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算账1
“哈哈哈哈!”
大火弥漫,浓烟上涌,祁真咳了几声,无力地瘫坐在屋顶上,连日的担惊受怕和时不时的折磨,他早已身心俱疲reads;。
“哈哈哈哈!”
浑身剧痛,祁真自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他觉得自己应该哭,可听着某人不停地大笑,他已经麻木了。
“哈哈哈哈!”
祁真有气无力:“……疯子。”
“哈哈……”
“大胆!何人在此喧哗?!”
“呀,着火了……”
这里很快惊动宫中侍卫,张扬的狂笑混着侍卫的怒喝和宫女的尖叫一起传来,祁真抬起头,望向对面的红衣人。
血红的身影被火吞噬,正独自站在高处仰天长笑,他身中三枚淬毒短箭,左肩胛骨和小腿被削尖的铁棍刺穿,又顶着爆炸强行从机关室破墙而出,如今被火灼烧,却仍在笑。
且声音不带丝毫痛苦,反而畅快不已,一副笑对生死的模样。
祁真喘了口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这个疯子!
半月前,逆贼勾-结这人将他和身为皇帝的大哥关进密室,只等时机一到便把他们宰了,他苦等十数天都不见暗卫来救,便决定以命搏命,亲自将他们引入了机关室。
四十八道重重机关,有进无回。他明白自己会死,却没料到红衣人武功高强,完全是遇神杀神的架势,拎着他硬是闯了出来,而后将他扔下独自飞到对面大笑,这才有如今的局面。
他压下心底的惊骇,见几名侍卫跃了上去,喝道:“别过去!”
他再次咳了几声,告诉剩余侍卫密室的地点让他们去救大哥,自己则继续望着红衣人,那笑声在渐渐降低,最终戛然而止。他握紧拳,等了数息:“死了没有?”
侍卫上前查看,恭敬道:“回王爷,死了。”
“当真?”
“是。”
祁真脑中紧绷的弦骤然一松,眼前发黑,向后倒去,电光火石间他察觉这是从屋顶的裂口跌了下去,可接着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烛火蒙蒙,空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熏香。
祁真猛地清醒,掀开帘子愣愣地望着屋中熟悉的摆设,他白日醒过一次,只是一切太匪夷所思,他又晕了。
如今再看,他不由得想,这真是回到了三年前?
“王爷,您醒了!”太监康安快步上前扶住他,神情担忧。祁真看看这张比记忆里略微年轻的脸,忍不住掐了一把,还来回拉了拉。
果然不是人-皮-面-具……他木然放手。
康安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想起一出是一出,却不知这又是怎了,道:“……王爷?”
“没事,我饿了reads;。”
康安便急忙吩咐宫女把饭菜端上桌,伺候王爷用膳。祁真端起碗,思绪还在这件事上。
他为何会回来?难不成死了?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自己先是搞死某几个畜生,接着又坑死红衣人,千辛万苦保住一命,眼看要名垂青史,谁知竟然愚蠢地摔死了!
本王长这么大,难得英勇一把就落得如此下场!
他将碗一放:“不吃了。”
康安:“……”
方才不还喊饿么?一口没动呢,康安问:“王爷,菜不合胃口?”
“不,饱了。”祁真话音刚落,肚子顿时传出一阵咕噜声,清清楚楚。
祁真:“……”
康安:“……”
房间死寂一瞬,祁真立刻凶狠地盯住某人。
康安赶紧给他找台阶:“今儿的菜色不好,老奴这就让御膳房弄几个王爷爱吃的。”他们主子骄纵却不残暴,相反待他们还很不错,这是恼羞成怒了,得顺着点。
“……不用。”祁真拿过筷子扒饭,被抓的半个月他基本都吃凉的,哪有现在的好命。
月圆高挂,槐树叶投下一地淡淡的斑驳,随风晃动。祁真饭后没让康安跟着,独自一人来到院内散步。
这是合元二年,他十五岁。
依白天问的年月看,他的王府还有半月建成,到时他便会搬出皇宫,悠哉地当闲散王爷。事实上,他上辈子确实是如此过的,直到三年后……他的思绪不由得略过红衣人落到了逆贼肖衡身上,表情再次扭曲。
世人都道帝王家无情,但他活得却很幸福。
他是皇后所出,上面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大哥既长又嫡,文武双全,十岁便被封为太子。二哥入了军部,带兵打过几次仗,手握兵权。父皇母后和他们几个兄弟的感情一向都很好,因此两年前大哥登位,完全是顺理成章,没有半点波折。
他是父皇最小的儿子,被宠着长大,哪怕如今父母已相继离世,他还有两个哥哥在,更别提其中一个是当今皇上,可以说他生来就是享福的。
他没受过罪,没见过多少龌龊事,直到肖衡出现。
他握了握拳,满脸寒光。
父皇还在时,宫里尚有其他嫔妃生的两位皇子,不过大哥不是残暴的人,只要对方老实是不会迫害他们的,那两人如今也都封了王。
而肖衡是宫女所生,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要是单纯地想回来,大哥虽说不能公开他的身份,但保他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谁知肖衡竟把他们绑了妄想爬到他们头顶上来,简直痴人做梦!
祁真越想越气,背着手在院内来回踱步,特别想把那混账剁了,可这件事不能草率,肖衡究竟是不是皇子,得详查reads;。
他迈进凉亭,低声道:“都出来。”
话音一落,耳边便起了阵微风,两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卑职见过王爷。”
祁真转身看着他们。
历代帝王都有暗卫保护,他们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对主子绝对忠诚。而他再过不久便要出宫,皇兄不放心,在封王的那日给了他几个,这就是其中之二。
“你们靠近一点。”
两名暗卫道声是,上前半步,继续单膝跪着。
祁真微微皱眉:“再近点。”
两名暗卫又挪了挪。
祁真很不满,干脆主动冲过去在他们面前蹲下,与他们头对头。
暗卫:“……”
祁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本王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王爷您其实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周围没人的,暗卫动动嘴唇,将话咽了回去,跟着小王爷的这几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他以“本王”自称,可见很严肃,便恭敬道:“是。”
祁真的声音更低:“你们去查一个人,他叫肖衡,今年十七,家住京城,本王要知晓他的全部底细。”
“是。”
“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祁真暗道京城这么大,凭一个名字找人太难,便将他们带到书房画了张画像,然后越画便越咬牙切齿,将毛笔啪地重重一放:“拿走。”
暗卫看一眼,心下点头,如此丑的人好找。
祁真目送他们离开,有些出神,肖衡解决后便轮到那些江湖上的人了,可红衣人的武功太高,如何对付?
“笃笃。”
房门不期然被敲了两声,康安在外面道:“王爷,皇上来了。”
祁真猛地回神,急忙跑了出去。
皇帝没有让人通传,而是穿着常服,带着几个人便来了,含笑望着他:“身子好了?”
祁真眼眶一红:“哥……”
皇帝微怔:“怎了?”
祁真摇摇头。
当时大哥听他对肖衡提起另一间密室,立刻明白他的打算,便要主动带人过去,结果却被红衣人点住穴道不能言更不能动,那只能看着他去送死的眼神和模样,现在想想还让他难过得想哭。
他张了张口:“没事。”
皇帝自然不信,放缓声音:“到底怎了?”
“真没事,”祁真压下胸口蔓延的情绪,“就……就只是做了个噩梦reads;。”
“哦?什么梦?”
“我梦见咱们被野兽追赶,一直跑一直跑,然后我引开了它们,”祁真哽咽道,“所以就和你分开了,也不知道你最后有没有事。”
也不知等大哥出来看见他的尸体会是什么心情……他不由得吸吸鼻子。
皇帝见他不像说谎,哭笑不得:“我肯定没事,将来若真遇上野兽也是我去引开它们,你乖乖在原地等我,嗯?”
祁真再次泪眼汪汪,湿漉漉的双眸看着好生可怜:“……嗯。”
皇帝越发哭笑不得,像小时那般把人抱进怀里拍拍:“多大了还哭。”
“我没流泪。”祁真嘴硬。
“对,没流。”皇帝笑着将他拉进屋,专心陪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事这才回寝宫。祁真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上辈子的事,抽噎了一声。
“……”康安道,“王爷?”
祁真吸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凶狠地盯着他。康安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祁真于是收敛情绪,洗漱后爬上床,沉沉睡去。
暗卫的动作很快,仅过去两天便来复命了。
祁真刚刚吃过早饭,噌地站起身:“找到了?”
暗卫迟疑数息,说道:“那人的姓名和年龄都能对上,左眼角下有颗泪痣。”
祁真精神一震,当即决定出宫,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看一眼从古玩店走出的少年,表情顿时狰狞了一下。
“是他!”
娘的,化成灰本王也认识!
暗卫:“……”
二人看看这清秀的少年,又看看小王爷给的画像,深吸一口气,扭头就把纸团成球扔了,幸亏有泪痣,不然他们真不敢认。
祁真打量肖衡,这人没有记忆里的成熟,眉间的傲气倒是一模一样。
莫不是觉得身份高贵,看不起周围这些人?他在心里嘲讽一笑,忍住上前的冲动,咬牙道:“去找麻袋。”
暗卫听他吩咐完,快速走人,一盏茶的功夫后便将肖衡引入偏僻的小巷,套上了麻袋。肖衡立刻一惊:“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祁真从拐角走出来,张嘴对口型:给本王按住!
暗卫便用力把人按在地上,看向小王爷,心里顿时一凛,只见这人正居高临下望着肖衡,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冷冽,衬上那身贵气,整个人都蒙了层锐利。
祁真撸起袖子:都别插手,本王自己来!
来什么?暗卫望着他,还未明白就见他冲上前对着肖衡一顿拳打脚踢。
暗卫:“……”
祁真目露凶光,对着不断挣扎的麻袋乱打一通,接着扶墙歇了会儿,擦把额头的汗,撸袖子继续打reads;。
暗卫:“……”
不如卑职来?您这点力气要打到什么时辰?
他们指指自己,小王爷豪爽地摆手,仍旧亲力亲为,直到差不多才意犹未尽站好,率先离开。暗卫见他走远,便急忙用轻功撤离,于是等肖衡挣开麻袋,附近已经没人了。
“……”他的眸子立刻一沉。
祁真揍完人,心情大好,看一眼追上的暗卫:“一直派人盯着他。”
“是。”
“等他养好伤出来告诉我,接着打。”
“……是。”
祁真愉悦地转悠片刻,很快路过京城最大的酒楼,决定带他们去吃饭,这时余光一扫,却见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一红衣人缓步而行,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便追了过去。
难道是那疯子?他为何此刻来京?莫不是和肖衡已经认识了?杂乱的念头一一闪过,祁真加快脚步,打算直接跑到对方面前看一看,到时就说认错人便行。
不是要吃饭么?小王爷真难懂,两名暗卫急忙跟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冲进了一家店。
二人默默抬头看看牌子,心底冒寒气,王爷您好歹看清楚再进啊!
祁真进去后才明白这是小-倌馆,但顾不得其他,挥开跑堂便冲上了楼,站在走廊左右看看,暗道人去哪了?
他在附近转悠一下,刚要找老板问问,一只手却忽然从身侧的门伸出将他用力扯进去,紧接着便把他抵在了门上。
面前的男人一袭红衣,笑着问:“为何跟踪我?”
祁真望着这张陌生的脸,心里骤然一松,原来不是那疯子,还好……呸,好个屁!他娘的,没事穿什么红衣?吓了本王一跳!
小王爷目光阴郁,嘴上客气道:“我只想看看你是不是我许久未见的挚友,对不住,认错了。”
男人挑起眉:“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
祁真转身想走,结果却没挣开,不由得眨眨眼,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他非常能屈能伸,好脾气地问:“能放开么?”
男人笑着看看他,挑起他的下巴:“除非你陪我喝一杯。”
祁真羞涩地说声好,见他放下胳膊,便走到桌前猛地扛起凳子:“我看上你老母了!敢调-戏本王,找死!”
男人:“……”
于是暗卫跑上楼时,就见不远处的房门砰地打开,小王爷高举圆凳,暴怒地追着一个人冲了出来!
暗卫:“……”
王爷,您今儿是不是有点暴躁?
第2章 重生算账2
祁真很忌惮某个疯子,追的这一路简直煎熬不已,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他此刻完全收不住脾气。
圆凳咣当一下砸空,红衣男人被他堵在走廊的角落,快速握住他的拳头:“玩笑罢了,莫当真,要不在下陪你喝一杯,就当赔罪了。”
“喝你娘!”
男人挑挑眉,干脆松开了手。
祁真立刻拿出打肖衡的气势来打他,但对方的身手太灵活,大部分攻击都被避开了,反而自己用力过猛,一时不慎,扬起拳头就砸向了墙。
小王爷:“=口=”
暗卫快速闪过去,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免得他自残,另一只手按着肩膀稳住他,防止由于收不住力道而整个人拍在墙上reads;。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祁真惊魂未定地抽了一小口气,看看墙又看看暗卫,合上下巴,有些茫然。暗卫则面色不善地盯住男人,这可是他们的小王爷,你逗猫呢!
男人一脸老实,甚至带着几分无辜:“还打么?”
暗卫急忙准备,只等小王爷一声令下便冲上去。
“……算了,走吧。”祁真经过一通发泄冷静了下来,觉得这点小事犯不着闹大,最后瞪一眼男人,转身下楼。他直到要迈出门才回过味,好奇问:“他是不是会点武功?不然为何每次都能躲开?”
何止一点啊王爷!
暗卫沉默。
“嗯?”
暗卫道:“感觉不弱。”
另一人点头:“他之前见卑职等人上楼,瞬息间便掠到了窗边,可见轻功不错,哪怕后来站着挨打也几乎没动过地方。”
祁真怔了怔:“是高手?”
“没交过手,卑职也说不准。”
祁真立即扭头往楼上冲。暗卫沉默一瞬,暗道小王爷莫不是想让他们打一场?二人摩拳擦掌,急忙跟着。
红衣男人早已不在走廊,祁真来到刚才的雅间,先是礼貌地敲了两下门,这才推开,只见一个跑堂呆立在桌前,此外别无他人。
“他呢?”
跑堂指着敞开的窗户:“……飞走了。”
祁真有点震惊,跑过去向下张望,来小-倌馆不是找乐子么?怎能说飞就飞?
“他应该没走远,”暗卫道,“王爷若是气不过,卑职这就派人把他搜出来。”
“嗯?气不过?”祁真眨眨眼,摇头,“不,我就想结交一下。”
这次轮到暗卫诧异了,提醒道:“王爷,他很可能是江湖上的人。”
“不是江湖上的,本王还不稀罕呢。”祁真道,上辈子肖衡不就是这样才能得手么?所以重生后他也想认识几个,搞不好哪天便能用上,谁知竟这么飞了。他慢吞吞离开:“不过也不能确定他一定就是江湖上的,看他不正经的样子也不像好人,走了也罢。”
暗卫越发不懂小王爷了,只得一起出了小-倌馆。
——不正-经就不像好人?
红衣男人从屋顶坐起身,无奈地轻笑出声。
他会进来是因为察觉有人跟踪,随便就挑了这家店,而少年方才见到他的一瞬间,神色变化太大,后来虽然乖巧,漂亮的眼睛却在冒寒光,所以他才没忍住逗了逗,真没别的想法,只是没料到这少年竟是王爷。
江湖人向来不愿与朝廷多打交道,何况他此次来京城是有事要办,不想节外生枝,便配合地后撤reads;。他原本还在想若少年是个嚣张跋扈的,事情会不会闹大,结果对方竟轻易走了,只是片刻后不知为何又回来了,他懒得应付,干脆离开,却意外听到了那些话。
原来这少年竟是要与他结交?
他回忆之前的种种,暗道这小王爷有点意思,办完事若能再碰见,兴许可以多聊聊。
正是午时,祁真的兴致并没打消,带着暗卫又回到了酒楼,耳边只听堂内说书人道:“那柳家堡早已没落,如何能是无情门的对手?更别提钟离门主是来势汹汹,眼看要日月无光,血流成河,就在此刻,武林盟主带人杀到了!”
众人亢奋:“好!”
小王爷脚步一顿,噌噌跑到空座坐下,目光炯炯看着说书人。
暗卫:“……”
到底吃不吃饭了?
他们平时藏在暗处,主子去哪便跟去哪,午饭不吃是常事,但今日被连续吊了两次,二人不禁沉默,暗道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告诉他们要吃饭。
他们听从小王爷的吩咐坐好,见桌上有点心,顿时春暖花开。
祁真端起茶杯,打算好好了解一下江湖,只见说书人啪地合上扇子:“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祁真:“……”
祁真立刻凶狠地盯住说书人,一副“本王要宰了你”的架势。暗卫看得清楚,估计午饭又要延后,疯狂地向嘴里塞了两块点心,接着就见小王爷气咻咻地起身上楼:“走,吃饭!”
“……”二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他们默默望着小王爷的背影,联想一下方才的红衣男人事件,发现小王爷脾气虽坏,却不残暴……不,某人打肖衡的狠劲迅速闪过脑海,二人闷头跟上,心里只有六个字:王爷心,海底针。
祁真自然不清楚他在“凶残”与“不凶残”之间转了一圈,吃过饭便回到了皇宫,一直迈进小亭坐下,见跟着肖衡的暗卫自阴影里跃出单膝跪地,便问:“查到了?”
暗卫道声是,将叠好的纸条递上。
祁真展开后快速看了一遍。
那宫女早已离世,肖衡则自小住在李家,如今的身份是兵部侍郎的远方外甥,在京城活得似乎不错。
他冷笑起来,重生前肖衡已是宫里的带刀侍卫,不知其中是否有李侍郎的功劳。
“继续查,”他冷声道,“查查李侍郎哪个姐姐妹妹是宫女,在宫里叫什么名字。”
暗卫猛地一凛,肖衡的母亲竟是宫女?那父亲……他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凉意,不敢细想,低头退了出去。
祁真背着手来回踱步,他虽然不清楚父皇宠幸宫女后的态度,但想来无非两种——要么处理掉,要么就给个低阶的位份。若是后者,宫女无需逃走,可若是前者,她到底是如何逃的?谁帮的她?
此外,肖衡一个普通的带刀侍卫为何会知晓密室的所在?是进宫后的机遇,还是……当初帮宫女的人依然在宫中,进而告诉了肖衡?
可既然能做这些事,地位应该不低,暗卫首领首当其冲reads;。
祁真猛地吸了口气:“出来。”
两名暗卫无声地现身,恭敬行礼。
他们跟随王爷抛头露面大半天,回皇宫后就隐藏了起来,刚才的对话自然是听见了,便提心吊胆垂下头,生怕小王爷忽然又变得残暴,把他们宰了灭口。
祁真盯着他们,很快打消疑虑。这件事太大,哪怕真是暗卫首领做的也不可能告诉属下,他在他们面前蹲下:“抬头。”
二人默默抬头。
“今日的事不能说,懂么?”
“是。”
“包括你们首领。”
“王爷放心,卑职调来的那天起便是王爷的人,一切全听王爷调遣!”
祁真看了他们一会儿,伸爪子拍肩,吩咐他们把命令传给其他人,然后便去找大哥,陪他坐了片刻才回来,专心当他的闲散王爷。
他本以为要搬出皇宫才能再见到肖衡,谁知仅仅过去五天,肖衡便出来了。暗卫耐心给他分析:“兴许是他上次护住了头没伤到脸,而身上只是皮肉伤,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祁真噌地起身:“那还等什么,出宫,堵住他继续打!”
“……是。”
一个时辰后,晚归的肖衡被捂住嘴拖入小巷,再次被套上麻袋,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祁真一语不发,按住他便是一顿暴揍。
上辈子肖衡积压了太久,又没胆子动大哥,便全往他身上招呼了,被绑的半个月他没少被这人打,现在自然要全还回来。
他仍是打过瘾才作罢,感觉浑身舒爽,带着暗卫去好好地吃了一顿。
暗卫本还想委婉地提醒他用的力道小,肖衡过几日恐怕又会没事,但见到一桌子饭菜后顿时打消了念头,埋头大吃。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直到祁真搬出皇宫都没再传来肖衡的消息。
这天他去看了看大哥,想起宫里有肖衡的人,不免担心,只可惜上辈子死得太早,不知到底是谁,否则直接宰掉,也免得麻烦。
祁真道:“我……我这就走了。”
皇帝听出他的不舍,笑道:“去吧,有空多来宫里陪我坐坐。”
祁真嗯了声,再次看看他,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出宫门后,暗卫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低声道:“王爷,肖衡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两名护卫。”
祁真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阴森森地眯起眼,一副嗜血的模样:“收拾侍卫,对你们而言是小菜一碟吧?”
“是reads;。”
祁真一撸袖子,斗志高昂:“我们走!”
李侍郎老家在江南,暗卫调查他要费些时日,祁真并不着急,开始悠哉地过起他的小日子,王府仍是上辈子那一座,几乎没有变化,他住得很是舒坦。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多月。
“小真最近在玩什么?”皇帝下了早朝,在御书房内边看奏折边问,嘴角勾着一抹舒适的笑意。他弟弟每次进宫,离开时都恋恋不舍,但这些天却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玩疯了。
桌前单膝跪地的暗卫如实道:“回皇上,小王爷平时只干两件事,听说书和打肖衡。”
皇帝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总管太监正端茶上来,闻言手也是顿了顿,差点打翻茶杯,急忙放好。皇帝没在意,望着暗卫:“打肖衡?”
“是,几乎见着就打。”
皇帝哭笑不得:“肖衡是谁?得罪过小真?”
“回皇上,肖衡是兵部侍郎李侍郎的外甥,至于和小王爷的恩怨……皇上恕罪,卑职无能,没有查到。”
“没问问小真身边的人?”
“卑职问了,他们不肯说。”
哦?这倒有点意思,皇帝笑道:“派人去王府,让小真中午陪朕用膳。”
“是。”
某王爷此刻正在小巷里撸袖子干活,因为肖衡终于又出来了,他不由得狠狠踹了两脚。
肖衡一向傲气,第一次连续吃亏,再也忍不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知我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我出手?!”
祁真顿时停下,他就知道能想出“仅靠绑架皇帝来登上皇位”主意的人肯定聪明不到哪去,如今可算把这人的话逼出来了。他刻意压低嗓音:“哦?你是何人?”
肖衡尚且有些理智,喝道:“本少爷是兵部侍郎的外甥,识相的快放开我!”
祁真嗤笑一声,用力踹了麻袋一脚:“说得那么厉害,我还当是哪家侯爷,一个小小的侍郎外甥也敢在本大爷面前叫换?找打!”
肖衡又挨了几下,怒气直冲头顶,脱口而出:“我还有个舅爷在皇宫当差,姓魏,是先皇的人,敢动我,你们找死!”
娘的,竟然是他!祁真脸色阴沉,扭头就走。
暗卫清楚肖衡说的是总管太监魏公公,惊讶非常,急忙跟着小王爷,顺便偷偷观察他的神色。
祁真走出小巷直奔王府,从库房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塞进袖子里,大步向外冲,恰好在门口碰见了宫里来的太监,说是让他去用午膳,于是慢慢微笑起来:“本王这就去。”
暗卫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擦了把汗。
用膳?小王爷这绝对是要去捅人啊!
第3章 重生算账3
先皇还在时,魏一海便是宫里的总管太监,而新皇登位的半年前,一直用的太监因病死了,登位后便干脆继续用了魏一海。
这人伺候过两位帝王,难怪知晓密室所在,且在宫里的人脉多,要弄出一个宫女很容易。祁真理清头绪,暗道如此看,父皇当初恐怕是想处理掉宫女,而魏一海趁机把人弄出了宫。
听肖衡的称呼,魏一海是那宫女的舅舅,就是不知是入宫投缘而认下的,还是本来就是亲戚关系。不过肖衡竟然只说魏一海是先皇的人,而不提新皇,是不承认他大哥么?
他憋着一口怒气一路进了皇宫,听闻大哥在御书房便直接过去了,然后一抬头,见魏一海迎了出来。
暗卫已经藏在暗处,见状捏了把汗。
小王爷忍住,忍住啊!空口无凭,如今没半点证据说明肖衡是宫女所生,万一弄错了呢?万一让您拿证据呢?皇上哪怕再疼您,也不会让您胡乱宰人啊!
魏一海笑着行礼:“王爷吉祥。”
祁真磨牙地盯住他,笑得灿烂至极,略微点头,嗯了一声。
暗卫猛地握拳,小王爷挺过去了!不容易!可喜可贺!
祁真慢慢向里走:“我哥在看奏折?”
“是,”魏一海迟疑一下,压低声音,“王爷最近可是总打一个人?”
祁真猛地停住,回头看他:“怎么?”
“皇上已经知道了,”魏一海的声音更低,“恕老奴愚钝,揣测不出圣意,王爷您还是多小心为好,这个……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祁真温柔地鼓励:“讲~”
魏一海道:“老奴觉得那毕竟是兵部侍郎的外甥,兴许以后会入仕途,若不是太大的恩怨还是莫伤了和气好,何况那就是个小人物,王爷您何比与他一般见识?”
祁真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先是提醒这件事已经被大哥知道,不知是否在生气,然后再适当劝两句,好,很好,真以为本王会顺势罢手?
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你说得对。”话音一顿,他忽然看向别处:“那是何物?”
“什么?”魏一海闻言转身,祁真目露凶光,立刻在这个空当掏出了匕首reads;。
暗卫:“=口=”
小王爷这是要宰人?
说起来,肖衡哪怕真是皇子也无法威胁到小王爷,小王爷为何要弄到亲自宰人的地步?何况他是如何得知肖衡的身份的?太邪乎了,等等,他没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附附身吧?
皇帝已经听说某人来了,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正要派人去看看,却见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扑通跪在桌前:“皇上,小王爷拿刀把……把魏公公捅了!”
皇帝:“……”
片刻后,祁真坐在了御书房的椅子里。小太监脸色发白地看着他擦匕首,战战兢兢把茶端过去,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小王爷也把他给捅了。
皇帝吩咐他们都出去,打量自家弟弟:“没有想说的?”
“有,”祁真把匕首放好,春光满面,“我觉得很痛快!”
“……他得罪过你?”
“算是。”
“哦?”
“把他叫来,咱们当面说。”
皇帝本想先听弟弟的说辞,好给他处理完,此刻见他挺理直气壮,便命人把魏一海带上来。后者方才千钧一发时躲了躲,匕首只刺中胳膊,刚刚上完药。皇帝念他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免了他的礼,看向弟弟。
祁真对魏一海道:“你自己说。”
魏一海恨他恨得牙痒痒,面上丝毫不显,悲戚地叙述了一遍,反正不管怎么听自己都是在为王爷着想,他往地上一跪:“是老奴多嘴,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着依旧笑容灿烂的某人:“他说的是否属实?”
祁真道:“确实是这几句。”
这你还理直气壮?皇帝沉默,小真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为何出去后成了这样?兴许是太厌恶肖衡听不得别人劝,这才……不,这也不能就把人捅了啊?
算了,总归是一个借口。
他示意魏一海平身,看看某人,还是决定不问了,万一弟弟厌恶肖衡的理由也很简单,就该骑虎难下了。
祁真恰好喝完一口茶,酝酿一下情绪,站起身:“哥。”
“行了,不用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
皇帝头疼,还未开口只见某人指着魏一海,石破天惊道出一句:“他是肖衡的舅爷,这是肖衡亲口说的!”
魏一海脸色一变,扑通又跪下了:“皇上……”
“你是想否认还是想说冤枉,或者想找个靠谱的说辞?”祁真快速打断,温柔开口,“先别急,本王后面要说的更精彩,你会喜欢的。”
魏一海脸色再变,惊疑不定reads;。
“肖衡的娘是宫女,当年被他弄出了皇宫,”祁真望着大哥悲愤道,“你可知肖衡说了什么?他那时喝醉了,说父皇很宠爱他娘,怕他娘被母后迫害,不得已将人送出宫,还说这位置应该他坐……”他泪眼汪汪指控,“他还打我了!打了好几次!”
这些可是实话,只不过是上辈子肖衡把他们绑了之后才说的,相当张狂。
皇帝没料到竟能扯出这么一件事,招手让弟弟过来,安慰地拍拍——当然,他是不信有暗卫在,弟弟还能被打的,更不信父皇会疼爱一个宫女,况且他母后不是狠毒的人,肖衡的话一听便是假的。
他喜怒不明地盯着魏一海:“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方才小王爷说一句,魏一海的脸便白一分,等到对方全部说完,他已经面如死灰。
小王爷怎么会知晓的?手上有证据么?不不,小王爷明显是和这事杠上了,依皇上对他的宠爱程度,肯定会命人详查。
皇上自幼聪慧,什么事能瞒过他?魏一海额头都是冷汗,忙叫道:“皇上饶命!那宫女叫平夏,是老奴亲妹的女儿,老奴不忍心,一时鬼迷心窍就……就把她弄出了宫,但肖衡却不是平夏的儿子呀皇上!”
皇帝笑着问:“哦?”
“回皇上,老奴把平夏安排到了一处民房,请了位老嬷嬷照料,但平夏的神志时好时坏,身体太虚,生产时产的是死胎,老嬷嬷怕她受不住,就从别处抱了一个孩子,平夏将他养到五岁就去了,之后老嬷嬷又养了一年,临终前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老奴,老奴找不到肖衡的父母,便托付给李家照料,”魏一海哭道,“老奴死不足惜,可那孩子是无辜的啊皇上!平夏疯疯癫癫,定是不知对他说过什么才让他糊涂了,求皇上明鉴!”
皇帝缓缓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他父母是何人?”
“回皇上,那老嬷嬷只说姓张,不是京城人氏,其他就不知道了。”
皇帝温和道:“哦。”
一个有异心的皇子与一个受人蛊惑的百姓,相比起来,确实后者更容易活命。
魏一海被这一声弄得心里发寒,砰砰磕头:“老奴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圣上!”
皇帝静静盯着他,一时没有开口。
祁真则慢悠悠道:“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肖衡不是宫女生的,赶紧给他找个父母,总住在别人家里多麻烦。”
魏一海惊疑不已,摸不准小王爷的打算,只得不住称是。
祁真不在乎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因为他最近想到的处理肖衡的办法与这个不谋而合,肖衡太在乎自己的身份,从云端坠下的感觉想必很好,他要让肖衡痛苦平庸地活一辈子,直接弄死真是太便宜这混蛋了。
他看看大哥:“要吃饭么?”
皇帝看他一眼,命人把魏一海拖出去,问道:“想这么算了?”
祁真假兮兮地道:“肖衡也是被骗的,多可怜reads;。”
皇帝似笑非笑:“他不是还打过你?殴打皇亲,大逆不道。”
“我后来打过他几回,不和他计较了,”祁真期待地问,“那他爹娘的人选?”
“我会处理,”皇帝含笑问,“没有其他要告诉我的?”依小真的脾气,当初肖衡说完那些,小真早该把人废了,不会等到现在,里面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祁真估摸大哥不太信他刚才的说辞,眨眨眼:“那些都不重要,不提也罢。”
皇帝点头,倒没有逼他。
“哥,你的人会看住他吧?”
“嗯。”
“这辈子不要让他活得太顺心。”
“嗯。”
“那……那他以后要是稍微有点歪念呢?”
皇帝温柔地笑笑,拉着他:“走吧,吃饭。”
祁真见那笑容里有几分意味深长,顿时不再多问,乐颠颠地去用膳。
回到王府后,调查李侍郎的暗卫恰好回来,垂首说李侍郎亲戚里根本没有做宫女的。
祁真嗯了声,简单看一遍纸条,发现李侍郎收养肖衡时是刚搬到京城不久,能从一个小官爬到如今的位置,想必和魏一海也有点关系,但他应该不知道肖衡的身份,否则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养,现在他已经被大哥记上,好日子恐怕要到头。
祁真心情愉悦地过了三天,这天兴冲冲地跑到了李府外。
那魏一海自知命不久已,便一门心思地保肖衡,相当配合,如今各种证据都有,肖衡那蠢货必定会相信。
他耐心等待片刻,见肖衡疯一般地冲了出来,脸色发白,失魂落魄,眼角还带着上次被他打出的淤青,整个人似乎都崩溃了。
这时又跑出一男一女,凄苦地叫着儿子。肖衡表情扭曲,脸色更白,转身便跑。
祁真笑吟吟地摇着扇子:“惨,真惨。”
暗卫站在身后默默望天,总算知道小王爷来这里的目的了,敢情是为了看乐子。
祁真明白肖衡哪怕再不愿,今日也会被“父母”接走,远远地离开京城,心中一块大石落定,看一眼天色,带着他们去了酒楼,豪爽地要了几坛酒:“来,不醉不归!”
暗卫:“……”
祁真最近听说书人讲了不少江湖事,熏陶之下他便没要杯子,而是直接要了大碗,倒满后端起来:“干!”
暗卫:“……”
对他们而言,偶尔能和小王爷来酒楼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已经很难得了,他们这辈子都没想过还会和他对着喝酒。
祁真见他们神色木然,表情立刻凶狠。
暗卫猛地端起碗:“干reads;!”
祁真这才满意,仰头喝光把碗一放,晃了一下,感觉有点晕。
暗卫:“……”
这点酒量您还喝什么喝!
祁真心里高兴,吩咐他们继续倒:“干!”
暗卫偷偷看一眼旁边的几坛子酒,顿时擦了把冷汗。
红衣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进门时,某人已经醉了,暗卫齐齐起身,神色警惕。他笑道:“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祁真迷迷糊糊听到声音,迷茫地抬起头,接着看到一袭红衣,便扑过去一把抓住他:“是你!我可算找、找到你了!”
男人急忙扶好他,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王爷你确定这次没认错人?”
祁真根本没听见,仍抓着他:“你给本王等着……下次就轮到你了,别以为你武功高本……本王就拿你没办法,告诉你,本王已经有主意了!”
男人笑道:“哦?”
“本王要去做武林盟主,到时大手一挥,那么多高手,揍……揍死你!”祁真的思绪回到了重生前,喃喃道,“其实吧你……你……”
“如何?”
祁真想起那一串狂笑,顿时将那句“你比肖衡好”咽回去,推开他:“疯子!”
男人哭笑不得,他在京城待得太久,这就要离开了,谁知又能遇见这位王爷,原想进来聊聊,如今看某人的状态怕是不行了。
他摸出一块玉放进祁真手里:“有缘再见。”
暗卫目送他潇洒地离开,看看趴在桌上的小王爷,叹息一声,将人抱了起来。
祁真睡到傍晚才醒,虽然对之前的事有些印象,但还是叫来暗卫问了问,明白是又认错了人,不由得庆幸没把重生的秘密抖出来。
他捏着那块玉佩看了看,换上干净衣服,跑进了宫。
“哥,我也该找点事干了。”
皇帝对自家弟弟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头也不抬地温和道:“嗯,我给你安排个清闲的差事。”
祁真深吸一口气,扑通跪下了。
皇帝惊讶:“小真?”
祁真望着他:“皇兄,这件事臣弟已经想好了,求皇兄成全!”
依他家哥哥的护短程度,他们不点头,他哪怕偷偷溜走也会被拎回来,不如直说。
皇帝见他连“皇兄”的称呼都搬了出来,知道他是认真的,压下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扶起他:“说来听听。”
祁真一脸严肃认真:“我要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
第4章 重生算账4
皇帝命御厨炒了几盘弟弟爱吃的菜,亲自给他夹过去:“可是在京城待腻了?”
祁真暗道我就是想去解决那个疯子,嘴上说:“算是。”
“过几日我带你去猎苑打猎,那边景色也不错,可以四处转转。”
祁真慢吞吞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很坚定:“不,我要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的语气半点没变:“尝尝这个鱼,挺好的。”
祁真一边应声一边扒饭,皇帝便把话题带到别处,饭后见他餍足地捧着茶杯喝茶,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惦记过西域的那些小玩意?”
祁真努力想了想,隐约记起重生前偶然在某个小侯爷手里见过,非常喜欢,便和大哥念叨了两句,上辈子大哥也像这般给他找了来。
虽然他如今已经不稀罕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皇帝温和道:“我派人寻来了,这就让他们送去王府,不去看看?”
祁真知道大哥疼他,刚要配合地起身,紧接着便觉出不对,这该不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吧?怎么看都像是要把他打发走啊!
他认真道:“暂且放着,我先去做武林盟主!”
皇帝:“……”
“大哥?”
皇帝沉默了,母后临终前,他和二弟发过誓要护小真一世安稳,江湖那么乱,刀枪无眼,万一出事简直鞭长莫及,他如何能放心?但小真似乎铁了心要去,明明以前那么乖……不,小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想到去混江湖,肯定是被人带坏了。
他问道:“你自己的主意?”
“嗯!”
“自己去?”
祁真点头又摇头:“要带暗卫。”
就是说除去侍卫外,无人结伴……皇帝看他几眼:“你先回去,我想想。”
祁真也明白大哥不太可能立即点头,听话地走了。皇帝便让暗卫去查弟弟最近接触的人,静静等到晚上,问道:“你是说这些天一直是暗卫在陪他?”
“是。”
皇帝沉吟一下:“小真每日去听说书,听的什么?”
“回皇上,都是一些江湖上的事,小王爷听完还会将说书先生叫到雅间,单独听他讲半个时辰的故事。”
皇帝脸色一沉,终于找到症结了,低声道:“你现在就去那说书人家里……”
几乎一夜之间,酒楼的客人便发现说书人的故事变了reads;。
不再是侠肝义胆,锄奸惩恶,少侠美人,而是各种阴谋诡计,凄惨得令人唏嘘不已。祁真更是体会颇深,因为说书人单独为他讲故事时,说的都是江湖惨案,阴暗得好像整个江湖都找不出一个好人似的。
小王爷震惊了:“被灭得这么狠,没人站出来给他们讨公道?”
说书人摇头叹息:“魔教总坛易守难攻,高手如云,谁敢去?虽说江湖要讲侠义,但还是要凭实力说话,武功高强的人别人自然不敢欺负。”
祁真莫名想到了红衣疯子,点头赞同:“这倒是。”
说书人喝了口茶:“因此也就没人敢管了。”
“武林盟主呢?”
“有心无力啊,他得听大家的意愿。”
祁真顿时不淡定了。
那红衣人做事全凭喜好,当初绑了他和大哥,就易容替大哥坐在龙椅上受群臣跪拜,当时他便在心里腹诽会这么干的人八成是疯子,后来他们一起进入机关室,他听对方说会和肖衡联手只是想尝尝让文武百官跪拜的滋味,才知这还真就是个疯子。
重生归来,虽说肖衡已经被他解决,但那疯子未必不会再有这个想法。
因此为避免某一天又被对方绑了,当他听完江湖上的事,便决定去做武林盟主——就算自己不是那疯子的敌手,届时只要振臂一呼,还不是群起而攻之?
然而此刻听说书人的意思,武林盟主的地位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高,这就太不利了。
他问道:“若对方只有一人呢?”
说书人不敢编得太假:“那自然要为民除恶的。”
祁真心里舒坦了:“嗯,这就好。”
说书人观察他的神色,故作感慨地叹息一声:“反正总归免不了要流血,这江湖实在危机重重,您说是不是?”
“对,江湖险恶,”祁真感激道,“多亏了你,我觉得受益匪浅,你多讲讲这些,我也好有个防备!”
说书人:“……”
说书人想到兜里的银票和这条老命,顿时捂住胸口,一脸要抽过去的模样。
祁真惊了:“你怎了?”
“不……没、没什么……”
祁真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回去休息,然后进宫陪大哥吃饭,顺便问问对方的意思。皇帝看他一眼:“还是要去?”
“嗯!”
皇帝见他神色坚毅,握紧茶杯,特别想把说书人绑来抽一顿,静了数息道:“理由。”
祁真正色道:“虽然如今江湖太平,但要未雨绸缪,男儿志在四方,臣弟已经长大,该为朝廷做些贡献,当上武林盟主既能搜罗人才,还能防范……”
皇帝很温柔:“说实话reads;。”
“……找人。”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这次挺像真的:“找谁?”
祁真很认真:“一个绝色美人。”
皇帝哭笑不得:“就为这个?你一个王爷要什么美人没有?”
“别人比不上他。”
这可是大实话,他上辈子见过的美人加一起都没那疯子长得漂亮,哪怕那疯子性格有问题,他觉得肯定也会有一群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
“我派人替你找来便是,况且找个人而已,为何要去做武林盟主?”
“他是江湖上的人,我只见过他的长相,其他一无所知,若能爬上盟主的位置,要找人会容易很多,”祁真睁着黑漆漆的眸子,特别纯洁,“还有,盟主的地位高,他会注意我的。”
这也是他最近想出的说辞,两位哥哥都护短,冒险、好奇等理由统统不管用,唯有感情才勉强说得过去。
皇帝暗中观察,见他不像撒谎,有些了然,弟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乍然看上一个,想找到对方也在情理之中——当然,饶是想破头他也不会猜到弟弟压根不是要把人弄回来,而是去解决掉人家。
他道:“小杨还有一个月便会回朝,咱们好好聚聚,我先派人帮你找,若是找不到你再去也不迟,嗯?”
“不,我要现在动身。”祁真自然也想和家人团聚,但那疯子太厉害,他不想浪费时间,何况二哥祁杨如今恰好不在京城,若是等二哥回来,他想走会更加困难,不如先搞定大哥,然后让大哥去搞定二哥。
皇帝劝道:“听话,人在那又丢不了。”
“可江湖险恶,坏人那么多,他只身一人若是出事,”祁真心道最好出事,脑海里则不断回想上辈子决然赴死时情景,顿时泪眼汪汪,“若是出事……我……”
皇帝:“……”
本想让说书人故意吓退弟弟,谁知反而在后面又推了一把,让他更想出去了。
皇帝望着他,久久沉默。
祁真的情绪浸在上辈子里,可怜地拉拉大哥的衣袖:“让我去吧,若是找不到他,我简直茶饭不思……”外加寝食难安。
皇帝问:“你若找不到呢?”
“那我就去做武林盟主。”
“盟主的武功要高,你呢?”
“总有办法让他们信服我,”祁真也有些迟疑,“实在不行,我就想个主意让他们相信我是高手。”
皇帝看他半晌,缓缓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找不到就回来。”
“这怎么够?”祁真可怜道,“说书的说盟主年纪虽大,但最早也要明年才能退,何况我哪怕找到人家,他也不一定会立即同意和我回来呀reads;。”
“你想怎样?”
祁真小心翼翼伸爪子:“三……三年?”
皇帝笑得很温柔。
“那两年?”
“一年,”皇帝做了让步,“这期间你若受伤就立刻给我回来。”
“好。”祁真点头,大哥最起码同意了,以后若有变化再另想办法。
他高兴地起身,接着又忽然停住,拎出脖子上挂的镂空小金球:“大哥,你知道这是哪来的么?”
皇帝看一眼:“那不是母后给你的么?”
“母后从哪得来的呢?”
“不清楚,怎么?”
“前几天遇见一个朋友,他也想要,问我来着,”祁真低头把小球放回衣服里,避免和聪明的大哥对视,“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我走了。”
“嗯。”
祁真迈出门,摸摸胸前的位置,有些出神。
他会知道这小金球有问题还是拜那疯子所赐,上辈子在机关室里,那疯子本可以像对待肖衡那般也拿他当肉盾,可就是看见小球才打消了念头,宁愿受伤也没动他一下,硬是拎着他冲了出来。
但他母后入宫前是相府千金,大家闺秀,足不出户,不可能和江湖的人扯上关系才对。
或许此次出门可以顺便查查,祁真默默思考,回到王府就开始收拾东西,接着便是挑选护卫。
皇帝明白弟弟不会带太多人,因此比他还上心,当晚便派了两个过来。祁真注意到他们自报的名称,好奇道:“暗卫一队?你们共几队?”
“回王爷,八个。”
“每队有名字么?”
“是。”
祁真很激动,他这几日听了许多江湖事,知道那里的人都喜欢弄个诸如“天虎”、“战旗”的称号,没想到宫里也有,他恍然有种混江湖的错觉:“说来听听。”
“回王爷,分别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祁真:“……”
祁真凶狠地看看他,拂袖而去。
小王爷的暗卫见同僚一脸茫然,凑过来安慰拍肩:“没事,不要在意。”
那人仍很茫然:“王爷生气了?”
“不,王爷心,海底针,咱是不会懂的。”
同僚:“……”
第5章 初入湖1
祁真最终决定只带四名暗卫,有大哥给的两人,另外的则是从自己的暗卫里挑的。他有些没底:“我这次去闯荡江湖兴许要夺武林盟主的位置,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暗卫面面相觑,心道能说您快歇歇,别异想天开么?
新来的没这个胆子,只道赴汤蹈火定会护他周全。小王爷的暗卫最近总和他吃喝玩乐,胆子大些:“王爷,恕卑职直言,这点人手恐怕不够。”
祁真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说道:“但带的人多太招摇,我暂且不想这样……”他纠结一下,“还是就靠你们了!”
暗卫顿时觉得有一座山压住了胸口,几乎窒息。
祁真摆手让他们退下,溜达进了太医院,亲切地说弄点药。太医们都挺喜欢他,道了声是。祁真道:“你们会配毒-药么?”
众太医:“……”
祁真在太医院一直留到傍晚,满足地拎着一堆瓶瓶罐罐去向皇兄辞行,准备明早出发reads;。
“这么急?”
祁真用力点头,恨不得立刻动身。
皇帝沉默一下,温和道:“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我会的!”祁真说完想到这次是去对付疯子,还不知后果如何,便扑过去狠狠抱了他一把,一副决然的架势,红着眼睛道:“哥,我走了!”
皇帝:“……”
“你也照顾好自己。”祁真最后嘱咐一句,放开他拎起那堆宫中秘药,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地迈出了门。皇帝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气,回去继续看奏折,接着才想起之前的话没交代完,便招来暗卫:“小天明早回得来么?”
“回皇上,能赶回来。”
皇帝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转天一大早,王府里便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人一袭黑衣,长相俊朗,暗卫认出他,快步迎出去,听说他要找王爷,便告诉他小王爷天没亮就醒了,吃了点东西,在城门打开后便出发了,算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来人:“……”
“……左哥?”暗卫望着他,这人名叫左侍天,年轻有为,武功高强,常年跟着圣上,虽说不是头领,但分量却很重。
左侍天回神:“算了,我去追他们。”
“有事?”
“嗯,皇上让我也跟着小王爷,我这才刚刚回京,本以为能赶上。”
暗卫惊讶,皇上果然很疼王爷啊,竟把这人也派去了。
左侍天不再耽搁,转身离开。
他这里有本昨晚抄录出的江湖势力资料,得尽快交到小王爷手里,毕竟那说书人的故事大多是道听途说,尤其这几日讲的基本全是胡诌的,小王爷万一当真,并与别人攀谈起来,乐子可就大发了。
他顺着官道一路前行,很快来到岔口,暗道小王爷是找美人,而右边这条路能通向江湖中美女云集的一个门派……想罢,他快速冲过去,悲催地与某王爷渐行渐远。
祁真走的是另外一条官道。
他这次的目标是那疯子,若能靠一己之力解决,他便无需再爬盟主的位置,若不能,起码得弄清对方姓甚名谁、师出何派,也好有个底。
因此无论怎样,寻找疯子都排在首位。
说书人目前只知江湖中喜好穿红衣的年轻人有两个,一个是四公子之一的红央,另一个是沐家的少主,皆是颇有名气的年轻人。当然兴许还有别人,但既然已经知道两个,他便要一探究竟。
这“喜好红衣”仅是他的推断,上辈子被绑的半月里,那疯子每日龙袍下穿的都是红衣,各种花纹都有,他便做了这样的猜测。而要去往那两人的住所,都得走这条路。
四名暗卫一半在外面赶车,剩余的则陪小王爷坐在马车里,某人身穿一袭锦衣,手里握着把扇子,目若星辰,面如冠玉,好一个翩翩少年reads;。
“我得另取个名字,”祁真忽然道,“最好一听便知是义薄云天的大侠,你们说叫什么好?”
前提是您那小身板得像大侠啊,暗卫道,“王爷,名字和大侠之间的关系不大。”
“不要叫我王爷!”
暗卫立刻道:“是,少爷。”
祁真嗯了声,握着扇子敲敲手心:“名字暂且放一边,我还得取个诸如‘三步夺命’、‘铁掌无情’的称号,他们好多人都有这个。”
“……那都是江湖中的人给取的,”暗卫提醒,“若自己取,万一名不符其实,他们会改的很难听。”
祁真一本正经道:“不,我可以干完错事后回头说一句当初有要务在身,不得已而为之,让你们见笑了。”
暗卫:“……”
他们竟无言以对。
祁真自信道:“何况我是要靠智谋行走江湖,你们往这方面想,应该不会被改。”
“那……足双公子?”
“是何意?”
“足智多谋、天下无双……”暗卫想了想,“或智无公子也行。”
祁真盯着他们,一语不发。
二人慢慢回过味,急忙转移话题:“少爷,属下书读得少一时想不出好的,不如缓几天,对了,咱这是要去哪?”
祁真懒得和他们计较,道:“蟠城,据说武林四公子之一的红央住在那,我们去看看。”
暗卫有些迟疑:“少爷是想和他结交?可听说那红央是四公子里脾气最差的。”
“我知道,”祁真轻笑了一声,隐约带着些阴森的味道,“可本公子挺稀罕他,非见一见不可。”
暗卫感觉有点冷,正襟危坐,不再多言,直到小王爷迷迷糊糊睡着,一人才压低声音对另一人道:“你说被小王爷稀罕是好事么?”
“……悬。”
几人赶了一天路,傍晚来到一座小城的客栈打尖。祁真只在路上吃了点干粮,早已饿了,便找位置坐好,豪爽道:“小二,来两斤熟牛肉和一壶上等女儿红!”
“好嘞!”
祁真看着暗卫:“你们要么?”
新来的暗卫下意识看向同僚,后者一听就知小王爷是想到了说书人的那些故事,因为里面的大侠都这么吃,他们沉默一瞬,最终要了几个小菜和馒头。祁真略微挑剔地扫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激动地等了等便开始吃饭,片刻后放下筷子,默默盯着面前的人。
暗卫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了头。
祁真一脸“本王要吐”的表情,望着他们reads;。
暗卫有些茫然。
祁真的眼神渐渐锐利。
暗卫:“……”
熟知他脾气的暗卫立刻把小菜推过去,体贴地递上馒头,给他找台阶:“这青菜炒得不错,少爷尝尝。”让你只要牛肉,吃恶心了吧?
祁真接过来,重新拿起筷子乖乖啃馒头,心情好了。暗卫嘴角抽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吃饭。
不远处的一位客人忍不住笑了笑,少年长得太好,贵气逼人,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谁知竟会见到接下来的画面,有趣得很。祁真的位置与他相对,夹菜的空当微微抬头,恰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客人露出和善地微笑。
祁真点头,正要也笑一笑,接着余光一扫,见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径自到了那桌前,顿时打起精神,这新来的二人都拿着剑,难道是混江湖的?
他暗中打量,这三人都是年轻公子,看起来很熟络,应该是朋友,就是不知是什么身份。
那客人在说话的空当看一眼,见少年捏着馒头一下下往这边瞟,再次笑笑,起身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
他一开口,同桌的两人便齐刷刷看了过去,暗卫们也齐齐望向了小王爷。
祁真爽朗一笑,吩咐暗卫继续吃,起身走上前。
他的眉间带着几分贵气,年纪虽小却落落大方,另外两人心生好感,也露出了友好的微笑。先前的客人道:“在下孟涟。”
祁真像模像样抱拳,刚要开口却猛地一怔,暗道孟涟不是四公子之一么?这二人难道也是?他们该不会是要去找红央吧?他的运气会有这么好?
他压下激动的心情,笑道:“原来是孟公子,久仰久仰,在下……姓杨,杨真。”
孟涟忙说不敢当,与他双双落座。
祁真听完另外两人的姓名便明白猜错了,原来三人中只有孟涟是四公子之一,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便与他们聊起来,希望能打探点消息,接着听他们从柳家堡来,叹气道:“柳家堡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没落后便被人随意欺凌,半月前更是被魔教杀入,伤亡惨重,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
孟涟僵硬道:“杨公子这……”
话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同桌的一个人放下酒杯,盯着祁真硬邦邦地道:“我柳家堡是不如以前,但也没到任人造谣编排的地步,家父家母好得很,公子嘴下积德!”
祁真:“……”
听得一字不差的暗卫:“……”
祁真的表情放空了一瞬,镇定道:“原来如此。”
暗卫看看冷面公子,又看看小王爷,擦了把汗,一面暗暗提防人家动手,一面在心里叹气,闯荡江湖的第一天就要打,以后还不知会多么惨烈,只带他们四人真的好么?
第6章 初入湖2
“实不相瞒,在下是第一次出远门……”
天色未暗,残阳打进客栈,恰好擦过某位冷面公子的眼角,恍然如血一般,只见他抿着嘴,冷冷望着祁真。
小王爷顶着巨大的冷气,平静地说他有个不着调的朋友,总喜欢拿他找乐子,此次出门,他本以为朋友会正经点,谁知竟又把他坑了。
“江湖的人我都不认识,事情大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他只说柳家堡遭难,没提公子大名,否则我定然知道是上当了,”祁真的语气带着愧疚,“实在对不住,将来回家,我定押着他登门赔罪。”
暗卫闷头啃牛肉,心道小王爷用词挺好呀,明明是自己只问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名字,直接忽略了人家柳家堡,现在却说是朋友没提到,很好。
“我也有错,竟然信以为真,柳公子莫怪reads;。”祁真说完倒满酒仰头喝干,紧接着又连喝两杯,干净利落。
他举手投足间都透出良好的教养,加上态度大方,真切诚恳,尤其还只是个少年郎,柳公子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暗卫也忘了啃肉,默默看看某人,是错觉么?主子的背影看着竟有点稳重呀!
孟涟见好友面色放缓,首先开口:“这也怨不得你。”
祁真摇头:“让诸位见笑了,”他顺势转移话题,“我朋友还说江湖上有个姓燕的大侠,武功高强,一手剑用得出神入化。”
三人思索片刻,孟涟无奈笑道:“江湖里姓燕的人有很多,但没有用剑的高手。”
祁真应声,好奇问:“那江湖可有无情门和圣十山庄?”
孟涟道:“这个有,你朋友是如何说的?”
“他说无情门里都是一些被欺骗过感情的男女,圣十山庄的奇石很有名,”祁真见孟涟点头,继续道,“他还说无情门有个叫小念的姑娘,为了报复背叛她的男人,易容后跑到男人家门前卖-身,对方不收,她就趁夫人的丫鬟出门时找人把人家揍了,她再过去帮忙,被揍得半死不活,最后被丫鬟带回了府上,再然后她找个适当的机会服毒了。”
三人道:“……为何服毒?”
“为了陷害夫人的另一位贴身丫鬟,她后来替代了对方的位置,对了,这夫人是男人的新婚妻子,就是她从小念手里抢走了男人。”
孟涟问:“她此后要报复那夫人了?”
“不,她成了夫人的心腹,并且和之前救过的丫鬟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人就在一起了,接着她勾-引上大厨给夫人下让人虚弱的药,开始照顾夫人,然后下药、照顾、再下药、再照顾……所谓日久生情,她就把夫人也收了。”
三人:“……”
“再后来她带着夫人、厨子、丫鬟私-奔,男人终于尝到‘心爱之人爱上别人’的痛苦,独自在家没人暖被窝也没人给做饭,真是可怜至极。这之后不久小念就把那些人甩了,大厨和丫鬟终日以泪洗面,夫人更是绝望之下投湖自尽,男人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祁真睁着黑漆漆的双眸,纯洁无比,“那男人就是圣十山庄的庄主,据说小念后来独自回到那里,当着男人的面把他家石头一块块全砸碎了,还问他爽不爽,这事是真的么?”
三人:“………………”
祁真观察一下他们的表情:“那山庄还在?”
“……在,庄主如今还未成婚。”孟涟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委婉地告诉他又被骗了。
“……”祁真道,“我朋友还说空山派前不久被灭了,原因是他们门派的人去酒楼吃了一条鱼。”
鱼是穷秀才的,养得非常不错,结果却被他爱赌钱的爹卖给了酒楼,等秀才拿着钱跑过来已经晚了。他伤心欲绝,原想用钱将鱼赎回去安葬,可空山派的人却拒绝了他,不仅如此,还恶劣地将他打趴在地,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吃掉鱼肉,并把骨头一点不剩地喂了猫!
三人:“……”
三人木然地望着他,感觉整个人有点不好,他们想告诉他空山派如今好好的,但潜意识里却想把故事听完,这到底是为什么?孟涟咳了声,尽量让语气正经一点:“后来秀才就混进空山派了?”
“没有reads;。”祁真道。
那秀才男扮女装卖-身青-楼,勾-引上了另一个帮派的帮主和副帮主,并让这二人大打出手,他和副帮主一起弄死了帮主,成为第二把交易,接着命人守在空山派,趁对方出门买菜便拖入小巷杀掉,然后继续守、继续杀,空山派觉出不对时已经晚了,最终秀才将吃鱼的几人连同那只猫一起烧成灰,埋起来立了块墓碑,写着:爱鱼之墓。
三人:“………………”
孟涟猛地喝了一口酒来缓解情绪,心道这简直闻所未闻,怎会有人为了一条鱼杀人满门?那鱼又不是精怪能变美人……不,重点应该是这些都是假的,少年当初竟然信了!
剩余两人受到的冲击也不小,柳公子听着别人匪夷所思的事,心里那丝怒气彻底消失,他性格冷淡,话并不多,另一人则道:“空山派还在,你朋友是骗你的,不过……他说得那么离谱,你真信?”
祁真纯洁地点点头。在他看来江湖人都很难懂,自从见过为了让别人下跪连皇上都绑的疯子,他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我没出过远门,只知江湖鱼龙混杂,有些人难以捉摸也很正常,”他认真道,“何况朋友就是要相互信任,多年的交情,我当然是信他的。”
三人望着少年,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形象有点高大,说不出半点责怪的话。
祁真给他们倒满酒:“我朋友还说……”
机会难得,他便将说书人的其他故事讲了讲,发现除去比较有名的人和事,其余竟全是编造,轻轻叹气:“见笑了。”
三人沉默。
那些事一个比一个惨,越发的曲折和离谱,随便一件小事都带着深意,好像江湖中没有好人似的,少年的胆子若小点,估计都不敢出门……等等,他朋友该不会为了留住少年而故意的吧?
三人听了这么多阴谋诡计、爱恨情仇,忍不住开始想歪——他朋友莫不是喜欢少年?
不不,这是什么心态?受影响了?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猜测很靠谱,他们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三人深深地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何况他们和少年并不熟,不能妄自评论对方的事。孟涟喝干杯里的酒,仍是第一个开口,安慰了少年几句,干脆将话题带到别处。
祁真期待而诚恳地望着他:“其实我朋友还说了别的。”
“……”孟涟给自己倒酒,准备接受新一轮的冲击,“哦,什么?”
“他说四公子的红央喜爱穿红衣,家住蟠城,脾气不好。”
“嗯。”
“没有了,他只说了这些。”
孟涟瞬间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脾气差到什么程度?有没有讨厌的东西?”祁真道,“实不相瞒,我正是要去蟠城,因此想问问他的事,免得万一遇上而得罪他reads;。”
孟涟笑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他可能会去云纵山庄,遇不见的。”
祁真一怔:“我记得武林盟主便是住在云纵山庄?”
“嗯,过些日子是盟主大寿,许多人都会去,我等也是要往那边赶。”
祁真道:“原来如此。”
话题再次转移,祁真没再提他那朋友,而是笑着与他们聊起别的,那几人渐渐摆脱故事的阴影,气氛也慢慢变得融洽。孟涟三人仅仅是来吃饭,并不住宿,饭后便离开了。
祁真面带微笑将他们送出门,转身上楼。
他酒量不高,一直控制着没有喝多,如今虽然有些头晕,但意识很清醒。暗卫早已吃完饭,便跟着他一起上去了。祁真自始至终都挂着和气的微笑,慢悠悠迈进客房关门,脸色立刻沉下来,阴森森的,几乎有点狰狞。
暗卫:“……”
几人默默后退半步,见小王爷背着手来回走了走,紧接着掏出匕首,坐在椅子上拿块布擦来擦去、擦来又擦去。
暗卫:“……”
这又要捅人?捅谁?哦对,是说书人,他确实该捅,那他们是要回京?
房间落针可闻,半晌后,其中一人捏着扇子小心翼翼凑过去给他扇了扇:“……少爷?”
祁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写封信,让留在王府的暗卫把那混蛋揍一顿。”
“是!”
“留活口,等本王办完事,亲自去揍他!”
“……是!”
祁真将匕首收鞘,啪地往桌上一放:“早点休息,明天去云纵山庄。”
暗卫一怔:“嗯?”
“盟主大寿,咱们也去看看。”祁真道,盟主在江湖中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到时不止红央,恐怕另外一些喜好穿红衣的也会在,真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暗卫沉默一下,捏着扇子又给他扇了扇。
“……”祁真抬头看他,“有问题?”
暗卫试探问:“您有请帖么?”
祁真:“……”
祁真的神色再次阴森,暗卫急忙给他扇风,免得他又掏出刀。祁真坐了片刻,道:“明早去云纵山庄。”
暗卫:“……”
王爷您可真执着。
祁真继续道:“路上留意一下,想办法弄张请帖。”
暗卫:“……”
原来是要打算用抢的么!
第7章 初入湖3
春风和煦,桃花开得正盛。
街上的摊位一眼望不到边,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几天的赶路,他们终于抵达一座繁华的城镇。祁真迈进城内最大一家酒楼的雅间,霸气地点了一桌子菜,还要了壶桃花酿。
暗卫默默望着他。
去往云纵山庄有五条必经之路,这便是其中一条,也是小王爷当时做完决定后,离他们最近的一处地方。
为了尽早赶来,这些天他们不惜风餐露宿,意外的是小王爷竟半句抱怨也没说,平静的脸上更是看不出丝毫不满,直到如今噼里啪啦、眼都不眨地点完一大堆菜,他们才能稍微往“小王爷前些天过得不太舒坦”上联想。
只是见惯他偶尔骄纵的模样,他们都没想到小王爷还有坚毅的一面,似乎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饭菜还未上桌,厢房有些静reads;。
暗卫见他并没多少能吃大餐的喜悦,而是望着窗外,不由得也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湾碧湖,凉亭里聚了不少文人雅客,热闹非常,便道:“听说这里有个赏花会,少爷不去看看?”
祁真道:“不去。”
暗卫再次看着他。
这个年纪的少年大都喜欢热闹,小王爷如此平淡沉稳,果然长大了啊……几人热泪盈眶,既欣喜又骄傲,还有一丝莫名的心疼,混在一起,复杂难辨。
祁真扭头看看他们,怒了:“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说不去就不去!”
“……”暗卫道,“对对对,不去。”
几人抹把汗,差点忘了,由于至今弄不到请帖,小王爷偶尔会暴躁一下,惹不得。
他们其实不太明白小王爷为何如此看重这件事,不就是一个寿宴嘛,这次赶不上还有下一次。虽说为了武林盟主的位置需要多结交人,可那天的宾客肯定多,小王爷半点名气没有,谁会在意他?去不去又有何区别?
但身为暗卫,为主子分忧是分内之事,而此刻距离盟主大寿,仅剩七天。
其中一人道:“少爷,关于请帖,不如我们在路上守着,只要见着要去云纵山庄的落单的人,抢了便是。”
“抢什么抢?”祁真瞪眼,“人家身份摆在那儿,被抢后照样能去云纵山庄,万一当场揭发我,我名声要不要了?况且不弄清对方的身份就贸然动手,惹了麻烦怎么办?”
“……您不是说要弄张请帖么?”
“我是想如果半路能找机会看几眼,就去做张假的,反正那么多人,对方不一定能记全,混进去便是,”祁真叹气,“可后来我明白一件事。”
“什么?”
“这请帖他们一般不随便拿出来摆着。”
暗卫:“……”
“况且我不知道谁会去赴宴,哪怕人家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清楚他有请帖,所以只能换个办法。”
暗卫虚心讨教:“……那咱们?”
祁真勾手指,神神秘秘道:“找个小门小派的人,你们把他揍一顿。”
暗卫:“……”
这还不是要抢么!
“然后我跳出来阻止,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暗卫觉得说书听多了果然不好,瞧瞧这词用的,他们怀疑地看着他,“怎么打?”
“用内力,你们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了吧?”
嗯,假装被打得很惨,暗卫齐齐点头:“接下来呢?”
“我救完人家,他必定感激我,我就以顺路为名和他一起走,卡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到云纵山庄,再以担忧为名护送他过去,他们总不能大晚上轰咱们走,这样既全了我的名声,又能顺理成章留下reads;。”
暗卫崇拜地望着他,觉得有道理,片刻后有人回过味:“少爷,万一护送的路上他遇见熟人,要和人家走怎么办?”
祁真立刻狠狠盯着他。
“……”暗卫道,“不,我说着玩。”
祁真哼唧一声,他自然清楚这点,但如今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先这么着。
不过多时,小二便端着饭菜进门,一一摆在了桌上。暗卫目送他离开,小心翼翼道:“咱们谁都不认识,去哪儿找小门派的人?”
祁真不答,静静等了等,见小二端着剩余几盘菜进来,便命暗卫关门,看着小二道:“酒楼生意这么好,江湖上的人也喜欢来吧?”
小二骄傲道:“可不是,我们酒楼是全城最好的一家……”
祁真打断:“那最近来的人多不多?”
小二一怔,看看这位贵气的客人,谨慎道:“还……还行。”
祁真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见他睁大双眼,便询问他有没有小门派的人路过。小二努力不去看银子,遗憾地勉强道:“回爷,不清楚,这小门派的人不太会来我们这家店。”
“就没有什么消息?”
小二想了想,更加遗憾:“没有。”
祁真慢条斯理又放了一锭,小二死死盯着它们,神色痛苦,祁真扫他一眼,再次放了一锭,小二顿时捂住心脏,一副要窒息的样子,急忙道:“爷,小的这就去打听!”
“嗯,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记着一定得是要去云纵山庄的小门派的人,还有这事不能往外说,否则……”祁真看向暗卫,后者了然,捏着筷子轻松一捅,瞬间刺穿桌子。
小二脸色一白。
祁真挑眉:“懂了?”
小二忙道:“懂懂懂,大爷放心,小的肯定不说!”
祁真应声,挥手让他出去。上辈子到底做过几年闲散王爷,他知道大酒楼的小二都是有眼色的,人脉也广,这小门派没什么背景,而他有钱,小二该怎么选简直一目了然,他并不担心对方会碎嘴。
午饭后,他们在附近的客栈要了几间上房,自此住下等消息,但一连两天过去,小二半点进展全无,此刻距离盟主大寿,仅剩五天了。
暗卫照例陪祁真去酒楼坐着,眼看天色一点点变暗,不禁偷偷打量小王爷,见他越发沉默,忍不住道:“要不咱们找那个孟涟跟着他一起去?他们走的应该也是这条路,若是在路上耽搁一会儿,反而是咱们快,兴许能碰见。”
祁真拒绝了。
他们才刚认识,何况他已经说过要去蟠城,几天过去就又说想与他们去云纵山庄,显然不太合适,他认真道:“他们搞不好会觉得我别有目的,名声怎么办?”
暗卫:“……”
依您这脾气和实力,短时间保住名声还成,要长期……恐怕悬吧?
祁真看一眼天色,决定不等了,低声说他还有两个办法,第一便是让暗卫揍他一顿,他躺在必经路上挺尸,被大侠顺道救走reads;。暗卫惊悚了,直摇头:“要骗过大侠,身上的伤得是真的!”
“我觉得我受得住。”
“属下不敢!”暗卫继续狂摇头,其中一人抓到重点,“少爷,您这么轻易被打,传出去有损名声啊!”
祁真沉默。另外三人立即对同僚送去感激的眼神,先前那人擦把冷汗,等待第二个办法。祁真犹豫片刻,掏出一块圆玉。
“这不是……”
“嗯,是当初在京城遇见的人送的,”祁真道,“你们说他或许是高手,若也混江湖,那应该有些名气,只是不清楚是正是邪……”他的想法很简单,便是拿着这块玉拜访盟主,询问对方是否认识玉的主人,若男人是邪派,他便说与人家有些过节,若不是,那他便说是朋友。总之,只要能进去就好。
但这也有风险,一是管家不好相与或盟主太忙没空,将他接到偏厅里晾一天而错过寿宴,二是……万一那男人是魔头,且玉佩不会随便赠人,致使盟主觉得这是个线索而不惜将他们扣下逼供,麻烦就大了。
暗卫迟疑:“……要不再想想?或买块别的玉?”
祁真摇头,这块玉的花纹特别,一看便是订做的,而能混到武林盟主的位置,眼光想必很毒辣,拿外面卖的那些玉糊弄他,他可能会猜出他们是想混进去,可若是现找店家做,恐怕来不及。
他一时没有其他主意,便决定选第二个办法,带着他们离开,这时只见小二从外面跑进门,低声说找到了。
巧得很,正是被说书人编排过的空山派,祁真简直想仰天大笑,赞道:“干得好!”
他打赏完小二,立即动身,半个时辰后到达城外隐蔽。
对方已经出城,只有两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另外一个仆人打扮,似乎是护卫。祁真听完暗卫的叙述,很激动:“动手!”
暗卫道声是,分出两人乔装后闪入树林,待对方路过便跳出去打劫。
祁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安静地躲在远处,暗爽地看着他们欺负人,直到觉得差不多才迈出去,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暗卫冷哼:“小娃娃,这没你的事,识相的赶紧滚!”
祁真镇定玩味地笑笑,握着扇子上前:“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他说着忽然瞥见前方有个东西,猛地停住,浑身都凉了,蛇蛇蛇……怎么会有蛇?最怕这玩意了!
暗卫见他抿着嘴,似乎整个人都僵了,不由得一怔,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戏已开场,得接着往下唱啊王爷,快来打我们!快打呀!
这是怎了?莫不是太紧张了要如厕?
哎哟愁死人,这可怎么办?
第8章 初入湖4
林间起了风,树叶沙沙作响,两队人马岿然不动,紧紧盯住彼此,空气似乎也开始凝固,就在此刻,另一伙人开了口。
空山派的少年叫道:“公子你快走!”
你当本王不想走么!祁真绷着脸,特别想拔腿逃跑。
暗卫回神,其中一人干脆主动冲过去,好让小王爷赶紧打完去如厕,张狂道:“想走?晚了!”
他越来越近,见小王爷若有若无在往一处地方瞅,便扫一眼,终于明白原因,顿时嘴角一抽。这时节的蛇才刚复苏,行动缓慢,他在附近落脚,不动声色弹出一枚铜钱,轻轻松松便把它击进了草丛里。
祁真这才松气,急忙后退躲开对方的拳头,握着扇子轻描淡写向他胸口一抵,后者猛地一震,瞬间倒飞八米,砰地砸在地上,痛苦而惊骇地看着他:“你……”
空山派的两人齐齐惊了。
另一名暗卫急忙扶起同伴,抬头怒目而视:“你找死reads;!”说罢杀气四溢地冲上前,祁真表情不变,与他周旋一下,淡定地拍出一掌,几人只觉眼前一花,那暗卫也飞了。
“狗子——!”先前倒地的人大叫一声,听着绝望而悲痛。
被冠上新名的暗卫:“……”
祁真:“……”
那暗卫吼完便挣扎着跑到他身边,顶着他冰冷的视线紧张地又喊了两声狗子,怨恨地瞪一眼祁真,与同伴双双撤退,迅速消失。
祁真自始至终都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那两只仅是可有可无的物件,引不起他半分关注,小心地绕过草丛上前道:“你们没事吧?”
少年急忙感激地作揖:“多谢公子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祁真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小王爷长相出挑,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少年不觉亲近了几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杨真。”
“原来是杨少侠。”少年再次作揖,顺便报上自己的姓名。
祁真对“少侠”两个字甚为满意,嘴上则谦虚地说只是无名小卒,委实当不起,又与他客套几句,问道:“我看那两人不像是要善罢甘休,你们有仇?”
少年苦笑摇头,回答说他的门派小,最近并没与人结过怨,应该只是打劫,搞不好附近还有个贼窝,他不免担心:“少侠还是先走吧。”
“这是什么话?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祁真正色道,“既然帮了,我便会帮到底,你们要去哪儿?”
“云纵山庄。”
祁真了然:“盟主大寿?”
少年面上一喜:“少侠也是?”
祁真笑着摇头:“在下初入江湖,自然没那个福气,不过在下也是要往那边走,公子若不嫌弃,不如结个伴?”
少年顿时同意,还安慰他不要妄自菲薄,凭他的实力,迟早是要扬名的。这时一直沉默的护卫忽然开了口:“不知少侠师出何派?”
祁真一本正经:“门规所定,恕在下不能告之。”
护卫一怔,理解地点了点头。少年便要邀请祁真上马车,却见前方快速驶来一辆,不禁警惕。祁真安抚道:“莫怕,这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四名暗卫便跳下来凑到他身边,还不忘恭维一下,抱怨道:“少爷您下次忽然离开好歹说一声,轻功太快,属下追了半天才追上。”
祁真转过身,赞扬地给了他们一个眼神,淡淡道:“我听见有动静,就先过来看看,你们路上没见着两个黑衣人?”
暗卫很淡定:“没有。”
祁真更淡定,嗯了一声。
几人简单商议一下,最终祁真和少年同乘一辆,由暗卫和少年的侍卫赶车,剩余几人则去了另外一辆上reads;。
少年生性单纯,与祁真熟悉后便开了话匣,诸如他是空山派帮主之子,这次盟主大寿本该父亲去,但帮派有事只能他去云云……听闻祁真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便讲了讲江湖上的事。
祁真饶有兴致地听着,笑道:“我见过孟兄,前些日子曾一起喝过酒,当时他身边另有两位公子,我本以为也是武林四公子,后来才知是弄错了,其余三位你认识么?”
“没见全,其实孟大哥和他们不太熟的。”少年解释,武林四公子是江湖中人给杰出的几位才俊的美称,那几人以前可能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有什么交情。
祁真眨眨眼,暗道难怪向孟涟询问红央的事他只答了一句,好奇问:“既然能被选中,他们的武功是不是比同龄人要高?”
“不,这也与家世样貌有关,四公子皆出身世家,且都是近两年才在江湖上行走的才俊,其他早已成名的年轻人自然不会被算上。”
“那这里面可有喜好穿红衣的?”
少年一怔:“红衣?”
祁真已经看出少年单纯,犹豫道:“说来怕贤弟笑话,你听过便忘了罢……”
少年立刻好奇,保证只当没听过。祁真便说他的朋友曾在江湖偶遇一位红衣男子,惊为天人,难以忘怀。此次出门,朋友便让他留意一下,但他只见过画像,却不知姓甚名谁,因此想要问一问。少年一听涉及情-爱,脸颊一红:“原、原来如此。”
“嗯,爱穿红衣只是我朋友的猜测,也不知准不准,我目前知道两个,便是红央和沐家的少主,不知是否还有别人?”
少年思索片刻:“……还有一个,但你最好别去找他。”
祁真一怔:“谁?”
少年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既然已经说了,便泄气道:“是风雨楼排行第一的杀手。”
祁真再次一怔:“风雨楼?”
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只是说书人很少提,原因是风雨楼行事隐蔽,故事少,但经过前些天的事,他明白说书人敢编排的都是一些小角色,厉害的却不敢多说,所以这风雨楼的实力恐怕很强。
“我只知他们是卖消息的,也干杀人的买卖?”
“干得少,但很有名,”少年低声道,“他们以前接过一单生意,一人灭了对方一门,当时出手的便是那位杀手,听说他就穿了件红衣。”
祁真震惊,这凶残劲好像与那疯子更像啊!
他急忙询问杀手的情况,却见少年也不清楚,便只得将话题转向红央和沐家的少主,听说沐家少主是个沉稳严肃的人,便默默将这人否掉了。
那么他先去云纵山庄见红央,若不是,他便想办法见见这杀手,若还不是,那他就开始在邪派里找。
天色不觉间阴下来,空气渐渐染了湿气,要下雨了。
几人又走了半刻钟,忽然见到一家客栈,虽然还未到傍晚,但再往前比较荒芜,少有人家,若不留下,晚上只能露宿reads;。
他们便决定打尖,各自回房,祁真睡到傍晚才醒,正准备喊少年一起吃饭,只听走廊传来少年欢快的声音:“孟大哥!”
“你怎么来这里了?”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熟悉得很,正是四公子之一的孟涟。
祁真听得清楚,和守在屋里的暗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里闪过一句话——少爷,万一护送的路上他遇见熟人,要和人家一起走怎么办?
祁真扑过去就揍了他们一顿。
暗卫:“……”
祁真气咻咻站好,收敛一下情绪,微笑地迈出门,发现除去上次见过的三人外还有几位年轻男女,其中一个更是眼熟得很。他猛地回屋,表情霎那间狰狞,下意识就掏出了匕首。
暗卫:“……”
又要捅捅捅人?
祁真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把刀放回,笑得如沐春风,再次出去了。
暗卫:“……”
小王爷是不是要坏?真不用请个大夫?
他们急忙跟着,见小王爷正走向那群年轻人,便看了看,并不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他为何生气啊?
祁真很快过去,笑着打声招呼,不经意扫了一眼左前方的男人,暗道果然没看过,是这畜生!
上辈子,肖衡身边除去红衣疯子外还有三个狐朋狗友,当时他们对他起了龌-龊的心思,若不是疯子不喜欢这种事,他早就被拖走了。好在他们忌惮疯子,只好对肖衡说事成后将他送给他们。而他会下狠心搏命,与这三人也有些关系。
他原本打算先解决红衣疯子再慢慢找他们,谁知这就遇见一个。
很好。
祁真笑容灿烂:“巧。”
少年道:“杨少侠来得正好,孟大哥说这附近有个山寨,会不会是咱们白天遇见的那个?”
祁真道:“距离有些远,但也说不准。”
人群里一位冷艳的姑娘道:“不管是不是,挑了便是。”
少年激动道:“我也去,而且杨少侠也很厉害的。”
“哦?”孟涟含笑看过来,“杨公子可要同去?”
祁真:“……”
走到近前的暗卫:“……”
暗卫默默看向小王爷,心里哇凉哇凉的。
祁真笑得无懈可击:“为民除害,自然义不容辞。”
暗卫:“……”
您快醒醒!半点武功不会您想怎么打?!
第9章 前路漫漫1
天色已暗,淅沥沥地下着雨,老板和另外三位客人早已回房休息,空旷的大堂比客房宽敞,众人便选在了这里商议。
祁真很快弄清来龙去脉。
孟涟一行人里五位公子、两位姑娘,皆是世家出身,且年龄相仿,此次盟主大寿,他们便没跟着家人,而是凑到了一起。几人上午抵达客栈,本想吃完饭就走,但当时大堂的客人正与老板说起前不久突然出现的山贼,据传他们凶残无比,最近更是跑到附近的村子抢了不少东西,还杀了人呢。
于是侠肝义胆的冷艳姑娘听个正着,立即要把人家挑了。
他们问了问,得知对方才三十多人,这些在村民眼中如洪水猛兽的山贼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自然毫无畏惧,饭后便结伴去村里问情况,结果才说几句就变了天,便赶了回来。
当然,大雨并不能浇灭他们惩恶锄奸的决心,等到雨停,他们还是会去的。
祁真笑着倒了杯茶,江湖人真是莫名其妙,非要打打杀杀,就不能报官么?你们的盟主要过大寿啊,忘了么?
冷艳的侠女恰巧说到这里,哼道:“那些村民还要等朝廷派人,要我说与其等那些靠不住的狗官,不如咱们去!”
祁真神色温和,端起茶杯喝茶。他家大哥可是明君,而管辖这个省的官员是大哥一手栽培的,自然靠得住。本王不和你一般见识!哼!
孟涟与他们聊了几句,笑着看过来:“杨兄可有高见?”
祁真察觉某个畜生立刻望向了他,忍着把茶水泼过去的冲动,谦虚摇头:“小弟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你们拿主意便好。”
侠女道:“直接杀上去吧,几个山贼而已,不值一提!”
暗卫坐在隔壁桌,心里哗哗地淌血,你们是没事,我们小王爷压根不会武功,完全是被剁的份好么?
孟涟将地图铺在桌上,开始推测山贼的位置,这时只听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不由得一怔,这么晚了竟还能来人?
老板听到声音,急忙披着衣服出来,顺便吩咐伙计去帮忙牵马。
吱呀一声,大门很快被推开,进来一队人,为首的举着伞,看上去二十出头,身穿一袭黑衣,眸子幽深冷漠,五官如同鬼斧神工的冰雕,俊美至极,但身上的气势却很盛,反而能盖过样貌,令人不敢靠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出现后,整个大堂的气氛都跟着滞了一滞,仿佛他带来的那一丝水汽渗入了心底,冰冰凉凉的。
——这人绝对不好惹!
众人几乎同时在心里想道。
祁真自幼在京城长大,见过不少高高在上、气势冷冽的人,虽说看着都没这人那么难接近,但不会令他觉得压抑,便默默盯着人家的脸,暗道原以为红衣疯子的长相顶天了,出不了第二个,没想到还有平分秋色的,真是天下之大……
他还未想完,忽然瞥见身旁的孟涟绷直了后背,便看了看,发现这人眼中带着些许敬畏,不禁心中一动,再次望向男人reads;。
老板早已堆满笑脸,谨慎地迎上去,还带着几分小心:“那个……客官是要住店?”
男人收起了伞,他身后的人问道:“还有客房么?”
“有是有,”老板越发谨慎,“但今日的客人较多,小店只剩大通铺了……”
男人顿时皱眉,神色更冷,听着手下与老板商讨解决办法,淡淡瞥了一眼大堂内的人。孟涟急忙起身,顶着周围一群人疑惑的视线抱拳道:“莫楼主。”
男人看看他,点了点头。此时手下恰好折回,不知说了什么让老板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男人便跟着走了,其余四位手下不紧不慢跟着,身影很快消失。
大堂气氛登时一缓,众人顿了顿,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孟涟,冷艳的侠女忍不住问:“他是谁?你叫他莫楼主,难道……”
孟涟点头,下意识看一眼男人消失的方向,轻声道:“风雨楼楼主,莫惑。”
几人不由得吸气,原来那就是莫楼主,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
祁真双眼一亮,风雨楼内排行第一的杀手有可能是红衣疯子,现在突然遇见楼主,若是趁机结识一下,将来要见那位杀手会容易点……吧?他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迟疑了。
他道:“这风雨楼很厉害?”
众人齐齐看着他,有两个控制不住带上了一丝鄙视,好像在说连风雨楼都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出来混?但他们毕竟是世家出身,很快隐藏好了情绪,而其余几人都只是觉得惊讶,孟涟道:“杨兄应该听说过风雨楼吧?”
祁真颔首,坦然道:“但听得少,因此不太清楚情况,见笑了。”
娘的,竟敢鄙视本王,知道风雨楼很了不起呀?哪天本王就找机会把你们套麻袋打一顿!
对面的平公子立刻笑道:“风雨楼一向行事隐蔽,你不熟悉也无可厚非。”
祁真听见这畜生开口就想磨牙,强迫自己冷静,嗯了一声。
平公子道:“江湖虽然大致分正邪两派,但也有一些中立门派,其中三个最为有名,分别是解忧堂、风雨楼、无情门,另外两个你可听过?”
祁真道:“我朋友说起过。”
曾与他喝过酒的孟涟三人听他提起朋友,顿时控制不住绷了绷后背,为防止话题忽然拐到某个凶残的方向,他们急忙接了下去。
解忧堂的医术江湖第一,医治病人不分正邪,名气极大。无情门招收的都是被欺骗过感情的人,门主复姓钟离,是个狠角色,正邪的人都敢收,正邪也都敢惹。
而风雨楼拥有江湖最快的消息,能弄来一切别人想得到的东西,解忧堂那些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几乎都是从风雨楼里买的。风雨楼做生意亦是不分正邪,但也不是谁来都做,据说要看楼主的心情reads;。
这个门派一向神秘,会这么有名,是因为干了几件不得了的大事。
祁真好奇:“是什么?”
“最厉害的便是十三恶事件。”侠女不由得插嘴。
十三恶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共十三位当家,帮众都是些心狠手辣、畜生不如的人,可谓坏事做绝。他们实力强悍,总舵易守难攻,令人痛恨不已却无可奈何。后来一个被迫害的女子因家人都被十三恶杀尽又苦于无法报仇,绝望之下便想自杀,结果被路过的风雨楼的人救了。
之后风雨楼收了她一个铜板接下这单生意,仅派一人便将十三恶屠尽,震惊了整个江湖,所以哪怕风雨楼的人平时再不张扬,别人也不敢小瞧他们,更不敢小瞧莫惑。
祁真眨眨眼,刚要趁机问问第一杀手的事,却见他们齐齐看向某个地方,便扭过头,发现莫楼主重新出现,并挑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了。
大堂再次一静。
祁真见这些人在时不时地向那边看,脸上带着或忌惮或敬畏的神色,忽然想起少年曾说早已成名的年轻人不会被排入四公子,于是暗中点头,确实不该排,孟涟他们捆在一起恐怕也抵不上这一个,对比实在太明显。
大堂坐了这么一尊佛,几人顿时没了商讨的心思,很快就散了。
祁真见平公子要来和他搭话,急忙加快脚步进屋,表情立刻狰狞了一下。
暗卫:“……”
这又是怎了?
祁真对暗卫示意一下,让他们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某人,然后背着手在屋内踱步。留下的暗卫目送他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又走过去,憋了半天,问道:“少爷,您真要和他们去剿匪?”
“嗯。”
暗卫忧心忡忡:“怎么打?”
“还没想好,”祁真说着停住,勾勾手指让他们凑近,低声问,“灭山贼时有没有可能找个机会把那姓平的宰了?”
暗卫简直想给他跪下,王爷您老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杀人?话说您到底为啥要杀他?为啥呀?
祁真挑眉:“嗯?”
暗卫沉默半天,翻出扇子给他扇了扇。
“……”祁真怒道,“我不热!”
这不是想让您冷静一下么?暗卫默默看着他,他们那天的注意力肯定都在小王爷身上,而山贼人数少,孟涟几人不太可能散开,这种情况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有些困难。
祁真与他们对视,暗道自己太心急,便摆摆手暂且作罢。暗卫顿时松气,正要劝小王爷放弃剿匪,只见他理了理衣服。
“我想去和莫楼主聊聊,你们说谈什么比较好?”
“……”暗卫一脸要抽过去的表情,那人一看就不好惹,凑过去干什么呀!王爷咱去看看大夫好么?
第10章 前路漫漫2
小王爷认准一件事是轻易不会改的。
暗卫愁得想挠墙,万分怀念当初在京城如影子般的生活,虽说枯燥,但起码心不累。他们垂死挣扎,纷纷劝说莫惑看着就不好相与,不是聊几句便能攀上交情的,还是商量山贼的事吧。
“不行,”祁真道,“看他们刚才的反应,这莫楼主不是那么好见的,怎能放过?山贼的事以后再想。”
暗卫提醒:“少爷,兴许明天就去了。”
“……”祁真道,“那就等我和莫楼主谈完再议,我明白他不好打交道,只是认识一下罢了,你们说谈生意怎样?”
暗卫静了静,他们隐约知道小王爷要找个人,而风雨楼消息灵通,他若想通过他们找,要和莫惑谈便说得通了……不,小王爷太难懂,谁知他到底怎么想的!
可主子的话,他们只能听着,几人在心里叹气reads;。
祁真没注意他们的反应,背着手来回溜达,补充道:“何况他就在大堂,多好的机会,兴许这就是天意!”他说得很认真,因为最近虽有波折,但运气还是不错的,诸如顺利处理掉肖衡,找红央时遇见孟涟以至于没跑冤枉路等,如今不爱与人亲近的莫惑竟在楼下坐着,这说明什么?
他一本正经:“咱得顺从天意!”
暗卫忍了忍,没忍住:“少爷,那莫楼主一看便是讲究的人,刚才肯定是去看看房间是否满意,然后觉得还凑合,就让他的人收拾一下,所以才出来等着。”与天意没关好么?
祁真张了张口,立即凶狠地瞪着他们。
“……”暗卫道,“少爷想和他谈什么?”
“孟涟说他做生意看心情,太普通的不知接不接,”祁真想了想,拿出那块玉,“风雨楼是中立门派,不如找他问问玉主人的身份?”
暗卫迟疑:“要是他和玉主人有仇……”他说着惊觉小王爷的神色变得阴森,急忙改口,“不,风雨楼那么厉害,有仇也早报了。”
祁真勉为其难嗯了声,终究有些没底,于是编个理由去找空山派的少年问了问,结果人家没见过,便沉默了。
“杨少侠可以去问孟大哥,他知道的多,”少年道,“你看刚刚也只有他认识莫楼主。”
祁真有点犹豫,还没决定好就听房门被敲了敲,紧接着孟涟的声音顺势响起,少年立刻高兴地开门:“孟大哥你来得正好!”
祁真“……”
孟涟笑道:“哦?”
祁真见少年望着他,接着孟涟也看向了他,只得硬着头皮把玉佩拿出,惴惴不安等着,然后听孟涟说也没见过,不禁心头一松,含笑告辞。他们重回走廊,头挨头地围成圈,暗卫推测道:“少爷,那男人知晓你的身份,可能不会送太显眼的东西,这兴许只是私-人物件,一般人认不出。”
祁真有些放心,扶着栏杆看看,见莫惑还在,而他的手下已经烧完热水,如今桌上多了杯茶。他知道莫惑随时能回房,便咬牙决定赌一把,下楼在这人对面坐好,笑得如沐春风:“莫楼主。”
成名后,莫惑还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少年敢不经得同意便在自己身边坐下,不由得看他一眼,冷漠的眸子透不出半点温度。
“在下杨真。”祁真抱拳。莫惑点头,没问他想干什么。祁真并不在意,问道:“有笔生意,不知莫楼主接不接?”
莫惑抬起眼,示意他说。祁真没拿玉佩,先提的普通买卖:“是这样,再过一些日子是在下侄子的生辰,想弄些西域的小玩意给他,不知莫楼主可有办法?”
“不接。”莫惑道,声音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有些低沉,很好听。
“嗯,在下还有一笔生意,”祁真说着掏出玉佩,“不知……”
莫惑目光微动:“这玉你是从哪得来的?”
祁真反应一下,意识到莫惑恐怕认识玉主人,脑海顿时闪过暗卫的话——要是他和玉主人有仇……他简直怒火中烧,霍然扭头瞪着暗卫,好的不灵坏的灵,找打呀reads;!
莫惑:“……”
暗卫:“……”
莫惑还是一次遇见他问完话、对方给他一个后脑勺的情况,便沉默地盯着某人。暗卫则肝颤地看看小王爷,指指前面。祁真眨眨眼,快速冷静回神,面带微笑转回去,瞬间对上莫惑冷冰冰的视线。
“……”小王爷道,“他刚才戳我。”
凭莫惑的实力,对面那几人动没动他是知道的,懒得拆穿某人的谎话,淡漠问:“玉佩哪来的?”
祁真试探问:“莫楼主可认得玉主人?”
“嗯。”
“他是谁?”
“你先说玉佩的来处。”
“不,你先说他是谁。”
“你先,”莫惑冷冷道,“否则生意免谈。”
祁真张了张口:“我有点想不起来了,还是你先。”
莫惑:“……”
祁真:“……”
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祁真干咳一声:“……其实在下有件事很好奇,若是一单生意里牵扯上了风雨楼的仇家,莫楼主接不接?”
“接。”
祁真心头一松,既然接了便是风雨楼的客人,哪怕有仇,客人也是性命无忧的,莫楼主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莫惑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我可以等生意做完再算账。”
祁真:“……”
卑鄙无耻!小王爷内心翻江倒海,万一莫惑和玉主人的仇太大,把他绑走逼供怎么办?若是实话实说道出自己是王爷而被传出去,他以后还混不混江湖了!
“言归正传,”莫惑看着他,“说说玉佩。”
祁真顿时骑虎难下,正不知该怎么办,忽然瞥见两位侠女向他们这桌走了过来,急忙起身体贴地说你们有事先聊,他就不打扰了。
莫惑眼皮都不抬一下,脚尖微动踢中旁边的椅子,霎那间便挡住了他的路。祁真来不及停下,差点栽倒,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吸力,迅速带着他后移半米,过程轻巧无比,仅吹动了少许发丝,看着潇洒至极。
两位少女恰好目睹他为了躲避椅子而后撤的画面,微微一怔:好俊的轻功!
祁真心里茫然极了,但毕竟当过几年的王爷,架子还是有的,因此面上不见丝毫破绽,知道恐怕走不了,便镇定地坐了回去。莫惑自然知道刚刚是暗卫出的手,扫了对方一眼,接着见那两人到了近前,便看向她们。
二人见祁真在对面坐着,暗暗瞥了瞥他,好像在说你不过才混江湖,竟敢和莫楼主坐在一起,别以为有些本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reads;!
“……”祁真淡然移开视线,哼,本王不和你们一般见……娘的,再惹我,我真打你们!
冷艳的侠女对莫惑抱拳,说了说猖獗的山贼及百姓受的苦难,大义地要为民除害,询问他是否同去。
莫惑头也不抬,冷淡道:“不去。”
侠女大概是觉得能下令屠杀十三恶的莫楼主肯定会同意,被拒绝反而一愣,继而脸颊一红,暗道莫楼主恐怕不屑对付几个山贼,便不好意思地抱拳说了句打扰,拉着有些不舍的同伴上楼,临走前还不忘再次看一眼某人。
祁真本以为她们会说很久,谁知这就完了,顿时痛心疾首。暗卫比他更痛心疾首,王爷您看看人家莫惑!说不去就不去,咱也硬气点行么!
在场唯一心态不变的便是莫惑,看着某人道:“你不愿说从哪弄的也行,我换个问法,你们是在哪见的?”
祁真眨眨眼:“小-倌馆。”
莫惑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他:“小-倌馆?”
祁真点头:“换我问你,你和他可有仇?”
“没有。”
祁真看看他,觉得莫惑这身份的人应该不屑骗他,便道:“我和他第二次见面是在酒楼,然后再也没见过。”
莫惑静默一下:“你想做什么生意?”
祁真一听有门,道:“我想知道他的姓名、家世、门派、性格和喜好。”
“可以,”莫惑淡淡道,“我收你十两银子。”
祁真霎那间觉得听错了:“嗯?”
“十两,”莫惑看着他,“五日后云纵山庄,我把你想知道的写在纸上交给你。”
祁真反应一下,这人恐怕是看他与孟涟一道觉得他也被邀请了,便摇摇头:“在下没有请帖。”
莫惑静了静,忽然问:“想去么?”
“嗯?”
“你加十两银子,我带你去云纵山庄。”
祁真:“………………”
小王爷顿时伸爪子捂住胸口,事情发展得太快,一直到回房他仍有些茫然,片刻后才回神,深觉是玉佩令莫惑改变了态度,高兴道:“你们看这莫楼主还是很好相与的嘛!”
暗卫望天,并不拆穿他。
祁真来回走了走,双眼放光:“对了!”
暗卫立刻提心吊胆,问得很谨慎:“……怎么?”
“山贼的事,我有个好主意!”
您终于想起这茬了,暗卫热泪盈眶,几乎有些哽咽:“您说。”
第11章 前路漫漫3
祁真的办法很简单,便是与莫惑一起离开客栈,因为听对方的意思也是要去云纵山庄,如此他便能堂而皇之避开剿匪。
“我就说与莫楼主有事要办,不能去了,”他低声道,“你们想想孟涟他们对莫楼主的态度,到时他们不仅不会觉得我在逃,还会觉得我很厉害。”哼,让你们那几人瞧不上本王,也好叫你们看清楚自己与本王的差距,等着仰望我吧!小王爷暗爽。
暗卫点头:“怎么与莫楼主说呢?”
“不说,他不是要带我去么?”
暗卫不得不提醒:“少爷,他是说五日后山庄门前见,他再带你进去reads;。”
祁真瞪眼:“我就说没什么事做,要和他走不行么?哪怕他有事,只要那几人能看着我与他一起离开便成,到时我再和他各走各的,”顿了顿,他惋惜道,“只是便宜姓平的混蛋了,如今动不了他……不,或者咱们走后你们乔装一下加入山贼,等他们杀上门,你们找机会宰了他?”
暗卫:“……”
您老究竟与他有什么仇啊非要这么不死不休的?
祁真挑眉:“嗯?”
“……不是不行,”暗卫实话实说,“可那天他们若留了活口,只需问一问便会知道属下是新来的,不知会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而且江湖上什么都有,哪怕山贼都被灭了口、属下也成功撤出,保不准就会被撒上可追踪的迷香,虽说只是猜测,但就怕有个万一。”
祁真想了想:“嗯,剿匪而死的名声好,太便宜他,还是以后再说吧。”
暗卫:“……”
所以您老放弃杀念的理由竟是名声么?白浪费我们一大堆口舌!
祁真并不知他们所想,只觉今晚的收获颇丰,愉悦地又溜达一圈,摸摸胸前的小金球,犹豫一下,快速将去找莫惑询问的念头压下了。
以后与红衣疯子对上,这金球可是他的保命符,在不弄清它的来历与含义前,他不能贸然拿出来。
莫惑此刻仍在大堂坐着,周围安静得仅能听到门外的雨声。
他慢条斯理喝着茶,思绪仍在方才的买卖上,眼底不禁带了些许玩味,接着察觉身后传来脚步声,便迅速收敛。
手下上前道:“楼主,洗澡水烧好了。”
他冷淡地嗯了声,起身离开。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第二日早晨方停。
祁真是被暗卫摇醒的,迷迷糊糊看看他们,又看看蒙蒙亮的天色,慢吞吞缩进被窝。暗卫急得不行:“少爷快起来!”
“我不。”
“莫楼主他们要走了!”
“走呗……”祁真说到一半,猛地起身,“什么?!”
暗卫一边给他套衣服,一边言简意赅叙述,风雨楼的其他几人睡的是通铺,就在楼下的屋子,对方一有动静他们便察觉到了。当时他们去走廊看了看,听到对方站在大堂说饭菜,以为是要为莫惑准备早饭,便没在意,谁知片刻后传来了马蹄声,他们急忙出来,见莫惑穿戴整齐迈出门,这才猜测早饭是在路上用。
祁真穿上鞋匆匆下楼,看一眼空旷的大堂,顿时放心,其他人都还没起,他给孟涟留张纸条,说是与莫惑一起也行……他还未想完,紧接着就见一个人迈了进来,正是孟涟。
祁真:“……”
你没事起这么早做什么!
孟涟微怔,笑着问:“杨少侠可是也要为莫楼主送行?”
“他走了?”
“嗯reads;。”
祁真迟疑一下:“可有提到我?”
最好没提,那他就以睡忘了为由跟着莫惑一起走人,虽说看上去像是莫惑生气故意不等他,但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孟涟笑道:“提了提,他说让你别忘了五日之约。”
祁真:“……”
那不如以约定为借口先行离开?反正他们不知道内容……
孟涟继续笑:“反正杨少侠五日后要与莫楼主在云纵山庄见面,便与我们一起道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祁真:“……”
本王的好运呢?被狗叼了么!
“杨少侠?”
祁真笑得毫无破绽:“自然。”
孟涟知道他会从蟠城转到这里是临时有事,却不知为何竟又转去了云纵山庄,便好奇地问了问。祁真随便找理由搪塞,与他聊了几句,慢吞吞爬上楼,重新钻进被窝。暗卫自始至终都在沉默,此刻忍不住问:“少爷,怎么办?”
祁真背对着他们,无言向床里缩了缩。
“……”暗卫道,“不如说去给盟主挑寿礼?”
祁真幽幽扭过头:“去云纵山庄的路上还会途经两座城,到时去买便是,你当他们傻么?别问了,我暂时没太好的办法,我得顾全名声。”
暗卫:“……”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名声!
祁真一直在屋内待到少年来敲门才起身,听闻少年是叫他吃饭,便挂着和煦的微笑潇洒地下去了。其余几人已经落座,见到他便齐齐看了过去。祁真笑道:“早。”
几人纷纷礼貌地打招呼,很快开饭。祁真眨眨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些人待他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孟涟道:“吃过早饭我们便去山寨,也好尽早赶路。”
冷艳的侠女首先应声,祁真也笑着说了声好,低头扒饭,内心纠结不已,顿时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昨晚陪侠女下楼的少女忍不住看了一眼祁真,她原以为少年连风雨楼都没听过,只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随便出来玩玩而已,因此就没放在心上,虽说救过空山派的少年,但不过是两个山贼,算不得什么,可孟大哥却告诉他们莫楼主与少年定了五日之约,还不忘让孟大哥提醒少年,这才正眼瞧他。
莫楼主一向不喜与人亲近,既然肯搭理少年,少年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她不禁想起昨晚见到的轻功,当时发生得太快,根本看不清,而她恰好走到莫楼主面前,哪还有心思关注少年,所以看过就忘了,如今想来……这少年莫不是个高手?
一顿饭吃得和和气气,祁真敏锐地觉出某几人待他果然与以前不同,可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孟涟吩咐小二将盘子收了,把地图铺在了桌上,接着很快敲定山贼的大概位置,示意众人准备一下,马上出发reads;。
祁真缓步上楼,关好门就将行李翻了出来。
暗卫震惊,小王爷莫不是要跑?真的假的?不顾名声了?
祁真快速翻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打开后小心拿出里面的铁扇,塞进袖里起身道:“走吧……你们这什么眼神?”
“……不,没什么,”暗卫心道小王爷没跑,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担忧,忍不住问,“少爷想怎么做?”
“死马当活马医吧。”祁真大义凛然地就出去了。
暗卫:“……”
空中仍带着些许水汽,深吸一口,舒爽不已。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共乘两辆马车,祁真、空山派少年及两位姑娘一辆,五位公子里分出四位坐另一辆,剩余的孟涟和少年的侍卫骑马跟着,而四位暗卫则两两驾车。
众人顺着官道快速前行,祁真在少女试探的话里终于弄清他们对他转变的原因,正不知该说什么,只听外面传来孟涟的怒喝:“你们是什么人?”
另一人的声音随之响起:“打劫,识相的就把东西都交出来!”
祁真听得无语,出发前孟涟便推测过他们这样兴许能将山贼引来,没想到竟真的出来了。他本想再听听,旁边的冷艳侠女便握着剑,掀开帘子就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祁真:“……”
江湖人真讨厌!
祁真不能落在人家后面,握紧小铁扇也出去了,众人已经战成一团,喊杀震天。四名暗卫留一人保护王爷,剩余的冲到前方,出手便是杀招,他们的想法很明确,就是尽快撂倒山贼,小王爷也就无需动武了。
暗卫是千里挑一的,身手好得没话说,孟涟几人近距离看着,惊得微微瞠目,虽然早已察觉这几人实力不俗,却没料到能这么强。
山贼崩溃,只一个照面便没了战意,后面还未冲上来的转头就跑。
孟涟正要追,却扫见祁真站着没动,不由得道:“杨少侠?”
“这地方他们肯定很熟,兴许等你们追上去他们也跑了,”祁真望着眼前的山,心里却在想如果真的追,搞不好要用轻功,到时就露馅了,他道,“不如我带着手下从侧面包抄?”
先有莫惑相约,后有暗卫出手,孟涟几人不敢小瞧他,自然同意。
祁真很高兴,期待孟涟在上面就把人收拾掉。
可兴许今日的运气太差,他们才绕到另一侧,一股山贼就轰隆轰隆跑了下来,孟涟几人则仍在追。
祁真:“………………”
刚刚暗卫出手太快,他才能不动,现在这么多人,尤其孟涟他们还在那面看着,他不打……合、合适么?
第12章 前路漫漫4
场面容不得祁真走神。
山贼眨眼间便冲到了山脚下,他们虽然已折损十余人,但仍剩了近二十人,此刻聚在一起,倒颇有气势。
“老大,就是他们杀了小五!”一名山贼见到暗卫,顿时吼道reads;。山贼头目本想绕路,闻言看看那边的少年,略微一犹豫,咬牙道:“杀,和他们拼了!”
“杀!”
一声令下,人群怒喝地冲了过来。
暗卫迅速分出三人迎敌,剩余一人留守。祁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拼命,他想起某几人对他的改观,便神色淡然地站着,仿佛这些人不值得他出手一般。
但他不动,麻烦却不会放过他。
只见山贼也分成两路,大部分去牵制三名暗卫,剩余五个好手则直奔另外两人,两路同时行动,三名暗卫一时抽不开身,本想阻挡一下,可那五人都有些功夫,堪堪避了开,快速扑向最后一名暗卫。
那暗卫急忙挡在小王爷面前,旨在保护主子,并不放开手脚硬拼,因为他们暗卫要杀几个人只在数息间,他只需拖上一阵,等同伴杀完回来便可。
山贼头目也在五人中,看了两眼便知道猜对了,这少年确实是他们的软肋。他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实力,大喝一声,咬牙拼着受伤的代价与另外两人齐齐扑向暗卫,全然不顾刺在身上的刀,死死抱住了他。
“上!”头目叫道,只要擒住少年,欠了他们的都要还回来!
剩余两人身影一转,直奔少年,只需三步便可抓住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四名暗卫瞬间变色,正要不顾一切掠过去,却见小王爷迅速后退一步,刷地打开铁扇,自上而下用力一扇,而后收好站定。
下一刻,两名山贼已杀气腾腾冲到半步前,紧接着却踉跄一下,轰然栽倒,不知死活。
暗卫:“=口=”
幻觉么?
祁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负手而立,维持着方才的样子望向战局,淡定从容,俨然一副高手风范。
暗卫:“……”
这真是那个小王爷?
头目原以为少年不会武功,没想到一出手就干掉两人,胸腔那点气势顿时荡然无存,投降得比谁都快,跪下哭道:“大侠饶命!”
他一跪,剩余几个活着的统统都跪了。
暗卫们回到小王爷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特别想伸手摸几把,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被什么附身了,若不是这些日子都在一起,他们还想捏捏脸查看是否有人-皮面具。但孟涟几人就要过来,他们只得忍着,默默站到他身后,表情半点不变,像是一切都理所当然。
孟涟与他们的距离还差百余步,收回视线低声问身侧的人:“有什么想法?”
旁边的柳公子面色很淡:“深藏不露。”
“嗯,这功夫有些诡异,并不将人震飞,反而还给人一息的余地,你可看出是什么路数了么?”
“没有,你呢?”
“也没有,”孟涟苦笑,“他只是随意一挥,连一招都算不上吧?难道是用毒?”
“什么毒能这么快?”
孟涟沉默reads;。
他们不知杨少侠的来历,之前听少年叙述与他相遇的经过、又见他从蟠城转到这边,都不禁多想了些,生怕少年被骗,因此方才故意放了山贼一马,以便试探他的虚实,如今一看,这人确实武功不差。习武讲究天赋,杨少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实力,将来不容小觑。
“其实看莫楼主肯与他结交,也该猜到他有过人之处。”
柳公子点头,他们柳家堡向来属于正派,虽然他看不惯风雨楼偶尔与邪派做生意的举动,但对莫惑这个人还是打从心里钦佩的。
二人说话间便到了山脚下,其余几人没他们快,片刻后才赶来,他们也见着了刚才那幕,看某人的目光更加不同,隐隐有亲近之意。冷艳侠女首先询问他的意思:“他们该如何处置?”
“送官吧,咱们还得赶路,”祁真气势沉稳,看向孟涟道,“我问过了,山寨只有两人看守,此外便是被他们绑的百姓,还劳烦诸位跑一趟将人救出,我押送他们去衙门。”
平公子立刻道:“不如在下陪杨兄去?”
“不用,”祁真淡淡道,“有我看着,他们跑不掉,咱们分开走节省时间,一会儿客栈见。”
孟涟见平公子还想再说,干脆主动应声了好,他已看出杨少侠似乎不太喜欢平公子,不愿让他们为点小事闹矛盾。
祁真目送他们离开,吩咐两名暗卫将山贼押走,包括他解决的两只,因为他们只是晕了,睡一觉便行。
“少爷你呢?”
祁真依然负手而立:“我还有别的事,你们先走。”
暗卫便道声是,把山贼绑成一串走人,周围一时只剩祁真与另外两名暗卫,后者默默盯着小王爷,原想伸手捏捏,但这人身上不知为何带着些威严的气势,他们不敢放肆,便静等吩咐,接着就见小王爷忽然身体一晃,急忙扶住了他。
祁真表情一松,眼底快速透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害怕,用冰凉的手抓住了他们的胳膊。
“……扶好我,”他尽量平静道,“腿、腿有点软。”
暗卫:“……”
敢情您老刚才都在硬撑么!这是为了名声?您也真不容易!
祁真擦把冷汗,靠着他们准备缓缓。暗卫无语,心想这确实是那个小王爷。
“回去就收拾行李,随便想个借口留张纸条,不等孟涟他们了,娘的,就知道打打杀杀,还是各走各的好,”祁真道,“反正已经挑完山寨,也有办法去云纵山庄了,咱们自己走!”
“是。”
祁真说到做到,回去便扔给老板一锭银子,告诉他剩余的算作孟涟他们的房钱,而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窝在柔软的靠垫里喝口茶,终于舒坦了。他扫见暗卫的视线,问道:“想知道我方才是怎么办到的?”
暗卫猜测应该与扇子有关,但还是点了点头reads;。
祁真不答又问:“我那招如何?”
“厉害,高手!”暗卫恭维一句,忍不住道,“少爷下次还是别轻易涉险了。”
祁真应声:“当时事出突然,不太想让你们赶过来,就试了试,哪怕不行也能争取些喘息的功夫。”
只是没想到竟这么有用,太医的药果然不错呀,也幸亏那两山贼的内力不高……他回想起方才的事,那时对方离自己就只差半步,真是惊心动魄呀!他下意识打开扇子扇了扇,想缓解一下情绪,紧接着便闻到一丝极淡的香气,眼前一黑,顿时栽倒。
暗卫:“………………”
车厢霎那间一片死寂,赶车的暗卫听到动静,等了等却不见人开口,急忙掀开帘子向里望:“怎么了?”
里面的两位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不,没事。”
他们看看某人,再次确定是与铁扇有关,便抱着他让他躺好,小心将铁扇收入盒中,将他常用的那把纸扇拿出放在旁边,又忍不住看他一眼,王爷其实我们刚才的意思是您以后别轻易答应人家去剿匪……算了,反正您老现在也听不见了。
祁真一直睡到傍晚,此刻他们刚抵达一处客栈,他窝在床上茫然地反应一下,慢慢想起之前的事,神色阴森。
暗卫站在一旁,努力不去看他。
祁真扫他们几眼,准备说点什么,这时肚子却传来一阵咕噜声,神色更不好了。暗卫则在心里松气,因为有饭吃的小王爷是很乖的。
“少爷,下楼吃饭吧。”
祁真动动嘴唇,嗯了一声。
大堂客人很多,祁真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吃饭,之后去外面给盟主买好寿礼,便慢悠悠溜达了回去。暗卫关好门,相互对视一眼,从怀里摸出一片薄薄的金叶递上前,告诉他这东西是插在车棚上的,他们也是今日才发现。
祁真见它与一般的金叶有些不同,顿时惆怅,特别不想惹麻烦,天真地问:“对方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暗卫摇头。他们武功不弱,若这叶子是在路上放的,他们肯定会听到动静,因此他们商议后,都觉得是在之前的小客栈里被放的,换句话说,放东西的是住店的几人之一,不会是认错。
祁真怒道:“肯定是姓平的畜生!”
暗卫:“……”
您老为啥就认为是他?
“少爷,这可能代表某种含义。”
祁真点头,收了起来,准备以后找机会问问。
接下去的几天风平浪静,他们终于到了云纵山庄。
通往山庄的路都是人,祁真小心地扒着窗帘向外望,直到抵达门口才见着一位穿红衣的公子,对方正背对着他与一个黑衣人攀谈,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惑。
莫惑似有所觉,淡淡地看了过来。
第13章 盟主大寿1
天色还早,山庄门前便已到了络绎不绝的地步,那门口站着几个人,正面带微笑地拱手迎客。
祁真快速打量一圈,跳下马车就朝莫惑那里走了过去。这人与红衣公子站的位置较偏,若不是红色太显眼,他恐怕不会一眼注意到他们。当然,哪怕莫惑身边没站着红衣人,他要找起来应该也容易,因为路过的宾客有很多都向那边望了望。
他估计莫惑很可能是在等他,便加快了脚步,但视线都是落在红衣公子身上,暗暗猜测这有没有可能是排第一的杀手,又会不会是那疯子。
莫惑见他望得目不转睛,便好整以暇站着,等着他过来。
红衣公子察觉他的反常,诧异地转过身,亦是看了过去reads;。祁真在这一瞬间几乎要闭住呼吸,可紧接着便看清了对方的脸,这正是在京城给他玉佩的人。对方很快也看见他,二人目光一对,齐齐愣了愣。
“这不是……”红衣公子说着见小王爷瞪眼,笑着停顿了一下,这才道,“该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别自作多情。”祁真反驳,心里不痛快极了,娘的,你怎么又穿红衣!找打呀!
红衣公子很快清理头绪,觉得单凭小王爷,只靠一块玉佩是查不到他的身份的,笑眯眯地看向莫惑:“你们认识?”
“算是。”莫惑见某人到了近前,便递给他一张纸。祁真很痛快,当下掏了二十两银子。莫惑收好对身边的人道:“带他进去。”
红衣公子问:“你今日特意早来站在外面就是为了等他?”
莫惑淡淡嗯了声,转身便走,留下某两人大眼瞪小眼。祁真明白莫惑既然那样说,就必定清楚这人绝对能带自己进门,便默默望着他。红衣公子于是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爷驾到,蓬荜生辉。”
“我现在叫杨真,”祁真道,“你可以叫我杨少侠。”
红衣公子从善如流:“杨少侠,请。”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在下云卓。”
祁真猛地一怔,说书人不敢编排太强的门派,但对于云纵山庄的来历还是讲了讲,因为据说全江湖都知道,多讲一次显然无所谓。这云纵山庄的“云纵”二字与其表面的意思没半点关系,会取这个是由于山庄的第一位主人名唤云纵,自然而然就用了它。因此云纵山庄的人都是云纵的后人,武林盟主便是姓云,而面前的这人同样姓云。
他眨眨眼:“你和盟主是?”
云卓笑道:“正是家父。”
祁真沉默半天,见大门越来越近,忍不住低声问:“我要是拿着你给的玉佩来,他们会放我进去么?”
“嗯,他们都认得我的东西。”
祁真:“……”
暗卫:“……”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么辛苦!
云卓将他带入山庄,见他表情不对,挑眉:“怎了?”
“没事,”祁真扫见那一身衣服,问道,“你很喜欢穿红衣?”娘的,没人告诉他盟主的独子也是爱穿红衣的!
云卓笑道:“不,相遇至今我共穿过三次,两次是在京城,另外一次便是今天,还恰巧都让你瞧见。”
祁真:“……”
云卓想了想:“我记得你当时说认错人,莫不是你那挚友就喜欢穿红衣?”
祁真心中一动,点头道:“他说要去闯荡江湖,我们已经许久没见了,今日这里若有穿红衣的,记得让我看看reads;。”
云卓问:“然后找人揍他?”
“……”祁真道,“怎么可能,我之前喝醉了,说的话不算数。”
云卓笑笑,不再逗他。
云纵山庄建得美轮美奂,景色十分不错。云卓将他带到一处小亭,招来一名家丁供他差遣,笑道:“我得失陪一会儿,你若想转转,让他带你去。”
祁真点点头,提醒一句别说破自己的身份,接着见他走远,便和气地看向那名家丁:“有水果么?”
“有,公子请稍候。”
祁真微笑应声,目送他越走越远,立刻拿出莫惑给的纸条,阴沉地盯着。
暗卫急忙捏着扇子为他扇了扇,这一路又是风餐露宿、又打劫、又是被蛇吓、刚刚还搭了二十两银子,为的便是能混进云纵山庄,结果却得知只需拎着玉佩就能进来,他们都懂小王爷此刻说不出的苦。
祁真沉默半天:“……我觉得憋屈。”
暗卫顿时心疼,看看可怜的小王爷,忍不住大胆地伸手摸了摸头。
祁真没和他们计较,而是忽然扫见了不远处的莫惑,不爽地握紧纸条:“你们说他是不是在耍我?”
暗卫迟疑:“兴许,但也不确定。”
二十两太少,让人觉得莫惑就是在逗小王爷玩,何况刚才莫惑哪怕不发话,云卓也会带小王爷进来,所以他们是白白被莫惑多坑了十两。可从另一方面想,莫惑是做生意的,看在朋友的份上稍微找小王爷要一点,其实也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莫惑若真是耍小王爷,很可能是因为听说王爷与云卓是在小-倌馆相遇,而王爷身上又有云卓的玉,这让他觉得兴许有乐子看,可……莫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这种人吧?!
祁真不清楚他们心中所想,不善地看看远处的莫惑,见家丁端着果盘回来了,便干脆乖乖啃水果。
“杨少侠?”
祁真抬头,发现是孟涟几人,便笑着起身打招呼:“之前在下临时有事,逼不得已不告而别,还望诸位不要介意。”
暗卫齐齐垂眼,对小王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见怪不怪。孟涟则笑道:“自然不会,何况我们看见了杨少侠留的纸条。”平公子紧跟着笑道:“所以也就算不得不告而别。”
祁真听见他开口就不爽,但为了名声只得耐心应付他们,几句话下来,他们看着倒是相谈甚欢。云卓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笑道:“在聊什么?”
孟涟几人不由得起身:“云公子。”
云卓点点头,看向祁真。
祁真道:“就随便聊了聊。”
孟涟几人微微一怔,这才知云卓刚刚的话是对杨少侠说的,好奇问:“云公子与杨少侠认识?”
云卓笑道:“曾有缘见过几面,”他看着某人,“带你转转?”
祁真心里惦记着红衣疯子,自然同意,便面带微笑、彬彬有礼与孟涟几人告别reads;。云卓站在旁边含笑看着,很快带着他离开。祁真看了他一眼,走几步后又看他一眼,继而怒道:“你怎么还盯着我?”
云卓轻笑出声,说了句没事,暗道这位王爷还是张牙舞爪点顺眼,方才那个样子实在让他不习惯。祁真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问道:“你带我去哪?”
“我的书房。”
“不去看看穿红衣的人?”
“人没到齐,你现在看完,过会儿还得再转一圈,多麻烦,”云卓笑道,“不如我们叙叙旧,你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你那朋友?”
“差不多。”
二人迈进书房坐下,云卓倒了两杯茶,有些好奇他与莫惑是如何认识的。祁真想了想,干脆一五一十说了。云卓问:“那你和孟涟他们又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这事说来话长……”
云卓笑着喝口茶,忽然一顿,怀疑地看着他:“你打败了山贼?”
“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何叫我少侠?”
云卓不可思议:“怎么办到的?”
“保密。”
云卓笑得无奈,干脆不再多问,静静听他叙述这一路的趣事,待他说到遇见一件奇怪的事、也遇见一个奇怪的人时,终于来了兴致:“哦?”
祁真便将那片叶子递给他,见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问道:“这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云卓点头:“是那怪人扔的?”
“不,怪人是后来遇见的,我没看清他的长相,只扫见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镂空小金球,上面好像雕着莲花和凤凰。”
云卓猛地一怔:“你等等,”他急忙到了书柜前,从一本厚厚的书里取出一张纸,回来摊开,“可是这个?”
祁真看着纸上画的东西,瞳孔骤然一缩,越发肯定金球与江湖上的人有关,镇定道:“是。”
“确定?”
祁真嗯了声:“这又有什么含义?”
“具体来龙去脉我也不清楚,只知这东西似乎对莫惑挺重要……”云卓思考一下,将金叶与那张纸一起塞给祁真,笑得人畜无害,“这样,你拿去找他,告诉他那个怪人的事,然后你不是想知道金叶的含义还要找你那挚友么?都交给他。”
“他能帮我?”
“能。”
祁真反应片刻,顿时双眼放光,还隐约带着些凶狠的意味。
云卓一怔:“你这是……”
这是要坏!又要坏!暗卫看得心惊胆战,齐齐在心里吼,哎哟,这又是想到什么了呀!
第14章 盟主大寿2
祁真很快带着暗卫离开了,后者见他揣着两样东西大步向前院冲,有些肝颤:“少爷你这是……”
“去找莫惑。”
就是知道才问的!暗卫既担忧又愤恨,简直想把云卓打一顿,因为云卓后来将他们赶出去与小王爷密谈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完全不清楚这二人在商量什么事。
小院外是条曲折回廊,走过北斗七星形状的拐角,只见小湖凉亭相互辉映,湖边桃树开得正盛,水面飘着不少浅色小瓣,红鲤嬉戏其中,带起层层涟漪reads;。
暗卫没心情欣赏,默默望着小王爷,生怕他被坑了。
这次出门,小王爷要当武林盟主原本就够困难了,可还总爱干些危险的事,要是万一出意外,一是他们心疼,二是依皇上对王爷的宠爱程度,他们都别活、都别活、都别活!
前方的喧闹越来越近,暗卫纠结半天,道:“少爷,那小金球……”
祁真立刻停下,拉着他们就到了旁边的凉亭里,低声问:“你们都见过,对吧?”
暗卫老实地点头,他们的职责便是保护主子,虽说非礼勿视,但那小金球太显眼,主子洗澡时他们都瞥见过。
祁真声音更低:“听着,这事哪怕刀架脖子上也不能说。”
“是。”暗卫道。他们本以为那就是一般的物件,谁知竟能在云纵山庄见着图,心里惊讶非常,同时也觉得小王爷身上的谜越来越多,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他们的主子。
祁真满意地拍拍肩,见他们欲言又止,问:“想知道我为何要去找莫惑?那你们可知云卓为何要我去?”
“为何?”
“我想了想,莫惑当初会帮我是因为摸不清我与云卓的关系,兴许觉得有好戏看,这才把我弄来,”祁真不善地眯起眼,“但云卓不像傻子,恐怕也能看出来,因此就让我去找莫惑,以便给他弄些活干,所以云卓方才一开口,我就明白果然是被莫惑坑了,哼!”
暗卫想给他跪下,既然想到这一层,再多想想不好么?其中一人道:“少爷,云卓这不明摆着让您出头么?”
“莫惑敢耍我,我自然不会让他那么闲,放心好了,云卓和他是朋友,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无所谓,何况就是给莫惑找点事而已,算不得什么,”祁真漂亮的眸子寒光硕硕,“因此我要亲自来!”
“……”暗卫道,“云卓要是坑你呢?”
“你们以为我和他之前在书房聊的什么?”
暗卫摇头。
祁真道:“他知道我是谁,这种时候聊些简单的就行,比如全江湖只有他知晓我的底细,我的身份若泄露出去,我就揍他,刚刚说的那些若有半点假话,我也揍他,万一我去找莫惑发生意外,我找人揍他,然后他只说了一句,就是当初真后悔招惹我。”
暗卫:“……”
可以理解。
“写封信寄回王府报个平安,提一句云卓的名字。”
暗卫道声是,都知道藏在那几句“揍人”里的凶残含义,主子可是当朝小王爷,云卓不想整个云纵山庄遭殃,就不会坑他。
他们不由得崇拜地望着小王爷,主子还是很聪明的,若能控制一下脾气就更好了,不过他是被宠着长大的,有些骄纵也无可厚非。
祁真被他们注视着,负手而立:“明白了便去找莫惑罢,那混蛋敢耍我,我要让他知道何为后悔reads;。”
暗卫指指他身后,弱弱道:“少爷……”
祁真眨眨眼,急忙回头,瞬间对上莫惑一双冷淡的眸子,只见他正站在走廊拐角,那一袭黑衣仿佛给满院的景色都带了丝寒气。
小王爷笑得很好看,拱手道:“莫楼主。”
暗卫简直想捂脸别过头,王爷,虽说你们离得不近,但莫惑是个高手,您老方才骂他混蛋,他绝对一字不差地听见了!快别笑了!
祁真不清楚情况,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派潇洒之意:“此处景色甚佳,莫楼主若不嫌弃,不如一起喝杯酒?”
咱缓缓好么?暗卫扯扯小王爷的衣服,想让他先放莫惑走,过会儿找个适当的机会再聊,毕竟刚骂完人,扭头就找人家喝酒,总有些不太好。
他们不由得看了看那边。
莫惑的表情依然如故,扫他一眼,顺着走廊继续走,懒得搭理他。
祁真拍开暗卫的爪子,凶狠地瞪瞪他们,转回视线笑道:“莫楼主是要去找云公子?在下正从那边过来,有件事他说兴许对莫楼主很重要,让在下一定转告。”
莫惑脚步微顿,终于又扫他一眼。
祁真在暗卫肝颤地视线里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得更加灿烂。莫惑神色不变,缓步迈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名手下,正是之前在客栈让老板让出客房的人。这人也听到了方才的话,看小王爷的眼神有些不善,但楼主没下令,他只能忍着,上前几步将石凳擦净,后退站好。
莫惑便坐下,等着某人开口。
祁真下意识看看靠近自己的石凳,觉得挺干净,便跟着坐下,吩咐一名暗卫去要瓶酒,笑着叙述来意,拿出那张纸:“云公子问我是否与这上面画的一样,我说是,他便让我来找你了。”
莫惑和他身后手下的神色具是有些变动,只是前者几乎令人察觉不到,后者略微明显了些。莫惑知道云卓虽说爱捉弄人,但不会特意编故事让人来骗他,便问:“那怪人你是在哪遇见的?”
祁真一脸无害:“云公子说我若有其他事找你,直问便可,你不会收钱。”
暗卫再次想捂脸,您快醒醒,装纯洁是没用的,他已经知道您老是要找他算账了!
莫惑淡淡道:“其他事?几件?”
“三件。”
“嗯。”
祁真当他同意,于是拿出那片小金叶,简单叙述经过,询问他可有什么含义。
莫惑对手下示意一下,后者便道:“这是江湖四恶之一叶天元的东西。”
祁真一怔。这名字他也从说书人嘴里听过,并且离开的那几日听得尤其多,虽然后来经孟涟证实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但名字倒是的确存在。这四恶里的四人都有些奇葩,各有各的行事风格,其中叶天元擅长易容,专喜欢睡漂亮的少年郎,自己想必是被他挑中了。
小王爷和暗卫的神色顿时都不好了reads;。
那手下继续道:“叶天元武功属中上乘,轻功虽高,但要在杨公子你的四名手下眼皮底放金叶,恐怕有些困难,因此应该是趁没人放的,确实有很大可能是那家小客栈里的人。”
祁真眯起眼,看向莫惑:“在下有个人选,不知莫楼主可否帮一把?”
莫惑道:“谁?”
“平剑岩。”
暗卫望天,心道果然如此。莫惑点点头,完全没问他可有证据,只问他想如何做。
祁真道:“莫楼主对云纵山庄熟不熟?”
“熟。”
祁真笑得特别无害:“那不知这山庄里可有适合幽会的地方?”
几人商议片刻,很快派出一名暗卫去找平剑岩,诚恳地说自家少爷想邀他去后山单独谈谈。彼时周围还有孟涟几人,平剑岩见他说得坦荡,自然不怕有诈,问道:“杨少侠已经在那里了?”
“不,我家少爷正与莫楼主喝酒,马上便会过去,”暗卫道,“不知平公子……”
“劳烦转告杨少侠,在下这就去等着。”平剑岩笑道,他自见到那少年的第一眼起便觉得漂亮,想与人家亲近,如今有个机会当然要把握。
他顺着小路走到后山,正要找个景色绝佳的地方,却骤然听见林间传出几声暧-昧的喘息,一人压着声音说不要,似乎躲了躲,身影一晃便出现在了视野里,恰好看见平剑岩。
“呀,有人!”
“谁!”另外一人也跟了出来,暴怒道,“小子你竟敢偷窥?找打!”
平剑岩先是尴尬,后是慌乱,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这二人齐齐攻上前,招招犀利,他急忙道:“兄台,误会……唔……”
二人快速把他打翻在地,一顿暴揍。平剑岩完全招架不住,心生恐惧,生怕被杀了灭口,但就在此刻,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你们是谁?”
他猛地抬头,只见杨少侠大步冲了过来,而他的四名手下也迅速与那二人战在一起,此外不远处还跟着莫楼主。
暗卫两两对战一人,心想这风雨楼的人挺倒霉,竟被派来干这事,刚才那叫声真像啊,他们不由得一边打一边小声道:“兄台辛苦了。”
“无碍,”风雨楼的人面无表情,“估计我也就被你们主子差遣这一回。”
也对,他们这四人却要长期操心……暗卫沉默,一人忽然严肃地对同僚道:“我跟你说,今早梳头时我发现一根白头发!”
同僚静默一下:“那今晚你也帮我看看有没有。”
“嗯!”
风雨楼的人:“……”
戏还没唱完,你们认真点打行么!
第15章 盟主大寿3
一场小风波很快平息。
暗卫纷纷赶回,低声道:“少爷,他们跑进了树林,属下对这里不熟,没敢追。”
祁真冷然道:“去告诉云纵山庄的人让他们派人搜,光天化日之下,无缘无故地怎能随意打人!”他看向平剑岩,关切道,“平公子没事吧?他们究竟为何要下此毒手?”
“我没事,”平剑岩已经起身,甚为狼狈,“就是有些误会,他们没听我解释……”
祁真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痛苦地愧疚道:“都是在下的错,在下若能早点来、若能另挑个地方,平公子也不会遭此劫难……”他说着捂住脸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
啊哈哈哈哈哈!打得好!小王爷咧开嘴,笑得极其开心。
暗卫站在他面前,完美地挡住别人的视线,齐齐无语。祁真很快忍住,再次换上痛苦的表情,抹把眼角回头道:“在下真是……真是过意不去……”
暗卫:“……”
怎么办,真的很想给小王爷找个大夫瞧瞧reads;。
“杨少侠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还不知会怎样。”平剑岩很想握一把他的小手,但想到自己的双手方才在地上弄脏了,只得作罢。
祁真看出他的意图,顿时不爽,好在云卓很快带着几名家丁来了,简单问完起因,忙让人扶平剑岩去擦药,自己则留下与莫惑和小王爷一起搜查那二人的下落。他笑眯眯地问:“怀疑平剑岩是叶天元易容的?”
祁真嗯了声。
云卓见平剑岩还能好好站着而不是被绑走,便清楚是弄错了,看向祁真:“可还有别的人选?”
祁真道:“暂时没有。”
其实得知金叶是叶天元的东西后,他便减少了对平剑岩的怀疑,因为这个平剑岩给他的感觉与前世很像,应该是同一个人。而四恶的叶天元向来爱吃独食,据说刀架脖子上也不会与人分享,所以上辈子想与另外两人一起将他拖走玩的人绝不是叶天元易容的,那自然便是平剑岩本人——这一点,从方才风雨楼的人揍人时没发现人-皮面具上也能看出。
他之前会向莫惑提他,只是想打这畜生一顿而已。
真是过瘾!他独自暗爽。
云卓见他双眼发亮,不知他在高兴个什么劲,无奈道:“小心点,叶天元非常难缠,很少主动放弃。”
这倒是……祁真回神,看看一直没开口的莫惑:“不知莫楼主可有主意?”
莫惑冷淡道:“你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祁真一怔,反应片刻才意识到他恐怕是指小金球的事,道:“可那三件事还没做完。”
“做完了,”莫惑慢条斯理道,“一是金叶的含义,二是告诉你云纵山庄哪些地方幽静,三是帮你试探平剑岩,不多不少,刚好三件。”
祁真:“……”
暗卫:“……”
祁真顿时怒了,努力压下胸腔的小火苗,和气道:“这明明都是一件事。”
莫惑看一眼手下,将解释的活扔给他,后者便道:“我们风雨楼卖的便是消息,前两件都属这个范畴,第三件是派人帮忙,算是另外的生意,放在平时这些都是会收钱的,但有了先前的约定,对杨公子自然免费。”
“……”祁真看向莫惑,“我没说另外两件是这个。”
莫惑很淡定:“你方才只说让我办三件事,根本没提内容,如今均已办成,你若毁约,我便将你设计平剑岩的事抖出去。”
祁真:“……”
世上怎有如此无耻之人!
祁真瞪着他,由于控制不住脾气,眼神带了些凶狠。暗卫也看过去,同样不爽,你竟然又耍我们小王爷!
莫惑表情不变,好整以暇等着他做决定。祁真瞬间便想扑过去揍他,但很快意识到一件事,及时忍住了,温和地笑道:“在下说的话自然算数,实不相瞒,我们是在乐陈县遇见的那个怪人reads;。”
莫惑点头:“对方是男是女?长相如何?身上可有好辨认的地方?”
祁真一脸纯洁:“在下记得莫楼主方才问的只是见面的地点,可没提其他,如今在下已经答完了。”
莫惑:“……”
手下:“……”
莫惑冷冷盯住某人。
小王爷维持着笑脸与他对视,半分不让,别人怕你,本王可不怕你!哼!
这少年真是……莫惑的手下在旁边看着,暗想真是与别人有些不同,出身恐怕不凡。因为他们楼主总是冷着脸,气势又太强,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少年无论是否知晓楼主的身份,与楼主相处时都不会像杨少侠这般自然,哪怕有的表面镇定,眼底也会露出少许波动,可杨少侠不但不怕楼主,还敢用话噎他们,胆子实在不小。
所以这人要么实力强悍,有恃无恐,要么便是出身高贵,见惯了气势强大的人,这才不受楼主的压制,看杨少侠的样子,是后者的可能很大。
他不禁望向云卓,猜测他是否知晓少年的身份。
云卓一直在看戏,特别幸灾乐祸,此刻察觉有人探究地望过来,终于笑道:“行了,他这次出门就是找个人,去找你也是想让你帮忙,你何苦为难他,再说他会来云纵山庄还是因为你。”
莫惑扫他一眼,然后重新看向某人。
祁真的怨气经过方才的僵持已经消了,这时觉出莫惑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便诚恳地拱手道:“莫楼主,那位朋友真的对在下很重要,哪怕要在下出双倍的价钱也行,只要找到他,关于小金球的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帮你找人,你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现在,说说你的第三件事。”莫惑淡淡道,竟一句话就把刚才的那些推了,而是准备履行约定,显然是看在了云卓的面子上。
祁真暗道一声云卓真是好使,说道:“在下想知道小金球有何含义。”
莫惑想也不想:“免谈。”
祁真:“……”
啧,这面子也不太值钱。
虽说二人还不熟,但祁真知道莫惑既然说免谈,恐怕暂时不会松口,便没再坚持,暗道不管如何,还是先找疯子重要。
“好吧,在下换一个便是,这第三件事……”他停顿一下,转转眸子,准备想个对自己有利且能折腾莫惑的。
暗卫见小王爷眯眼,再也忍不住,急忙拉拉他,低头用内力压着声音将莫惑听到他骂人家混蛋的事说了,让他三思而行,毕竟人家已经知道他们要使坏,若继续下去,兴许谈成的事又要告吹。
祁真正维持方才的姿势望着面前的人,漂亮的眸子闪着温和的笑意,此刻闻言反应一下,立即转为凶狠,娘的,早知如此本王刚刚还那么客气做什么!
莫惑:“……”
云卓:“……”
祁真的神色变化仅在一瞬间,快速收敛,笑容灿烂对莫惑道:“我暂时还没想好,不如以后再说reads;。”
云卓差点笑出声,这人明明心里不爽却还要装乖巧,简直和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一样,实在让人想逗一逗。莫惑则淡漠地嗯了声,他之所以会问第三件事就是想知道这少年到底要干什么,此刻自然不惧。
二人终于谈妥,下一步便是去看看宾客里可有穿红衣的。
云卓笑眯眯提醒:“别忘了去找平剑岩,你既然约他出来,肯定得给他一个说辞。”
“放心,我早就想好了,我先转一圈再去找他也不迟,”祁真看一眼莫惑,“走么?”
莫惑一语不发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祁真并不在意,慢悠悠追了上去。
云卓要装样子继续搜人,便目送他们离开,耐心等着家丁从树林回来。
宾客已越来越多。
宽敞的前院摆满桌椅,武林侠士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一派热闹之景。山庄建在半山腰上,徐徐清风卷着淡淡的草木气息,直令人惬意不已。
祁真顶着众多意义不明的视线与莫惑回到这里,并肩而行,他观察一圈,望见远处的一角凉亭里有位红衣公子,便问:“那是?”
莫惑扫一眼对方的身影,道:“应该是红央。”
祁真立刻激动:“我们去看看。”
“他不会是你朋友。”
“万一呢?”
“红央出身世家,还是嫡长子,平时基本住在家里,而你朋友只身去闯荡江湖了,怎会是他?”
祁真眨眨眼:“要是他已经把红央宰了,易容了取而代之呢?”
莫惑:“……”
“所以去看看吧。”
“自己去。”莫惑懒得奉陪。
祁真迟疑:“我听说他脾气不好。”
莫惑淡定地安慰:“没事,那兴许是你朋友。”
祁真:“……”
娘的,以后要是不整你一顿,本王跟你姓!
暗卫见小王爷气咻咻地离开,急忙跟着,直到确认莫惑仍在原地等候、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才忍不住问:“少爷您将来要怎么告诉莫惑小金球的事?难道要实话实说?”
“不,随便编一个应付他,你们看说书人多会编,”祁真望着他们,满脸认真,“我也可以的!”
暗卫:“……”
怎么办,心里更没底了!
祁真对自己充满信心,说完便向红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