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树开花结满银钱
徐府门口。
丫鬟小贝倚靠着门墙,歪着头,百无聊赖坐在木槛上。
别人府院内的丫鬟,都是被指使去干各种脏活累活,里里外外一顿忙活,哪有歇一口气的工夫。
自己伺候的这位徐队尉,却很奇怪,不但生活自理,还很排斥去照顾他起居更衣沐浴之类的事。
有时候小贝还很惶恐,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被嫌弃笨手笨脚了,但好在从未被怪罪惩罚,也就放下心来。
为了不让自己闲到发霉,小贝只能把很干净的院落又打扫一遍。
此时,她见到又一位伟岸俊朗的官家大人走来,正是徐也,兴奋地差点蹦了起来。
小贝又见到徐也官服破烂,周身沾染着几大块污渍,不由道:“徐老爷,怎么每次见到老爷您,都像是从九死一生的地狱中闯了出来。
外面凶险,老爷要多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有点放肆,多嘴了,小贝低下头去:“小贝多言了,请徐老爷责罚。”
徐也摆了摆手:“无妨,这几天除了准备吃食外,不要打扰我。
对了傍晚时分,你替我跑一趟县衙,去领一套新的官服。”
小贝顿时双眼发光,意犹未尽地道:“好好好,徐老爷还有另外的事要交待么?小贝也一并办了。”
却见徐也并未吭声,一路走了过去,跨进后院便关上了门,估计是又要闭门苦练。
这次开渔镇一行,来去匆匆。
徐也准备趁着这一段清闲时光,来巩固一下神魔不灭心经。
三丹田篇,首先修行的是上丹田的泥丸宫。
泥丸宫,又被称为“黄庭”。
泥丸与全身百节相通,是人身之中的重中之重。
总摄众神,照生神识,是为泥丸。
徐也现在是八品境界,当下力贯全身,汇聚气力,直冲脑中泥丸。
少顷后,脑海中的黑暗一点点被驱散,就如拨云散雾般,清明了不少。
从泥丸宫里,伸出了八条锁链般的粗线,蔓延至脑海深处。
每一根线的末端,都链着一只神魔鬼怪。
比如第一根线,连着的就是瘦皮鬼,第二根线,连着的是青肚婆……
原来连着的都是系统中,已经点亮的神魔图录。
徐也盘腿而坐,打坐练功,那八条线连着的神魔鬼怪,也如出一辙,盘坐练功。
嗯?
我练功时,图录中的神魔鬼怪也在练功。
莫非它们修炼的功力,能被我吸收利用?
徐也二话不说,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八臂神猿拳,以做测试。
撼天司收集的功法繁多,这八臂神猿拳,也是其一。
撼天卫们,各自的出身都不同,本领和所擅长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除了每个撼天卫都必须修炼的基础——斩雪十三刀和睡仙功碧云桩之外,大家还会选择不同的功法术诀防身。
撼天卫是刀不离身没错,但也不能只依靠着手中的刀。
刀毁了,就等死么?
这八臂神猿拳,走的是轻灵敏捷的路子,但又不乏刚猛之力。
在越复杂的地形中,诸如茂密的雄山森林,就越能神出鬼没。
修炼到高深处时,能化作八尊白毛神猿,每一尊神猿又展开八臂,每一臂又能在瞬息间打出八拳,登时铁拳如雨,可撼山断河。
徐也的身子忽缩忽展,身如猿猴,重拳破空。
一个时辰练习下来,进度居然和一天差不多。
徐也点开系统面板,查看进度。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八品。
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入门)。
点亮图录:8。
剩余神魔点:5。
这就入门了?
这个进展速度有点可怕啊!
徐也明白过来。
自己在练功时,那些点亮的神魔图录,被泥丸宫所连通,也在学着我这个主人练功。
我一旦停止练功,便能将它们的练功进度占为己有。
这就相当于我的修炼速度,瞬间增长了八倍!
这八倍还只是现在的情况,等以后点亮的图录越多,我的修炼速度就越快。
慢慢地,可以达到极为恐怖的地步!
也难怪了,这本心经会出现在第一批的神魔商店中,还是以优惠价出售!
简直太物超所值了!
有这个惊喜的发现,接下来一连五天,徐也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都把自己关在后院,修行神魔不灭心经。
五天下来,进度相当于别人修炼了四十五天。
此时的徐也,泥丸宫充盈,耳聪目慧,身法也更为灵敏,
更为神奇的是,在五天前,虽然徐也同样能把瘦皮鬼召出来,指挥者它上蹿下跳。
但只要距离稍微一远,或者时间一长,就会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吓得他连忙收了回去。
而现在,徐也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瘦皮鬼飞墙上瓦,四处乱窜。
梧桐树上,是穿着惨白素衣的青肚婆,双脚点在细细树枝上,长发如瀑。
没错,徐也已经可以同时召唤出两只鬼怪了。
这青肚婆当时强袭苏府,被苏府的镇邪符所伤,待在图录系统一段时间,已经复原了。
所以,它要比和徐也在开渔镇战斗时强了许多。
徐也收回了两只鬼怪,在宅了五天后,终于踏出了徐府。
他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一扫胸中积郁,心情大快。
徐也换了一身便装,准备上街逛逛。
两年前的烈阳县,是一片颓败,人烟寥寥。
自从撼天司在此处设立了县衙后,就慢慢热闹起来。
这大晌午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四起,颇有一些安宁繁荣的景象。
徐也买了一片糖画,边走边吃着。
忽然听得前方一阵喧哗,一大帮人紧紧围在一起,鼓掌叫好声不断。
徐也便也上去瞧了瞧。
只见在重重人群当中,站着一个年轻道士。
那道士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头上一根木簪子,斜斜插在挽着的发髻中。
道士随手摘下一根柳枝,往地上石板路的缝隙中插去。
“看好了。”
道士提醒了一声,便解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对着柳枝喷了一口酒雾。
刹那间,便可以见到那柳枝迅速变粗拉长,又长出一条条枝桠柳叶,在肉眼下长成了一棵矮柳,看得围观人群是啧啧称奇。
道士笑道:“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注意了!”
说罢,道士伸手在柳叶上一点,便见柳叶间冒出一朵朵花来,却不是淡绿色的花,而是一枚枚铜板和一块块碎银,甚至还有一锭锭整银。
柳树居然长出了银钱来!
第17章 纸傀儡术
这道士喷了一口酒,就让一根柳枝长成了柳树。
手再一点,柳树便结满了银钱。
这一门点石成金的手艺,看得围观民众无不目瞪口呆,大呼神奇。
“道长,好俊的仙家手段啊,不知师从何处啊?”
“爹爹,快看,快看,柳树开出银钱来了。爹爹,我们也买一株柳树回去种吧,这样我就不缺买糖葫芦的钱了。”
“道长,如此神妙的技艺,可缺传人否?”
道士一拂道袍,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一边把银钱铜板全揽进道袍里,一边笑道。
“明日晌午,本道再约诸位到此来,届时绝不藏私,传授大家此技艺,再会!”
民众一听,皆是激动不已,个个伏地磕头谢恩。
等那道士走远消失了,众人才收回崇拜的视线。
忽然有一个穿着破旧麻衫的汉子,一摸口袋。
他顿时大惊失色,慌张地嚷嚷开来:“天杀的,我的铜钱!我给重病孩子抓药的铜钱不见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众人都如梦初醒,去摸自己的口袋。
“我的银子也不见了,是那道士……”
“臭驴鼻子道士,连本公子的银钱也敢骗,活腻歪了么……”
登时街上骂声四起,大家伙悔恨不已,都明白了过来。
那道士哪是有什么点石为金的手段啊,分明就是用障眼法骗了大家钱财。
被众人口诛笔伐的道士,早溜到了无人之处,又转进了一条偏僻小巷,越走越远。
巷口处身影一闪,身穿便装的徐也露出身形来,他紧握着腰间的刀,紧紧追向道士。
奇怪的是,那道士知道被人追踪,并不焦急。
徐也脚步加快,那道士也走得快些,徐也慢下来,道士也放缓速度。
始终和徐也保持一段距离。
此时,在一堵高墙的屋檐上,一名身穿麒麟官服的男子,正目视着小巷中的一切。
他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蔑视的笑。
这便是巡令大人交口称赞的新队尉徐也么?
他难道就没有发现,那道士很古怪么?
步履僵硬,死气沉沉,根本就不像一个活人!
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真不知道巡令大人,看中了他身上什么优点。
这人自言自语一番,终于忍不住飞身下去。
他拔刀一斩,斩到了那道士的腰上。
顿时,这“道士”就如漏了气的气球,瞬间枯萎下来。
他的尸体散成一张张纸片。
一张人的脸皮落到地面的道袍上。
徐也见到突然跳下来的人,微微眯了眯眼,却并不惊讶。
这人他认识,也是县里的撼天队尉,叫周十一。
上次徐也去主殿见巡令李少居时,李少居正在给其他两名队尉安排任务。
徐也和这周十一,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周十一咋舌嘲笑道:“徐队尉,这小小的一个纸傀儡术,再加一丁点障眼法,你也看不破么?”
徐也反问道:“周队尉,看事不能看表面,你怎么不想想,那道士为啥会使出纸傀儡术,来凭空造一个替身出来?”
周十一不曾料到徐也会有此问,当下皱眉道:“什么……什么意思?”
徐也叹了一口气,道:“那道士自然是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这才使出纸傀儡术金蝉脱壳。
周队尉,你闲暇时,也喜欢穿着麒麟官服四处招摇么?
这样子大摇大摆,想不惹人注目都很难啊。”
“什么,你说是我打草惊蛇……”
周十一咬牙,满脸不忿,认为是徐也倒打一耙。
徐也摊手解释道:“我故意跟着纸傀儡替身,就是想让道士安下心来,以为他自己已经安全了。
那道士形迹可疑,很是古怪,指不定在县内有隐秘据点,又或是暗藏着一个团伙。
让他放心回去,便可能挖出更多线索。
可惜啊,周队尉这么一搅合,鲁莽斩了道士的纸傀儡。
想必道士已经警惕起来,甚至开始夺命奔逃了。”
周十一仍然倔强反驳道:“空口无凭,莫要反咬一口!”
徐也无奈道:“跟我来吧,那道士跑不了的。”
周十一仍是不信,但又经受不起好奇心的考验,便跟了上去。
另外一边,道士已走进一条曲折的小路,两旁都是层层叠叠的烂木房子。
他提着满袋子的银钱,心情十分愉悦。
“鸿朝的撼天司,不过如此。”
道士微微一笑,又七拐八拐,进了一间隐秘的木屋里。
晦暗的光线,隐约照出了屋子里的摆设。
正中挂着两条长长的纸幡。
一边书写着:无极圣祖降世救苦。
另一边写着:无上灿教渡世解难。
其外,屋子四处角落,推着一摞摞装订得很粗糙的书籍,书籍名为灿教教义。
有些放在最上方的书籍,被风吹开书页,零零散散显现出了书中的内容来。
灿教教义第十一条:凡质疑本教,信心产生动摇者,皆是大罪之身。需要绝食祭祀祈祷,死后方有缘法顺利归天。
灿教教义第二十七条:女子生来是污秽之身,初潮便是排解邪祟的开始。需要与本教中人阴阳调和,方能净化污秽之身,生下能被无极圣祖接纳的纯净后代。
灿教教义三十五条:我教中人,需为本教殚精竭虑,开枝散叶……
尽是些匪夷所思,胡说八道的糟粕。
道士搬动着一摞摞教义,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烂墙的窗户后,有一张空洞的鬼脸缓缓升了起来。
正是青肚婆,无声地贴在房子外,在注视着道士的一举一动。
忽然,道士瞪大了眼,扭过头来,感应到自己的纸傀儡被人斩碎了。
道士慌张起来,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他一咬牙,从指缝间弹出一点火星,溅射到书籍纸堆里。
干燥的屋内,火苗越蹿越大,形如恶魔,吞噬着屋里的一切。
道士冲到屋外,拔腿就跑。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偏,料定了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
不过才刚擦了一把汗,便见自己被人两头围住了。
那两人一人身穿蓝色长衫,一人穿着麒麟官服,正是徐也和周十一。
原来徐也在围观道士表演时,便留了一个心眼。
那道士卷了钱跑路后,本来还一脸闲情逸致,忽然就变了脸色,正是被人群中身穿麒麟官服的周十一吓到了。
道士一路躲进死角,拿出一张符水浸透的纸,对着纸哈了一口气。
那纸片便鼓鼓胀胀,变成了一个和道士一模一样的纸人。
道士脱了袍子,给纸人穿上,指挥着纸人走到街道上去,吸引注意。
徐也把道士的小把戏看在眼中,他自己故意跟着纸人走错,然后放出青肚婆跟着道士。
此时徐也抓着干瘦道士的肩膀,把他拎了起来。
徐也问这道士什么是唯道是从,从道为事,结果他一问三不知,看来是个假道士。
再想问他,他却紧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只能把他扔进县衙的监狱里,来撬开他的嘴。
第18章 灿教
撼天司县衙。
司狱。
狱内昏暗潮湿,过道狭窄。
从四处高墙的窄小窗口中,透进来惨白而冰冷的幽光
一排乌黑的木架上,挂着一大串血迹斑斑的镣铐和链索。
木架前的邢台上,摆放着各类刑具。
长的短的钝的利的圆的瘪的……
走进地下司狱,周十一看着早已经到来的徐也,很是尴尬。
这件事情说起来,是周十一看走了眼,跟错了纸傀儡替身,发现时已经晚了,于是想甩锅给徐也。
没想到的是,徐也早就有了周密的安排。
自己这么一搅合,让假道士点燃了隐秘据点,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一路上周十一忐忑不已,回来的时候,巡令李少居免不了询问了一番来龙去脉。
徐也却并未汇报周十一的过错。
这让周十一在窃喜之余,心里又极不好受。
那假道士的过于警惕,令李少居觉得背后的事情很不简单。
于是,李少居给的命令是——重刑拷问。
说到动刑,周十一是轻车熟路,成竹在胸。
他先是挑选了一个木枷刑具“喘不得”。
又带上了一把铁刷子,还有夹手指的拶子,刺指甲的竹签以及脚棍。
此刻的周十一有了底气,但因为承了徐也的人情,想再嘲讽已然说不出口。
便有些炫耀地道:“论严刑拷问的技巧,徐队尉你好好看好好学。那假道士嘴再严,也得全都给我吐出来。”
周十一提着各类刑具,像一只螃蟹一样,大摇大摆走进了关押假道士的牢房。
徐也坐在矮桌旁,点亮了一盏煤油灯,翘着二郎腿,无聊地等待周十一“凯旋”。
周十一进去瞬间,便传来假道士凄厉的惨叫。
先是声嘶力竭的痛吼,慢慢地变成忽高呼低的哀嚎。
紧着便是断断续续的低鸣,人快要断气了一样。
再然后假道士安静了下去,估计是痛地昏死了过去。
扑呲几声。
周十一给假道士拨了一头的冷水。
那假道士半死不活地清醒过来,忽地愤怒拔高了声音,吼道:“呸,你们这些罪人,休想从我得到半点消息。来,继续动刑,用重刑!”
“我若死了,无极圣祖会超度我,马上转世为人上人,而你们……”
“……你们统统都会下地狱!”
“……下地狱!”
周十一气得又是一番重刑使上,那假道士的嘴却比想像中还要严。
不一会儿,周十一就出来了。
进去时,像一只螃蟹,出来时,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疯子,不怕死的疯子!”
周十一啐了一口痰,愤然骂道。
“人总是有弱点的,周队尉,我来吧。”
“你来?”
周十一狐疑,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有弱点么?
你能行?
徐也无奈叹了一口气,起身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懒懒散散地走进了牢房。
只见那假道士瘫软坐在幽暗的一角。
他浑身是血,看不清是道袍浸满了血,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衫长袍都钻进了肉里。
要不是假道士的胸膛,时而喘息动弹几下,还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徐也便寻着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随后大手一招,叫来燕小飞。
燕小飞便出出进进忙活起来,他搬进来一张大宽桌,又端上来一整桌的好酒好菜。
酒香浓醇,菜香四溢。
徐也顾不上是在牢房中,此时胃口大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还不停吧唧着嘴,吃得满嘴流油,很是诱人。
徐也美滋滋地享用着山珍海味,直到打了一个饱嗝,才擦了擦嘴上的油。
突然,徐也冷冷盯着假道士,说道:“无极圣祖已经抛弃你了……”
那假道士刚才见徐也进来,心里有点不屑,这些朝廷鹰犬的手段,无非是又动用重刑。
来吧,我不怕死,早死早转世。
却见那徐也不问也不动刑,只是摆下酒席开吃,虽然假道士的肚子早饿得不行,但越发瞧不起这新进来的撼天卫。
就这点小诱惑,我还挨得住。
幼稚,比刚才那粗鲁莽汉的手段还幼稚!
假道士不由地放松了心弦,再猛然听到徐也说自己被无极圣祖抛弃,吓得浑身一激烈。
“放屁,满口胡言!无极圣祖的名讳,岂是你们这些罪人能提的?”
徐也笑道:“先别生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点燃了自己的隐秘据点,其实并没有燃烧殆尽。
我过去的时候,又帮了你一把,重新点了火。
现在那儿已经是一片灰烬废墟了。”
假道士呆了片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帮朝廷鹰犬对我动刑,不就是想从我口中得知灿教的消息么。
如果我那据点没有燃烧殆尽,肯定会留下零碎的线索,那不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么?
为什么又要重新点一把火,把一切都燃干净?
很不合常理,很奇怪!
眼前的这个人也很奇怪!
徐也又道:“当然,在重新点火之前,我捡到了一些半焦的纸页。
上面提到了灿教要隐秘召开五木会,设护法坛。
你想一下啊,那据点已经化作了一片灰烬,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而我,如果把五木会和护法坛的事情宣扬出去,你们灿教中人听到了。
肯定会认为,这些东西是从你口中泄露出来的吧?”
假道士瞬间明白了徐也的用意,面露惶恐,焦急反驳道:“我没有……”
“你有!灰烬不会说话,你会。至少在灿教的人看来,就是你!”
假道士不顾全身剧痛,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没有……我真没有……”
“就是你,你背叛了灿教!”
“没有……没有。”
假道士呜咽起来,像只受伤的小猫。
“你有,你是灿教的罪人,你是无极圣祖的罪人!”
“不……不是。”
“你要被无极圣祖诅咒,你要下地狱,永堕地狱!”
徐也的话,一句比一句铿锵有力,听在这假道士耳中,不亚于天上的滚滚惊雷。
假道士蜷缩在墙角,身子瑟瑟发抖,他抱住徐也的腿,哀求道。
“别,别宣扬出去,我不想成为灿教的罪人。求你了,银钱,女人,你想要什么?”
第19章 徐队尉太可怕了!
徐也看着脚下苦苦哀求的可怜虫,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你相不相信无极圣祖?”
假道士早已被徐也说的“背叛”两个字摧毁了心志。
此时他脸上全是泪和血混合物,麻木点头道:“我坚信不疑,无极圣祖是无所不能的。她是天上地下的主宰,能救度众生于苦海,能判决人神的转世,轮回,以及超度。”
徐也道:“好!好一个无所不能!
既然如此,你不如把五木会和护法坛的事情详细道来,还有你们潜进烈阳县的部署也一并交待了。
我们这些罪人,即便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无极圣祖,甚至会成为无极圣祖的瓮中之鳖。你说出来,反而是戴罪立功。”
假道士一怔:“哪……哪有这样的歪理……”
徐也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那么,你就是不信无极圣祖,认为无极圣祖会败在我们手下。
不信,便是你产生罪孽的开始,便是叛教!”
说罢,徐也利索转过身去。
“好,我这就把五木会和护法坛的事情,泄露出去。”
“灿教人人会把你当叛徒,诅咒你下地狱!”
“永恒的地狱!”
徐也的话,击打着假道士最后的心理防线。
假道士本来就已经重伤垂危,接着又被徐也的一系列奇怪举动整得精神恍惚,此时脑海里的思维早就拧成了一团。
“……无极圣祖无所不能……戴罪立功……不信任便是……便是叛教,要下地狱……”
假道士张着嘴,神神叨叨个不停。
一开始,他的话还一字一句很清晰。
渐渐地,就越说越混乱,不由抱着头痛苦哀嚎。
在安静了片刻后,他见到徐也就要转身离开,吓得往前一扑:“我说,我说……”
原来,这假道士施展障眼法骗取钱财,是故意拉仇恨的。
到了明日的晌午,他再去赴约,必然会引起群愤。
到时候,自然就会有“苦度众生”的灿教中人出现,和这假道士演习斗法。
灿教中人降伏了他,既能黑一把道士,又能升华一下灿教。
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次,灿教是准备在烈阳县秘密扎根,设立护法坛,开始传教。
明天一早,他们会在深山老林中,隐秘召开五木会。
五木会,便是用来商议具体事宜的。
这五木会对灿教来说很是源远流长,而且来源于一个“传说”。
传说说的是无极圣祖见世间混乱,万灵野蛮生长,胡作非为,破坏了秩序,于是便想着亲手造出万灵之长,来统管世间。
这就是灿教中关于无极圣祖造人的传说。
具体的内容,是说那无极圣祖,随手取了五根木头。
把木头雕刻成人的模样,便形成了世间最初始的五个人。
其后,以五生二五,生生不息,人类便由此繁衍传承下来,这才有了芸芸众生。
徐也听得是直翻白眼。
别扯淡了,就算我读书少,你们也忽悠不了我。
这是抢女娲娘娘的生意么?
徐也估计,这灿教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高大上的说法。
于是编造出了无极圣祖造人的事情,一下子就和人类起源挂上了关系。
太高大上了!
这所谓的传说,一开始只是一个说法。
久而久之流传下来,就变得越发神乎玄乎。
再经过一顿添油加醋,完善了前后因果,在愚昧的人眼中,就成为了真理。
而且这传说还编得很有心机。
据说无极圣祖招人用的那五根木头,分别是榆木,枣木,桑木,柞木和槐木。
这正好是取火的五木。
毕竟人类是在学会人工取火后,才迈进了一个新的文明阶段嘛。
徐也在内心吐槽了几句,然后询问五木会的具体地点。
不过这假道士只是底层人士,不知五木会的位置,但是今晚在犁河的河岸,会有人派船来,对了暗号便接他过去参加五木会。
徐也把该问的都问清楚了,说道:“你既然不怕死,就自行了断吧,你信任的无极圣祖,会判决你该去什么地方的。”
牢外的周十一,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终于见到徐也出来,正想询问,却猛然听到牢里响起一毛骨悚然的惨叫,不由大惊失色,连忙窜了进去。
只见一个小东西扑腾到了自己脚下,好像是……半截舌头。
周十一再看那假道士,嘴里血流如注,赫然是自己拔掉了自己的舌头。
探了探他的鼻息,只有气出没有气进了,已然是必死无疑。
周十一眼皮一跳,回头看去,看到徐也正走到监狱门口,在踏上台阶。
幽光照耀着徐也伟岸的背影。
冷风吹来,周十一打了个寒颤。
这个徐队尉……有点可怕啊。
撼天司县衙。
主殿。
李少居面色凝重,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三人。
烈阳县的三位撼天队尉,都齐齐整整站立在殿中。
除了徐也和周十一外,还有一位叫邓翼的队尉。
这家伙长得像个巨人,比挺拔的徐也还高出一个头有余。
邓翼站在那,就像一面坚不可摧的墙。
李少居道:“这灿教起源于搏阳府,在那一带四处为祸。
搏阳府的同僚们,为了扑灭灿教,付出过惨重的代价,却收获甚微。
没想到灿教已经渗透到了瑶州府,还想以我烈阳县为据点,传播开来。
我们必须不惜代价,斩断这股蔓延的趋势!”
李少居缓了口气,看着三位队尉:“我的两年任期要满了,马上就要回京都长临城了。这巡令位置迟早会空下来,各位可要好好表现。”
周十一和邓翼顿时都面露期待。
尤其是邓翼,听得很是激动,胸膛几个大起伏,鼻息呼呼作响。
“那么,谁愿意晚上去犁河的河岸,冒充那假道士,坐船去探明白五木会的位置?”
邓翼立马道:“巡令大人,我去!”
李少居摇头:“不行,你人高马大,体型太壮太特殊,容易引起注意和猜忌。”
周十一略一思忖,道:“我去吧。”
李少居仍是摇头:“也不行,周十一你在县内担任了很长时间的队尉,熟悉你这张脸的人,太多太多了,也容易有意外。”
李少居说着说着,便看向了徐也。
徐也面不改色,心头却不免嘀咕,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不就是摆明想让我去么。
我刚从瑶州府的训练营被调过来,完全就是一张陌生的脸嘛。
李少居笑道:“看来,只能劳烦徐队尉了。”
第20章 画舫
李少居一脸和睦,总是笑如清风,凡事也喜欢询问下属意见,但实则让人根本没法选择。
当然,他也不会非要把这种“羊入虎口”的活,塞给徐也。
李少居之所以看好徐也,是因为和灿教这种机警隐秘的势力较量,不是仅仅靠一身蛮功夫就行,还需要脑子。
徐也能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假道士嘴里,撬出重要的消息。
在李少居的眼中,徐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
另外也和李少居的心境有关。
身为京都知名官二代,一举一动都笼罩在父亲的阴影下,常常被人暗地里说没有父亲的扶持就不足成事。
所以,李少居对锐气十足的新人,更容易产生好感。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其他两位队尉,自然无话可说。
徐也刚出主殿,就被邓翼叫住了。
邓翼那庞大的身躯从背后笼罩过来。
“灿教都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希望徐队尉有惊无险,大胜归来!”
邓翼呲牙笑着,伸出一对大铁掌,拍在徐也肩膀上。
这两掌,就像两座泰山压在徐也的左右肩头。
徐也整个人被拍得顿时矮了两尺。
脚下的青石板裂开,塌陷出了一个深坑。
是在试探我的修为么?
徐也不动声色,运起八臂神猿拳的暗劲,八臂之力合于一臂,猛地往上一抬。
邓翼就感觉手掌心有一股锐力袭来,连震了八次,震得自己手麻酸痛。
所谓十指连心,这锐力由手向心,刹那间心里也仿佛有针刺般的痛。
邓翼连忙抽开了手,看着徐也脚下的深坑哈哈大笑道:“徐队尉,我是个粗人,刚不小心用了大力,你双脚没事吧?”
徐也脚尖一点,轻飘飘从坑里出来,也笑道:“我很好,我看邓队尉一头的汗,可是身体抱恙啊?”
“无事无事,徐队尉不必介怀。”
“好说好说……”
两人对视又是一笑,笑声都很爽朗,显得“其乐融融”。
到了傍晚,各撼天卫都依照李少居的安排,各就其位。
擅长隐匿追踪的燕小飞,奉命紧紧跟随徐也乘坐的船,随时汇报位置状况。
其余撼天卫,除了一个十人小队,留守在县衙策防之外。
其余所有人都在周十一和邓翼的带领下,倾巢出动。
李少居又知会了县令何正一声,命县尉领着三班衙役随时待命,以防备空虚的烈阳县有突发事件。
深夜。
犁河。
月光照耀,平缓的河面铺上了一层清冷的幽纱。
徐也身穿道袍,负手立在河岸边。
河中飘荡着一艘画舫,有着两层精致的小楼。
画舫开着窗,从窗口透出几团温馨的光亮。
隔着窗口的帘幕,隐约可以看见舫内的粉色罗帐,以及沉木香榻。
烈阳县这些年再破落,人心再惶恐,青楼也从未消失过。
醉倒温柔乡,不问明日事。
这儿的青楼女子,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也是有一门技艺傍身。
徐也本来以为,那河面上的楼船,只是普通的青楼画舫,却又觉得奇怪。
此时那艘画舫即无悦耳丝竹,也无莺燕笑谈。
就好像无人乘坐,就自个这么任性地漂流着。
徐也思忖间,一个娇艳欲滴的声音传来:“客官这是从何处来的啊?”
这是开始对暗号了。
这些东西,徐也都从假道士口中问出来了。
他便不急不缓地道:“从四面来,到八方去。”
那个女声哦了一声,又酥麻入骨地娇笑道:“客官你且听好,上面下面左面右面,心里面有天地。”
徐也接道:“北方南方西方东方,掌上方有人间。”
那画舫终于停了下来,转了个向,便往岸边驶来。
徐也一走上画舫,便觉得温香扑鼻,不禁心神摇动。
传中站着一名肤色白腻的高挑女子,穿着霞云薄衫,披着朱红色的散花披风,妍姿俏丽。
她柔柔弱弱地弯膝行了一礼,笑道:“奴家阿水,见过公子。公子为我教披荆斩棘,潜伏在烈阳县实在辛苦了。阿水这便载着公子去五木会见护法,共商大计。”
徐也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用鼻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徐也寻着香榻坐下,那阿水已经端来了酒水。
兴许是她自个偷偷喝了一杯,此时脸色一片霞红,呈现微醺状态。
她掩嘴一笑道:“公子请慢慢饮酒,我给公子跳个舞助兴。”
阿水香足一点,人影蹁跹,薄衫飘动。
舞姿优美诱人,看得徐也直吞了一口口水。
只是……
只是不太对啊。
不对的是……眼前怎么突然出现了三个阿水!
徐也只觉得画舫中的一切变得迷幻起来,双眼前朦胧一片。
徐也扭头,看见香塌上的小香炉,袅袅飘荡出清冽的檀香味。
越闻头就越晕,里面应该参了些特制的迷药。
徐也装成昏昏欲睡的模样,仰头倒了下去。
阿水连忙飞身上来,抱住徐也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道:“别慌,只是教中的老规矩。”
听到阿水的话,徐也放下心来。
看来不是自己被发现了,只是灿教中人素来谨慎,对底层人士也不十分信任,所以也有些提防的手段。
徐也当下运转心经,泥丸宫一片清亮,脑海也清醒过来,但仍然假装成昏迷的模样。
阿水喊了几声,又轻轻摇了徐也几下,见徐也都无反应,便放开了他。
她走到画舫中间,手指上化出长长的指甲,往木板缝隙里一插,紧接着把一块船板完全地卸了下来。
窗下是哗啦啦奔腾不息的水流。
阿水又拿起一件长袍,用三叉木棍支着,放在窗口,伪装成有人一直坐在窗边的模样。
然后,她一把抱起了徐也,从卸下的船板口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徐也微眯着双眼,惊讶地发现船底趴着好几只奇怪的玩意。
那玩意四肢干瘦细长,披散着头发,前身双臂撑着船底,后面双脚在不断地蹬着水。
是水鬼!
原来水下有水鬼在驮着船行驶。
徐也被阿水拽着,往河里越沉越深。
那些水鬼却盖好了卸下的船板,继续驮着船往前行驶。
这灿教也太过慎重了吧!
徐也心头一咯噔,也不知岸上的撼天卫,能不能看出破绽,若是只知道死死盯着画舫,那我就惨了。
我得单刀赴会,一人面对群魔乱舞!
第21章 灿教护法
徐也一路往河下沉去,一直沉到了河底。
河底的流速很慢,流水声也变得细微起来。
当然,现在的徐也,完全没有心思去听什么流水声。
因为他呛得慌。
本来以徐也的修为,在水里可以来去自如,都是小菜一碟。
问题是自己现在不是装昏迷么,只得张着嘴吐泡泡,呈现一种溺水呛水的状态。
水流从口鼻涌进了腹部肺部,肚子鼓鼓胀胀的,有一种窒息的钝痛感。
为了巡令的位置,我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不过在山神庙中,已经经历过一次九死一生了。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自己也就别矫情了,只能开始去慢慢适应痛苦。
好在阿水游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托着徐也上到了岸边。
徐也悄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儿并不是犁河的河岸。
估计是游进了犁河的几个小分支之一,具体在哪没法判断。
难怪刚才水位忽然变得很浅,磕磕碰碰的,自己还撞到了不少的石头。
徐也眼见阿水要低下头来,以为她要打量自己是不是昏迷状态,便赶紧紧闭了双眼,继续做溺水状。
不料嘴唇上却柔柔软软的,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嘴上有一股吸力,要吸出自己肺部腹部积压的水。
徐也知道是时候了,就不再装睡,猛地坐起。
可能是出于报复的目的,他哇地吐出一大口水,喷了阿水一脸。
徐也跌跌撞撞地站起,东倒西歪地走了几步,可谓是演技精湛。
“这是……这是哪儿?”
他又迷迷糊糊问道。
阿水抖了抖湿漉漉的身子,说道:“就快要到了,请跟我来吧。”
岸前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山林。
林中的树木高大,盘根错节,有一种原始森林的厚重感。
徐也跟随着阿水穿过百来丈距离,已经隐隐听到人声。
又踏着一条巨大的树根盘旋而上,终于到了。
前方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木架子,木架下站满了人。
一个戴着尖嘴彩绘木面具的人站在木架子上,那人看向一尊盘坐结印的雕像,朗声道:“先拜无极圣祖。”
木架下的一群人,个个都目光呆滞,行动僵硬,听到命令立即跪地朝着雕像拜去。
那人又道:“再拜本护法。本护法在此设护法坛,会引领你们从污秽的世间,正式走进灿教,走向纯净乐土。”
人群都机械般齐齐掉头转身,对着那人又是一拜。
徐也留心听着。
根据假道士所说,此次灿教派遣来来烈阳县的是教内的一位护法,名字叫李如寄。
这李如寄修炼逆血功,已至七品巅峰,十分嗜杀好战。
在李如寄的手下,还有四位能力助手,都是使剑的好手,合称为四子剑。
这些人肯定都在这儿,自己一个人进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徐也思忖间,又听见那李如寄大喊道:“好,最后流下你们污秽的血,献给无极圣祖,你们将会得到净化和指引。”
那一群人便一个个排起长队,队伍首位的人,拿起刀对着手臂就是一划拉,连半点皱眉都没有,好像是一个不会痛的傀儡。
血流进一个大漏斗里,估计是收集给李如寄练习逆血功的。
李如寄见人群有条不紊地排着队,便冷冷地朝徐也这边看过来,对阿水道。
“把他带过来吧。”
……
燕小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河上的画舫。
在加入撼天司之前,燕小飞是一名马贼,经常盯着梢一晚上不用闭眼。
他从小走南闯北,练就了一双好腿功。
到撼天卫后,也专精灵巧轻身术,学的是云燕功。
身法一经施展起来,简直比风还要轻。
燕小飞一直紧紧跟着画舫,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渐渐地,他就觉得不对劲了,窗口的人怎么一动不动的。
再看那船,行进得也太规律了。
感觉到了诡异之处,燕小飞便身子一飘,如一片薄薄的羽翼般滑翔了过去。
他无声无息落到船顶,从窗口悄悄望里一看,里面的“人”果然是支起来的一件长袍。
情况有变,燕小飞跳进了画舫内。
画舫空空如也。
奇怪,我一直盯着画舫,画舫里的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燕小飞四处嗅着,嗅到檀香时头有点晕,便连忙捂着鼻子,到处看着。
他不但人机灵,眼睛也尖得很,发现了那船板上有一条划痕。
燕小飞捣鼓了一下,卸下了船板。
听着船下的水流声,他还没做出反应。
忽然,从下方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第22章 率先发难
燕小飞被一只手从画舫的缺口拖进河里,就要拔出腰间的刀反抗,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别慌,是我。”
燕小飞定睛一看,不禁一愣。
只见船下漂浮着几只水鬼的尸体,水面浮着一层血沫。
庄年正游在水鬼的尸体下,右手持刀,左手正拉着他。
燕小飞奇道:“庄年,怎么是你?!”
庄年嗯了一声,回应道:“你们都盯着水面,我便想着万一水下有蹊跷怎么办,于是一直潜藏在水下,悄悄远远地跟着。睡仙功练就的敏锐听觉,果然在船行驶不久后,让我听到了异响……”
庄年带着燕小飞往河底游去。
“闻到了么,有血腥味,应该是徐队尉留下的线索。”
两人越往下沉,水鬼尸首的血腥味就越远了。
又有一股新的淡淡血腥味,钻入了鼻孔。
河底围着一条条喜欢血腥味的鱼,游来游去。
燕小飞明白过来了,看河底有拖拽的痕迹,又想到画舫中闻了就头晕的檀香小香炉。
徐队尉应该是假装晕迷状态,他想留下痕迹,又不能有大动作,更不能突兀,让对方发觉。
于是就因地取材,故意用河底尖锐的石块,划伤了身体,所游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痕。
庄年也是在杀掉水鬼后,发现河底有排成一长串的鱼,冲了上来舔舐血腥,才明白过来。
狠人!
庄年心道。
这件事情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在危急时刻,能临机应变,就非同常人了。
再说了,河底下的流速是很慢,但血腥味也会很快被冲散。
即便是五感灵敏的撼天卫,也未必能嗅到这一点。
明知道留下的线索,可能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但还是做了最努力的安排。
庄年说不钦佩,那是假的。
他叹了一口气,嘴上冒出一连串咕噜噜的气泡。
庄年道:“你赶紧上去通知一声,行动做相应调整。事不宜迟,我先顺着稀疏的血腥味和鱼群跟过去。”
燕小飞点头答应,正要朝上边游去,又回头:“庄年,你不是和徐队尉看不对眼么,怎么这么勤快?”
庄年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心头产生了莫名的情绪。
他不由地想起在苏子异的洞府里,那百头百手百脚的苏子异朝自己袭来时,若不是徐也那及时地一踹,把自己踹出了洞府。
被那股凶猛的巨力拍到了,自己不死也得重伤了吧。
庄年也不知道徐也是不是有意救自己,但事实是因为他那一脚,自己幸免遇难。
所以自己是报恩么?
说不清道不明。
庄年倔着嘴不愿承认,只是道:“没什么,职责所在罢了。”
说罢再不耽搁,像一条鱼一样摆着双腿,顺着嗅着极淡的血腥味迅速游了过去。
……
另一边,徐也正跟在阿水背后,踏着大木架子的木梯,拾级而上。
他发现那护法李如寄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周围不少戴着木面具的人,都奇怪地盯着自己。
虽然看不清脸,但眼神不善。
很诡异。
为了安全起见,徐也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放出了瘦皮鬼,跟着护法李如寄去一探究竟。
这瘦皮鬼的特点,一是速度如闪电,二是一嘴血牙锋利无比,连铁链都能咬断。
在茂密厚实的深山老林中,要隐匿身形,实在是小菜一碟。
李如寄沿着巨大树干上被凿出的路,进了一间搭建在树上的木屋。
阴暗的角落,一个驼背矮小的老人恭候着。
老人脸上也戴着木面具,只是面具上的色彩,没有护法李如寄的丰富传神。
佝偻老人端着一大盘血水,走到李如寄跟前。
他腰间挂着一把短剑,估计就是李如寄手下的四子剑之一。
李如寄把双手伸进血盆里,血水如有灵性般,欢快地顺着李如寄手臂往上爬。
像一条条血红的蚯蚓。
李如寄刹那容光焕发,身上血光大盛,喘气道:“爽,舒爽……”
片刻后,盆底血尽,李如寄伸回了双手。
血光褪去,他看着老人道:“香血丹炼得怎么样了?”
老人低头道:“已经过了‘三炙四滚’的步骤,马上就要炼制成功出炉了……”
李如寄笑道:“不错,等吃了那颗香血丹,再洗一次血浴,我这逆血功就要圆满了,届时冲击六品有望。在一个区区的烈阳县,完全可以横行霸道了。”
佝偻老人恭声道:“提前恭贺李护法血逆功大功告成。”
“好!对了,待会你去见下那道士。别的不用说,就直接……”
李如寄化掌为手刀,做出抹脖子状。
佝偻老人一惊。
“直接杀?他潜伏在烈阳县,把周边局势和势力摸了清楚,也算是有功劳苦劳的。”
“所以啊,灿教已经不需要他了。直接杀掉,才是最安全的。”
老人又道:“我们不是需要通过降伏他,唱一个剧,好让灿教在烈阳县民众中传播开来么?”
李如寄声音冰冷了下来。
“老马啊,我对你很失望。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墨守成规。现在已经不是扎根搏阳府那会儿了,还能容忍我们慢慢吞吞地发展。撼天司的鹰爪到处都是,情况在变,我们的手段也要变得更酷烈。”
佝偻老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是!”
老人走出树屋,面泛杀气。
他没有注意到,在浓密的树叶中,龟缩着一只像猴子般的丑陋鬼东西,咕噜噜地转动了下眼珠子。
……
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长宽不过一丈。
四周的墙上,挂满了木制面具。
是灿教的五木面具。
徐也进到这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来时,阿水就离开了。
好在他并没有孤坐多久,就有一名佝偻的老人和蔼地走了进来。
“你的事情办得很好,马上可以晋升为护法坛使者了。看,护法送给你什么好东西?”
老人笑眯眯地从背后摸出一个长条的木盒子。
徐也伸长脖子,凑过脑袋看去。
这傻子,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老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然而,就在老人眯着眼成竹在胸,就要出手却不留防备时……
徐也率先暴起发难。
四子剑之一是么?
那就先卸了你的剑。
徐也一脚踢飞老人腰间的剑,同时双手呈半圆合围,掐住他的脖子。
咔嚓!
徐也十指并拢一掐,直接把他脖子给掐断。
第23章 冲击七品
徐也出手十分果断,在老人全然没有防备时,全力出招,就是要达成一击必杀的效果。
而佝偻老人在脖子被掐断前,怎么都想不通,这个必死无疑的瓮中之鳖,为什么会先发制人?
随着脖子被掐断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美妙的咔嚓声。
徐也完成了这次极为短暂的搏杀。
老人的疑惑,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徐也松开手,看着佝偻老人歪着脑袋倒地而亡,也舒了一口气。
为了确保老人死透了,又召出瘦皮鬼,对着老人的头颅一顿“补刀”。
屋内的景象惨不忍睹。
徐也蹲下身,开始摸尸,结果只摸到了一把古铜的旧钥匙。
这钥匙被老人揣在里层的胸口前,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把钥匙收好后,徐也贴着门,从缝隙里往外看去。
护法李如寄正在木架高台上,颐指气使地指指点点。
李如寄的脚下,正以十余人一组,各扛着五根巨大的原木。
门外有灿教中人走过,低声交谈着。
徐也得知五木会马上要开始了,灿教中人都要去祭拜这五根“造人”的原始之木。
所有灿教中人都要去么……
这老人是李如寄的心腹,他的缺席,很容易引起注意,事情也会随之败露。
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徐也从墙上取下一枚尖嘴的木制面具。
据他观察,这面具上的色彩越丰富,就说明教内的地位越高。
徐也选了一个色彩丰富的戴上,这样有利于走动。
又选了一个原色的揣在怀里。
原色的面具是最底层的灿教中人戴的,这样一来人数庞大,利于浑水摸鱼。
徐也走出小屋,关好门。
他戴着面具,时而混进队伍,时而独行,不断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些搭建的都是便捷的木屋,围着树干而建,层层叠叠。
徐也越走越深,渐渐地人声远了,却闻到一股药香。
他嗅着香味,走到一扇大门前。
这扇门开在树干上。
估计是树中被挖空了。
徐也从怀中的钥匙偷偷打开门,看到面前放着一个精巧的丹炉,不禁想起李如寄提到的的香血丹。
香血丹的炼制,需要很多稀有的灵药芝草。
比如血莲、沾仙草等。
而且要经过“三炙四滚”的步骤,才能炼制成功。
三炙,指的是经过三次大火闷炼,这一步是要炼出所有药草的精华气。
四滚,指的是要用特制可以不停翻滚的丹炉,把互相排斥的精华气,一点点融合,互补互助。
想要炼一枚香血丹,是非常耗时耗力的。
除了材料稀有之外,炼制过程有一丁点的差池,都会前功尽弃。
打开丹炉,躺在里面的是一滴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深红色丹药。
徐也迟疑了。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这枚香血丹,是李如寄用来七品巅峰冲六品的,药力肯定很生猛。
九品武者力量在皮,到了八品就能皮肉筋骨合一。
而到了七品,则是炼血。
这枚香血丹,可以帮徐也提前稳固好血脉。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挨得住,才能直冲七品。
挨不住,人就没了。
徐也微张开嘴。
吃!
拼了!
虽然自己在沿途留下了痕迹,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要知道这个地方,光李如寄一人就是七品巅峰,其余的四子剑估计是八品。
再加上一大帮灿教教众,自己一个八品不拼一把,估计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一念至此,徐也把香血丹扔进了嘴里。
丹药进了嘴里后,一开始只是舌头有点烫。
慢慢地香血丹融化成一滩浓液,滚下了喉咙。
吃下去后,有那么十几瞬,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喝下去了一口白开水。
但是紧接着,浑身就燥热起来。
身体里仿佛有无数条沸腾的河在奔流。
是血液,体内的血液好像烧开的水,四处流窜。
徐也头冒雾水,整个人氤氲在一团水汽中。
他紧紧咬牙,忍受着药力在身体里肆虐的痛苦。
血液越来越烫,血管挤压得仿佛要爆裂开来。
每一条血管里,都似乎藏着一把烧红的刀。
徐也赶紧运转心经,导引强大的药力,去冲击泥丸宫的黑暗部分,来转化炙热的力量。
木架高台上的李如寄,正指挥中人竖立起了五根巨大的树木。
五木拱卫着无极圣祖的雕像。
忽然,李如寄眉头一皱,看向前方最大的一株古树。
他察觉到什么,又有点捉摸不定。
那不是炼香血丹的地方么?!
不能出任何差池!
李如寄见老人没在,便给阿水使了一个眼神:“去看看,靠近香血丹丹炉的,杀无赦!”
丹炉旁,徐也汗出如流水,浑身湿透,地下也是一大片的水渍。
脑海中的泥丸宫,黑暗部分一点点被驱散,一点一点消减。
但血液仍是越来越热,痛苦也越发剧烈,果然难以承受这股药力。
我不会在冲击七品的道路上,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忽然,一个绰约身影推门而进。
正是阿水。
这时的她,和接徐也时的柔弱顺从的阿水,完全是两个模样。
面无表情,杀气涛涛。
果然,灿教就没个正常人。
还以为这阿水,是一个被拐进来的无知少女,现在看来,恐怕也是惟命是从,失去自我的傀儡。
再看她拔出腰间的软剑,徐也明白了,她是四子剑之一。
阿水软剑一抖,剑尖如张嘴的毒蛇,噬咬而来。
徐也迅速运劲,点地而起。
人在半空,徐也大叫不妙。
血管怎么好像到了爆裂的临界点,全身针刺般的痛。
这一下痛得徐也青筋暴起,又滚出了一身热汗。
完了。
看来是体内的气劲,和药力冲突!
在未完全炼化药力前,自己如果出手,就真的会像个气球一样炸裂开来……
更惨的是,药力在源源不断冲击泥丸宫。
泥丸宫里一片翻江倒海,没法召唤出系统中点亮的图录。
徐也叫苦不迭,人刚落地,阿水的剑就追了过来。
剑上冷光逼人,映照进徐也的瞳孔里。
剑越来越近,就像索命的死神已经飞到眉前。
要么爆体而亡。
要是死在剑下。
都是死路,完全没得选啊!
第24章 你必死无疑
徐也脑瓜子一凉,阿水的剑已经近在眉前的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一声“还你一踹之恩”,徐也便觉得腰间被人踹了一脚。
这一踹用的是巧劲,不但让自己躲过了抖来的软剑,人也安安稳稳落到地面。
来人一踹之后,又是一招“激雪”,以刀化白光流星,逼退了阿水的攻势。
随后他就地一滚,抽出横切进树中的刀,和阿水战作一团。
徐也见是庄年,正要询问撼天卫的情况,忽然又见到一人咋咋呼呼地,像燕子一般滑掠过来,持刀守在自己身边。
燕小飞兴奋道:“徐队尉,我也来了!”
“好!其他人呢?”
“都在赶来,他们要散开队形,设下包围圈,以防有漏网之鱼。而且巡令还请调了霖县的撼天卫来支援,争取把这些玩意一网打尽。我和庄年先偷偷摸了过来。”
闻言徐也心头一暖,当下再不废话,专心致志化解药力。
把一股股的炙热药力,直轰向脑中的泥丸宫。
一时之间,徐也的脑门上是云蒸霞蔚。
就像一个雾人。
随着扑扑簌簌的声响传来,又有不少灿教中人飞到树干平台上来。
在这阴暗空洞的树木当中,那些戴着怪诞木制面具的灿教人,有如鬼影憧憧围了过来。
庄年鏖战阿水,本来是稍胜一筹的,可随着灿教中人的加入,他就渐渐难以支撑了。
只能和燕小飞退守,一前一后把徐也护在正中。
燕小飞就更惨了,狭小的地方身法施展不开。
他的实力只有九品巅峰,算是才半根脚趾头触碰到八品的门槛,应付灿教中人的围攻,显得很吃力。
不消片刻,徐也便看见一片血花泼洒过来,脖颈和脸上一片温热。
又听见燕小飞啊地痛苦叫了一声,原来是他肩膀上中了一爪,伤口深可见骨。
燕小飞痛道:“完了,完了,同僚都是属乌龟的么,这么久还没来?”
庄年安慰道:“别自乱阵脚,聚精会神迎战,能杀一个是一个。”
庄年的话才落音,身上也添了几道浅浅的伤口。
燕小飞闻言叹气道:“都怪我当马贼时做过不少亏心事,这就是报应吧。罢了罢了,此生揭过,来生再当个好汉!”
此时庄年被灿教各类兵器架住,几乎动弹不得。
眼见燕小飞就要遇害,而阿水又全力出剑。
满树内都是明晃晃的剑光,就像无数条毒蛇,要把重围中的三个可怜人一举吞噬掉。
徐也豁然睁开双眼。
七品!
他终于挨住了狂猛的药力,冲到了七品!
徐也一握拳,只觉得血液中蕴含可怕的力量,整个人都沸腾狂躁无比。
他伸手过去,从无数道锋利的剑光中,夹住阿水的软剑。
手臂上的肌肉一鼓荡,一股股气劲奔进软剑内,登时把软剑震成无数碎片。
阿水大惊失色,握剑的手滚烫无比,人已经被巨力震飞。
逼退阿水后,徐也手上的动作不停。
八臂神猿拳前,铁拳如雨,一瞬间打出八拳,八拳后又接着八拳。
那些围住庄年和燕小飞的灿教中人,朝外跌倒过去,血水四溅,惨叫声连绵不绝。
徐也提起两位同僚,像陀螺般升起,飞出包围圈后,把两人护在背后。
此时徐也的血液仍是十分滚烫,但药力已经和身体接纳融合,给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就像一个滚滚热浪的烘炉。
庄年两人只觉得炙气扑面,再看徐也身上的道袍飞舞,湿透的袍子呲呲呲冒出热雾,有如神人。
两人看得一呆。
又是羡慕又是激动。
这便是七品武者的威压么?!
阿水领着一众灿教中人,心有余悸不敢靠前,想到徐也无坚不摧的拳头,仍是心存忌惮。
此时,一个怨气十足的喝声响起,滔滔滚了过来。
“卑鄙小贼,竟然敢偷吃我的香血丹!死,你必死,必须死无全尸!”
高大的树木下,一道人影拔地而起,有如一道血龙直扑而来。
那人面具被崩了开来,怒发冲冠,一头杂乱的头发冲天飘扬,满身血光,正是快被气快疯了的李如寄。
李如寄一飞上树干高台,便状若癫狂地拍出一道血掌。
“退后!”
感觉到了澎湃的威压,徐也连忙提醒两位同僚。
他弓身攒劲,以拳接掌,运起八臂神猿拳的暗劲,八劲叠为一劲,轰了过去。
嘭!
气劲乱飙。
徐也喉咙一甜,如遭泰山压顶般,噔噔噔连连往后退去,直到撞到了结实的树干,才停下身形。
这就是七品巅峰的实力么!。
和自己这么一个还未打牢基础的伪七品,简直天差地别。
徐也一边提防着李如寄,一边朝脚下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知有多少灿教中人,正从树下蜂拥而来,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直发炸。
咻!
又有劲弩破空声,从林外射来了一片弩雨。
那些正攀爬着,有如行尸走肉的灿教中人,有的惨叫跌落下去,有人踩着同教中人身体,慌忙往上攀飞。
四周茂密的树林,不时闪过一道道矫捷的身影。
撼天卫合拢过来,四处踏飞,或拔刀斩杀掉高处的岗哨,或是抽出龙弩对准目标就射。
邓翼狂吼一声,像一尊巨大的铁疙瘩,冲进灿教的人群中,搅得人仰马翻。
随即邓翼拔出腰间的刀,这刀是特制的,往外一拉,就拉出一条细长的刀柄,变成了一柄长刀。
长刀过处,四肢血液喷溅。
撼天卫终于来了!
徐也松了口气。
李如寄也往树下看去,顿时怒不可遏。
这次他潜伏到烈阳县外,能打的只带了四子剑。
虽然下方的灿教中人看起来乌泱泱一片,但能手不多,有些还是一路行来临时收编的,更别提那一大群木讷的傀儡民众了。
李如寄咬着牙,很不甘心,想要冲下去大杀四方。
但他马上平复过来,再看到徐也,立马爆发出更深的仇恨。
杀死这个人才是重中之重!
李如寄伸手一握,半空中化出一只巨血手,把徐也抓了起来。
第25章 代巡令徐也
徐也被一只血手抓起,眼见下方的人和树屋逐渐变小,李如寄那张扭曲愤怒的脸如影随形。
徐也连忙抡起八臂神猿拳,一拳接着一拳。
一轮铁拳砸下去后,仍未脱离血手的束缚,只能更努力地挥舞拳头。
拳如疾矢。
砰砰砰!
打得血手光芒摇曳。
终于在又一拳砸落后,血手破碎,徐也从高空摔落下去。
他借着树叶枝条缓冲,也不管身体划开多少道口子,直接翻滚落地,起来后招架警惕看向四方。
李如寄像跟屁虫一样瞬间而至,一个巨掌从天而降。
徐也身如白猿,踏飞上了树。
他闪躲得已经很快了,但锋锐的气劲紧追而来,就像两片薄刀片,又在徐也耳朵上留下两道血痕。
“嘶……”
真痛。
李如寄继续像疯狗一样穷追猛打。
如果徐也不是凭借着八臂神猿拳,在树上林间如履平地,估计人早就没了。
但就算是这样,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再加上李如寄逆血功的作用,浑身血气迅速流失,头昏脑胀。
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李如寄掌下亡魂。
“死死死!”
李如寄疯叫着,他充满仇恨的双眼,完全把徐也当作了杀父仇人。
究其缘由,是因为李如寄天资很一般,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命,洗了多少血浴,才修行到了七品巅峰。
只有香血丹,才能让他看到冲击六品的希望。
这香血丹被徐也给偷吃了,徐也自然而然也就和他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徐也心力交瘁啊,只能运转心经,保持泥丸宫清亮,强打精神夺路而逃。
但逃不是上佳之策。
光逃不出手,那是必死无疑。
只能让李如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犯了疏忽,然后想办法一击必杀了。
徐也见前方树上横着一条细枝,故意一脚重重踩上去。
咔嚓。
树枝断裂,徐也装作被伤势牵动了全身,失足掉落下去。
那李如寄果然也调转方向,如一头狂狮,血掌猛轰而下。
徐也刹那召唤出一只墓鬼,挡在身前。
李如寄猛然见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缕鬼魂,不由一呆,但又马上冷笑。
这么弱的挡箭牌,也敢使出来。
幼稚!
李如寄一掌把墓鬼拍得魂飞魄散。
但就在李如寄呆住的那一瞬间,徐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应对时间。
尽管耳朵被震得鸣响起来,尽管全身被气劲刮得剧痛无比,徐也还是刹时抓准了机会。
就是现在!
青肚婆出现在李如寄背后,长长的头发,和无数条白色绸带,把李如寄裹成一个大茧子。
在李如寄气急败坏,从茧子里破身而出时,瘦皮鬼又躬身一弹,如闪电般咬向李如寄的脖子,从他脖间咬下一大块鲜血淋淋的肉来。
在李如寄怒吼拍飞瘦皮鬼时,徐也又瞬间拔刀掷出,一招“激血”,斩雪刀飞射进李如寄的眉心。
此一环扣一环,一招接一招,都是不要命的搏杀。
稍有差池,就是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庆幸的是,李如寄晃了晃,终于不甘心地倒下地去。
徐也抹了抹一额头的冷汗。
真惊险。
即便如此,徐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准备例行事宜——补刀。
然而,还没等他走近。
那李如寄猛地弹了一弹,一块块血肉从身子里凸了出来,像吹气的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赤红的血管筋络,都一条条暴露在血肉外。
李如寄再站起时,已经变得无比高大,就好像一座肉山。
他浑身散发的力量也更澎湃更汹涌。
徐也心惊不已。
什么鬼东西,一刀斩进眉心也不死?!
四方树动,有如狂风过境,一人轻飘飘落在树林上。
“这是逆血功的‘爆血’,他是准备同归于尽。徐队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把他交给我吧。”
徐也闻言抬头看去,只见李少居踏在树叶上,气定神闲地盯着李如寄。
“你是什么东西?”李如寄咆哮道。
“烈阳县撼天司巡令李少居。”
“哦,灿教中人都听说过你的大名,龟缩在父亲光芒下的无能小辈。”
李少居笑了笑,颇为无奈地道:“总是这样的话,真是听得耳朵都长老茧子了。”
李少居扑进风中,身子缩成了一尺大小的小人,瞬间又变成丈余的巨人。
在他一缩一涨一大一小变化之际,已经在眨眼间跨越了一段极长的距离。
紧接着,李少居从怀里摸出一根小黑锥。
他顺手一扔,黑锥尖啸刺去。
居然就像撕裂纸片一样,轻易划开李如寄的气劲罩,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从始至终,李如寄都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李少居拍了拍手落下地来,心情大好,刚想对徐也说只是小手段,不用稀奇。
忽然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却见是徐也一手握刀,一手捏拳,对着李如寄死尸一顿狂轰滥砍。
李如寄登时变得惨不忍睹,不可描述。
徐也忙活了一阵,抬起头笑道:“抱歉巡令大人,我习惯补刀了,不补刀不舒服。”
李少居眼皮一跳,咳了咳道:“嗯,补刀……补刀是个好习惯。只是……”
只是这方式过于凶残。
随着李如寄的暴毙,这次围剿灿教护法坛的任务,基本告一段落了。
眼前的这座山叫做莽山,在烈阳县和霖县交界。
莽山地形复杂隐秘,灿教在这儿设护法坛,也是有考虑的。
这次行动,烈阳县撼天司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不论轻伤和重伤的人,光阵亡的撼天卫就有七人。
这对于拢共只有七十余名撼天卫的烈阳县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如果不是霖县的撼天卫来援,恐怕要付出更重的代价。
好在,任务完成得还算完美,把灿教渗透过来的教众扑杀得干干净净。
撼天司县衙主殿。
殿中,撼天卫挺立如刀。
殿内气氛凝滞。
李少居道:“围剿灿教护法坛的事是结束了,但灿教的事兹事体大。所以,我要去一趟瑶州府的府衙,和各县巡令共商计划。这几天,需要一个代巡令,来暂时接管我的位置。”
李少居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认为,徐也任代巡令怎么样?”
殿中不免一片哗然。
虽然说代巡令只是临时的巡令,但众人都知道,李少居卸任在即。
这个代巡令,十拿九稳就是日后的巡令,真正掌管一县撼天卫的巡令!
第26章 野庭荒废无人居
一众撼天卫的反应,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并不是每名撼天卫都像李少居那样,倚重或者了解过徐也。
徐也自己麾下的撼天卫倒还好,毕竟一起经历过开渔镇的生死洗礼。
周十一和邓翼麾下的两队人马,都对徐也很是陌生。
加上这一次,很多撼天卫才算见到徐也第一面第二面。
一个刚从瑶州训练营调过来的撼天卫,短短半个来月,就爬升到代巡令的位置。
这个速度,在撼天司的十三年历程里,几乎是破天荒。
但毕竟撼天司纪律严明,殿中的许多人,都对李少居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很了解,也就没用人敢明着站出来反对。
只是大家伙看向徐也的眼神,都目露疑惑。
这个人能行么?
“好了,事情就交待到这了。我去府衙几天,这一趟去去就回。这几天烈阳县就仰仗徐代巡令了。”
“必不辜负巡令大人所托!”
李少居历来雷厉风行,交待完事情后,已经有心腹随从牵来了骏马。
李少居跨上骏马,一招手,便领着几名心腹疾驰远去。
只是,他看向徐也的那一眼很有深意。
仿佛是在对徐也说,代巡令的位置交给你了,随之而产生的问题,你也自己去解决。
这短短几天,你若立不了威信,又或者是把烈阳县搞出了乱子。
那么就是能不配位,真正的巡令一职和你无缘了。
随着李少居的马蹄声远去,徐也缓缓踱步,走到六十余名撼天卫的面前。
徐也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我叫徐也,我知道有很多人还不认识我。没关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你们认识。”
随即,徐也又扫视了众人一眼。
“我向来开明公正,喜欢广纳意见,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说。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遇到影响行动,不听指挥的,必然会责罚从严!”
徐也顿了少许,又道。
“那么,有人对我任代巡令一职,有意见么?”
不少撼天卫都开始环视左右,蠢蠢欲动。
有的人眼神闪躲,有的给他人精神鼓励。
终于,有一名撼天卫鼓足了勇气,准备迈步出来。
说时迟那是快,徐也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刀。
刀化作流星白羽,飞射而去。
叽叽喳喳,有四只麻雀正从殿外飞过。
斩雪刀如急矢帮爆射而上,贯穿了飞在一条直线上的两只麻雀。
徐也屈指一弹,殿中无故生风。
只听见呼啸有声,从他指间弹出一道气劲击打在刀刃上。
叮!
斩雪刀凌空一转,改变了飞行轨迹,贯穿了第三只麻雀。
唯一存活的麻雀惊叫不已,慌乱扑翅。
徐也抽出龙弩,曲臂按下机括,利弩飞射到刀柄上。
斩雪刀划开一道银色的长弧,飞到那只麻雀的前头去了。
众撼天卫以为徐也算岔了力量,这一刀落了空,正想暗自发笑,却见麻雀一头撞上斩雪刀的刀刃上。
紧接着斩雪刀从天而坠,横插在殿外的台阶上。
四只麻雀的尸体连成一串,鲜血顺着刀刃流下。
阳光照耀在刀上,寒光明晃晃地十分刺目。
众人眯了眯眼,浑身一冷。
徐也收回龙弩,道:“这麻雀聒聒噪噪叽叽喳喳的,搅得人心烦。好了,回到正题,有人还有有问题么?”
那名想跨步出去的撼天卫,脖子间湿漉漉的一片汗水。
他咽了咽口水,回到了队伍中。
燕小飞悄悄举臂喊道:“没有意见!”
徐也原本麾下的一队撼天卫,也都附和道:“我们没有意见!”
徐也点头笑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徐也只能却之不恭了。暂代巡令一职,和诸位同僚一起拱卫烈阳县的安危!”
围剿灿教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县内少有的安宁下来。
所以徐也担任代巡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七名阵亡的撼天卫家属发抚恤。
每家补贴一百银两的抚恤金,虽然这笔钱禁不起大吃大喝,但对平民百姓来说已是巨款了。
若是能够省吃俭用,可保证下半辈子的生活无忧了。
至于安全问题,撼天卫的亲属,一般的流氓地痞根本不敢招惹。
再说在撼天卫中,也有亡者的挚友知己。
关键时候会帮持一把,比如常常照料孤儿寡母。
徐也走访各处的家属,一连六家下来,抚恤的工作都做得很是顺利。
可到了第七名撼天卫的家门口,就出现古怪了。
院口门扉腐烂,院前是一条烂沟渠,苍蝇乱飞。
院墙的瓦片上还积着厚厚一层的枯枝残叶。
敲门无人应答。
徐也便翻了墙过去,只见院中枯草丛生,青苔遍布。
院中的房屋早成了断墙残瓦,也不知荒凉了多久,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可根据文书的备录记载,地址是不会出差错的。
住在这个院子的撼天卫名叫苏龙,隶属于周十一麾下。
徐也便派遣燕小飞去把周十一找来。
周十一过来一见这墙屋颓败、满院荒废的景象,诧异出声。
“这不是苏龙的家么,怎么会是这个鬼样子?!”
“周队尉说说吧,你为何如此惊讶?”
周十一一脸惊疑不定,平复了心情,才道。
“徐队……代巡令大人,你是否记得。大约十天前,你去率队去开渔镇前,到了主殿一趟,那时我也在。”
徐也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时巡令大人在给你和邓队尉安排任务。”
“嗯,是一桩山魈在荒山中的杀人案,当然重点不是山魈。而是我们队完成任务后,恰巧经过了这里,我亲眼看着苏龙推开院门进去,还和他告了别。”
周十一伸手轻轻一推,腐烂的院门就吱呀一声,散成几块倒在院中。
从荒草里惊起了几只黑色虫子。
“院中的布置十分温馨别致,对了,这儿还有一个桌台,摆着点心酒水。”
周十一所指的地方,是一张早烂得不成形状的木桌台子。
木头缝隙里,长满了又青又黑的苔草,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儿呢,是一棵桃树,开着满树灿烂的花,花香醉人。”
周十一指着的方向,却只有一棵光秃秃的黑树,一部分树根烂得快成了一滩泥。
“苏龙的妻子就站在桃树下,她长得很漂亮,像个晶莹剔透的瓷人,还笑着和我们一一打招呼呢。那时我们刚击杀了山魈,困乏得恨。又见夜深了,就没打扰小两口的浓情蜜意,只和苏龙开了几个荤腔,就离开了。”
第27章 玩泥巴去吧
周十一感慨颇多,再看眼前的废弃宅院,惊疑不定地道。
“怎么会……十来天前,这儿还是一座温馨雅致的小居院,而现在……”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荒废了十余年……”
徐也不理会周十一的疑问,把里里外外转悠一遍,随口问道。
“这些天,苏龙有什么异常么?”
周十一点头道:“倒是有,本来苏龙是踊跃开朗的人。近些天来,他变得有些意志消沉,沉默寡言。但其实……我们这些人,直面了太多阴暗邪祟的东西,心情时起时落也是很正常的。”
忽然,周十一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对了!说起来奇怪,围剿灿教时,苏龙被安排的任务,是追剿漏网之鱼。其余阵亡的六人,都是先锋队。先锋队第一波和灿教中人硬撼,固而伤亡惨重。可紧接着我们和霖县撼天卫一起层层叠叠推进,几乎没有能突破包围圈的,即便……”
徐也听周十一絮絮叨叨的,便一句点明了关键。
“即便有灿教余孽漏网,也几无还手之力,所以苏龙的死,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
“对。”
徐也把周十一的说的要点一一在心里记着,扬手道:“走,回县衙殓房!”
殓房。
阴暗干燥的殓房中,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并排放着。
一般来说,撼天卫阵亡的尸体,不会交由其家人掩埋,而是一并焚烧了。
此举是为了防止那些炼尸炼鬼的邪修,把本身有武道修为的尸体挖出来,炼制成尸兵为祸四方。
掀开盖着的白布,每一具尸体上,都有多个多类利器造成的创口,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要是硬说出区别来,那就是神情。
有的死前大义凛然,有的一脸不甘心,有的满脸恐慌。
只有苏龙的神情,是无视生死的淡漠。
徐也看着苏龙鼓鼓凹凹的肚子,突然拔出腰间的刀,就要切过去。
旁边有一名撼天卫,正是苏龙的挚友,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说道:“苏哥已经去了,代巡令大人还不让他安息……”
这撼天卫被周十一瞪了一眼,只能悻悻闭嘴。
徐也手上的动作不停,用刀尖一划拉,对着肚皮直切下去。
再用刀刃侧着往旁边一挑,便把肚皮挑了开来。
只见苏龙尸首的肚子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硬壳虫子,不断挪动爬行着。
这情景看得周十一和身后几名撼天卫头皮一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黑色虫子见尸首有了缺口,便顺着刀刃往上爬来,又展开了黑薄的翅膀,如雨幕一般扑了过来。
“都退后!”
徐也喝了一声,冲到当前,他运起血脉力量,浑身笼罩起一层滚烫的血气罩。
黑壳虫子蜂拥飞来,但都在徐也身前一尺处冒出焦烟,纷纷坠落。
再去看那苏龙的尸体,已经只剩下一层人皮和骨架了,血肉早就被啃咬得干干净净。
在几名撼天卫还在愣神,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之际,徐也已经边走出殓房边吩咐道。
“把苏龙的尸体赶紧烧掉,所有人到主殿集合!”
周十一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周队尉啊,看来和你一起出任务,去击杀山魈时的苏龙,就已经不是真正的苏龙了。”
徐也的话,让周十一从内到外寒气直冒。
周十一是烈阳县最老牌的队尉,他的胆子并不小。
他害怕的,也不是那些丑陋恶心的鬼怪。
而是自己以为自己熟悉的人,其实一无所知。
这就比如一直同床共枕的妻子,忽然某天夜里坐起,就着烛火在你面前撕下血淋淋的脸皮。
又或者是照料你长大的父母,咧嘴笑着揭下了自己的头盖骨,去盛汤给你喝。
这是一种把情感的伪装完全撕裂开来,所呈现的一种赤裸裸的可怕。
当然,周十一的心神不宁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苏龙是他麾下的撼天卫,他难逃失察之罪。
一个专门对于神魔鬼怪的组织,自己手下却出了一个被虫子啃空身子的“怪物”,而自己至少十天以上毫无察觉。
可怕。
周十一想着想着,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他见徐也已经走远,便又赶紧追了过去。
傍晚,残霞如血。
撼天司县衙。
主殿。
集合的撼天卫,多多少少都有些怨言。
有人以为这是徐也新官上任烧的三把火,无事就耍耍威风。
而且从这几队撼天卫的队形,就能看出他们对这位新代巡令的不满程度。
徐也麾下那一队撼天卫,自然是整齐如一,飒爽昂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曾经的队尉。
周十一队下的撼天卫,本来稀稀疏疏的,但被周十一臭骂了一顿后,都站得笔挺起来。
至于邓翼那一队,完全是懒懒散散状态,就如同逛街唠闲话家常一样。
邓翼对徐也任职一事,肯定是不服的。
特别是在经过灿教一战后,邓翼厚积薄发,从八品巅峰冲到了七品,自认一身铁躯,所向披靡。
这种不服的情绪就更加强烈了。
徐也见眼前稀稀拉拉的队形,并不发威,只是喝道:“周十一。”
“属下在!”
周十一这一声应得铿锵有力,简直让邓翼“刮目相看”,又迷惑不解。
这周十一是什么时候,对徐也服服帖帖的了?
“你负责把每一位的撼天卫都检查到位,看是否有情绪低落,沉默寡言,举止异常的。”
“是!”
“庄年。”
“属下在!”
“你带人核查下县衙内的兵器库,药草房,术法典籍房,看看里面的东西是否有丢失和遗漏的,我给你钥匙。”
“是!”
徐也道:“好了,任务发布完毕,解散。”
邓翼一愣,不解地道:“那我们……我们队呢?”
徐也一脸冷笑,盯着邓翼道。
“呵,还有脸提你们队?巡令大人才走半天,你们连一个队姿都站不稳了。柔弱不堪的样子,让你们队去出任务,不是去送死么?你们玩泥巴去吧!”
邓翼急得一脸通红,辩解道:“代巡令,你凭什么质疑我们队的战斗力?我们队出生入死,什么严峻凶险的任务都是圆满完成,巡令大人是知道的。”
“哦?巡令大人知道,我不知道,所以我让你们去玩泥巴,除非你们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徐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邓翼:“随时待命,会有你要的严峻凶险的任务的!”
说罢,徐也就大步跨出殿门,留给众人一个伟岸的背影。
徐也沿着清冷的街道走着,心有所思,步伐所向。
不知不觉间,便越走越偏僻,走到那苏龙家的宅子前。
崭新的院门紧闭着,温馨的灯火从缝隙中倾泻而出,院中的桃树花开得很灿烂,一支桃枝从院里伸了出来。
第28章 警告
下午来抚恤时见到的荒废院子,到了晚上,竟然已经是灯火映酒绿,屋有桃花香了。
徐也上前敲了敲门。
“来了。”一个洋洋盈耳的声音传来。
门打开,人身上的幽香,混合着桃花的清雅淡香,一起扑鼻而来。
一个肌肤如莹莹白玉的女子,站在院门口看着徐也。
“你是?”
“徐也,撼天司徐也。”
那女子闻言低下头去,神色凄哀,清亮的眸子里噙满泪水。
她侧身让过,伸臂做邀请状。
“是苏龙他的同僚么?请进吧。”
徐也一路走到院中的木桌旁坐下,那女子已经端来了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各类点心和酒水。
有雪片糕,马蹄糕和杏花酥……
再加一壶秋露白。
“感谢你惦记着他,还过来看他。作为苏龙的妻子,我知道他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请慢用。”
女子轻轻别过身去,伸袖子擦拭着眼泪。
徐也盯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很不合时宜地打破悲伤的氛围。
“说吧,你从撼天司的县衙里,偷走了什么东西?”
女子回身过来,红红的眼眶中,是大大的不解。
“什么?”
徐也继续道:“先不说具体的时间,至少这十余天,苏龙已经不是真正的撼天卫苏龙了。
那些恶心的黑色虫子,叫噬心蛊虫对吧?
真正的苏龙早就被啃噬成了皮包骨,只是一具听信你们的行尸走肉罢了。
你们肯定是达成了目的,想要销毁已经成为蛊尸的苏龙,但让苏龙凭空消失,肯定会引起撼天司猜忌。
恰巧我们撼天司在围剿灿教,所以,在行动中本来不该死的‘苏龙’,又‘死’了一次。”
女子蹙眉不说话。
“奇怪啊,按道理来说,你们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不用懂,因为你也只是一具傀儡而已。我不和死人说话,幕后的活人出来吧!”
徐也电速拔出腰间的刀,砍向桌台的几叠点心。
就如同砍开包着浓墨的胶袋一样,从缺口处,涌现出一大团暗黑色的东西。
原来是那些点心已经变成了一只只黑色硬壳虫子,是和苏龙体内一样的噬心蛊虫。
徐也运转神魔不灭心经,新打通的泥丸宫部分贯连双眼。
他眼眸如墨。
再看眼前这座温馨的庭院,已经开始扭曲晃动,就如同映照在水里的虚幻景象。
徐也又一刀砍向桃树。
随着桃树断为两截,整个雅致的场景开始破碎,变为下午所见的颓败破陋模样。
虫子,到处都是噬心蛊的虫子。
脚下,身边,半空,全是噬心蛊虫那黝黑凶拧的脸。
还有噬心蛊虫煽动翅膀的嗡嗡声,就如魔音入耳,听得人烦躁不已。
徐也运起血气罩,护着自身,弹开黑压压的蛊虫。
“躲在傀儡背后的胆小鬼,还不敢出来吗?!”
随着徐也的雷鸣喝声,只见从天空坠落下无数的细线。
细线连接着那女子的脚趾,手指和头颅,女子就像一尊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
但她的动作绝不僵硬,反而很是流畅快速,神情也很自然。
天上坠落的细线抖了抖,女子嘴唇迅速上下启合,冷冰冰地道:“我确实利用蛊尸苏龙,从你们县衙偷走了一样东西。之所以还留在这儿,只是想给你这个新任代巡令一个警告。”
“警告?”
徐也血气罩外焦烟弥漫,一波波噬心蛊虫被滚滚的血脉之力,烫得纷纷坠落。
但脚下仍有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蛊虫,不断发起进攻。
徐也运出汹涌气劲,往身下一沉,如音波般四散切去。
顿时掀起了一大片蛊虫尸体,又一一坠落如雨。
细线又开始剧烈抖动了一番,传达着提线后面主人的意思:“李少居从京都长临城下来,背景深厚。
他施加铁腕手段,对妖魔鬼怪和我们邪修赶尽杀绝,我们可以忍。
但是你,一个不知哪来的无名小卒,应该要知道世间的凶险深浅。
既然当上了巡令,就该烧高香去拜八辈子祖宗,懂得退步让步。”
徐也神情一冷,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退一步,就是退无数步的开始。
今天,你从县衙偷走东西,我如果置之不理。
那么明天,你就敢直接冲到县衙里杀人。
到了后天,你就敢直接把刀架我脖子上。
到时候我是不是该亲自把自己的头颅送上?!”
“孺子可教也。”
“滚!”
徐也当空怒喝,一刀飞出,斩向那些垂落下来的细线。
岂知线是虚线。
徐也便凌空接住斩雪刀,朝那女子直直斩去。
女子开始防备,从她的身体内伸出无数利刃。
手肘上,掌心中,脚膝下,上肩胛,一道道利刃伸缩自如。
女子飞旋起来,身上肉中的利刃划开四周,呼呼生风。
噬心蛊虫跟随着她飞舞,不断扑杀而来。
徐也有点无从抵抗,无从下手,便只能先避开,再悍然出刀。
一刀斩去,只见火花四溅,响起了一阵金铁交击声,手被震得有点发麻。
徐也一边挡住那女子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一边寻机会出刀。女子的肌肤开始泛起淡金色光泽,刀剑的砍刺很难造成伤害。
最关键的是,徐也不但要应对女子的迅猛杀招,还要注意躲在“天上”的幕后黑手。
提着线的究竟是什么人,有怎样的杀招,又会在何时出手,这都是要提防的。
这种三心二意的状态下,势必很容易给对方找到破绽,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徐也忽然灵机一动,他先是一招“激雪”,在刀要飞斩而出前,又迅速施展开八臂神猿拳。
左拳叠上八道暗劲,右拳又是八道暗劲。
一共十六道暗劲,全都轰在要飞射而出的刀柄上。
只听见刀尖爆鸣一声,利刀仿佛撕裂了虚空,猛啸斩在前去,一刀贯穿那女子的脖子。
“怎么……怎么可能?!”
天上传来一个既惊讶又心痛的声音。
徐也秉承着杀人补刀的优良传统,飞速冲上前去,不等那女子有任何反应,拔出刀后,就是一顿刀拳齐下。
第29章 心蛊尸
这女子被破了身子,登时如泄了气的气球,变得十分细腻脆弱。
徐也这一番刀拳齐下,尸体也变得惨不忍睹。
女子尸体中的情况和苏龙的还不一样。
女子体内血肉充盈,只有肚子里缺了大一块内脏,趴伏着一只很大的噬心蛊虫。
“你敢……你竟敢伤我的本命心蛊尸!”
那个声音又气又怒,颤抖不已。
顺着坠落的细线往上高,声音来源于一朵漂浮在庭院上的矮云,云中开始渗出鲜血来。
随着心蛊尸的彻底报销,一缕黑色飞烟钻入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心蛊尸图录。”
“神魔点加5。”
徐也微笑抬头。
“原来这女子是你的本命心蛊尸啊,她被我碎尸万断,想必你也受了很重的伤吧。看来,你这个躲在暗处的胆小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矮云不断翻卷,血水一滩滩渗了下来,看来他是被气得不行,也伤得不轻。
惨烈的咳嗽声和怒声传来。
“你是想不死不休么?本来只是想给你个警告,告诉你你的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傍晚时,我去了一趟你的徐府。”
天上的声音开始变得戏虐。
“那真是一个又窄又破的院子,我在你那摘了一片树叶,还看见你那可爱的小侍女在忙里忙外,当时差点忍不住要杀了她。”
徐也刹那绷紧了全身,紧闭着双眼,他一字一顿地道。
“我不喜欢别人随意闯进我家,尤其是没收到邀请的情况下。你去摘了一片叶子,这事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我家想进就进,我的东西想拿就拿,我的脑袋也想摘就摘,所以……”
徐也猛地睁开双眼,杀气毕露。
“你必须死了!”
徐也盯着鲜红的矮云,却在倾听幕后黑手的真实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杀我?就算我告诉你我在哪,只怕你也不敢来,只能乖乖等我养好病来找你报仇。”
“还有我撼天司不敢去的地方?”
“那地方就毗邻着烈阳县呢,小新官你回去打听打听,可别吓得尿了裤子,那个地方叫……”
“荒血镇!”
那人的声音越发猖狂嚣张,徐也却在黑暗中看出端倪。
当即把斩雪刀一掷而出,雪亮刀片破入黑夜,在一处朦胧的阴暗处抖下了一大滩鲜血。
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一个身影瞬间拉长,怪影长掠而去。
那人瞬间远遁,只剩下一个挑衅的声音悠悠飘来。
“有种便来荒血镇找我,否则等我幻蛊散人养好了伤,修行了《天蛊》后,你必死无疑!”
庭院又寂静下来。
风吹过,掀起了腐烂的叶子。
那个恶毒的声音仍然在耳边,环绕不止。
徐也出了院子,点了一把火扔了进去,要把蛊虫的尸体和院子的一切烧个干净。
看了片刻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徐也转身离去。
回到了撼天司县衙,徐也又把所有撼天卫集合到主殿。
周十一上前禀报道:“属下已经一一询问了解了所有的撼天卫,都是正常的,只有苏龙遭遇了那种惨事。”
“嗯。”
庄年也紧随着禀报道:“属下核对清点了县衙内各房的物件,丢失的是一本炼蛊的典籍,名叫《天蛊》。”
徐也点了点头,挥手让两人退下,并郑重其事地把幻蛊散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语惊起千层浪。
“什么,竟然敢把我撼天卫炼成蛊尸?!简直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敢从县衙里偷东西?太不把我撼天司放在眼里了。若是不厉惩严办,往日的威风,便会沦为笑柄了。”
撼天卫们个个都震惊不已,愤愤不平。
一时之间,他们心里冒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因为这件事情,即便是对于李少居来说,也十分严重棘手。
那么就看看这个毫无经验的代巡令,有什么本事怎么处理好。
徐也道:“事情来龙去脉我已经梳理清楚了,把苏龙炼成蛊尸,并偷走《天蛊》的人,叫幻蛊散人,正躲在一个地方养伤。”
徐也停顿了片刻,看向邓翼继续道。
“邓队尉,你不是想要凶险严峻的任务么?很好,我满足你。”
邓翼哼了一声,拍了拍钢铁般的胸膛,硬气道:“我们队的人都是虎狼豺豹,战斗力剽悍,刀山火海不在话下。有任务别磨叽,吩咐便是。”
“好啊,那就随我去一趟荒血镇吧。”
“去就……”
邓翼正要豪迈拔刀,猛然听到荒血镇三个字,登时张着嘴,呆若木鸡。
他话只说到一半,便把另外一半生生咽了下去。
刀也只拔了一半,另外一半就好像卡在了刀鞘中,不进不出。
邓翼吞了一口口水,“你说是去……”
徐也重复了一遍道:“荒血镇。”
一旁的周十一也是一头汗水,谨慎地道:“代巡令大人,你可知道荒血镇是什么地方?”
“说。”
周十一小心翼翼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荒血镇虽然毗邻着烈阳县,但根本就在我大鸿朝的疆土之外啊。
同时荒血镇还和典国以及启国交界,是三不管的混乱地带。
所以,即便荒血镇离烈阳县很近,但那地方我们撼天卫根本就管不了的。
况且荒血镇里,住着几千个恶徒,其中不乏江洋大盗,以及人屠般杀人如麻的角色。”
徐也不急不缓地问道:“恶徒虽多,但总有个能作主的,谁是当家的?”
周十一道:“荒血镇中的大当家叫雷千鸣,是让典国民众闻风丧胆的雷魔。
他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镇中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对各国官府的人都十分敌视。
典国偷偷派遣的密探,是有去无回,启国的军中暗手,进去了也是无故消失。
若是把他们惹急了,那几千个恶徒都扑进烈阳县,后果简直难以相信。
代巡令,莫要逞强,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的。”
那些刚刚还愤愤不平的撼天卫,此时也是面带退意,显然对荒血镇这个地方畏惧如虎。
第30章 荒血镇
徐也算是听明白,也看明白了。
难怪幻蛊散人那么狂妄嚣张,敢言明自己的藏身地,激怒我前去,就是认为我一去荒血镇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敢情荒血镇是个恶人窝,独立于王朝疆土外的三不管地区。
徐也环视了一圈惊悸畏缩的撼天卫,道:“好好好,你们胆怯不去,可以。
我也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但出了这档子事,就当是我代巡令一人的责任吧。
我便一人前去单刀赴会,有去无回也好,身死道消也罢。
毕竟,偌大的县衙,还是要有人去履行撼天司的职责。”
众撼天卫闻言,有的低下头去,面色一红,神情羞愧。
徐也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如龙骧虎步般独行而去,边走边喟然而叹。
“这幻蛊散人胆大妄为,但又好生聪明,躲到了荒血镇,知道撼天司会置之不理了。
唉,往后别管什么妖魔鬼怪,恶道邪修,只要一犯事后,藏到荒血镇就是万事大吉,烈阳县撼天司名存实亡咯。
只是可怜了那些殷勤信任撼天司的平民百姓,以及手无寸铁的亲朋家人。
他们若遭遇了毒手,我们这些拿刀的,便只能目送罪人逃去荒血镇了。”
徐也句句直戳要点,听得燕小飞心潮起伏。
燕小飞心道自己闯莽山灿教据点时,不就是以身赴死么。
自从以一位马贼洗心革面后,自己就没打算做个怂人,死便死吧,当即就要大喝拔刀。
庄年便眼明手快,按下燕小飞的刀柄,低声道:“你先别激动,大人这是在激周十一和邓翼呢。”
燕小飞这才恍然大悟,偷偷去看那两名队尉。
只见邓翼喘着粗气,猛然抬头,坚毅说道:“特奶奶的,我怎么魔怔了?!咱们的任务,哪次不是过刀山火海!我倒要去看看,那荒血镇是什么鬼地方,被人传得这么邪性。”
邓翼当即拔刀,他嗓门很大,再加上很有力拔刀声,顿时勾起了不少人的血性。
一众撼天卫一想,也对啊。
自己面对妖魔鬼怪,哪次不是凶险至极,九死一生。
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从未退缩啊。
怎么一听到荒血镇,就开始畏首畏尾了?
还不是因为这荒血镇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被传得太邪乎了。
自己这些人进撼天司,不就是因为司内的丰厚待遇,能让家人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么?
为此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现在只不过是把当初的决心,提前实践了而已,怕什么!
顿时又响起了一大片铿锵的拔刀声。
热血的氛围传播开来。
很快,殿前撼天卫尽皆拔刀,视死如归。
徐也缓缓回过头来,很是满意,道:“好了,先把刀收起来吧,又不是真去送死,真当我傻到带几十人去扑杀人家老巢么?”
“那代巡令的意思是……”
徐也思忖片刻道:“两人去就足了,就邓队尉随我去吧!”
“两人?”
众撼天卫都不明所以,即便不是去死战的。
那也是人越多,气势就越足,万一发生了意外,也有更多的人手去应付啊。
两人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徐也当然有自己的考虑,他和邓翼,是此时县衙内仅有的两个七品。
如果到了最坏的情况,真的陷入绝境要动手的话,两个七品即便不敌,也能有机会逃走。
人越多,反而越容易处处受制。
邓翼不由愣住了:“就……就我们?”
徐也笑道:“邓队尉刚才说得大义凛然,若是此时退缩了我也不会怪你。”
邓翼被呛得老脸通红,心想自己不是不服徐也么?
他敢去,我凭什么不敢去?
当下邓翼咬牙道:“去就去!”
“何时去?”
“今晚,现在!”
众撼天卫又是一阵惊讶,徐也的回答句句都在他们意料之外。
荒血镇,毕竟在鸿朝的疆土之外,难道不需要从长计议么?
大家伙都有些疑问,也不知道这位代巡令这么果断,是有周密计划成竹在胸,还是莽撞不计后果?
他们不知道答案,因为徐也没给出答案,就骑马出发了。
徐也和邓翼并骑而行,沿着犁河的河岸策马狂奔。
又跨过了一片平原和两座矮山,眼前出现了一片焦土。
这片焦土原本是一座茂密的树林,现在到处都是烧焦的树,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袋。
一旦踏上这片焦土树林,便是真正跨越到了鸿朝的疆土外。
徐也下了马,和邓翼各点着一个火把,踏在松软焦黑的泥土上,不急不缓走去。
穿过这片焦土后,便可以看到一个沉睡在黑夜中的小镇,处在陡峭的山壁上。
小镇的建筑都很怪异,比例很不协调,像是一只只潜藏在暗处的巨大鬼怪。
徐也两人一踏进小镇,楼上就亮起了灯火。
一点火光连着一点火光,瞬间璀璨的灯火就如两条灯火巨龙,盘旋在入镇街道的两旁。
踏踏踏!
不知多少脚步声在黑暗处响了起来,密密麻麻的人围了过来。
没有人说话,镇子重归死寂,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街上那孤零零的两人。
当他们看清来人穿着赤红的麒麟官服时,不由一片哗然。
大胆,太大胆了!
虽然,也不是没有各国官府的人进来荒血镇,但他们都是静悄悄地进来,做贼一样潜伏着。
像这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绝对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邓翼随着徐也一起熄灭了火把,他看着周围灯火下,无数张凶狞的脸,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邓翼紧张地握着刀柄。
徐也倒是一脸淡然,对着周围恶人高声道:“各位,荒血镇出现了一个大麻烦,本官过来,是好心帮你们解决麻烦的。”
“胡言乱语,都上,杀了他们!”
一人怒声道,他当先抡着一个巨大的流星锤,锤得空气如惊雷暴响了一声,这霸道的一锤直接朝徐也的脑袋轰了过去。
这人是荒血镇的三当家,名叫林豹,一向蛮不讲理,脾气暴躁,嗜杀成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恶徒们个个拔出兵器,蜂拥而上。
就好像汹涌的洪水,冲向两滴渺小的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