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帮忙抓人
徐也身如巧燕,一掠而起,躲开林豹的流星锤,眼见无数寒兵利器都朝着自己招呼过来,连忙拎着邓翼,飞到挂着灯笼的高杆上。
脚下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就像涌动的尸潮。
徐也喝道:“当真是要置整个荒血镇的安危不顾么,听我细细道来又能如何?”
远方山壁中的石中屋里亮起了一盏灯,一个声音穿过黑夜长街和汹涌人群,传了过来。
“退下吧,带他们两个人带过来。”
恶徒又如退潮般,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长街只剩下林豹不甘心地道。
“大哥!这些官府的人就没一个好鸟,直接杀了不成完了,我们杀得还少吗?”
大当家雷千鸣,当然比林豹要思考得更多。
他知道因为各种因素存在,荒血镇才能维持这样一种平衡。
有人秘密潜伏进来,当然就让他秘密消失,即便都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会有谁明着挑出来。
但像撼天司这么明着大摇大摆进来的,至少也得有个好玩的理由再杀不迟。
于是雷千鸣又远远吩咐道:“带过来,惹我不愉快了再杀不迟。”
一条狭窄的登山梯子,连接向镶嵌在石壁中的一个又一个方形房屋。
每一个方形房屋,都想一座严密的堡垒。
一间屋子中,一个又矮又胖的人坐在在宽大的石椅上。
如果有人看到他这副滑稽样,以为他是个矮冬瓜般的憨货,那肯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因为他就是雷千鸣。
雷千鸣的旁边,站着一个高个子。
不但高,还瘦得像一根竹竿子。
粗看之下,以为这人戴着一个铁面具。细细看去,才发现左边面具是铁的,右边的面具已经和脸上的血肉融在了一起。
雷千鸣一见徐也和邓翼走了进来,便道:“上次有个人也喜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当时我说如果他能走完这一段路,我就原谅他。”
雷千鸣往前指去,只见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条一丈长的路。
路的前面小半段,插着密密麻麻的刀子,刀口朝上,刀有细的,窄的,宽的,断的,是真正的小刀山。
紧接着是细长尖锐的钉子,钉子后面是扭曲不成形的锋利铁钩,最后边是一排排铁梳子。
徐也处变不惊地问道:“哦,后来那人怎么样了?”
雷千鸣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那个人才走了两步,就惨叫不已,说求我杀了他吧,给他一个痛快。”
“那么雷大当家的,给他一个痛快了吗?”
雷千鸣哈哈大笑:“我是坏人,当然有坏人的觉悟。
当时就叫手下过去,把他的身体一路拖了过去。
从刀山,到尖钉,再到铁钩和梳子。
等拖到了终点时,那个人已经不完整了,这一丈多长的路上,到处是他的鲜血,碎肉,和内脏。
你知道,把那些拉成丝的肉沫一点点清出去,有多花精力么?
回想起来令人愉悦的是,当时我就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看着他咽气。
所以,这位撼天司的大人,你应该懂什么叫谨言慎行吧?”
徐也跟着笑道:“道理我都懂,只是我怕我一把事情说出来,雷当家不但不会对我动手,还会希望我平平安安出去。”
雷千鸣眼神一冷,摩梭着胖胖的手指,不说话了。
他转头再起一瓣西瓜,开始吃了起来。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邓翼又悄悄地摸上了刀柄。
徐也道:“我来这,是为了调查麒麟宫白骨树一案的。”
徐也这一言出来,雷千鸣想去咬西瓜的嘴停在半空,嘴皮子隐隐哆嗦了一下。
“你说,麒麟宫白骨树……”
雷千鸣心头冒起一股寒气,又眯着眼质疑道:“你不是说,你是来帮我解决荒血镇麻烦的么?”
“对啊,案犯逃进了这儿。荒血镇肯定不希望和麒麟宫白骨树案扯上关系吧,所以不但希望我把人抓走,还希望我快点出去。”
麒麟宫白骨树案发后,大鸿朝的撼天司才应召而生。
所谓的麒麟宫白骨树案,说的是十三年前,在鸿朝皇城麒麟宫外,有一具白骨上长出了一棵百丈巨树。
树中伸出了万千条骨滕,把老皇帝绞死在麒麟宫。
当时那一案,引起了举朝震动。
而撼天司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与此案相关的人,特别是修行白骨幻合术的人赶尽杀绝。
屠刀不但面对的是修行白骨幻合术的本人,还有其亲朋好友和宗亲族人,但凡有丝毫关系的,通通杀无赦,绝不手软。
对那一案的处理,导致哀嚎遍野,说是陈尸千里、流血漂橹也不为过。
“雷大当家,两个来调查麒麟宫白骨树案的撼天卫,死在了荒血镇,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雷千鸣一咯噔。
他心里清楚,荒血镇能在乱世立足,正是因为各朝都是风雨欲来,妖魔横行。
只要荒血镇做的事不太出格,各朝便不会理会他们。
但如果真的惹怒了一个王朝,一个小小的荒血镇,都不够塞牙缝的。
更何况此案涉及到鸿朝的先帝,有关王朝的脸面。
若荒血镇真被诬陷成白骨树案犯的藏身所,届时长临城那边会有大批高手赶至,撼天司也会精锐齐出,甚至各地的都指挥使司也会调集卫所官兵过来。
大军压境之下,所谓的几千恶徒荒血镇,只是螳臂当车。
当然,雷千鸣也不是好糊弄的,冷眼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空口无凭,唬我?”
“当然不是唬你,是一个叫幻蛊散人的家伙藏在这,他懂幻术,也会炼蛊尸,说不定还会炼白骨骷髅。雷大当家你应该知道,鸿朝对白骨树旧案的态度,一向是肯杀错不放过的。”
“真有这么一个人躲在这?”
“自然。”
雷千鸣眉头深锁,思虑了少许,将信将疑地道:“秦铁,先把这两人锁起来。”
那名叫秦铁的铁面人,道了声是,转身跟随着雷千鸣出去了。
啪嗒一声,厚重的铁门关上锁紧了,秦铁守在了门外。
随着雷千鸣的喝声响起,一阵阵脚步声也汇集起来。
徐也看着外面一个个举起火把的人,又分组散开去,就知道雷千鸣已经在搜寻幻蛊散人的下落了。
一旁的邓翼如处梦中,手心都是汗。
一路上走来,他思考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在情况恶化后杀出一条血路。
没想到,预想中的恶战没有出现,雷千鸣还帮忙找起了犯人来。
真的就像是做梦。
邓翼深深地看了徐也一眼。
第32章 灿莲化身
能有现在这样的局面,指使雷千鸣帮忙抓人,是邓翼绝对没有想到的。
他悄悄在心里,把自己和徐也对比一番,即便在有意抬高自己后,也只能自叹不如。
虽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自己也是身陷囹圄,但那份紧张感却慢慢消失了。
邓翼才发现自己对徐也有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看来,李巡令看人的眼光确实很准。
自己心里的那一份不服气,倒像是在无理取闹了。
此刻,徐也沉心静气地盘坐着。
他丝毫不担心幻蛊散人会跑掉。
这家伙仗着本命的心蛊尸,躲在幕后胡作非为,在其他两国疆土内也是犯案累累。
现在他身受重伤,还失去了趁手的心蛊尸,也只有在荒血镇这样的三不管地带,才能有安全感。
只不过他高看了荒血镇这个恶人乡的庇护力度。
也低看了徐也追缉他的决心。
闲着也是闲着,徐也打开了神魔图录,看着新收获的心蛊尸图录。
不得不说,这具心蛊尸生前有着一副极好的皮囊。
容貌身材都是一流,说是绝世佳人也不为过。
关键是脸颊上浮现的那种楚楚可怜的凄哀感,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保护欲。
要不是徐也知道她的危险性和本来面目——肚子的血肉里趴着一只很大的噬心蛊虫,身上能伸出无数刀剑,随时可致人于死地——估计久看之下,也会心动。
因为邓翼就在旁边,徐也就不放出心蛊尸,来尝试操纵了。
他打开了久违的神魔商店。
十天一刷新的神魔商店,早就刷出了新的物品道具。
徐也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叫“灿莲化身”的神通道具上。
这玩意需要五神魔点兑换。
灿莲化身:漫天灿烂佛莲飘落,佛理显现,佛吟荡漾,自身则遁入虚无,规避致命打击。
粗略一看之下,这描述的特效简直就是装逼神器。
虽然不具备攻击力,但在绝境时可以瞬间遁走逃命。
当然了,这种效果超脱了自己实力太远的神通道具,不可能是永久有效。
徐也细细一看,道具下显现的数字说明了,“灿莲化身”这玩意只能使用两次。
徐也一看自己存着十神魔点,便琢磨起来。
这神通道具可是救命的东西,和自己的小命一对比,五神魔点顿时就显得不贵了。
反正神魔点消耗了,可以四处猎杀妖魔鬼怪攒起来。
人要是没了,那就真正吹灯拔蜡一切归零了。
兑换!
五点神魔点化为飞烟,脑海里多了一张金色莲花方形牌。
只要意识一动,便可以立即使用。
兑换完毕,徐也刚退出系统,猛然听见一声惨叫。
屋外似乎掀起了一阵呜呜呜的阴风,又听见雷千鸣喝道:“哪里逃?还不束手就擒!”
从屋里的高窗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雷千鸣矮胖的身子,临空爆射而起。
他的两只肥手迎风暴涨,合掌拍在一起,就如同敲响了一对巨大的铜锣。
哐当尖锐的声音响起,沿着四周的黑暗传播开去。
一个狼狈的身影从阴影中跌落,又瞬间化作了五朵云,试图用幻术欺骗过雷千鸣,然后寻找机会反击。
不料雷千鸣根本不吃这一套,身子发力,就如一颗划炮弹般划破长空,直接把五朵云一一贯穿。
散落的云中渗透出了鲜血,那个狼狈的身影终于无所遁形,被雷千鸣提在了手里。
“这雷胖子的效率倒是挺快的。”徐也心道。
看这手段,雷千鸣肯定是有六品修为的。
不一会儿,屋外的铁门被人推开了。
雷千鸣脸色阴沉,领着一群密密麻麻的人走了进来。
他一甩手,就把一人扔了进来。
那人身材矮小瘦弱,满头是血,被扔得滚到了徐也的脚下。
粗看之下,好像是一个老人,不过他的皮肤只有一大半苍老如树皮,另外一半却仿佛是年轻人的皮肤。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老人和年轻人的缝合体,这人正是幻蛊散人。
徐也知道,左道旁门的修行者,一般来说提升境界的速度是很快的。
当然同时也伴随着高危险性,比如走火入魔,或者是被反噬,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对于幻蛊散人,是怎么把自己炼成这副鬼样子的,徐也一点也不敢兴趣。
他看着幻蛊散人,冷笑道:“没想到吧,我们会这么快快见面。”
幻蛊散人龟缩着身子,之前那般嚣张狂妄的气焰荡然无存。
他一看到满脸堆笑的徐也,心沉到了冰底。
这个人是疯的吧!
他真还敢追到荒血镇里来!
最可怕的是,不可一世的雷千鸣居然帮着他来抓自己。
幻蛊散人越深思,就越胆寒。
这个不知来历的代巡令,莫非是比李少居的背景更深厚?
再想到自己的胡作非为,居然敢对他发出警告,简直是无知幼稚。
此事只有无尽的悔恨,可惜已经太晚了。
徐也拍了拍幻蛊散人颤抖的脸,说道:“我们的事,回去监狱里再好好清算。”
随后起身招呼道:“案犯到手,邓队尉,随本巡令先回县衙吧。”
“慢着。”雷千鸣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徐也。
“怎么?”
雷千鸣眯着眼睛笑道:“既然案犯已经抓到了,那就让你的同僚带回去吧,只不过徐大人却要留下来。”
徐也看着雷千鸣留人的意思,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雷千鸣不愧为荒血镇的大当家,心思很深,想得也很明白。
自己是以麒麟宫白骨树一案为胁迫,才能让雷千鸣出手,顺顺利利地抓住了幻蛊散人。
现在人已经抓到了,再交由邓翼带回去,那么这个胁迫也就不存在了。
于是荒血镇不介意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要对我动手了。
徐也不慌不忙,先是劝说邓翼安心带人离开,随即面向雷千鸣笑道:“雷大当家,莫非还有什么好礼相送?”
“徐大人带人大闹我荒血镇,如果不留下点什么,我怎么跟大家交待?既然案犯已经出去了,那徐大人不如把命留下吧!”
雷千鸣的话越说越冷,杀气也越来越浓。
话一说完,雷千鸣就动手了。
但他没想到,处在重重包围、几乎可以说是身在绝境中的徐也,不但不慌,还无比果断。
徐也在他之前当先出了刀,一刀怒劈而去。
第33章 炙心火刀
徐也在敌人堆里拔刀,刀光就像是黑色潮水中唯一的光亮,虽然微渺,但却很凛冽。
他欺身而上,斩雪刀暴躁砍去,用的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本来以徐也的谨慎,绝对不可能这么出刀。
别说雷千鸣有六品的修为,光他身边那帮各路当家和一群气势汹汹的恶徒,一人一口唾沫,就够淹死人了。
但在兑换了神通道具“灿莲化身”后,徐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徐也把所有爆发力加在速度上,人如闪电暴起。
刀甫一拔出,就在雷千鸣的肩胛上,划出一道又长又宽的血口。
当然,雷千鸣的反应也极快,他双手暴涨,从上往下怒扣,想把徐也拍成一滩肉泥。
铁面人秦铁也曲指结印,从徐也的脚下,钻出无数锋利的白骨爪。
林豹抡起流星锤,各位当家的都亮出武器,从四面八方轰杀向徐也。
寒光利刃压迫而来,好像无论怎么躲,徐也都死定了。
徐也的身子晃了晃,往后一退。
在这一退的同时,徐也召唤出心蛊尸,从心蛊尸身上伸出无数刀剑,直接把林豹捅成了马蜂窝。
在召唤出的一刹那,又立马收回了心蛊尸。
这一顿快速的操作,让周围人看得眼花缭乱。
众人都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便见雷千鸣被伤,林豹被杀!
而徐也仿佛是一片虚幻的光芒,从武器缝隙中穿身而过,腾空而起。
一朵朵灿烂的佛莲迎风飘扬,莲瓣洒下来,掀起一片金灿灿的光辉。
徐也踏着金灿灿的佛莲,越飞越高。
这一手飘逸的遁身神通,看得雷千鸣惊诧不已,差点忘记了肩胛上的剧痛。
众人都抬头看去,佛莲飘落,有如神迹显现,看得一群人目瞪口呆。
雷千鸣惊疑不定地想道,莫非这就是术法神通?!
可是术法神通,至少要修行到三品,才能驾驭。
他是三品?!
烈阳县的撼天司,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官爷了?!
这么强悍的实力,如果刚才的那一刀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砍在我的脖子上。
恐怕这时,世界上已经没有我雷千鸣了。
一念至此,雷千鸣登时汗流浃背。
三品!
这可是至少有三品修为的武者啊!
难怪他敢只带一个人就来荒血镇。
艺高人胆大啊!
整个瑶州府,还有其他三品的高手么?
雷千鸣越想越心惊,只是庆幸自己还未太过惹怒他,所以他没有下杀手。
雷千鸣眼见徐也越飘越远,人也愈发飘渺,连忙问道:“徐大人来荒血镇,除了抓人,可还有其他指教?”
一个宏亮清朗的声音远远飘来。
“没什么指教,荒血镇的其他事与我无关,只要不来烈阳县为非作歹就行。”
雷千鸣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还不是很敌视荒血镇,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虽然这位大人嘴上说的是,只要不侵犯烈阳县就好,但是高人的心思岂能随意揣度。
毕竟自己刚才冒犯了他,居然还妄想留下他的命。
他不屑于计较,是他的大度,但自己却不能因此沾沾自喜。
所以,雷千鸣在庆幸之余,又不得不思索起来。
自己是不是该备上一份重礼送去,可自己如果贸然踏入烈阳县,又会不会惹他不快?
雷千鸣拿不准主意,但他荒血镇的频频异动,却引起了瑶州卫官兵的注意,引发了后续一系列连锁反应。
……
徐也从荒血镇出来,一直到了烈阳县才放下心来。
刚才的举动,徐也也是有周密考虑的。
如果自己只是仗着“灿莲化身”,直接逃出荒血镇。
虽然也可以凭借着炫目的道具特效,吓傻一部分人。
但他们不是真的傻,事后再回想起来,会觉得我的举动太过怯弱,继而起了疑心。
到时候,肯定会为烈阳县遭来不少麻烦。
所以徐也一刀伤了雷千鸣,又杀死脾气暴躁、经常惹雷千鸣看不顺眼的林豹。
这个度把握得很好。
既彰显了自己于万军丛中谈笑杀人的飘逸,又不至于太过火引起荒血镇的抵触情绪。
烈阳县。
撼天司县衙,主殿。
一众撼天卫都还等在主殿。
虽然徐也未做安排,他们也不敢散去,准备随时用行动接应。
等邓翼回来了,把事情的经过一说,众人心里升起了由衷地敬佩。
事情过程本来就匪夷所思,再加上邓翼口才不好,说得断断续续,却正好给了众人无穷的想像空间。
在各种脑补之下,事情变得极为险恶传神。
此时,撼天卫个个都翘首期盼,在担心徐也是否能平安归来。
等看到徐也淡然走来,出现在视野当中时,众人眼中火热,振奋不已。
燕小飞十分机灵,当下抓住良机大喝:“欢迎巡令大人大胜归来!”
众人也都跟着大喊:“欢迎巡令大人大胜归来!”
几十道雄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声声如震雷,十分豪迈。
徐也一见众人气势雄浑,整齐划一,满意地点头。
这帮人的态度,和李少居刚把代巡令交给自己时,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他们已经被自己拧成了一股绳,也成为了一把可以听凭自己差遣的刀了。
“嗯,先把幻蛊散人扔进监狱,好生看押。大家辛苦了,先散了吧。”
徐也吩咐了一声,便径直走进了县衙深处,第一次走进术法典籍房。
撼天司,网罗天下武技术诀,几乎是应有尽有。
当然,县衙里收集的数量和种类都少,越高一级的撼天司衙门,就会越丰富。
徐也需要选一门匹配七品修为的武技术诀。
他把幻蛊散人偷走的《天蛊》放回了原位,开始找寻起来。
撼天司从未禁止自己人修行旁门左道,但这一条路极为危险。
再加上撼天司成立的时间只有十三年,还未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所以修行旁门左道的撼天卫很少。
徐也在阴暗但宽敞的典籍房,一一走了过去。
毕竟是小县衙,想找到自己心怡的武技术诀很难。
这儿大多数都是匹配九品的武技术诀,到八品的也算不少,到七品的那就真是寥寥无几了。
一番走动后,徐也的目光落在《炙心火刀》上。
这一门刀决十分刚猛炽烈,运刀有火,引火炙心。
炙心火刀一出,低级的游魂一碰就会被烧得蒸发,怨鬼也会心生惧意,哪怕是战更高一级的厉鬼,也能游刃有余。
而且修为到了七品,是要炼血。
当把气劲运转到极致时,血液就会滚烫有如沸水,倒是和炙心火刀很相衬,简直是相辅相成。
好了,炙心火刀,就它了!
第34章 巡令
县衙典籍房。
徐也把《炙心火刀》的刀决秘籍翻开,粗略通读了一遍,直到系统面板里,出现了这门刀决,才出了县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徐也打开神魔图录系统面板。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七品。
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入门),炙心火刀(未入门)。
点亮图录:9个。
剩余神魔点:5。
到目前为止,已经点亮了九个图录,相当于修炼速度增长了九倍,也就是原本修行速度的十倍。
月光轻幽,群星闪烁。
时辰已经到了后半夜,万籁俱寂。
徐也却精神得很,一点都没感觉到困,于是开始修行炙心火刀。
寒刀映着冷月,划破长空。
徐也心道祖逖是闻鸡起舞,这会儿鸡都还没打鸣呢,自己也算得上勤练不辍了。
身影起处,刀上火色隐现,身影落处,刀鸣有声。
这一门炙心火刀,果然比八臂神猿拳要艰涩难懂。
即便是入门,又有系统加速,徐也还是一直修行到了天露晨曦,才终有所悟。
他抽刀临空一斩,从刀上崩出了一条火线。
火线化成弧形的炙热火刃,把整座院落照得通红一片。
炙心火刀终于入门了!
屋中的小丫鬟小贝刚醒来,朦胧间见通亮的火光猎猎飘舞,吓得直接蹦下床来。
“糟糕,走水了,走水了!这要是把徐老爷的院子烧没了,我这小命就不保了。”
丫鬟手忙脚乱端着一盆水,光着脚丫冲到后院,正欲泼水,却见徐也收刀挺立着,四周也并没有什么熊熊大火,这才放下心来。
“徐老爷,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也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道:“刚回来,我饿了,去准备点吃的吧。”
这几天,烈阳县都短暂地沐浴在祥和宁静的阳光中。
没有任务,徐也也闲了起来。
他去看望了在灿教围剿战中伤得各有轻重的撼天卫,县衙里有专门的医官,名贵山草和疗伤丹药也不缺,只要伤得不是太深,一般都好得很快。
还有就是他这个代巡令,也要调配值守巡防的人员。
除此之外,徐也都是宅在自家的院落。
一边修行炙心火刀,一边巩固七品的修为境界。
徐也是靠着香血丹澎湃的药力,直接冲到了七品,不是厚积薄发修行来的,难免会有拔苗助长的嫌疑。
所以,巩固七品境界是必要的。
几天修行下来,身体越发硬朗,身法却更轻盈。
运劲之时,不再只是血液滚烫,全身都暖洋洋的。
气劲运到极致时,身体就有如一座大烘炉,滚滚散发热量。
同时神魔不灭心经也有了进展,泥丸宫中的黑暗又消散了一小部分。
耳朵变得更灵敏,能听到许多细微的声音。
嗡!
梧桐树下,有一只蚊子轻微嗡了一声。
徐也拿起一根削尖的细枝,屈指一弹,飞射过去,直接把蚊子钉死在梧桐树上。
四天后,李少居终于从瑶州府的府衙回来了。
李少居见烈阳县仍然是井然有序,区区几天,一众撼天卫对徐也的态度,便由不满变为了恭敬,心里也不由道了一声好手段。
李少居再听到徐也如何深入荒血镇,抓到邪修幻蛊散人,神情也颇为动容,同时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烈阳县地处边陲,情形复杂,想在这担任巡令,确实是需要不同寻常的手腕手段。
李少居满意地道:“各位,我两年任期已满,这便要回长临城去了。以后,便由徐巡令带领大家,镇守烈阳县。”
这就卸任了?
撼天卫们都很意外,本来以为李少居回来后,还会再担任一段时间巡令,没想到卸任得这么仓促。
这两年来,李少居一手把烈阳县拉回了正轨,他为人处世周正,从未仗势欺人。
资历老一点的撼天卫,对这位李巡令多多少少有些感情,难以割舍。
李少居正式把巡令官印交到徐也手里。
至于官袍、牙牌和正式的任命文书,还是要等些时日从上头衙门送来。
李少居率性洒脱,见不少撼天卫都面露依依不舍之情,便笑道:“都是大老爷们,不兴矫情那一套。两年来,承蒙各位鼎力相助,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李少居上了马,又把徐也叫到一边,嘱咐道。
“虽然别人提起我时,总会把我那指挥同知的老爹一并提起,我颇为不喜。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背景替我省下了很多麻烦。你任巡令后,有些麻烦可能会找上你。
要多留心留意,诸如县内青牙帮的人,瑶州卫的千户所官兵,以及一些世家……”
徐也明白这是李少居提醒自己,别被烈阳县的表面所迷惑,从而放松警惕。
“谢巡令大人提醒,我会注意的。”
“现在,你才是一县的巡令。”
李少居轻轻夹了夹马腹,策马走了一小段路,又回头道。
“我相信,小小的烈阳县是困不住你的。指不定某一天,我们还能在长临城相见。”
徐也回道:“若真有那一天,只要李大人不嫌弃的,一定不醉不休。”
李少居扬了扬马鞭作别,便领着心腹几人奔马速驰,转眼间已经跑得远了。
而在徐也的背后,一众撼天卫尽皆行礼:“参见巡令大人!”
县衙主殿。
徐也居中坐下,抚摸着这一张属于巡令的座椅,恍然如梦。
不久前,自己刚穿越到山神庙,还是铁笼中的一个阶下囚,差点就小命不保。
现在已经掌管一整县的撼天卫,人生的起落,真是难以揣度。
徐也收回了追忆的心思,面朝殿下众人道:“好了,先提拔一人任副巡令吧。”
副巡令,也是一县撼天司的常设官职。
李少居到任烈阳县,是为了历练而来,所有事情都一把抓,也就没有设过副巡令。
李少居不需要,徐也可得需要副巡令。
担任巡令,手头的事也就变多了,不但要同各势力打交道,还要处理各种细锁之事,严重压缩了修行的时间。
自然是要选一名副巡令,来分担一些责任。
所有撼天卫都目光炽热地盯着徐也,希望听到自己的名字。
第35章 琼花楼晚宴
“从今日起,庄年,便是烈阳县撼天司的副巡令了。”
徐也扫视了一圈殿中的撼天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庄年心头一惊。
他本来以为,这副巡令的位置没有他的份。
虽然在灿教围剿一战,庄年也算替徐也解过围,但庄年只当作是报了恩,还清之前的人情,从不敢有其他奢望。
更何况,不久前两人因为队尉一职,还是针锋相对的对手。
没想到徐也不但没有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挂记在心,反而任命自己为副巡令。
徐也见庄年呆站着未动,便问道:“怎么,是不愿担任副巡令么?”
庄年感激不已,连忙单膝跪地,心潮澎湃地抱拳道:“愿意为巡令大人效犬马之劳。”
一大片羡慕的目光,投到庄年的身上。
但并没有人质疑徐也的任命。
“燕小飞,补下队尉的缺吧。”
燕小飞双眼一亮,上前行礼道:“谢巡令大人,我必会尽职尽责。”
“好了,今后大家应当同心同德,共同拱卫烈阳县的安危。”
徐也的安排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在这一帮子下属中,虽然庄年的武力值不是最高的,但能力相对全面,担任副巡令能替自己处理各类锁事。
至于武力担当邓翼,大大咧咧,有勇无谋,担任队尉便可。
周十一是个老油条,混子属性暴露无遗,但好歹他在烈阳县呆得久,对各类事情都有了解。
至于燕小飞,追踪隐匿和探听情报都在擅长,最近也突破九品巅峰,到了八品境界,担任队尉绰绰有余了。
这四个得力属下,也算是各有所长。
做完安排后,徐也走到县衙门口,此时烈阳正当头。
一个衙役碎步快跑,一路行来。
衙役一见到徐也,连忙毕恭毕敬地低头禀报道:“恭喜徐大人出任烈阳县巡令一职,我家县令老爷说了,今晚戌时会在琼花楼设下晚宴,特意为大人庆贺,望大人赏脸前去。”
徐也凝神看着衙役,心道。
别看这县令何正平时闷声不吭的,但毕竟为烈阳县的父母官,消息倒是很灵通。
自己刚做完安排,才走到大门口,设宴的消息就送来了。
“我知道了,告诉何县令,我会去的。”
琼花楼。
夜幕降临,琼花楼下的街道上挂着两排亮红的灯笼。
楼下灯火如昼,行人如织。
徐也一现身走来,便有衙役喊道:“徐大人来了!”
声音一传播开去,便引起了街上人群的注意。
登时人声喧哗,个个都伸着脖子,殷切地盯了过去。
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中,一人闲庭信步走来。
那人身穿麒麟官服,腰挎着大刀,看起来英朗不凡,年轻的脸上更是神采奕奕,正是徐也。
“巡令大人竟然这么年轻?!”
“不知巡令是否成家?我家有一小女,正值碧玉年华,生得亭亭玉立,若是能入巡令大人的法眼便好了。”
“徐大人年纪轻轻就是一县巡令了,前途不可限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两旁的人都在评头论足,低声谈论。一些妙龄女子也看着徐也,眼中的巴结讨好意思,溢于言表。
徐也目不斜视,直直走进了琼花楼。
琼花楼顶楼,唯一的一间包间,已经摆好了一桌的山珍海味,此处视野通透,透风清凉。
县令何正站在楼道口,迎道:“徐大人来了,来,快快请入座。”
便把徐也迎到了宴席主位。
徐也刚坐下,又有两人上到顶楼。
也都被县令何正客客气气地迎接到了席位上。
先走来的那一人,四五十岁的模样。
他面上气凝如渊,不苟言笑。
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袍,不断摩梭着手头的板纸。
此人是陈家的家主陈雄山。
陈家原本只是一个小户,靠着贩卖丝绸为生。
但这凋零的世道,不是富贵人家,谁还有闲心讲究穿丝绸还是穿粗衫。
陈家那会也没什么人脉,这丝绸生意也就越做越穷了。
举家定居到烈阳县后,倒是走狗屎运开凿出一个铁矿,由此发了家。
人心惶惶的世道,有一把兵器傍身,也就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坐拥一家铁矿的,由此暴富在情理之中。
如今也经营着茶叶、盐等生意,可以说是十分富足。
有了钱,就有了人脉。
所以,陈雄山对于徐也这个新上任的巡令,并没有什么看在眼中。
当然,可能是出于习惯,还是打了一声不冷不热的招呼。
而来的第二个人,不但表情冷淡,不理不睬的,甚至还有些仇视。
再看他穿着一身盔甲,应该是驻扎在附近的卫所兵将。
这就能理解了。
撼天司一朝乘风起,速度崛起,虽然是春风得意,但在朝中肯定会引得其他势力眼红敌视。
这其中最把撼天司视为眼中钉的,就是五军都督府了。
鸿朝的五军都督府,那是力压兵部,掌控大鸿的天下兵马,是最高的军事统帅府。
各地卫所官兵,都归地方的都指挥使司调度。
而都指挥使司,则是听命于五军都督府。
所以,这人有这份仇视,就再合理不过了。
徐也打量着他,眼前这人身材雄壮,一双手都长满了老茧子,估计是长期操枪的结果。
他生命力极为旺盛,鼻息隐隐有如闷雷。
正是瑶州卫驻扎在烈阳县的千户所的千户断遇。
断遇一坐下来,就直言道:“陈家主,恕我直言,你们家族已经在烈阳县稳稳扎根了。
陈家自己培养的青牙帮也成了气候,即便发生了什么难事,还有我千户所的庇佑,可以说是安枕无忧了。
我知道,你之前交予撼天司县衙那么多的好处,是想搭上李少居的人脉。
既然李少居已经卸任了,又何必再花这份冤枉钱呢。”
断遇这话可谓是针锋相对,居心叵测。
陈雄山摇头道:“断兄说得哪里话,撼天司在对付妖魔鬼怪这一方面,那是行家,给撼天司的钱,怎么能是冤枉钱呢?”
断遇却笑道:“陈家主,非也非也,烈阳县不是两年前的烈阳县了,妖魔鬼怪不常有啊。”
陈雄山沉默下来,不再反驳了,看似在察言观色,实则已经是默认态度了。
徐也握着酒杯,眼睛微微一眯。
两人的一唱一和演得真不错。
第36章 拔牙
顿时这酒宴的气氛,变得很是尴尬。
要说最窘迫的人,莫过于县令何正了。
这宴席是他攒的局,一来是给徐也庆贺一番,二来是让烈阳县的几个人物会会面。
大家吃吃饭,喝喝酒,便是自己人了,以后好说话好办事。
何正没想到,这两人太煞风景,一句恭贺的话都没有就算了,还大有一副把撼天司踢出局的模样。
何正只能左右为难地道:“都是自己人,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伤了和气呢。”
断遇笑道:“何大人急什么,这不是挺和气么,有吃有喝有商量嘛。”
商量?
哪有商量的余地?!
徐也虽然沉默不语,但心头有如明镜。
这两人早就打好了计划,一来就给我这个毫无背景的巡令一个下马威,毫无商量余地。
怂一步,就是怂无数步,只怕往后都要被压得抬不起头。
陈雄山接着叹息道:“唉,陈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开销也大,四处打点已经渐渐入不敷出,周转不开了,还望徐大人多担待。”
徐也冷笑。
烈阳县从两年前的凶险无比,人心惶惶,到现在有了初步的安定,那是撼天卫付出了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徐也听周十一说过,两年前的陈雄山上县衙来登门造访,极尽巴结之能事,希望撼天卫能护着陈家的平安。
现在陈家越做越大,富得流油,烈阳县也重归于秩序的怀抱,他便膨胀了想把撼天司一脚踢掉么?
妄想!
徐也把一切看得清楚,但仍然是不说话。
因为他知道争执无用,只会把自己沦为逞口舌之快的小丑。
只有行动才是真章。
徐也眼见那两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手上不由一用力。
砰!
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徐也一撒手,酒杯的细碎瓷片,洒落于地。
徐也起身离席。
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县令何正躲了躲脚,慌张地追下楼去。
席上,陈雄山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断遇不以为然地道:“这个徐也嘛,我是查清楚了。
祖祖辈辈都是农人,没啥背景。
他年幼时就失了双亲,一个人四处要饭,后来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进了瑶州的撼天训练营。
活了二十来岁,只见过这么一小块天地,不足为虑。
也不知道李少居是不是脑子抽了,把他推上了巡令的位置。”
陈雄山却摇了摇头道:“这个徐也冷静地可怕,心思很深,肯定颇有城府。
不像个不经世事的土包子,至少没断千户你说得那么简单。”
断遇道:“估计被吓傻了呗。
不叫的狗未必可怕,也许是被人打碎了一嘴牙。
怎么了陈家主,是怕你手下的青牙帮不干净,被撼天卫抓住把柄么?”
陈雄山嗤地一笑,道:“那倒不是。撼天司嘛,管管自己该管的神魔鬼怪就得了,有些事情别妄想染指。”
徐也从琼花楼出来,一路回到了县衙,立即把庄年和燕小飞叫了过来。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徐也报仇,一天到晚。
“燕小飞,你去查一下陈家青牙帮的来由始末,只有一晚的时间,明早我希望你给我足够多的有用讯息。”
“是。”
徐也又看向庄年,吩咐道。
“庄年,上次在犁河上,是水鬼驮着灿教的画舫在行驶,那些水鬼怎么样了?”
庄年回道:“是的,我杀了那些水鬼。
当时情况紧急,也就没留时间去处理水鬼的尸体。
这会儿估计要么沉在河底,要么顺着河水流到了别的地方。
巡令大人放心,我这便去捞了上来,把尸体烘干后一把火烧了,以免留下疑祸。”
徐也摆手道:“不,明早在犁河的陈家渡口,我要看到有水鬼的尸体漂浮上来。”
“陈家渡口?那不是陈家运货走货的私人渡口么?!”
庄年心里思索道,但他没直接问出来。
他看到徐也的神情,也能隐约猜到这次的晚宴,肯定很不愉快。
于是也赶紧转身去做安排。
主殿内寂静一片,徐也孤身一人,抬头看着漫天星辰。
“陈家羽翼丰满了是么?那我就给你拔拔牙,斩斩臂膀。”
又一天清晨。
陈家渡口。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第一抹晨曦洒向犁河时,渡口的一艘货船已经装满了货。
青牙帮的人零零散散在渡口旁走动着,巡视着附近的路。
一旦有闲杂人等靠近,立马上去持棒驱逐,要是走得慢了一点,免不了讨一顿毒打。
船老大坐在码头的木板路上,双脚泡进了河水中。
清早得河水十分冷冽,寒气直冲脑门,泡得人瞬间清醒。
货船上一名船夫探出头来喊道:“船老大,货物装好了,该走船了。”
那船老大正准备站起来,忽然觉得脚底麻麻痒痒的。
他并未在意,只以为是触到了摇曳的水草。
直到他看到一大片黑色散乱的长发,从河里漂浮上来,长发中的四肢干瘦细长,早泡得烂了,恶臭直冲鼻孔。
船老大刹那吓得一激灵,双手往后撑着倒退,手一软,人在地上滚了几滚。
“让开,都让开!”
而在水鬼漂浮起来的一瞬间,便有一小队撼天卫列队走来。
他们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迅速及时。
撼天卫一来就封锁了渡口,散开戒严。
船老大终于缓过神来,到撼天卫面前讨笑道:“官爷,我是陈家的人,这货装满了马上要走船了,不然损失可是很大哩啊。”
撼天卫冷冷地道:“这儿闹水鬼,渡口正在戒严,船就别走了。”
那撼天卫眼见船老大还要理论,又有青牙帮的成员聚了上来,当下拔刀喝道:“阻饶撼天卫办案,你们都想死么?”
撼天卫纷纷拔刀,震慑得陈家和青牙帮的人不敢向前。
……
清晨,陈雄山刚起来,才喝了一口温粥,便听到管家过来禀报渡口的事情。
听完管家的讲诉,陈雄山反倒忧虑尽散,眉眼反倒舒展开来:“我确实是高看这位徐大人了。
看来断千户所的不错,他出身差,眼界也低。
他这是故意闹出水鬼,来封锁我的渡口么?
这点损失算什么,别说只封一阵子,哪怕斩断我的水上路线,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吩咐下去,青牙帮的人不许和撼天卫起冲突。
就在那好好围观看戏,看这帮猴子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陈雄山眼见管家领命下去,又吩咐道:“对了,这几天让陈铎别抛头露面了。”
第37章 春意阁
撼天司县衙,校场。
“手臂再弯曲一点,力都要聚集在手肘上。”
徐也调整着一名撼天卫的练功姿势,指点道:“这一招‘激雪’,要从手肘陡然用力,奔涌进刀刃中,再奋力一掷,刀才能飞速斩出。”
庄年快速行来,在徐也耳边低声道:“陈家渡口已经封锁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徐也道:“封渡口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丢几船货的利润,只是拔掉了陈家的几根毛,不痛不痒。我们真正要做的是,斩断陈家的臂膀!”
徐也又交待庄年,让渡口的撼天卫要严阵以待,生人勿近。
虽然只是一个幌子,但也要把这个幌子做得像模像样。
校场上,徐也继续一边指点一众撼天卫练功,一边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没过多久,他在等待的燕小飞终于回来了。
燕小飞喝了口水,喘着气道:“清楚了,都清楚了,这个青牙帮啊,本来是和陈家没什么关系的。
青牙帮的原帮主叫裘三,是烈阳县本地人。
陈家在县内落户发家后,仗着钱财和一些手段架空了裘三。
然后,陈家的人陈铎就空降成了帮主,帮内的四护法十三执事都换成了陈家人。
这个陈铎还是陈雄山的私生子,至于原帮主裘三,变为了青牙帮的副帮主。
所谓的副帮主,其实就是为了安抚原来青牙帮的一帮兄弟而已,实际裘三半点权力都没有。
早些年陈家开矿死了不少人,又有断断续续的一些肮脏勾当,都是青牙帮出面帮忙搞定。
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很容易就探知到。
近一年来,确实是少了些血腥的手段,倒不是陈家和青牙帮变干净了,只是做得更隐秘了些罢了。”
徐也嗯了一声,沉思片刻又问道:“青牙帮的老大陈铎在哪?”
燕小飞摇头道:“这家伙估计亏心事做多了,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很是好色,是青楼的常客,估计只有陈家和春意阁的老鸨知道他在哪了。”
“走,去春意阁!”
燕小飞脸上一红,很是期待地道:“好勒,好勒,我带路。”
徐也瞥了燕小飞一眼:“你这么兴奋做什么?我们是正经人,去做正经事的。”
燕小飞附和道:“嘿嘿知道,知道了。”
春意阁。
满庭春意起,遥阁软香来。
离那春意阁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便闻到了浓淡不同的胭脂香味。
再走近些,便可以听到丝竹声。
走到门口,已可见到楼中的莺歌燕舞,乱花迷眼。
老鸨欣喜地迎接上来,一路客客气气把徐也两人带到了二楼。
但一听到徐也开口问青牙帮老大陈铎的行踪,这老鸨便面有难色,遮遮掩掩起来。
“撼天司的官爷呐,不是我不帮忙,只是透露顾客的行踪,那便是破坏了规矩……”
徐也道:“你不愿说,可以,那我就在这慢慢查。到时候顾客们以为这发生了什么鬼怪事,引起了恐慌,导致贵阁生意冷落,那便不怪我了。”
“这……这好像不是各位撼天卫大人的职责吧?”
徐也若有所思地道:“怎么就不是我撼天司的职责了,贵阁好像丢了一艘画舫楼船吧?”
老鸨不知徐也为何突然问到画舫的事,惊讶问道:“徐大人怎么知道的?”
徐也悠悠道:“我不但知道,不久前我还乘坐着那一艘画舫,摸进了灿教在莽山中的据点。
当时在画舫上接我过去的人叫阿水,是灿教中人。
但她一副花魁的打扮,不会和你们春意阁有关系吧?”
老鸨吓得额头一头汗,若是和灿教扯上关系,别说查封整座春意阁,即便把楼内所有人拉去砍了头都不为过。
“没有…绝对没关系!望徐大人明鉴啊,我春意阁是遭了贼,才丢了那艘画舫,我绝对不敢在徐大人面前撒谎。”
徐也安慰道:“别急啊,这不是正在查嘛。结果还没出来呢,可能是你们春意阁串通了灿教,也可能不是,对吧?”
老鸨一听到“串通灿教”四个字,顿时魂儿都丢了一半,呆呆地不知道说什么。
燕小飞笑道:“放心,我们徐大人明察秋毫,不会错怪春意阁的。不过以我的拙见啊,春意阁和灿教,还真是暧昧不清。至于到底是不是,还得看李妈妈你的表现啊。”
老鸨回过神来,连忙抓住徐也的手道:“徐大人,我说,我知道陈铎在哪,他早上刚从这领了个姑娘离开,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
徐也得到陈铎藏身点,很欣慰地道:“看来你的春意阁,确实和灿教没什么关系。”
说罢,便领着燕小飞离开了。
老鸨看着徐也的背影,抹去了一头汗,感叹道。
这便是县内议论纷纷的年轻巡令么?
虽然大家明面上不敢谈论撼天卫,但暗地里都对新巡令的能力表示质疑。
今天这么看来,他能坐上巡令一坐,不是没有原因的。
办事雷霆万钧,直击要点,让人无法抵抗。
他问的是陈铎的行踪,撼天司和陈家起了间隙么,莫不是烈阳县要变天了?
老鸨忽地想起徐也那“温文尔雅”的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捂住嘴。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有些事想不得更谈不得。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一名风尘女子正摆弄腰姿,双手扬动跳着舞蹈,
陈铎不耐烦地吼道:“滚滚滚,滚去换身衣服,再换个舞,成天就知道跳这几支,看腻了。”
陈铎烦躁不已,心想不知道陈雄山发什么神经,让自己躲起来,别抛头露面。
一个撼天司的县衙而已,老子的事又不在他们职权范围内,管得着吗?
陈铎越想越气,对着地面啐了一口浓痰:“撼天司要是能拿我有办法,我陈铎就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兄弟们当夜壶。”
不一会儿,有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传来,肯定是那春意阁姑娘换衣服回来了。
陈铎懒洋洋看了过去,这一看,便呆住了。
只见那女子肤如凝脂,美艳绝伦,眼中水汪汪的一片朦胧,特别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想好好疼惜。
陈铎被迷得五晕八素,嘴角挂着哈喇子,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但他好歹也是青牙帮帮主,这时心头一凛,这女的哪来的?!
铮!
忽然,从女子的身上,伸出无数片锋利寒冷的刀剑。
第38章 铲除
从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文雅女子身上,瞬间就伸展出无数杀人的刀剑利器。
她那温柔清澈的眼神,也变得极为凶残,丝毫不带感情。
这一番变幻,展现出了一种扭曲美。
陈铎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太暴殄天物了!然后才想着躲开飞旋的美人人体兵器。
陈铎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身子紧贴着屋顶,躲过心蛊尸的兵器绞杀。
他再凌空一翻,朝着座位扑了过去,从座位下抽出一把大刀来。
陈铎才手握到大刀,便见屋内红灿灿一亮,猎猎火光袭来,不由心头一慌,这是哪烧起来了么。
呲地一声,一片炙热的火刃刮来。
从那跳跃的火色中,一人如扑食的猛虎,抽刀就斩。
刀光刺眼惊亮,陈铎咬牙挺刀一接。
便觉得一股又一股的暗劲轰泄进了体内,自己好像被一把重锤抡了一遍又一遍,全身骨头快要散架了般,双手脱力,眼前白晃晃一片。
等陈铎再定下神来,一把冰冷的刀,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来人英挺高大,身穿着赤红色的麒麟官服,脸上没有表情。
看向自己的双眼,好像来自于夺命的死神。
陈铎怒道:“是撼天司的人?老子犯什么事情了,你们撼天司管得着么,凭什么抓老子?你这是越俎代庖!”
徐也掏了掏耳朵道:“抓你就抓你,撼天司办案,用得着像你一个小瘪三解释么?”
陈铎恶狠狠地道:“我要见陈家主,我要见何县令,我要见断千户!烈阳县不是你们撼天司为所欲为的地方。”
“是么?”
徐也的手稍稍用力,刀便切进陈铎的脖颈,血水顺着刀刃缓缓流淌下来。
“乖乖配合,你是青牙帮的帮主,应该可以把青牙帮的四护法十三执事都悄悄召回来,在这集合吧?”
“悄悄召回?”
陈铎不明所以,但脖颈间的疼痛,让他缩着脖子不敢乱动。
眼见窗户上有一道道人影闪过,如鬼魅般疾行,埋伏在四周。
再又想到徐也所说的召回,陈铎心里猛然一惊,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是想……是想把陈家的人,全部从青牙帮剔除掉?!你休想,我陈铎铁骨铮铮,绝对不会配合!”
“油盐不进。”
徐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拍手,燕小飞便领着几名撼天卫进来了。
徐也掏出一把大剪子,笑道:“陈铎,我听说你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今儿我便为民除害吧,剪了那祸害源头。陈大帮主,赶紧和你的小兄弟道一声别吧。”
陈铎一见那大剪子的锋锐寒刃,惧意陡生:“你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燕小飞嘿嘿坏笑,从徐也手中接过大剪子。
他笑得很是纯良和善,颇得几分徐也的真传。
燕小飞一边把剪子朝着陈铎的裆下伸去,一边不好意思地道:“我呢,这也是第一次剪,没什么经验。要是剪得不好,还望陈大帮主见谅。”
徐也靠着墙,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耳听得咔嚓一声清脆响,被撼天卫捂住嘴巴的陈铎,瞬间痛得脸色涨红,好像一块肿胀猪肝。
他的眼中,有绝望,有愤怒,也有不甘和挫败。
燕小飞扬了扬沾满了鲜血的大剪子,双脚往地上狠狠一踩,笑道:“陈大帮主,我们徐巡令心地善良,实在不愿再折辱你。
你便痛痛快快把青牙帮的四护法十三执事都召来吧。
不然的话,这大剪子对准的就是你那干干净净的脖子了哦。”
陈铎痛得几乎要昏迷过去,男人的尊严一丢掉,好像整个天地都在脑海里崩溃了。
他流下两行清泪,畏惧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
一名长相粗犷的男子,在四处张望了一番后,便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中。
他刚进来站定,便见又有一人也转了进来,还是熟悉的同帮中人。
两人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都悄悄地摸进了巷子。
不一会儿,巷子就满满当当了。
这十来人都很有默契,站成了两排。
“我是收到帮主的密令,你们呢?”
“我也是的,帮主让我悄悄过来,不要惊扰到了外人,是有什么任务么?”
“把我们四护法十三执事都召集了,肯定是有大行动的。看来陈家主要联合断千户,对付撼天卫了。”
“终于要出手了,那帮耀武扬威的狗东西,老子早看不惯了,走!”
拨开一大片浓密的藤曼,这群人从一个隐秘的门,进到院子里。
众人推门进屋,屋子昏暗,他们的老大陈铎正端坐在远方的座椅上。
他们也感觉到屋里很不寻常,太安静了。
这些人都知道陈老大的喜好,走到哪哪就是莺歌燕舞,这屋子里居然没有美艳女子相伴?
一名护法走近陈铎,定神看去。
只见陈铎脖子上有一条血痕,正瞪着眼,已经死了!
咻!
来时的门被重重关上,从窗户外射来一波波弩箭,如雨一般泼洒了进来。
“有诈,退!”
“快退!”
猝不及防之下,好几人被射成了马蜂窝,暴毙当场。
其他人倒也果断,脱下衣物袍子,甩着挥舞起来,把射来的弩箭一裹,扔了开去。
屋顶上寒光一闪,一张结满尖锐碎片的大网,朝着众人兜头罩下。
网上的绳子扑簌簌一拉紧,便听见铃铃铃的清脆响声,朝着存活的青牙帮人合拢。
紧接着,这张网就如捕了一兜子的鱼般,把他们一个个网了进去。
最外边的青牙帮人可就惨了,被网上的无数碎片切得“支离破碎”,鲜血直流。
“你们这帮狗东西,想杀我,还早着呢。”
有修为颇深的青牙帮人怒吼了一声,撕开了大网,脱出困境来。
这青牙帮,在陈家的不惜重金打造下,包裹帮主陈铎在内,已经有了三名八品武者,九品武者也不在少数,再加上几百帮众,实力不容小觑。
再让他们野蛮生长下去,那撼天司县衙就真没法处理了。
这颗牙迟早得拔,既然选择今日拔,那就拔得干干净净。
一名青牙帮执事想跳窗逃走,从窗外伸出一只大手,咔地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那只大手撕开窗叶,原来是邓翼横冲直撞了进来。
他修行到了七品,一身勇悍铁躯,在这群人中当属无敌。
就像鲨鱼吃小鱼,一路碾压了过去。
窗口不断有撼天卫涌进了进来,一个个撼天卫围成了一个圈,拔刀一刺,便收缩一步,如军阵般推了进去。
青牙帮的人再无还手余地,一个个倒下,那两名八品的护法也力竭而衰,倒下地去。
第39章 备一份重礼
青牙帮的一名护法,在生死弥留之际,看到帮主陈铎尸体背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脸色淡漠地看着屋内的腥风血雨,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
有些微的光芒照了过去,照到他官服胸口的麒麟头。
狰狞威武。
可他的淡淡神情,却比麒麟更压迫人心,更让人可怕。
是他。
是那个被青牙帮人嘲笑撼天司县衙无人可用,而被推出来的出头鸟巡令!
大错特错的想法。
随着护法脑海里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他终于断气身亡。
徐也从阴影中走出来,又打了一个哈欠,才道:“把裘三带进来吧。”
青牙帮的原帮主裘三,在几名撼天卫的拥簇下,脸色苍白地走进屋子里。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
那些血污中的死人脸,让他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张颐指气使、作威作福的嘴脸来。
在短暂的骇然心惊后,裘三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和解脱感。
他虽然一直是青牙帮名义上的副帮主,但其实地位低下,有时候连一个普通帮众都不如,更像是一个帮里的耻辱。
自从陈家从他手中夺走了青牙帮,裘三的心里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但裘三不敢发作,因为他知道自己和陈家相比,屁都不是,所以一直忍辱负重。
他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
这些人都死了么?!
死得好!
徐也走到裘三面前,往屋内一指:“这些是什么?”
裘三认真回答道:“尸体,一地的尸体。”
徐也摇头:“不,你不应该只看到一地的尸体,还应该看到一个群龙无首的青牙帮!”
裘三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激动地道:“大人,您是说我裘三还能……还能成为青牙帮的帮主?”
徐也道:“不错,青牙帮已经不属于陈家了,现在变成了一盘散沙。你既然为原帮主,应该有能力把这散沙再凝聚起来吧,别让我太失望。”
裘三嘴皮子颤抖着,眼中有了热泪。
他噗通一声跪下了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响彻屋内。
“感谢大人替小人主持公道,剩下的就交给小人了。小人裘三保证,往后青牙帮唯大人马首是瞻。”
徐也欣慰地抚摸着裘三的头,道:“好,我相信裘帮主比陈铎要聪明得多,也相信裘帮主的能力,去吧。”
……
陈雄山是在恬静的午后,才察觉到了青牙帮的异常。
当他试图向青牙帮发号施令时,才发现青牙帮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裘三给他回了短短的一句话。
从此以后。青牙帮只且只有一个主人——徐也。
陈雄山以为听错了,或者还在午睡的梦中,短短半日,青牙帮发生了翻天变化,直接易主了?!
可自己这个青牙帮的真正主人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么后知后觉!
青牙帮可是陈雄山用钱堆起来了,这才在这个边陲小县里,有了几个八品高手。
再假以时日,青牙帮会有更多的头部高手诞生。
八品武者,甚至是七品都有可能,届时完全和撼天司的县衙抗衡,甚至是压过撼天卫一头。
可现在呢,自己麾下的这股势力说没就没了,还唯对手马首是瞻,这让陈雄山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一向沉得住气的陈雄山,声音也颤抖起来:“他怎么敢,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敢这么胆大妄为!”
陈雄山吸了一口长气,努力平息情绪,冷冷地对管家道:“去请断千户来。”
陈雄山眼见管家离开了,可仍然是坐立难安,吩咐护院看好宅子,自己在重重庭院中来回踱步。
一个时辰后,管家回来了。
“老爷,断千户不在。”
陈雄山不满地道:“不在?!这个断遇有好处拿时,来得比任何人快。一旦有了麻烦,就当起了缩头乌龟。”
管家道:“倒也不是断千户不来。是瑶州卫的卫指挥,调动了附近的几个千户所,要注意荒血镇动静。断千户的千户所离得最近,先驻扎了过去。”
陈雄山一愣:“什么事情把荒血镇的那帮恶人,也牵扯了进来?”
“老爷是这样的,前不久那撼天司的徐巡令,跑去荒血镇抓了一个人。之后,那荒血镇就异动频频。卫指挥使司的人整天提心吊胆,就调动了千户所的官兵去提防了。”
“去……去荒血镇抓人?!”
陈雄山眉头紧锁,这个徐也到底是悍勇还是无知?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么。
但他居然能从荒血镇那帮恶人手中活着回来?!
管家又道:“老爷您也别急啊。
众所周知,五军都督府和撼天司是水火不容。
瑶州卫的卫指挥就抓准了机会,准备参这个徐巡令一本。
说他擅自行动,四处结怨,引起了疆土的动荡危机。
这个罪名大起来,完全可诛了徐也的九族。”
陈雄山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没用的,撼天司是天子亲军,深得陛下信任。
那五军都督府越是参他,撼天司的大人物,就会越保他。
这一本参上去,他不得不会得到任何责罚,还会在长临城的大人物们跟前露一把脸呢。”
陈雄山愁眉苦脸地屏退左右。
他一人枯坐在门槛上,纷纷瞬间老了几岁。
他抬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浑身泛起一股无力感。
不久后,陈雄山长叹了一声,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于是叫来了管家。
“赶紧备一份重礼,我要出门。”
“老爷要去哪?”
“撼天司县衙,找徐巡令。”
……
徐府。
其实把这座一进的小院落,称作府,实在是有点寒碜。
侍女小贝也是这么觉得的,便道:“徐老爷,您都是一县的巡令大人了。要不要换一座大院子呢,很气派很恢弘的那种。”
徐也正在给院中的夹竹桃浇水,闻言摇头道:“大院子小院子,住舒服的就是好院子,等需要时再换吧。”
“徐老爷,您看这院子门口冷冷清清的。若是换了大院子,指不定就热闹了。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徐老爷就能交到很多谈心的朋友了。”
“大门大户宾客盈门是正常的事,但小门小户有贵客络绎登门,那才是本事呢。”
徐也听到院外的脚步声,便笑道:“你看,这不是有人来了。”
第40章 我要双倍
小贝望向了院门口,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跨进门来。
小贝曾在豪华宽敞的轿子里见过他,轿子后仆从如云,他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藐视四方的脸。
此刻却态度恭谨,甚至带着点卑微的讨好。
陈雄山一路来来,在徐也身后站定,笑道:“徐大人好雅致,这夹竹桃开得艳丽夺目,花香也是沁人心脾。”
徐也头也不抬地道:“哪里哪里,小家小户的偏僻院落,怕是不及陈家主那大宅院的万一。”
陈雄山苦笑道:“徐大人就别挖苦我了,陈某也不废话,便开门见山了。管家,把备礼送上来。”
一名白发苍苍的管家,低着头迈着小碎步,手捧着几个花纹繁复的樟木盒子,快速走了过来。
陈雄山打开最上方的樟木盒,道:“这是黄金三百两,请徐大人笑纳。”
木盒中堆垒的金元宝橙灿灿的,金泽夺目。
看得小贝是直瞪眼,嘴边不由流下哈喇子,赶紧扳着手指头算起账来。
陈雄山见徐也不为所动,咳了咳,又打开另外一个樟木盒道:“两枚千年灵芝,请笑纳。”
盒子里躺着两枚沉褐色的伞状灵芝。
这灵芝是补气养血的“仙草”,极为稀少,一向是富贵人家的专属品。
至于千年灵芝那就更为罕见,十分珍贵了。
陈雄山一下子就拿出了两枚千年灵芝,足以见到他的诚意了。
徐也点了点头,仍是不回话。
陈雄山便不再故弄玄虚了,直接打开第三个樟木盒:“这是五瓶蕴火丹,想必能助徐大人的修为更上一层楼,请笑纳。”
盒子内放置着五个小瓷瓶,瓷瓶塞着木塞子,却仍然有一股火辣辣的药力冒出来。
徐也给夹竹桃浇了水,又开始修剪幼芽来,笑道:“陈家主突然变得如此客气,让徐某好不适应啊。”
陈雄山陪笑着道:“琼花楼的宴席上,在下酒醉失言,冒犯了徐大人和撼天司。还望徐大人看在过去的情谊上,收下这份赔罪礼,原谅陈某一回。”
徐也叹息道:“不敢收啊,陈家主不是说自家开销太大,钱财周转不开,我若收了这礼物,那不是成了罪人,耽误了陈家的生意经营?”
“不敢不敢,陈家再落魄,也不敢对撼天司怠慢。徐大人若不收,陈某必会心怀愧疚,难以心安。”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收下了吧,小贝。”
徐也一声招呼,小贝登时心花怒放,兴高采烈从白发管家的手中接过几个樟木盒。
陈雄山放下心来,面上舒展出了笑容:“多谢徐大人宽宏大量,这便算是握手言和了。徐大人放心,以前给撼天司的好处费,往后照样给。”
“照样给么?”
徐也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陈雄山,笑道:“不,得加钱,往后我撼天司要双倍!”
“双……双倍?!”
陈雄山心惊不已,他本来以为这一份厚礼,就足够让徐也见钱眼开,把事情摆平了。
双倍?即便是财大气粗的陈雄山,也不得不迟疑起来。
这个徐也的胃口,会不会太大了?!
徐也似乎看出了陈雄山的心思,谆谆善诱地道:“陈家主,你把陈家经营做大,想必也算懂不少的道理。
如果人犯了一个错误,只道个歉,便能和好如初,其乐融融。
那么,谁又能担保,这样的错误会不会犯第二次呢?”
道理,陈雄山如何会不懂?
他也知道是自己不厚道在先,所以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但道理嘛,毕竟是用来束缚别人的。
一旦施加到自己身上,就难受得很。
“徐大人啊,你知道你的一番轰轰烈烈的行动,斩断了我多少年的心血么?
那陈铎……想必徐大人也知道,那陈铎是陈某的儿子。
中年丧子之痛,可悲可泣,又有谁能知道呢?”
陈雄山低下头去,挤着眼泪,抬起袖口擦拭着。
“父子情深嘛,理解理解。
不过据我所知,陈家主你最开始只是痛心失去了整个青牙帮,而不是陈铎的死活。
毕竟陈铎是娼妓所生,对陈家来说不光彩。知道的人很少,就连陈铎本人都不知道。
他从小也没被陈家主养在身边,等到长大了,便被陈家主当了个工具人来用,扔到了青牙帮。
陈家主您挤的那几滴眼泪,属实是难为你了。”
徐也的话一字一句直戳心头,把陈雄山伪装的面具撕了个粉碎。
陈雄山是既尴尬又惊讶。
他再看了过去,见徐也仍然在漫不经心地修剪着夹竹桃,嘴里的话却直刺别人的软肋。
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没见识、没眼界的乡下农人小子?
徐也剪掉了夹竹桃的幼芽,觉得有些乏了,便伸了个懒腰,一边走向屋内一边道:“我徐也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陈家主可以拒绝,但我不敢保证,拒绝是不是另外一种错误的开端。”
陈雄山眼见徐也越走越远,就要钻进屋内消失不见,连忙道:“好,双倍便双倍!”
徐也停下脚步,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美滋滋地。
“陈家主爽快!你看,打打杀杀多讨厌,做一家人多好。”
陈雄山追上徐也,双手一低,做出邀请状道:“那是,那是。对了,劳烦徐巡令去一趟鄙人府上,府上出了点怪事。”
徐也微微眯了眯眼,冷冷地道:“看来,要不是陈家主府上出了怪事,你还不会这么积极过来登门拜访吧?”
陈雄山面上一红,不回话了。
他怕自己说错了,导致刚拉拢的关系,又破裂了。
徐也无所谓地道:“正好无聊,走,去看看呗。”
陈雄山便赶紧把徐也迎上大轿子,一路行了烈阳县后山的半山腰。
山腰上,飞檐盘旋,殿楼亭台林立。
陈家的大宅子便坐落在半山腰上。
此处视野极好,可以俯瞰着烈阳县的布局和风景。
一览众山小,坐看着县内芸芸众生在挣扎求生,富贵之家的优越感便油然而生了。
但陈雄山此时的表情,连半点优越感都没有,反而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
他用无比惊悸的眼神,在打量着这座他无比熟悉的大宅子。
好像院子里藏着可怕的鬼怪。
“徐大人,这件怪事要从我宅子里的一幅画说起。”
“画?”
陈雄山带着徐也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两人站在了一幅画的面前。
第41章 画中白虎煞
眼前是一幅秀丽的山水画,笔精墨妙,画中有诗,韵味十足。
徐也道:“这画独标高格,应该是出自于丹青妙手吧?”
陈雄山点头:“是名家章却之的真迹。”
“陈家主说说吧,这幅画有什么问题么?”
陈雄山惶恐不安地道:“这几天,我总感觉这个大厅很古怪,有些摆置像被移动过,夜里也有过异响。
一开始,我只当自己太过劳神思维恍惚,就没怎么在意。
直到今天我认真盯着这幅画,才发现画里少了一样东西。”
其实陈雄山能发现画中的古怪,还“得益于”青牙帮的变故。
当时他心神不宁地坐在门槛上,便想着去赏画平息下情绪,等一看到画时,顿时浑身寒毛直立。
“这幅画里,少了什么东西?”
陈雄山指着画中的一棵树木:“树下,原本是有一只昂首咆哮的白虎。徐大人你看,白虎不见了。”
笔画下的东西消失不见了,难道是活了不成?
徐也有了丝丝兴趣:“说下这幅画吧。”
陈雄山点了点头,猛然又想起,这几天宅子里消失了三个下人。
下人的木舍内还出现了血迹和碎肉。
这事情管家有向他禀告过,当时陈雄山正在算这个月的账目,哪有心情去关注什么下人。
现在连在一起回想,越发觉得诡异可怕。
陈雄山定了定神,回道:“其实这幅章却之的真迹,本来是没有这只白虎的。
这事发生在我陈家落户烈阳县不久后,那时家里怪事连连,搅得人心惶惶,那是求天天不灵。
直到某一天,有一位奇人登门造访,说是这幅画出现了问题。
于是奇人大手一挥,在画中的树下画了一只白虎。
奇人说白虎是镇宅辟邪的祥瑞之兽,能保陈家兴旺平安。”
徐也愣了愣。
即便自己没有读过易经,也知道白虎代表狠毒和残暴不仁。
白虎哪是什么镇宅瑞兽啊,它可象征着伤病,血光之灾和横祸呢。
这是哪门子的奇人?
“添了白虎的画挂到家中后,双亲就染病逝世了,当时我也有些怀疑。
但马上我们家就开凿出一座大铁矿,家族生意也做得顺风顺水,越来越兴旺。
陈家的生意太一帆风顺了,我便信了这是画中的白虎神托的福。
即便后来妻妾和亲人接连过世,两个儿子的身体也不好,我都再没有疑虑。
只以为是这些年做了不少黑心事,遭到了报应。
这不……撼天司在县里设了衙门后,我便登门拜访交好,只求一份心安。”
徐也心道,你陈家的灾祸肯定和画中白虎有关,但兴旺嘛,就未必了。
“那画白虎的奇人是什么打扮?”
陈雄山努力回想着,片刻后道:“戴着大黑斗篷,一身黑衣,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风一吹,哪黑袍子就哗啦啦可劲响,好像身躯是空落落的。”
“当时你就没起疑?”
陈雄山摇头苦笑道:“奇人嘛,奇特点很正常。这是事发了,再推回去想,才觉得十分古怪。”
徐也拧眉琢磨了起来,心想此世间奇事怪事太多,画下的东西活过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但凡事都得讲个基本法,才短短几年,画下的东西就能变成活物跑走,那就太扯淡了。
“陈家主,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画中的白虎活了过来。
而是那玩意本来就是活的,‘奇人’画白虎只是个幌子。
也许是某种古怪的东西钻进了画中,白天一动不动的,老老实实沉睡在画中,到了夜晚,或是无人注意时便出来作乱。”
陈雄山心头一咯噔。
原本就是活的?!
那岂不是说,那么多年来,大厅的画里一直长着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家所发生的所有一切。
而且这鬼东西晚上还会跳出来?
光一想,陈雄山就觉得毛骨悚然。
“徐……徐大人,您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应该就是白虎煞了。
白虎煞是白虎妖在死后,强行聚集了自己要四散的魂魄,而形成的一具没有血肉的煞体。
煞体必须要啃食血肉来丰盈自身,一点点成长起来。”
陈雄山越听越心惊,毫无主意,只能寄希望到徐也身上,问道:“那……那我们怎么办?”
“陈家主,你得把这些年,这座大宅子死去人的墓,全部都挖开。”
“挖……挖墓?!”
陈雄山惊讶地道:“那可是我父母、妻妾、旁支亲人的墓啊,人死后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挖开家人墓,这是冒犯祖上的大忌。”
“随便你吧,只要陈家主觉得,不抓住真凶,不得到真相,那些被白虎煞害死的亲人仍能瞑目,那就不挖吧。”
徐也用无所谓的口吻说着,又盯着陈雄山道:“陈家主真的认为,坟墓中的尸体已经入土为安了么?”
陈雄山脸上冒出细密的汗,他咬着牙。
平素以处变不惊著称的陈雄山,彻底慌了神。
良久,他才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挖!
陈雄山先来到了父母的坟墓前,对着墓碑磕了一通头,嘴里念叨着什么不孝子什么请谅解的废话,然后才叫下人铲泥土挖墓。
坟墓的泥土松软,挖得很轻松。
一将泥土都铲开,便见墓下的棺材板被啃得稀巴烂。
棺材中合葬的两具尸体,也被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架脏兮兮的白骨。
陈雄山葬下父母时,给尸体做了防腐烂处理,别说几年几十年,便是几百年也不会腐坏。
这时他眼见父母的尸首,被养在画中的白虎煞啃得干干净净,情绪再也兜不住了,扑通跪地,大哭起来。
紧接着,陈雄山的妻妾和一些亲人的坟墓一挖开来看,也是如出一辙。
都是棺材被咬开,尸首上的肉被啃咬得一丝不剩。
陈雄山几近崩溃。
徐也只能等陈雄山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才道出事情的可能始末。
“那幅画挂在大厅中,陈家主你时时刻刻进出,到处都弥漫着你身上的气息。
那白虎煞到了夜间,便是依着你的气息,找到坟墓的位置,趴坟啃尸。
再又嗅着熟悉的气息,回到画中。
每次食餐一顿,都躲在画中蛰伏一大段时间,就这么日渐强大了起来。”
第42章 养虎为患
陈雄山做的这事,可以称得上是“养虎为患”的典范了。
陈雄山多年来在生意经营中沉沦起伏,造就了他冷酷无情的性格。
就比如他和娼妓生下了陈铎,就因为被那娼妓要挟勒索了几次,败坏了名声,便连带着也厌恶起陈铎来。
从小就把陈铎扔到一边,让他野蛮生长,成了一个四处为祸的恶霸。
到陈铎长大了,倒是扶持陈铎成为了青牙帮的帮主。
实际上是把黑活脏活都扔给青牙帮,即便某天东窗事发,也能把陈铎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但无情并不是绝情。
陈雄山一想到是自己把那奇人邀请到家中作画白虎,也是自己把藏着白虎煞的画像挂在厅中。
而父母妻妾都因白虎煞惨遭灾病横祸,连接去世,甚至尸骨无存。
一股歉疚就袭上心头,浑身泛起无力感。
对于陈雄山的黯然神伤,徐也并没有责任去安抚他的情绪,只负责把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
“这白虎煞一开始只敢在夜间活动,吃的也是死人的尸体肉。一旦实力渐长,便会把猎食的目标换成了活人。”
陈雄山骇然道:“这几天府内失踪了几个下人,肯定是遭了白虎煞的毒手。而且,它已经敢大白天就跑出画里了!”
徐也解释道:“有个词语叫如虎添翼,白虎煞这是羽翼渐丰铸了血肉身,估计快成了一只实体白虎煞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徐也叫来随行的撼天卫,挑了几张阴眼符。
伸手一扬,一张阴眼符被风吹飘摇起来。
阴眼符在坟墓旁飞腾盘旋,符纸上的竖眼亮了起来,就像一盏小探灯般放射着枯黄色的光芒。
然而在阴眼符的照耀下,坟墓平静得很,没有探到煞气的存在。
这也很正常,虽然白虎煞刨开这些坟墓啃食尸体的时日有远有近,但近些的时日也过去挺久了,很难查探到白虎煞的痕迹。
就在徐也想让陈雄山带自己去看看陈府失踪下人住的木舍时,一名撼天卫紧张地跑来,禀报道。
“徐大人,在明柳巷出现了几具尸体,都是死去不久,像是被野兽啃咬得干干净净。庄副巡令已经到明柳巷了,请大人过去主持大局。”
徐也眉头一皱,连忙道:“事不宜迟,带路。”
陈雄山见徐也就要率队离开,似乎要抛下自己这边的情况不管,连忙拦到徐也面前:“徐大人,我陈家都置于危难之中了,你怎么能就这么走开?”
徐也有些不悦地道:“我们是烈阳县的撼天卫,不是陈家的撼天卫。县内出了事,自然是要去看看。”
徐也见陈雄山六神无主的模样,又安慰道:“陈家主你也不必惊慌失措,这只白虎煞敢公然伤人,明显是变得很急躁了。逮住它,才是从根源解决了事情。”
明柳巷。
这是一条直直的八尺宽的巷子。
明柳巷外围着不少民众,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但又不敢真正进去,便只是远远地伸长脖子,提心吊胆向巷里瞧上一眼。
明柳巷的中段躺着三具尸体。
准确来说已经不是尸体了,而是三具浸泡在鲜血中的白骨,白骨上的血丝和脏器碎肉藕断丝连。
一张阴眼符飘荡在半空中,枯黄色光芒的照耀下,可以看见白骨上有一条细细乳白色的痕迹,是白虎煞的煞气。
庄年见徐也走进了巷子,便上前禀告道:“确定了,不是野兽伤人,是一种妖怪死后化形成的煞,具体是什么……”
徐也道:“是白虎煞。”
庄年一脸惊奇,不知徐巡令是如何一眼就确定是白虎煞的,但此时也没闲心去求问,便继续禀告情况。
“我已经遣燕小飞顺着煞气追踪过去了,不过这些痕迹时断时续的,未必就能追上。”
徐也点了点头,放眼环顾着四周。
这一条巷子不算窄,而且就在一条繁华街道的旁边,更不算隐蔽。
白虎煞在这现身,看来是不打算再隐藏下去了么?
都说最难坚持的,是成功前的三分钟。
那白虎煞躲藏在画中苦心经营,一直神出鬼没,这会儿几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袭人吃肉。
如此放肆,估计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说起来,有时候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因果循环,环环相扣。
若不是自己斩首了青牙帮,打击了陈雄山的野心和欲望。
他在日渐膨胀之下,哪还有心思去观摩一幅很多年都没瞅过一眼的山水画。
他若不去看山水画,就不会知道府中的怪事。
不被府中的怪事吓到,陈雄山就未必会这么快向撼天司妥协,来找自己。
事情一拖下去,白虎煞就真的会成为大威胁了。
一名撼天卫焦急地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徐大人,燕队尉追踪到了一个可疑的地点,但又拿不定主意,请您过去看看。”
徐也点头,让庄年留下来看顾现场,自己随着那名撼天卫纵马长奔而去。
两人很快到了一个山岗,这儿乱石嶙峋,野草疯长,不远处还零零散散立着几块斜斜的墓碑。
过了这个山岗上,就是出了烈阳县了。
几名撼天卫正在持刀戒备,燕小飞站在一块裂缝满满的巨石上,愁眉不展。
“怎么回事?”
燕小飞见徐也过来了,不由眼前一亮,如遇见救星般说出了心头的迷惑。
“徐大人,我是依靠阴眼符一路追踪了过来。
煞气虽是时断时续,但总归还是能找到痕迹。
可一到了山岗,就再也摸不着煞气的去向。
按道理来说,那鬼东西犯了案,肯定已经逃出了烈阳县。
可是我又怕自己猜错,于是做了两手准备。
让几名撼天卫继续出县追踪,我留在这等大人过来。”
徐也闻言运起心经,泥丸宫连同双眼,眼眸如墨。
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片灰白的世界,有很多细节暂时还看不清。
但正所谓是凡经过必留下痕迹,白虎煞刚吃了人,肚子有大部分血肉不属于自己。
便见在灰白的世界里,有一丝丝很不融洽的红色淡影。
这些红色丝状的影子,一过了山岗,就没有了。
看来白虎煞很是狡猾,已经懂得戏耍人了,这是它伪装成了自己已逃出烈阳县的假象么?
第43章 搏虎
徐也收了心经,灰白的世界从眼眸中隐藏了起来。
他对燕小飞点头赞许道:“你做了双手准备是对的。看来,白虎煞逃出烈阳县只是个幌子,它没出去。”
燕小飞疑惑道:“那鬼东西是白虎煞么?根据资料记载,白虎煞在饱餐一顿后,就会蛰伏起来休养生息,滋生自身的血肉,它为什么不去县外躲起来呢?”
“躲再远也会有迹可循,若在蛰伏期间被找到,它就前功尽弃了,我估计它会躲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徐也琢磨起来,白虎煞袭击陈府下人时,做得很是隐秘,不像明柳巷中那么明目张胆,这些肯定是他故意为之。
到目前为止,白虎煞还不知道我去过了陈府,也不知道陈雄山发现了画中的蹊跷。
它很可能还会回到画中。
对,它认为的安全之地,还是章却之那幅山水画!
一念至此,徐也招手道:“走,跟我去陈府!”
当然,徐也也做了两手准备。
他让一部分撼天卫领着青牙帮,在烈阳县内外四处搜寻,营造假象。
自己则再带着一部分撼天卫,急匆匆赶去了陈府。
陈府里,护院们都是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陈雄山把下人和护院都组织了起来,看这架势,是准备出去找白虎煞决一死战。
徐也见了这情况,便道:“陈家主,让他们都散了吧,吩咐府中的所有人都像往常一样活动,不要打草惊蛇,白虎煞还会回来的。”
陈雄山一听说白虎煞回来,顿时大惊失色。
同时也一脸迷惑,既然那鬼东西敢回来,就算拼了再多下人的性命,也要把它拿下,为什么要散了?
但见徐也已经在安排撼天卫埋伏潜藏起来,陈雄山虽然心存疑惑,也没有去阻饶,只能不情愿地听从徐也的指挥。
夜深了,月光如水。
偌大的宅院,维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杂役们和护院像往常一样,各司其职,在院中忙来忙去,装作莫不知情。
但冷风一吹来,难免疑神疑鬼,身子哆嗦个不停。
徐也躲在大厅的梁上,目视着门外。
到了亥时,终于有一个黑衣人轻手轻脚走进大厅。
这人戴着黑色的大斗篷,黑衣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和陈雄山描述的奇人如出一辙。
这果然和徐也心中的猜测一样。
奇人根本就是白虎煞伪装的。
所谓的奇人画白虎,实际是白虎煞将自身即将要散为飞灰的魂魄,画在了山水画中,封印了起来。
这些年来,它不断进食来重铸了血肉身,再融合了魂魄,又重新活了过来。
徐也在思忖间,那“黑衣人”一头撞向墙壁,却是轻巧地跳进墙上的山水画中。
于是那画里的树下,多了一头昂首的白虎。
这时徐也再不迟疑,如闪电般飞身过去,一把揭下了那幅山水画。
当下拔刀出鞘,施展出了炙心火刀。
从刀刃上弹出一片火焰,一沾到了山水画上,立马燃烧蔓延起来,
画中传出一声悲凉的虎吟,一只狰狞的白色凶兽从猎猎燃烧的画中窜了出来。
只见这只白虎的躯体,已经有一大半长出了血肉和雪白顺柔的毛发,另一小半的躯干却是空空的,一眼就可以看到白虎肚腹中的骨架和器官。
白虎煞一窜出来,毛发就噌噌地着了火。
它当即一个猛虎滚地,撞得大厅内的摆件家具粉碎崩飞,虽然灭了火,但毛发被烧得黑丑巴巴的。
徐也手中的刀炙热起来,吞吐着火舌,他一招“激雪”,火刀如火矢流星,疾切进了白虎煞的躯干。
白虎煞吃痛惨叫,却不敢再回头,只是带着一把着了火的刀逃命奔跑,一头撞出了大厅。
庄年正守在门外,眼见一只庞然大物袭来,惊慌之下,祭起一尊金灿灿的金光印砸了下去。
白虎煞呲着牙凶悍无比,居然去势不停,凭借着巨大的身躯,直接把金光印装得光芒摇曳,散成一点点碎光。
但白虎煞身上也是鲜血横流,它仍然是不停留,只管逃窜。
白虎煞拔地一跃,跳到了屋檐,和守在瓦角的邓翼大眼瞪着小眼。
邓翼上半身赤果着,露出了金铁般的躯体,他见白虎煞冲着自己呲牙瞪眼,一幅要吃人的凶样,当时不服气,张开大嘴运劲狂吼出声。
一人一虎咆哮对峙着。
徐也飞跃过来,一见到此情此景,当时头都大了,喝道:“邓翼你丫的,和一头白虎煞较个啥劲啊,动手!”
邓翼老脸上一红,这才抽刀就斩,刀光一闪,那白虎煞发出一声悲鸣,也不知斩中没斩中。
即便是斩中了,这白虎煞是铁了心要逃出包围圈,伤痕累累之下,又狂冲向守在外围的撼天卫。
“赶紧让开,你们不是对手!”
几名撼天卫抽出龙弩就射,眼见那满头是血的大白虎狂奔而来,这才听到徐也的提醒,迅速避开。
但绕是如此,一名撼天卫的胸腔前,还是被抓下一大块肉来。
再稍微慢点,估计肚子就被抓烂了,小命也报销了。
这撼天卫正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时,忽然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
眼前的半空中,被一片旺盛的烈火照亮,他发现原来是巡令徐也抽了他的配刀,刀上火芒吞吐。
徐也在烈烈火光中飞弹而出,就如火神般疾速追了上去。
出了陈府,白虎煞只顾着疯狂逃串,根本没有工夫来隐匿气息。
徐也一运转心经,墨色瞳孔注目下,一切都有迹可循。
徐也一路追到了树林深处。
林中,一片雾蔼茫茫。
远处有火焰在燃烧跳动着。
雾气中,隐约像是有一头猛兽趴在了地面,躯体上插着一把燃烧的火刀。
那应该是自己飞斩出去的佩刀。
徐也飞身走近一看,刀是自己的刀,却不是插在白虎煞的身体上,而是插在一根倒地的树木上。
有陷阱!
耳听得一声极为细微的声响,徐也心惊之下连忙回头,便见到一张血盆大口咬向自己的脑袋。
从那血嘴里扑涌出浓厚的血腥恶臭,能把人直接呛得晕过去。
徐也虽然惊讶,但并不慌乱。
当时摆出静桩,双脚踏地,浑身不动如山,手臂上劲道鼓动,双手撑着白虎煞的上下颌,八臂神猿拳的暗劲一股股狂轰了进去。
第44章 聚兽
这白虎煞在自己还是一只白虎妖时,就经常扑食猎杀人类或者体型庞大的野兽。
那些生灵在濒死时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绝望,恐慌,瑟瑟发抖。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类,在自己的利爪下却出奇地冷静。
冷静得可怕,冷静到英朗的面庞上都生出了一丝狰狞来。
仿佛他才是正在扑食的猛虎。
而自己只是一只可怜兮兮的猎物。
当白虎煞被八臂神猿拳的暗劲轰了出去时,它的这个想法更强烈了。
所以白虎煞一摔落在地,就直接弹跳逃窜开去,隐匿进了树林。
白虎煞躲在暗处,感受到了伤痕累累的躯体,双眼变得红血,愤慨地咆哮起来。
“我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开智明理,修行成了一只白虎妖,结果却惨死在你们人类的阴谋诡计下。
我不甘心就这么魂归黄泉,于是拢聚魂魄凝成煞体,所做的一切也仅仅只是想活着。你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虎啸密林,雄音传荡开去。
愤懑的质问声从四面八方激荡而来,听不出真实位置。
徐也冷笑道:“别在我面前卖惨,这世道没谁活得容易。你那双爪子染过不少的鲜血,惨死的无辜民众,还能活过来向你诉冤么?”
白虎煞呲牙咧嘴,鼻息如雷。
“人类阴险狡诈,本来就死有余辜。我只是想复仇,何错之有?”
“那就不讲对错,只讲因果和拳头吧。本官在其位谋其职,小老虎,别逞口舌之快想拖延时间休养生息,你跑不掉的。”
徐也立于林中,归然不动。
他暗中指挥着利索的瘦皮鬼,在林间跳来窜去。
只见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一只白虎煞正匍匐着,舔舐着满身的伤口。
徐也迅速祭出美艳的心蛊尸,无数兵器飞旋绞杀过去,细枝碎叶如雨飘落。
白虎煞惨嚎一声,猛然从灌木丛里窜了过去,它的脊骨上又被撕下一大块血肉。
白虎煞盯了徐也一眼,眼中恨意滔滔不绝。
它站着不动,腹部一抖一抖,在短暂的蓄力后,昂起巨大的白虎头颅,对天长啸。
嗷呜!
声如闷雷,贴着树林上方一路滚了过去,声音越滚越大。
远方,立即有一声低沉的兽吼回应。
紧接着又是一声。
一声接着一声,群兽的声音汇聚而来,如同狂欢般和虎啸合拢。
树林中,不断传来细细簌簌的微响。
一只又一只的野兽,拱着身子围了过来。
从雾气中,可以隐约看到群兽高矮大小的轮廓,以及那一双双油绿的眼睛,都把徐也视为捕杀的猎物。
这白虎煞居然能震慑群兽,召来群兽相助?!
不错,这聚兽的能力倒是相当不错啊!
好,看来白虎煞的图录是要不择手段点亮了。
眼见群兽越靠越近,要在白虎煞的引领下发起群攻围杀。
徐也当即气沉下丹田,腹部一收缩猛然放大,声音从喉咙间轰然吼出。
“滚!”
如果说那白虎煞的虎啸是滚滚闷雷,那徐也的这一声狂吼就有如惊雷,在林中轰隆隆炸响,吓得群兽齐齐退了一步。
事不宜迟,徐也出刀。
寒刀先是有如惊雪,白茫茫照得林中一亮。
继而刃上火焰大炽,树林又变为红烈烈的一片。
白虎煞临空一跃,躲过火刃一斩,它摆出百兽之王的威猛架势,不再甘心逃窜。
它的伤势已经不允许它再拖延时间了,只能殊死一搏。
白虎煞凶猛冲刺起来,浑身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力,四周的树叶乱石,纷纷被吸卷过去。
刹那间,白虎煞的身影越冲越大,摧林怒奔,有如一座小山。
徐也显得很渺小。
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但这个渺小人类手上的火刃,却一涨再一涨,在自己即将要被巨大的虎嘴一口吞下时,火刃横切而下。
就像是从天而坠的一刀。
这一刀仿佛斩断了水流,把虎影一斩为二,树叶乱石剥离开去,露出白虎煞的本来面貌。
白虎煞背上被刀光斩出了一条血线,从伤口处噌噌冒出了火光。
火光从外烧到内,又从内烧到外。
白虎煞先是体会到了一种灼心般的疼痛,随即全身都置于火海当中。
腐烂的血肉烧得哔剥作响,焦烟直冒。
白虎煞在惨烈的嚎叫声中,不甘地倒下地去。
从熊熊烈火中钻出一道黑色的飞烟,入了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白虎煞图录。”
“神魔点加6。”
徐也收刀。
群兽失去白虎煞的震慑,再见到徐也一脸凶神恶煞,心头生了惧意,退缩开去。
林中人影疾行,一大批撼天卫赶至。
陈雄山也领着一帮护院跟在后面,跑得半条命都快没了,总算跟了过来,见到了战斗的落幕一刀。
他看到徐也一刀斩落白虎煞,又一人喝退了桀骜野性的群兽。
凶狠果断,令曾经把徐也当对手的陈雄山不寒而栗。
这短短两天里,陈雄山对徐也的态度,便从轻视到捉摸不定,再到妥协,再到畏惧。
陈雄山上前恭维道:“徐大人大发神威,替陈家主持公道,斩杀了白虎煞,陈某万分感谢。”
徐也纠正道:“是替烈阳县斩杀白虎煞,职责而已。”
顿了顿,又别有深意地瞅了陈雄山一眼:“只希望陈家主要牢记咱们约定好的事,莫要再背信弃义了。”
陈雄山知道徐也说的是给撼天司双倍好处费的事,连忙回应道:“徐大人放心,陈某岂敢忘记?!”
“那就好。”
徐也淡然点头,和陈雄山错身而过。
陈雄山长舒了一口气,那种冷冰冰的压迫感慢慢从身上消失了。
不料徐也才走出几步,又回头道。
“对了……”
陈雄山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徐大人请讲。”
徐也往林中一指,有火焰已经燃到了树上,马上就要顺着树叶蔓延开去。
“劳烦陈家主灭了树林中的火,爱护树木,人人有责。”
“徐大人放心,一定,一定。”
徐也又让庄年领着一群撼天卫先回县衙,自己则向林中深处走去,越走越深。
他准备寻一块无人寂静的山林,来试验一下刚点亮的白虎煞图录。
第45章 空明火
不多时,徐也来到一座幽深的峡谷。
远方是一座座粗犷的山峦。
近处有一条河流淌过,有瀑布倒挂前川,飞溅而下。
徐也把图录中的白虎煞召了出来。
白虎煞听从命令,昂起头颅,仰天长啸。
峡谷中有几声狼嚎回应。
片刻后,从飞瀑另外一端的野草丛中,钻出了几只机警的大狼,咧嘴露出尖锐的犬牙。
这几只狼甫一出现,便死盯着徐也,做好了随时要腾空扑咬的姿势。
但一见到白虎煞臣服在徐也脚下,便迟疑起来。
渐渐的,狼群眼神中的敌视消失了,小心翼翼聚拢了过来。
徐也指挥着白虎煞,白虎煞向群狼发号施令。
几只野兽在你瞅我一眼我吼你一嗓子的奇特交流下,达成了共识。
几只大狼卸下了所有防备,乖乖地匍匐在徐也的脚下。
徐也一只手撸虎,一只手撸狼。
虎毛柔软细顺,狼毛粗糙短硬。
徐也还想让白虎煞继续吼几嗓子,看能不能召来几只毛熊,或者成了妖的野兽。
不过白虎煞却不是很情愿,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是白虎煞在饱餐一顿后,已经抵挡不住困意,要进入蛰伏期继续成长了。
徐也估摸着,这次蛰伏期过后,白虎煞的血肉身可能就完全铸造完毕了。
它应该会是一只毛色很漂亮的威武大老虎!
届时自己骑着老虎,领着群兽一路狂奔,岂不美哉。
夜已深。
万籁俱寂。
徐也回到自家院落。
屋中的桌上,摆放着白日时陈雄山送来的三个樟木盒。
盒子里的三百两黄金,和两枚千年灵芝,徐也暂时都用不上,便先收起来。
徐也把目光投到另一个盒子里的五瓶蕴火丹上。
若是单比药力,这五瓶蕴火丹一共加起来,也远远不及李如寄炼制的那一颗香血丹。
但这确实是陈雄山能拿得出来的最好丹药了。
不过,徐也的身体刚被香血丹的药力冲刷过,此时再服用丹药去冲击境界,肯定收效甚微,等同于浪费。
徐也留着四瓶蕴火丹,等自己修行到了七品巅峰,再全部吞服了,借助药力一举冲击六品。
把拿出来的一瓶蕴火丹,用到炙心火刀的修行上。
徐也张嘴把蕴火丹扔进嘴里,喉咙间火辣辣的,就好像吞下了一朵火焰。
蕴火丹和炙心火刀相辅相配,一咽下去,徐也就把药力运送到双手上。
顿时双手滚烫火热,呲呲呲冒着汗水和雾气。
在这深夜里,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烤猪蹄。
徐也收起心思,拔刀!
刀一出,火舌便迅速爬上了刀刃。
只见深夜中,一片明亮的火刃走西斩东,时而劈天飞起,又时而轰然斩落。
夜黑风凉。
刀上的火焰,撕开了黑茫茫的天地,把无边的黑暗一点点逼退,倔强地向四周挥洒着光和热。
忽然,那刀上火芒暴涨,爆射当空。
黑夜好像被捅了一个火窟窿。
刀上的火芒熄灭后,斩过的空气中,居然还残留着火焰在绵绵燃烧着。
这说明徐也的炙心火刀已经小成,修成了火刀中的“空明火”。
“打开面板。”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七品。
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入门),炙心火刀(小成)。
点亮图录:10个。
剩余神魔点:11。
徐也匆匆浏览了一遍,发现炙心火刀果然是小成状态了。
此前,徐也在斩杀白虎煞时,一刀劈落下去,在白虎煞身上留下了一个伤口。
当时徐也立即运转气劲,和白虎煞的伤口遥相呼应,在其伤口上引出火苗。
火焰迅速蔓延,吞噬了整头白虎煞。
修行到小成时,一刀斩去,空中必定会留下燃烧的火痕,一触碰就会引火烧身,这就是炙心火刀中的“空明火”。
等到了大成,就可以控制空中一缕缕的空明火,发起狂风骤雨般的袭击,只要敌人沾上一点,立即葬身火海。
至于圆满状态,那便是修成了炙心火刀的精髓。
即便隔得远远的,也能引火灼心,让人防不胜防。
徐也长刀一挥,斩灭了空明火。
再满意收刀,回屋歇息。
清晨,天刚破晓。
曙光照在撼天司衙门前的狰狞麒麟石像上。
咻地一声厉啸。
一点黑影瞬发而至,原来是一杆长枪飞射而来,扎向一尊麒麟石像的头颅。
长枪如削豆腐一般,把麒麟头扎了个细碎,又钉进衙门的黑墙上。
庄年正要走进县衙大门,眼见这一幕,拔刀看向远方喝道:“是谁?!”
马蹄声滚滚。
一匹剽悍的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马身上套着银闪闪的盔甲,是军马!
马上的人也是一身厚重铠甲,怒气冲冲的模样。
正是瑶州卫千户所的千户断遇。
断遇直冲撼天司县衙大门,一见庄年拦在眼前,斥道:“给我滚!”
他轻蔑地瞅了庄年一眼,直接纵马跃起,想从庄年的头上踩踏过去,疾冲向门内。
一边冲刺一边耀武扬威地道:“让你们衙门里叫徐也的那个畜生出来见我!”
忽然,断遇感觉马匹的身子一斜,似乎坡了脚要栽倒在地。
竟是那庄年直接拽住了一只马蹄,想要徒手掀翻军马。
断遇横眉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不配拦我,给老子滚开啊。”
庄年非但不让开,双臂上肌肉一鼓,咬牙一拽马蹄,连着马和人一起扔了出去。
“嘴上放尊重点,你应该喊徐巡令,或者是徐大人。”
庄年冷冷看着甩飞出去惨嘶的马匹,话一落音,便拔刀斩去。
斩雪刀飞斩而出,贴着盔甲的缝隙,没入马腹部,整片刀刃射穿了军马,从马背上透出刀身来。
断遇看着马背上沾着鲜血的刀尖,一愣。
好个无法无天的撼天司。
徐也那畜生不把千户所放在眼里,连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撼天卫,也敢当面格杀我的军马?!
反了!
断遇怒不可遏地道:“好啊,狗东西,你成功惹怒我了!”
断遇从即将要摔落在地的马背上跃起,拔出黑墙上的长枪,朝着庄年横扫过去,枪上似乎带着滔滔巨浪,势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