼天卫听得齐齐变了脸色。
怎么,这苏清松丧心病狂,还真敢对撼天卫出手?!
苏清松颇为得意,但同时又有些意外。
只因为他看见那撼天队尉徐也,却仍然很是悠闲,甚至脸上泛起了一丝笑。
徐也慵懒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吩咐道:“燕小飞,来报报这位前任知府的罪行。”
燕小飞领命道:“苏清松,招揽虎狼之士,欺压乡里,横行霸道。
对不服者轻则打伤,重则打死。
盖和文山别院时,导致三名工匠丧生,为防工匠家人出镇伸冤,灭杀了三家人全口。
为掩藏独子苏子异的罪行,诛杀下人七名,无辜民众十七人。
今晚更是屠灭镇衙,其罪罄竹难书,当诛九族!”
听到对方的问罪之词,苏清松嗤地笑了一声。
他有些糊涂了,这个小小的队尉,他是脑子缺根筋么?
明明处于重重包围下,有死无生,还在那狐假虎威,耍他那丁点的可笑威风。
撼天司当真是作威作福久了,久到膨胀自大,不知死活。
不,也许这小队尉是另外一种想法。
这家伙是希望自己给他一个台阶,别闹得那么大,双方都无法收场。
于是暗示我,只要我假装配合。那么,他就把我的这些罪行一笔勾销。
幼稚!
死人永远比活人嘴严。
苏清松无奈道:“年轻人啊,不是我不给你台阶下,是你自断了后路啊。”
徐也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撼天司不但不需要证据,还可以……”
“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这四个字从徐也嘴里豁然说出时,他人也动了。
一片刀光如惊瀑,切向苏清松。
“放肆!”
两名铁塔般的汉子一喝,当即拔刀。
两人都是九品巅峰,力大如虎,迅速拔刀时,刀和刀鞘擦出丝丝火花。
当!
三把刀交击在一起,嗡嗡余声绕耳。
两名汉子手中的刀,被一股猛力齐齐斩断。
他们弃刀换掌,想要擒住徐也。
徐也却借力凌空飞起,手中的刀不停。
“天雪!”
徐也使出斩雪十三刀的一招“天雪”,雪亮刀光如从天而降,轰然切下,飞射进苏清松的头颅中。
只见鲜血脑浆四溅。
全场瞪圆双眼,震恐不已。
苏清松至死也想不懂,这个年轻人凭什么敢在重重包围下动手,是自己和手下的命都不要了么。
那么果断。
那么凌厉。
当别人以为他要妥协之际,悍然出刀。
一刀毙敌。
徐也收刀归鞘,往后一退,复又悠闲坐到石凳上。
他弹了弹右肩上沾染的血滴,看着苏清松骇然倒地。
第13章 听我通冥令!
随着苏清松尸首栽倒在地,院中寂静了一瞬。
不单单是苏府的黑衣护院,就连撼天卫都一脸诧异。
他们也没想到,这位初上任的队尉,如此毅然决然,一刀就把前任瑶州府的知府,送去了鬼门关。
先前守在苏清松身边,那两铁塔般的汉子,一时双眼血红,如兽般咆哮起来。
“杀……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断,给苏大人报仇!”
四周角落,黑影掠动,身形起伏。
一片片寒刃上泛出的光芒,朝着徐也碾压过去。
咻咻咻!
忽然,一道道劲弩撕裂空气,迅猛射来。
黑衣护院的注意力,都在徐也身上
此时都咬牙切齿,持刀冲过去,发誓要把这几名撼天卫挫骨扬灰。
他们背后空门大开,岂料有人刹那间暴起发难。
当下,至少十名黑衣护院中了弩箭。
射出弩箭的,是撼天司的龙弩!
龙弩威力奇大,往往射穿一个人的躯体后,还会贯穿而出,连带着伤到其他人,
一时间院落里惨叫声四起。
撼天卫的身影从各处冒出来,飞到院落半空,如雨点般刷刷刷持刀斩下。
正是那十五名被隐藏在深山中的撼天卫。
徐也出城隍庙时,就给他们发了讯号,让他们偷偷跟来。
黑衣护院刚才见到家主苏清松被斩杀,本来就方寸大乱。
紧接着又遭突袭,更是惊魂不定,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摆好队形抵挡,又是十来人被交待了。
徐也身边的庄年五人,也早拔刀杀向那两铁塔般的汉子。
庄年修炼的八门将军金光印,十分霸道,他几乎是一个人压着那两人,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两方势力一短兵相接,苏府的黑衣护院就呈现压倒性的溃败。
虽然黑衣护院中有不少九品武者,但他们疏于训练。
平时欺压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他们是很在行,但说到杀人斗狠,远远不及撼天卫老道狠辣。
短短片刻,庭院中就堆着一大片黑衣护院的尸体。
还有的黑衣护院吓得双腿发抖,当了墙头草跪地求饶。
但撼天卫对败类,向来是斩草除根,从不手软。
几刀下去,就是一片头颅飞起。
自始至终,徐也都端正犹然地坐在石凳上,眼睛都没眨过。
最终,撼天卫以七人轻伤的代价,镇压住了局面。
这时,一个装死的黑衣护院,猛地挑起,翻过墙去。
“往哪逃!”
庄年怒道,他拔刀欲追,却被徐也抓住了手腕。
“不用追,就指望着他去通风报信,跟上!”
庄年瞬间明白过来。
那苏子异修“心血通冥”到了最后关头,肯定会寻找一处隐秘之地,不一定就躲在苏府里。
事实也证明如此,连苏清松死了,他都不曾露面,显然不在苏府。
如果此前到处去搜寻苏子异,不知道要搜到什么时候,倒不如以力破刚,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才是徐也带大家直捣苏府的原因?
原来他行事前,早就思虑周全了,这便是粗中有细么。
对于徐也,庄年的内心里,除了以前的偏见和轻蔑,又多了莫名的情绪。
或许是些微的敬佩,又或者是嫉妒。
一处幽暗的洞府中。
有一名阴邪干瘦的男子,坐在祭祀法坛前,正是苏子异。
苏子异面前的香上烟气袅袅,他轻声诵咒。
洞府深处,升起一道黑暗阴森的门,可以听到万鬼的咆哮呜咽声。
从门里,不时探出腐烂四肢,和空洞的鬼脸。
但好像受到什么阻隔,门里的鬼物并不能冲出来。
苏子异满头大汗,睁开眼,喘了口气。
“还是差一丁点火候,才能修成‘心血通冥’,继续焚香诵咒……”
“苏少爷,不好啦!”
一名满脸血污的黑衣护院,冲进洞府。
这黑衣护院焦急喊道:“撼天卫那帮狗腿子杀进了苏府,在府内大开杀戒,老爷……老爷他……他被杀了!”
“什么?!”
苏子异惊怒不已,火冒三丈。
这帮狗腿子好大的胆!
强龙不压地头蛇,敢惹到苏府头上!
事实上,苏府早就料到,县里会有撼天卫过来。
所以苏府至少派遣了一半人,出去全镇搜寻撼天卫的影踪。
没想到他们倒是头脑清醒,当机立断剑走偏锋,直接杀上门来。
如今,苏子异只想着召集苏府的护院死士,再杀回去,将他们挫骨扬灰。
苏子异刚迈了一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怒视着黑衣护院。
“废物,不带脑子的废物,你把他们引来了。”
“苏少爷,我……”
苏子异伸手一抓,直接把那黑衣护院的脑袋抓爆。
洞府外,响起了纷沓而至的脚步声。
“遭了,这帮狗腿子果然嗅觉敏锐,已经追了过来。我‘心血通冥’还未修成……算了,管不了那么多……”
苏子异又气又怒,连忙压下情绪,坐到祭祀法坛前,咬破了十根指头。
“心血为引,心咒为桥,万鬼千尸,听我通冥令,破!”
苏子异大喝。
那道阴森的门中,响起万鬼嗷哭的回应声。
原本还无法被召来的鬼魂腐尸,蜂拥而出,个个张牙舞爪。
苏子异见洞口已有人影,往那一指:“全给我上,把他们撕个粉碎。”
憧憧鬼影,朝洞府外冲去。
徐也当先闯进洞府,庄年紧随其后,不愿落于人后。
徐也刚迈进沉闷阴暗的洞内,便有一片鬼影扑来。
徐也拔出斩雪刀,横腰一斩,把一只鬼魂斩了散开去。
“恭喜点亮游魂图录。”
“神魔点加1。”
嗯,这么弱?
徐也有些诧异。
这好像是一只最低级的游魂,一击就溃。
徐也刚斩了一只游魂,又从旁边跳出一具僵尸。
这僵尸全身呈淡紫色,行动迟缓,好像是僵尸中最低级的紫僵。
这紫僵伸着干硬的手臂,朝徐也的脖颈抓来。
徐也抽刀一斩,把紫僵横切成了两半。
“恭喜点亮紫僵图录。”
“神魔点加1。”
好弱啊。
洞口碰到的游魂和紫僵,都是最低等的鬼怪。
徐也心里有了把握,看来自己没来迟。
这苏子异修行“心血通冥”,要么才刚刚入门。
要么,连门都没入,是在强行燃烧自身命元,勉强召来群鬼相助。
甚好!
虽然每点亮一个图录,才加1神魔点,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第14章 百头百手百脚
得益于原主的勤学精练,徐也的斩雪十三刀在融会贯通后,就如刻进骨子里一般,刀刀精准刁钻。
此时在阴暗洞府中,他简直是如鱼得水。
徐也的眼边有一道金光亮起,是庄年正祭出了金光印,也在大杀四方。
徐也心里很清楚,这庄年虽然嘴上从未挑衅,在服从命令时也不迟疑,但他那股较劲的心思,却时时刻刻展露无遗。
随他去吧,自己凭借系统勇猛精进,不是谁想比就能比的。
当下,徐也只管安心收割神魔点。
“恭喜点亮墓鬼图录。”
“神魔点加1。”
“恭喜点亮产鬼图录。”
“神魔点加1。”
“恭喜点亮大头鬼图录。”
“神魔点加1。”
又点亮了几个图录后,徐也可以确定,苏子异修行“心血通冥”,根本就没入门。
因为他的通冥令,召唤的都是孱弱的低级鬼怪。
比如说墓鬼,这是一种只在墓地里出没的鬼魂。
它们会放出飘荡在空中的鬼火,导致进入墓地的人在原地兜圈子。
墓鬼喜欢恶作剧,只要不主动去招惹它,它一般不会害人。
而产鬼则凶恶许多,它会缠上临盆的妇女,阻挠其分娩,甚至害死孕妇。
据说产鬼只有在杀害另一个孕妇之后,才能转世投胎。
而这个被产鬼害死的孕妇,则会成为新的产鬼,接着去谋害其他的孕妇。
至于大头鬼,外貌既可怖又滑稽,它头大脚轻,走路时会常常跌倒。
如果在深夜时分,有“人”一头栽倒在脚下,它不喊疼,也不出声。
捧着脑袋起身就走,很可能就是一只大头鬼。
遇到大头鬼不用怕,别回头,也别喊它,就几乎不会惹到它,也不会被它所害。
苏子异见召来的鬼仆,根本挡不住徐也两人。
而洞府口,又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撼天卫,他一时气得发狂。
苏子异近来修行心血通冥,性情本来就变得暴戾嗜杀。
此时更是心智大失,神神颠颠怒吼道:“万鬼千尸,听我通冥令!入我口腹,食我血肉,展我神通!”
苏子异张开嘴,下巴往地下一掉,拉长的巨嘴就如同一道血门。
他朝洞府内一顿猛吸,各种鬼魂腐尸飘荡起来,都被他吸进巨嘴当中。
刹那间,苏子异的干瘦身躯,就好像一个发酵的馒头,不断膨胀起来。
变成了一个恶心的大肉团。
啵的一声。
他的肩膀上钻出不同鬼魂的头颅,面向四方。
盆骨下伸出一双双奇形怪状的腿。
胸前和背部裂出一只只手,或长或短,或干硬或者腐烂。
苏子异化作了一只百头百手百脚的怪物。
他那百颗头颅发出不同的嘶叫呜咽声。
百手百脚做出不同举动,他集中力量于一处,横空拍向徐也。
徐也抽刀一挡。
不料这怪物苏子异力大无穷,拍得刀刃一弯。
徐也整个人被甩飞,砸在凹凸不平的尖锐石壁上。
幸好徐也反应很及时,运转了心法,所以只是吐了两口血。
要不然这么碰过去,非得断碎几根骨头。
庄年那边,他的金光印直接被拍得黯淡无光,人也摔得很惨,只听见咔嚓一声,估计是某处骨头裂了。
徐也见不少撼天卫正从洞府涌进来。
这洞府里空间狭小,身法难以施展。
怪物苏子异身怀巨力,只要一阵横冲乱撞,几乎无地可躲,可能会造成不少撼天卫的阵亡。
徐也当即喝道:“出去,都出去!”
撼天卫一向训练有素,虽然还没看清楚洞府里的情况,但一听到队尉徐也的号令,一个个都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庄年的左臂脱臼骨裂,他用右手扶着左手,啊地痛叫一声扳动了骨头,把脱臼的地方还原了位置。
怪物苏子异抓住了机会,朝着庄年冲去。
庄年痛得满头大汗,反应不及,眼见怪物苏子异庞大的身影笼罩过来。
一旁的徐也眼明手快,一脚踹在庄年身上,直接把他踹出了洞府。
此时徐也身子一矮,弯腰出刀,抽刀斩中了怪物苏子异,又借着它拍向刀刃的猛力,电速飞出洞府。
从洞府出来的两人,都是心有余悸。
洞府里轰烈烈一阵响,洞口碎石灰尘纷纷扬扬。
怪物苏子异七冲八撞,奔腾而出。
不过这怪物一出了洞府,徐也当即就发现了他的缺点。
他那无数双腿乱走乱蹦,动作很不协调,走得是东倒西歪。
在洞府里还好,四处石壁撑着身子,狂猛进攻时,就像一头碾压过来的机器。
一到了外面,他没法协调百脚百手的动作,却成为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娃娃。
徐也当即散开撼天卫,又挑选出燕小飞等,都是一些身法极佳的撼天卫。
徐也命令道:“你们利用身法快速接近,一接近就抽刀去斩。别管自己斩的是头颅,是手,还是脚,斩中就退,懂了吧?!”
只见一条条撼天卫的人影,一闪而上,斩中疾退。
他们来来回回,周而复始。
怪物苏子异的头颅、断肢,一个个一只只被斩了下来,逐渐被斩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肉球。
徐也见那怪物苏子异已是强弩之末,便命令所有人都退下,在远处各持龙弩。
无数利弩破空,射了过去。
苏子异本来就是燃烧着自身命元,才召来的鬼仆从尸,然后又强行吞噬百鬼,早就无法自控。
在一阵响彻深山的惨叫声中,肉球苏子异炸裂开来。
肉球散碎成了一堆堆的烂肉,粘稠的汁液炸得到处都是。
虽然撼天卫们,都经过了严苛训练,但毕竟这是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
有些撼天卫见到此等恶心的场景,反胃不已,扶着树就吐了
徐也肚子里也是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把目光移开去。
在山林中休整了一番,徐也又领着撼天卫回到苏府。
紧接着,便是撼天卫们最喜闻乐见的环节——查抄府邸。
查抄府邸这种事情,向来是有油水可捞的。
而且撼天司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撼天卫在行动中的各种获利,允许适当地拿出其中一部分中饱私囊。
撼天卫和各种神魔鬼怪拼杀在一线,这便给了他们心里有了些盼头,不然谁会心甘情愿舍生赴死。
徐也一声令下,除了警戒望风的撼天卫外,其余人都满脸喜悦,冲进苏府各处房屋,开始搜括。
第15章 可堪大任?!
一众撼天卫们,开始在苏府内外忙活起来。
有的撼天卫查抄到大量的香烛,和圈养的牲畜。
以及各类符纸,瓷瓶装的人血、牲畜血等。
这些,应该都是苏子异为了修炼邪术准备的。
还有的撼天卫,在后院的一株老槐树下,挖出一大堆尸骨。
男女老少都有,埋尸时间不等。
自然也会有许多武学术诀的抄本。
不过对撼天卫来说,这些没什么用,都是些粗浅功夫而已。
有用的,便是那抬出的满满三大箱银两。
粗略一数,足足有六千多两。
徐也看着白花花的银两,若有所思,随即看向庄年,笑道:“庄年,银两你来分吧。”
“我……”
庄年一阵狐疑,不知自己怎么突然被点名,他见到徐也脸上的狡黠笑容,顿时明白过来。
这家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若是银两分得好,那大家念的也是徐也的人情。
若是分得不好,自己在同僚心中,难免就会落下埋汰。
庄年思忖少许,正色道:“依照规矩,其中一半抬回撼天司县衙上缴。剩下的三千余两,队尉大人分一半,再余下的我们二十人大致平分,如何?”
说完分配的办法,庄年也略有些得意。
自己这般公正地分配下去,根本不会有人有意见。
一众撼天卫们都点着头,显然是赞同庄年的法子。
徐也却摇头道:“不行。”
不行?
这都能有异议?
庄年皱眉。
莫非是这队尉徐也穷困日子过多了,便开始贪得无厌,想再多吃?
他这样欲壑难填,众撼天卫即便不敢明说,也会在心里埋下不满的种子吧。
面对众人的目光,徐也笑道:“分一半抬回撼天卫上缴,我没意见。剩下的,我们一起平分,大家都辛苦了。”
庄年一愣。
自己又猜错了他?
在这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已经可见他手段的高明。
这桩收买人心的本领,当真是妙。
恐怕在众同僚的眼中,我和他孰高孰低,谁又能给大家带来更多利益,早有定论了吧。
果然,撼天卫们个个都喜气洋洋,齐声道:“谢队尉大人的慷慨赏赐。”
这么一个有胆识有头脑,行事又果断,还不苛待下属的人。
想必队尉这么一个小小的位置,迟早拦不住他晋升。
自己竟然还差点因为队尉一职,和他生出嫌隙。
庄年不由苦笑。
一顿分配下来,每个人都得到一百五十两左右。
按照购买力来换算的话,这一百五十两,相当于蓝星上的十五万左右,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分配完银两后,徐也又把撼天卫分成几组,散到开渔镇内,去追捕捉拿漏掉的苏府狗腿。
徐也还亲自去了和文村湖外的树林一趟。
他燃起阴眼符,见到青肚婆留下的怨气,开始在消散了,终于放下心来。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青肚婆的怨恨来自苏子异。
苏子异一死,怨气也就会慢慢随风飘散了。
忙完了诸多事情,已经到了后半夜。
徐也命撼天卫好好休整歇息,大伙这一觉就睡到了大清早。
这一天,开渔镇到处都在喊喊嚷嚷,炸开了锅。
开渔镇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苏府真的被清扫干净,荡然无存了。
苏府可是有一百的虎狼之士,无数的狗腿帮凶,可谓枝繁叶茂,是无恶不作的土皇帝!
把整个开渔镇糟蹋得苦不堪言的土皇帝!
一夜间,就这么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了?
徐也领着撼天卫出镇子时,无数的村镇民众夹道相送。
个个都跪地痛哭,感激不已,似乎把这一群撼天卫当成了救世主。
“恭送……恭送神兵神将!”
“感谢神将下凡,为我死去的两个孩子报了仇。”
“开渔镇要……要太平了!”
徐也见道路两旁的人饱含热泪,哭声大起,也不由地心生感慨。
世道凶险,步履维艰,这开渔镇暂时是太平了,可以后呢。
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担保。
徐也高声道:“你们且听着,我们不是神兵神将,是大鸿撼天司的甲卫!
我叫徐也,我想说的是,没人能保开渔镇一辈子的安宁,唯有自保,才是持久之道。
沿着镇外的山路,便可以走到烈阳县,再从县里,可以直接到瑶州府的撼天训练营。
你们若还有人不认命不服输的,便试着去成为一名撼天卫。
好了,路就在那,自己去选,自己去走,告辞!”
徐也的话语传了开去,跪在两旁的民众都抬起了头。
有的人还是十分迷茫,有的人却眼含期待,十分炙热,有的人一脸坚毅。
“撼天卫……徐也……”
许多人都喃喃念叨着。
徐也不管众人心里是什么想法,该做的自己已经做了,当下一夹马腹,一骑绝尘当先飞奔出了开渔镇。
民众们望着撼天卫骑队掀起的滚滚灰尘,齐声喊道:“恭送撼天司神将徐也!”
一行人策马狂奔,回到县衙时,已到了下午。
县衙主殿。
巡令李少居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细细啜了一小口。
徐也坐在一旁,把开渔镇的事情一桩桩细细道来。
李少居听得也颇为动容,神情时而欣慰时而紧张。
听完徐也的陈诉,李少居点头赞许。
他笑着拍上徐也的肩膀,道“好!初次领队执行任务,不但把交待的事情办得完美,还铲除了为祸一方的苏府。
行事有章有度,不但不拖泥带水,还能顺藤摸瓜,斩除遗祸。
徐队尉,可堪大任啊!”
徐也连忙道:“巡令大人谬赞了。”
“不必谦虚。”
李少居摆了摆手,忽然严肃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徐队尉也知道,我这巡令任期两年就要满了,是时候该回京都长临城了。
这烈阳县的巡令一职,需要有能力者任之,你明白么?”
徐也当然明白李少居的意思。
李少居是撼天司指挥同知的长子,岂会长久待在烈阳县?
京都长临城,有的是让他施展抱负、大展宏图的地方。
李少居一走,这巡令的位置也就空了下来……
徐也只是奇怪,自己初担任队尉一职,即便是此时行动堪称完美,但李少居的示好和看重,会不会来得太焦急了一些?
这位京都皇城官二代的心思,徐也不急着去猜,只是留了点心。
当下打着马虎眼道:“属下明白,必定为撼天司鞠躬尽瘁。”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接着徐也便离开了撼天司县衙,向自己的徐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