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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世华裳     人在江湖飘呀txt下载     人在江湖飘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沧澜乾芷10

    槐溪和青古镇离得不远,只需三天的时间就能到。

    祁真自从在二哥面前成功装完一回可怜,以后便都和莫惑黏在了一起,每日亲亲热热的。祁杨沉默地看着,两天后终于趁休息的空当将弟弟叫了过来,说道:“拿完逐月决和我回京。”

    祁真道:“二哥……”

    祁杨打断道:“把他也带着。”

    祁真眨眨眼:“你是说带回去见大哥?”

    “早晚得见,”祁杨道,“他弟弟的毒不是说解就能解的,你总不能永远不回去。”

    祁真想了想,乖乖同意。他当初离京决定要办的事差不多都已做完,上辈子欺负过他的人也已得到报应,以后有风雨楼的人盯着,他们这辈子估计都不会过得舒坦,令人十分满意。而凤随心则因为莫惑这层关系,应该不会再去皇宫找麻烦,他没什么顾虑了。

    只是……他不由得望向天齐宫的人。

    钟离志他们跟着自己是要闯荡江湖的,他总不能扔下他们回去做王爷,何况这几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得找个机会坦白,然后商量一下是否要真正地建一座天齐宫,毕竟不管怎么样,他和莫惑成婚后不可能一直住在京城,他依然是江湖人。

    祁杨看着他:“想什么呢?”

    祁真幽幽感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祁杨:“……”

    祁真慢慢往回溜达,准备想个对策。

    祁杨却不知弟弟的想法,一把按住他:“什么意思,回不回?”

    “回,”祁真说着一顿,“凤随心可能还在沧澜宫没走,我们把他也叫上,你不是说家里有个老御医么?刚好能让他看看。”

    祁杨点头,见弟弟颠颠地跑到莫惑身边,顿时沉默。风雨楼的人见状急忙凑过去给他捶腿捏肩,免得这位爷不痛快找楼主的麻烦。祁杨挥手让他们滚蛋,将左侍天叫来,望着不远处的二人:“你说我哥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左侍天想起那位好厉害的主子,也有点沉默,片刻后才试着猜测道:“主子一向疼爱小少爷,小少爷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主子就算心里不高兴,应该也不会拆散他们,”他顿了顿,“二少爷不也是如此么?”

    祁杨看着弟弟脸上的神情,静了一会儿,最终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莫惑这人确实不错,只是他和大哥都以为弟弟会娶个温柔贤惠的王妃,而不是被人啃……真是想起来就不爽,他看向风雨楼的人,霸气地勾勾手指。

    不是刚刚才让我们滚蛋么?怎能出尔反尔!风雨楼的人笑得万分谄媚,认命地跑过去让他虐。

    莫惑这时已经听祁真说完回京的决定,揉揉他的头,没有意见,接着见这小东西干巴巴地盯着自己,问道:“怎了?”

    祁真拉着他走到旁边没人的地方,说道:“这次回京如果谈起婚事,我大哥搞不好会让你嫁给我做王妃,你愿意么?”

    莫惑诡异地想起某人的梦话,了然问:“你想叫我爱妃?”

    祁真看着眼前气场强大的风雨楼楼主,想象一下自己称呼他为爱妃的画面,只觉太爽了,压下心里的激动,无辜道:“怎么会呢,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大哥要是非指婚,咱们总不能抗旨啊对吧。”

    莫惑看看他发亮的小眼神,掐了把脸,没有反驳。

    祁真当他默认,立刻高兴,等到再次启程,不禁对二哥炸开一抹灿烂的微笑。

    祁杨:“……”

    沧澜宫的位置向来不是秘密,祁真有邵沉希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便进去了。凤随心确实在,巧得很,也是刚刚才到的,原因是他和邵沉希先去别处玩了一圈。

    祁真知道凤随心早就想来沧澜宫的乾芷看一看,按理说不会耽搁工夫,除非别处的吸引力比这里大,他忍不住问:“你们去哪了?”

    邵沉希便笑着解释说距离白湖城不远的落霞城办了一个赏花会,据传江南第一美人也会参加,凤尊主想一睹芳颜。祁真眨眨眼,诧异地望向凤随心,竟不知这人还喜欢看美人,叶天元附体了么?

    “男的女的?”

    “女的,”凤随心懒洋洋地道,“好像以前是大家族的千金,后来家族没落,不知为何卖-身青-楼,都说美得百年难得一见,所以去见识一下。”

    祁真懂了,好奇问:“漂亮么?”

    凤随心端着茶杯喝茶:“挺漂亮的。”

    邵沉希在旁边看他一眼,忍着没笑。

    其实他们压根没细看,因为凤随心往台下一坐,基本所有人都失了色,那位第一美人更是只露一面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给跑了,而某人虽然向来不管不顾随心所欲,却做不出“跑到人家姑娘面前强行看对方脸”的举动,自然就回来了。

    祁真不清楚真相,问完便看向了邵沉希,后者了然,将他带到书房,亲自在暗格里取出逐月决和一封信,一起交到了他的手里。

    邵沉希温和道:“信是你师父给你留的。”

    祁真简直心有余悸,几乎本能地捏了捏,发现这次不算厚,这才揣进怀里收好,高兴地跑去找莫惑。

    彼时莫惑正和凤随心在凉亭里说话,沧澜宫建得美轮美奂,五步一景,这座凉亭直接搭在了池中央,周围波光粼粼,令人清爽不已。莫惑吩咐风雨楼的人在岸边守着,将接下来的打算对弟弟说了说。

    凤随心早已知晓他嫂子是那位很受宠的小王爷,当时还颇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相处增多就淡定了,笑道:“是要去皇宫?”

    莫惑道:“嗯,去么?”

    祁真迈进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句,也看向了凤随心。

    “自然去,”凤随心愉悦道,“我之前还想过要是哪天没地方玩,就去皇宫逛逛的。”

    祁真:“……”

    所以你上辈子果然是活不久了要玩一把大的吧!

    凤随心扫见某人瞪眼,轻笑一声:“只是想想而已。”

    祁真:“……”

    呸,谁信你!

    祁真收敛情绪过去坐下,笑容满面贴心道:“以后若想去就来找我,我带你进去玩。”省得你去绑我大哥!

    凤随心笑道:“好。”

    “别胡闹,”莫惑忍不住说了一句,看向祁真,干脆换了话题,“东西拿到了?”

    “……嗯,拿到了。”祁真掏出信和逐月决,思绪有些远,看莫惑的反应显然是觉得皇宫不是能玩的地方,那么上辈子凤随心擅闯皇宫,莫惑应该是不知情的,凤随心恐怕也没打算告诉他们,毕竟那个举动无异于找死。

    莫惑见这小东西瞪着信发呆,以为他是怕轻邪前辈又说一大堆废话,安抚地摸摸头:“要不我看完告诉你大概的意思?”

    祁真回神说了句不用,快速拆开,入目第一行便是:徒弟啊。

    或许是被虐了几次,他现在看见这三个字就习惯性地有某种不好的预感,沉默一下,耐心往下看,只见下面写着:你终于找来了,为师真是蛮欣慰的,这说明为师总算是有爱徒了。

    祁真被“爱徒”两字弄得浑身发毛,继续看,见他师父用潇洒的字体写道:为师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拿到的逐月决是不全的,这可是为师的毕生所学,怎能随意交人?当然要藏好,俗话说狡兔三窟啊。

    本王为何要找你这么一个师父,还有完没完了!祁真磨牙,忍着揍人的冲动翻过一页,看向第一句话:吓到了吧?担心了吧?逗你玩的哈哈哈哈!

    祁真:“………………”

    “嘶——”

    祁真瞬间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直接把信扯成了两截。

    莫惑:“……”

    凤随心:“……”

    凤随心见他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拼好信,哆哆嗦嗦接着看,还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不由得看向大哥,挑了挑眉。莫惑知道这肯定又是被虐了,忍着笑,摸摸某人的小爪子。

    祁真不理他,凶狠地瞪着桌上的纸,发现师父只开了一个玩笑就收敛了,开始细细叮嘱自己一些练功的注意事项,这才稍微满意。

    信很快看完,轻邪最后写道:徒弟啊,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为师和毒怪有过节,你若是见着他就快跑吧,若让他知晓你我的关系,他绝对会想办法折磨你。

    祁真微微一怔,见信只写到了这里,便把它交给莫惑,问道:“你说他们到底有什么仇?”

    莫惑一目十行看完,终于明白这小东西为何生气了,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耐心看完,摇头道:“不清楚。”

    祁真想了想:“这里是他的旧居,会有线索么?”

    莫惑道:“按照邵沉希的说法,你师父长大后就去闯荡江湖了,好像没怎么回来过。”

    “可我看十里爷爷的那些诗,觉得他们应该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上面还有日子呢,”祁真道,“写了好多池塘啊梨树啊之类的东西。”

    莫惑尚未开口就见邵沉希走了过来,示意手下不用拦,目送他进来后问了问轻邪可有家仆,结果得知他当年离开时孑然一身,便点点头,心想这小东西倒是猜对了,若不出意外,轻邪很可能在青古镇另有住处。

    邵沉希不知他的想法,笑着通知他们晚饭已经做好,然后带着他们去了前厅。

    饭后,祁真在莫惑的提议下把暗卫叫进屋,让他们回忆当初看过的那堆诗,莫惑则静静听他们说,在心里一一记好,准备转天一早出去找找看。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沧澜宫渐渐变得安静。

    凤随心跟着邵沉希慢慢走到后山,笑着问:“还没到?”

    邵沉希温和道:“快了。”

    “我不明白,咱们为何不白天来?”凤随心含笑问,“莫不是怕我看得太清楚?”

    “是因为乾芷晚上才好看,”邵沉希说着站定,对他伸出手,“来吧。”

    凤随心挑眉:“怎么?”

    “乾芷里另有玄机,我怕你踩到机关,”邵沉希笑道,“我领着你能走得顺利点。”

    凤随心看他几眼,轻声一笑,将手放了上去。

第137章 沧澜乾芷11

    乾芷在沧澜宫的后山,外面石碑上明晃晃地刻着“禁地”两个大字,江湖中只要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便清楚这地方不能硬闯。

    悬影的人一路在尊主身后跟着,也是到这里才停下。叶天元原本想进,并信誓旦旦说姓邵的是个登徒浪子,结果被右护法冷酷地阻止了,只能蹲在旁边的大树上,可怜巴巴目送自家好漂亮的尊主越走越远。

    “我是为你好,”右护法蹲在他身边,“乾芷里太危险,进去就是送死。”

    叶天元道:“我知道。”

    右护法想说既然知道就老实点,可紧接着就听他又开了口,满脸认真问:“所以你觉得我如果真出危险,尊主会挣开邵沉希的手冲过来救我么?”

    右护法:“……”

    “尊主的手我还没摸过呢,我跟你说,姓邵的绝对是想趁机占便宜,要是尊主扔下他来找我,搞不好也会握握我的手,”叶天元想象那个画面,风流的眸子染上笑意,危险地舔了舔嘴角,“兴许还可以做些别的,要是……嗯,死也值了。”

    说来说去你其实也是想占便宜吧!右护法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乾芷周围设着机关和陷阱,据传沧澜宫的第二代宫主是位奇门遁甲的高手,用毕生所学在这附近布了阵,让想要靠近乾芷的人吃了不少苦头。但这些凤随心都只是听说而已,他被邵沉希拉着,一路风平浪静,半个陷阱都没见着,很快就进了暗道。

    这暗道有很多岔口,也不知通向哪里,他观察片刻,笑着问:“是迷宫?”

    邵沉希温和地嗯了声,带着他又拐过一个弯,推开了面前的石门。凤随心只觉强劲的山风瞬间迎面袭来,不由得眯了眯眼,这才发现脚下竟是悬崖,黑黝黝的,不知多深。邵沉希解释道:“这是后山的中心地带。”

    凤随心环视一周,怎么都不觉得像是有路的样子,所以这人只是带他来看看,还是另有目的?

    邵沉希放开他的手,顺势将他搂进怀里,笑道:“你可以闭上眼。”

    凤随心诧异地挑眉,尚未开口就察觉这人猛地收紧手臂,抱着他纵身跃了下去。他刹那间一惊,下意识抓住邵沉希的胳膊想要挣开,这时只听耳边传来某人低沉的声音,带着隐隐笑意:“别乱动。”

    他定了定神,猜出下面恐怕就是乾芷,轻轻一笑,干脆放松了身体。

    邵沉希赞赏地笑了笑,很快踏上山壁凸出的大石,停顿一瞬继续往下坠。凤随心注意到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止来过一回了,便越发淡定,数息后就和他一起到了山底。邵沉希这才松开手,温和道:“欢迎来到乾芷。”

    凤随心问:“只有这一条路?”

    “原本还有一条,”邵沉希道,“后来乾芷的名气越来越大,那条便封死了。”

    凤随心忍不住笑出声:“难怪外面的人怎么都找不到这里。”

    且不说周围布了机关和陷阱,单是上面的迷宫就能迷惑不少人,因为无论是谁看到那处悬崖都认为是走错了,而不会找死地跳下来。他笑着问:“这主意是谁出的?”

    “这就要从最初建立乾芷说起了,”邵沉希再次拉过他的手,“走吧,边走边说。”

    凤随心被这个设计弄得很是愉悦,没有挣开他,看一眼幽暗的峡谷,只觉有隐隐的水声传来,便和他一起走过去,接着穿过两个石缝,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他抬头远望,不禁吸了一口气。

    邵沉希看着他:“如何,漂亮么?”

    凤随心笑着眯起眼,嗯了一声。

    峡谷内种着大片不知名的花,晚上开得正盛,似乎还散着浅色的光,淡淡的连成一片,随风摇曳。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路曲曲折折伸向中央,那里用汉白玉砌着一个平台,周围种了几棵桃树梨树,别有一番风味。一条小溪绕着花海叮咚流过,河底散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与璀璨的星河相互辉映,一切美好得像是坠入了梦境。

    “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过来看,会更漂亮。”邵沉希笑道,牵着他一步一步向着平台走过去。

    凤随心感觉整颗心都静了下来,问道:“这是什么花?”

    “我们都叫它姻缘花,从别处弄来的,”邵沉希温和道,“据说当年□□和夫人便是在这里定的情,也才有了乾芷。”

    凤随心一向聪明,心思转了转:“这地方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

    “嗯,就因为意义重大,所以之后每一位宫主都会带着夫人来转一转,”邵沉希含笑看着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以朋友身份进来的人。”

    凤随心若有所思望着他:“哦?”

    邵沉希淡定地任他打量,拉着他踏上平台,从台上的暗格里摸出两个垫子,又取出一壶酒和两个酒杯,简单涮了涮杯子,慢慢倒满。

    凤随心鼻尖一动:“春风醉?”

    邵沉希笑了,递过去一杯:“没错。”

    凤随心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当初他对莫惑说若真能进了乾芷,出来后要用消息交换一坛春风醉,原本还在想得过些日子才能喝上,谁知邵沉希这里竟然有。他又抿了一口,享受一会儿齿间的醇香,望着荧荧花海问道:“这里为何会发光?”

    “因为碾碎了几颗夜明珠,弄成沫撒在了地上,”邵沉希陪他一起望过去,“据说这是我奶奶的主意。”

    凤随心嗯了声,仰头看看头顶的星河,轻声一笑:“外界把乾芷传得那么神秘,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个约会的地方?”

    “不止。”邵沉希再次打开暗格,摸出一颗夜明珠递给他,指着不远处的崖壁示意他过去看看。

    凤随心有些好奇,依言上前,片刻后转过身:“这上面的武功真能让我看?你不怕沧澜宫的人反对?”

    “那又如何,我是宫主我说了算,”邵沉希笑道,“再说这些武功从刻上的那天起就没人看懂过,一直扔着岂不是浪费?”

    凤随心问道:“谁刻的?”

    “□□时期的一位长老,据说是个武痴,”邵沉希耐心解释,“后来修建乾芷,□□说要弄成禁地,那位长老年事已高,便想给后人留些东西,就过来刻了这些。”

    凤随心点点头,并不和他客气,握着夜明珠继续看。邵沉希为自己倒满酒,一边喝,一边静静望着他,眸子在初秋微凉的夜里晦涩不清。峡谷一时很静,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后,凤随心才转身回来,重新坐下。

    邵沉希早已收敛表情,仍是那副温润的模样,挑眉问:“如何?”

    凤随心道:“似懂非懂。”

    “总比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强,”邵沉希与他碰了一下杯,看他几眼,“说说你吧,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去天齐宫转一圈,”凤随心道,“听说那里有个很厉害的郎中。”

    邵沉希顿时诧异:“真有天齐宫?”

    凤随心笑出声:“当然有。”

    邵沉希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便不再纠结这件事,点头道:“不管外界传的医术是真是假,去看看总没坏处。”

    “其实……我倒是更希望那里没有郎中,”大概是这地方太美,或者邵沉希对他太不设防,凤随心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轻声道,“我哥很要强,对于救不了我这件事,他嘴上不说,实则比谁都难受,我不想再看到他那种表情。”

    邵沉希心底微颤,眼底的情绪渐深。

    这些年莫惑他们肯定没少尝试,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绝望,凤随心自己早已不在乎,可他的亲人却不会就此放弃,凤随心在旁边看着,自然也不会好受,后来……或许是不甘心这么耗下去,所以便练了天穹无境。

    他下意识想说他们也是关心你,但转念一想这句话凤随心恐怕听过很多遍,便咽了回去,问道:“他成立风雨楼是因为你?”

    “不全是,”凤随心想到那些年大哥过的日子,笑道,“还是因为要找个人。”

    邵沉希问道:“找何人?”

    “反正人已经找到了,告诉你也无妨。”凤随心笑得很好看,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不过中间隐去了祁真的身份。

    邵沉希竟不知其中还牵扯上了无情门与解忧堂,只觉不可思议,他想象一下那三人被家里逼着找人的画面,笑了:“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你哥和小真都能遇见,也算难得。”

    凤随心道:“这便是缘分吧。”

    邵沉希应声,与他边喝边聊,看着他慵懒而锐气的眸子染上笑意,只觉越来越喜欢,便近距离地盯着他。

    凤随心若有所觉,看他一眼:“怎么?”

    邵沉希问道:“从天齐宫回来后,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凤随心道,“看看哪里比较好玩吧,总不能虚度光阴,邵宫主有何指教?”

    邵沉希静了一会儿才道:“没想过找人?”

    “我这样找什么人?”凤随心懒洋洋地和他对视,“岂不是凭白耽误人家?”

    “也是,”邵沉希浅浅抿了一口酒,再次看看他,“这么说有一样东西你没试过?”

    凤随心挑眉:“哦?”

    邵沉希放下酒杯,低沉地笑了笑:“比如——”他说着猛地将旁边的人拉过来,在对方反抗前用力把他按在了软垫上,撑在上方居高临下看着他,同时挤入他的双腿间,低声问,“这个,试过没有?”

    凤随心仰头望着他,只觉他的双眼比漫天星河还要深邃,半晌后轻声一笑,放下了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没有。”

    山间不知何时起了风,卷着花海缠缠绵绵的淡香,掠过平台上的两个人影,飞向了遥远而壮丽的夜空。

    祁真睡了一觉,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和莫惑出门了。

    青古镇是一座老镇,近百年都没怎么变过,莫惑找人问了问哪里有池塘,拉着祁真便慢慢走了过去,接连找了四处地方才在城外一处破旧的老宅前停下。

    祁真打量一眼:“是这里?”

    “很可能,”莫惑说着给他指了指附近的景物,“池塘、柳树、荷花。”

    祁真提醒:“没有梨树。”

    “院里应该有。”莫惑抱着他跃进去,果然在庭院发现一棵梨树。祁真便也确定了,跟着他一起进了疑似主卧的房间。这里二十年没动过,房顶已经破了,到处都蒙了一层灰,桌椅也早已被虫子啃食干净,根本看不出原貌。

    他顿时迟疑:“还能找到有用的东西么?”

    莫惑淡淡道:“除非有暗格。”

    当然,他有洁癖,是不会动手找的,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出去了,然后吩咐风雨楼的人进去翻,后者道声是,开始动手干活,结果还真找到了一个暗格。

    暗格很小,只放了一个铁盒,盒里裹着牛皮纸,再里面则是几封信,由于保管妥当,并未腐蚀。祁真立刻激动,走到梨树下蹲着拆开信,见上面的字特别漂亮:“轻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迅速放下,“咱们这样偷看真的好么?”

    莫惑就在他身边,自然也看见了那句话,无视掉这小东西发亮的眼神,淡定道:“无妨,我们是为了找线索。”

    “有道理!”祁真说着继续看,只觉写得特别肉-麻,酸爽不已。他翻过一页,见对方写道:前些天毒怪又来纠缠我,真是烦不胜烦,我好几次都想给他下药,狠狠抽他一顿告诉他我和他没有可能,我整颗心都是你的。

    祁真双眼放光,忍不住翻到最后,只见落款写着两个字:医圣。

    “我明白了,”祁真道,“原来毒怪和我师父是情敌,难怪他讨厌我师父。”

    莫惑不置可否:“看看下面那封信写的什么。”

    祁真依言打开,发现还是医圣写的,上面说毒怪只差一味雾哭草就能练成神功,倒时便会天下无敌,但由于内力涨得太多,严重时甚至能丧失理智,将来不知会有多少人遭到毒手,所以千万不要让他找到雾哭草。

    “雾哭草……”他默念这个名字,“会是咱们在地宫里拿到的东西么?”

    “兴许,”莫惑道,“我会把这事告诉封晏,听听他的想法。”

    祁真点头,开始看第三封信,这封依然是医圣写的,推测了几处雾哭草可能存在的地方,最后又说了两句思念的话,这才结束。

    几封信很快便看完了,祁真只觉收获颇丰,心满意足跟着莫惑往回走,见他沉默不语,不禁问:“你在想什么?”

    莫惑道:“我在想毒怪是否还活着。”

    祁真眨眨眼,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想用雾哭草引他现身?”

    “嗯,若他想要雾哭草这事是真的,可以一试,我们找到的是否是雾哭草不重要,”莫惑眯起眼,一字一顿,“只要他能出来便好。”

第138章 鬼魅黑影1

    祁真这次来沧澜宫只为拿逐月决,如今东西到手便不打算再做停留。

    邵沉希本想让他们多住几日,可听说他们还有事,联想到凤随心说过天齐宫里有位厉害的郎中,便没有挽留,不过他们毕竟刚到这里不久,而路上旅途劳累最好是再休息一日,便劝他们明早再走。

    莫惑和祁杨都不想让祁真太累,自然同意。

    祁真也没意见,因为他那不靠谱的师父与沧澜宫颇有渊源,人家又为师父保管了这么多年的秘籍,他对此很感激,觉得以后可以和邵沉希多多走动,联络一下感情,于是笑容满面跑去找人家喝茶了。

    邵沉希看出他有意亲近,便也适当地拉进关系,告诉这人有事随时能来找他,要知道他们可是表兄弟。祁真很满意,又与他喝了几杯茶,这才溜达着去了沐十里的房间,然后将无冤等人叫进来,吩咐暗卫在周围守着,别让外人靠近。

    “怎么了?”钟离志猜测道,“发生大事了?”

    “……没有,”祁真示意他们坐下,咳了一声,“喝茶么?”

    几人摇头,齐刷刷望着他。

    祁真压下一阵阵上涌的心虚,镇定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

    几人嗯了声,继续看着他。无冤的江湖经验多,觉出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震惊道:“不会是要把我们逐出天齐宫吧?”

    祁真立刻反驳:“当然不是。”

    无冤问:“那是借钱?”

    祁真沉默地盯着他,见他乖乖闭嘴才收回视线,温和道:“我二哥这次是来接我回家的,所以我和莫惑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一早出发。”

    钟离志几人顿时激动,纷纷询问他们是否也跟着。

    “我想说的正是这件事,”祁真看着他们,坦白道,“我其实骗了你们,天齐宫并不叫天齐宫,名字是我临时取的,”他顿了顿,见他们瞪大双眼,便又补充了一句,“它甚至不是一个江湖门派,而我也不会武功。”

    几人默默消化,无冤率先问:“古书上的记载……”

    祁真道:“是假的。”

    子桑瑜道:“但这话好像是工部侍郎说的。”

    祁真嗯了声,深吸一口气,严肃地告诉他们自己个王爷,顺便将天齐宫的含义也解释了一下。

    几人:“=口=”

    房间陷入死寂,片刻后几人几乎同时回神,震惊道:“——啥?!”

    祁真从十里的房间回去时已经入夜,莫惑正在写东西,见到他便招了招手:“说完了?”

    “嗯。”

    莫惑将他拉进怀里抱抱:“他们什么反应?”

    “十里一开始就决定跟着我,不在乎我是什么身份,小瑜和十里差不多,也没怪我骗人,”祁真想到方才某人要抱他大腿的画面,嘴角抽搐,“无冤说有生之年能尝到御厨的手艺简直死而无憾,挺高兴的,小志听见无冤的话,想起可以找御医学两招,也很高兴。”

    莫惑见他的眸子微微发亮,显然心情很好,了然问:“这次也带着他们?”

    祁真点头,他们既然愿意跟着自己,他当然不能抛弃他们。他看向桌子:“你在写什么?”

    “给封晏的信,”莫惑说着拿出从轻邪的旧居翻出的几封信,征求他的意见,“我想把其中一封也给封晏送去,让他看看是否真是医圣亲笔写的。”

    祁真顿时一怔:“你怀疑是假的?”

    “我问了卫玄他们,暗格的位置有些明显,我怕是有心人故意放的,”莫惑分析道,“何况这上面写了雾哭草的几处位置,如此重要的事若被别人知晓岂不是糟了?你师父走时应该要毁掉才对。”

    祁真不由得问:“可以看出它的年头么?”

    莫惑道:“至少有十多年了。”

    祁真明白莫惑这是担心当年设的局被他们误打误撞踩了,而这事毕竟涉及到凤随心能否解毒,自然要小心一点。他想了想:“如果是假的,但写信的人会模仿医圣的笔迹,封晏认不出怎么办?”

    “还有一个办法,”莫惑将写完的信叠起来装好,同时选了医圣的一封信放进去,淡淡道,“找个练了天毒经的人,旁敲侧击问问他的想法。”

    祁真敏锐问:“萧安木?”

    “嗯,不过他要是没练到最后一层,估计问也白问。”莫惑说着吩咐手下把洗澡水端进来,接着将怀里的人扒-光抱了进去。

    祁真舒坦地向水里缩缩,抬起头,看着莫惑脱衣服。黑袍慢慢褪下,里面是雪色内衫,再然后胸膛便渐渐露了出来,因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白,但皮肤紧致有力,完全不会令人觉得羸弱,一颗精致的小金球坠在上面,顿时带出一丝华贵之感。

    忽略不太好相处的性格,他这王妃真是蛮赏心悦目的。

    莫惑若有所觉,垂眼望过去。

    祁真眨眨眼,呆呆地和他对视。

    莫惑俯身亲了他一口,低声问:“看什么?”

    祁真舔舔被亲到的嘴角,伸爪子摸了把他的脸:“……没什么。”

    莫惑眸色微暗,快速将剩下的衣服脱了,跨进浴桶把人捞进怀里揉揉,扳着他的下巴吻他,察觉他配合地张开嘴,便不客气地把舌头探了进去,温柔地缠上他的。

    祁真含混地嗯了声,感觉被吻得很舒服,不由得向他蹭蹭,呼吸渐渐变乱。莫惑知道明天要早起赶路,并不打算折腾他,拉过他的手亲了亲,引着往下按。祁真咽咽口水,慢慢动起来。

    “乖。”莫惑沙哑地赞赏一声,也把手伸向了他。

    “嗯……”祁真嘴唇微张,只觉热气呼啸地从体内涌上来,很快被撩-拔得晕晕乎乎,等被抱上床,身体仍在发软。

    莫惑目光深邃柔和,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抱着他拍拍。

    祁真片刻后才回过神,伸爪子向他团了团。

    莫惑给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吧。”

    祁真听话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问:“凤随心今天找过你么?他上次不是说要用消息换一坛酒么?乾芷里都有什么?”

    “他还没说,”莫惑道,“路上你可以问问他。”

    祁真应声,很快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早早起床,吃过饭便出发了。邵沉希将他们送到门口,先是与祁真等人寒暄了几句,这才看向凤随心,笑道:“凤尊主哪天若是无聊了,可以来找我喝酒。”

    “好。”凤随心对他笑了笑,翻身上马,扫见大哥和祁真都上了马车,便最后看一眼邵沉希,和他们一起走了。

    邵沉希目送他们离开,半晌没动。

    “宫主,”沧澜宫的一位长老低声问,“属下听他们说您带着凤尊主去过乾芷?”

    “嗯。”

    长老忍不住道:“可那地方……”

    “只有历代的宫主和夫人能进,我知道,”邵沉希温和地打断,望着远处的一抹红影,“我已经认定了他,不会变。”

    历代的宫主曾有过娶男妻的先例,长老并未对人家的性别发表看法,只是凤随心一看就是很不好追的样子,尤其还是堂堂悬影的主人,有可能嫁过来么?他沉默一阵,问道:“宫主怎么不想办法跟着他们?”

    邵沉希轻声道:“我跟着他,他反而玩不痛快,何必呢。”

    长老顿时诧异:“为何?”

    邵沉希不答,转身进去了。

    别人不会懂,凤随心是不会轻易动-情的,就算动了也会强迫自己断情,那天晚上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他若伪装成玩一玩的态度,短时间内待在凤随心的身边倒是可以,但时间一久,凤随心绝对能看出他陷了进去,到时不只会对他说一大堆绝情的话,还会觉得凭白拖了一个人下水,肯定不太高兴。

    他何必扫他的兴。

    “让暗棋部的人分出几个慢慢在后面跟着,注意别暴-露了,”邵沉希道,“剩下的都去打听毒怪的消息。”

    长老心底一惊:“毒怪?他不是失踪二十年了么?”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邵沉希道,“哪怕没有尸体,我也要知道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里。”

    长老虽然不解,但已经习惯听从这位宫主的命令,便道声是,去找暗棋部的统领了。

    邵沉希其实知道凭风雨楼的实力,这些年该做的应该都做过,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找一找试试,只是不清楚他好不容易看上的那个人还会活多久,又能不能等到他们想出解决办法的那一天。

    他仰头望着庭院的树,轻声道:“这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该多好。”

    沧澜宫的人不明所以,说道:“还有半年便是了。”

    “半年啊……”邵沉希极轻地喃喃了一句,没有再开口。

    莫惑要和封晏取得联系询问信的真假,然后才决定是否用雾哭草引毒怪上钩,这需要时间,因此原计划不变,仍是先去京城,再做其他打算。一行人便齐齐北上,傍晚时分进了距离青古镇最近的一座大城。

    天色渐渐暗沉,很快下起了小雨。

    祁杨上去换了件衣服,走到大堂等着吃饭,这时余光一扫,发现门口进来几个人,为首那位笑容和善,俊逸不凡,相当眼熟。他微微挑眉,缓步上前。

    闲王这几天好吃好喝,玩得特别痛快,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这里。他正要问问老板有什么招牌菜,忽然察觉护卫在扯他的衣服,不由得回头,紧接着就对上一张熟悉的俊脸,大脑顿时空白。

    闲王:“………………”

    幻觉,这绝对是幻觉!

    祁杨道:“怎么,不认识了?”

    闲王迅速回神,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相认,谁知道二哥有没有找到小真,要是没找到,倒霉的便是自己!他于是困惑地开了口:“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在下觉得你好像有些眼熟。”

    护卫简直惊呆了,扯扯嘴角,认命地给自家少爷圆谎,低声道:“二少爷是这样的,我们少爷前些日子撞到头,失忆了。”

    祁杨:“……”

第139章 鬼魅黑影2

    祁真下楼时就见自家二哥对面坐着一个人,背影还很眼熟,他扫见旁边站着的护卫,惊讶道:“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闲王正被某人盯得浑身不自在想要扑过去忏悔,闻言立即回头,满脸悲戚,早知小真和二哥在一起,他还装什么装啊!

    祁真不解:“怎么?”

    祁杨主动道:“他撞到头,失忆了。”

    “……”祁真震惊了,“什么?”紧接着话锋一转,“不对,那我刚刚喊他,他为何答应?”

    闲王:“……”

    护卫:“……”

    闲王顶着周围的视线,笑得脸都有点僵:“我听见了声音,所以回头看看。”

    祁真见他默默望着自己,显得可怜巴巴的,嘴角顿时抽了抽,没有拆穿他,和莫惑一起过来坐下,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找大夫看过么?”

    闲王很配合:“看过了,说休息几天便会没事,对了,我刚刚听你喊我四哥?”

    祁真点头:“我是你弟。”

    闲王恍然大悟:“难怪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亲近。”

    风雨楼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一下,齐齐震惊。这人竟是夫人的哥哥,当初为何不说?他们还以为这是要和楼主抢人呢!幸亏他们没有给人家下药,万幸啊!

    他们后怕地拍了拍小胸口。

    祁杨冷淡地看着小真和某人聊天,收回视线吩咐小二上菜,接着慢条斯理吃完,把某人叫进卧室,沉默地盯着他。闲王立刻肝颤,极力绷着表情,小心翼翼询问有什么事。祁杨倒上一杯茶,指指身旁的椅子,见他慢慢蹭过来,问道:“真失忆了?”

    闲王道:“是啊……”

    祁杨眯起眼:“嗯?”

    闲王瞬间没骨气地招了:“没有,二哥我就是忽然遇见你太开心,想跟你开个玩笑,呵呵呵呵好玩么?”

    祁杨:“……”

    闲王冷汗直冒地望着他,祁杨大概是想弄清真正的原因,又似乎是看出这人害怕自己,觉得要多培养一下兄弟感情,便拍板说让他今晚和自己睡,闲王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护卫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全都一脸惨不忍睹地别过了头。他们就知道,自家王爷在煊王面前根本走不过一个回合啊!

    小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不仅没停,反而有加大的趋势。

    众人并不急着赶路,便决定等雨停再走。

    无冤闲得发慌叫了几个人打牌,并把沐十里拉到身边,以教他玩牌为由让他在自己这里坐着,搞得一群人都想揍他。祁真出去看了一会儿便回卧室陪莫惑看书,片刻后,爬上床抱着被子团了团。

    莫惑看他一眼:“和我下盘棋?”

    祁真很抗拒:“不,我不下。”

    莫惑忍着笑,淡淡道:“我这次不故意拖着你。”

    祁真回头看看他,将信将疑凑到他身边,结果被虐得体无完肤,立刻不高兴,气咻咻地想去找二哥和四哥。莫惑把人拉进怀里揉了揉,又摸了两把,快速哄好。他看着这人眸子里淡淡的水汽,低头吻了一下。

    “去外面转转?”

    “下着雨呢,”祁真微微一顿,“凤随心呢?你没问他乾芷长什么样?”

    “没有,烟赏班前天到了这里,白天有几场戏,他和云卓过去了,”莫惑垂眼看他,“去听么?”

    “去。”祁真说完便爬起来整理好衣服,带上几名暗卫,与他一起出了客栈。

    烟赏班是江南有名的戏班子,很受欢迎,走到哪里几乎都场场爆满。城内最近新开了一座茶楼,老板与烟赏班的班主是好友,便将人请了来。

    祁真和莫惑过去时刚刚唱完一场戏,前者向小二询问没有没见着一个穿红衣的俊美公子,接着便被带到了二楼雅座。他望着眼前的凤随心,暗道一声长得漂亮也有好处,最起码找起来容易。

    叶天元和右护法坐在邻桌,见状便将位置让给了他们,前者愉悦地跑到尊主身后,眯眼盯着戏台,低声对走过来的右护法道:“我听说烟赏班的当家花旦长得特别俊,也不知是真是假。”

    右护法鼓励道:“你可以偷偷绕过去看一看。”

    叶天元被说得有些意动,刚要离开就见旁边过来一个人,顿时一停。右护法望过去,发现是位贵气的少爷,这人走到凤随心面前拱了拱手,很是尊敬:“敢问可是凤尊主?”

    凤随心笑着问:“对,你认识本座?”

    “以前曾有幸远远地见过凤尊主一面,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见。”贵少爷说着自报家门,祁真等人这才知他是邪派排行第三的帮派长老的小儿子,难怪对凤随心没敌意。贵少爷紧跟着问道:“不知凤尊主最近可有叶公子的消息?”

    叶天元:“……”

    凤随心笑了笑:“没有,你找他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贵少爷平静的声音带了些咬牙切齿,“只是他的小金叶还在我这里,也不知何时来取。”

    “本座将来若见着他,会让他去找你,”凤随心说完见这人面带犹豫,了然问,“你还有其他话想对他说?”

    贵少爷挣扎一下:“若是方便,凤尊主能否告诉他那杨少侠已经是莫楼主的人,让他别再痴心妄想异想天开了。”

    叶天元:“………………”

    凤随心轻声一笑:“行。”

    “多谢凤尊主!”贵少爷面色一喜,急忙作揖,扫见台下的戏就要开场,便不再打扰他们,快速走了。

    凤随心端起茶杯喝茶,饶有兴致地开始看戏。

    叶天元默默打量几眼,见尊主的表情半点没变,不知是该松气还是该失望。他察觉旁边的同僚一直在瞅他,稍微思考一下人生,便溜达着往后台走,准备看看那位当家花旦,接着发现右护法竟然跟了来,不禁埋怨地看他一眼:“我去看美人,你来做什么?”

    右护法盯着他:“你在杨少侠之前找的人就是他?”

    叶天元不答反问:“你不是都听说过么?”

    “我是听过传闻,但我没想到你没碰他。”右护法一针见血道。全江湖都知道叶天元狩猎前会发一片小金叶,一旦吃到手就会潇洒走人,从没回收一说,更没人会提出让叶天元拿回小金叶,那姓林的小子自然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找上了尊主,这说明他和叶天元兴许什么也没发生过。

    叶天元清楚右护法聪明,没有狡辩,解释道:“我和他相处一久觉得他太不讨喜,当然就走了,你总不能让我硬上。”

    右护法暗暗吸气,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小子自从在悬影见到尊主后,虽然一直在外面玩,却没再碰过人了!

    “你肯定又在想我是看上尊主了,”叶天元率先道,“我其实也想找人,只是没有合眼的,真的。”

    右护法看他一会儿,最终挥了挥手。叶天元很高兴,偷偷跑去找花旦。

    戏一直唱到将近中午才结束,祁真满足地和莫惑他们一起离开,向附近的酒楼走去。外面的雨不知变小了,细丝如蒙蒙雾气,落在手心里,微微凉。

    祁真问:“下午大概就会停吧?”

    莫惑嗯了一声。

    祁真暗道明天应该能启程,和他们去酒楼美滋滋地吃了一顿,然后便和莫惑回客栈午睡了。云卓目送他们走远,笑眯眯地望向凤随心:“你呢?我见你看最后一场戏的时候就好像开始走神,想什么了?”

    凤随心玩味地挑眉:“打一场?”

    云卓微怔,虽然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同意了。凤随心便示意右护法和叶天元先回去,接着和云卓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切磋,一直打了一个时辰才作罢,原本凤随心还想继续,不过被云卓拒绝了。

    云卓道:“我累了,改天吧。”

    凤随心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吃不消,嗯了一声,慢慢向回走。云卓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起切磋时这人有意放慢速度,问道:“琢磨出新招数了?”

    “没有,”凤随心道,“但有一点别的想法。”

    云卓的心思转了转:“在乾芷里受到的启发?”

    凤随心笑道:“算是。”

    “所以江湖传闻乾芷有武功秘籍的事是真的?”云卓笑眯眯地问,“邵沉希蛮大方,这也给你看,除去武功外里面还有什么?”

    凤随心不由得回忆起那晚的画面,轻声一笑:“保密。”

    云卓挑眉:“你不是要找莫惑换一坛春风醉么?”

    凤随心道:“无妨,我已经在里面喝过了。”

    云卓越发好奇,旁敲侧击又问了两句,发现他确实不想多谈,便随他去了。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完,雨终于停了。众人晚饭后敲定明早出发,便各自回到了卧室。凤随心明白自家大哥不会让太多的人知晓祁真的身份,所以这些人早晚都会被遣走,便干脆将右护法和叶天元叫进屋,告诉他们明天起不用再跟着他了。

    二人顿时一怔:“可是尊主……”

    凤随心懒洋洋地摆手:“按我说的做。”

    二人熟知他的脾气,认命地道声是,不再反驳。右护法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深深地觉得叶天元离开尊主有好处,等到出去后便关心地问了问那位花旦的长相如何。

    叶天元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扭头走人。

    右护法道:“……什么意思?”

    叶天元道:“他和你长得差不多,让我静静。”

    右护法:“……”

    夜渐渐沉下来,万籁俱寂。

    凤随心没什么睡意,脑中都是那晚在乾芷里看到的武功心法。他思索一阵,翻身坐起开始试着运功,半晌后眉头一皱,察觉忽然不小心牵扯到了一直被强行压制的剧毒,那一瞬间只觉一阵气血翻腾,猛地吐出一口血,脱力地向后倒去。

    叶天元正在外面守着,敏锐地觉出不对,一把推开门,瞳孔骤缩:“尊主!”

第140章 鬼魅黑影3

    凤随心尚有一丝理智,不想让大哥和云卓为他担心,低喝道:“闭嘴。”

    叶天元已经习惯听从他的命令,快速将话咽回,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黑血,脸色微变:“尊主你……”

    “我没事,”凤随心微微挣开他躺在床上,声音低不可闻,“……别声张。”

    这怎么能叫没事!叶天元下意识想反驳,却见尊主若有所觉扫了他一眼,便动动嘴唇,最终道:“那我守着你。”

    凤随心早已到达极限,昏迷前隐约听见这句话,闭上了眼。

    房间顿时陷入死寂。

    “尊主?”叶天元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见他没反应,不禁探了探他的脉搏,感觉时缓时急,担忧地在床前来回走了两圈,然后试着输了一下内力,察觉他体内的气息霸道强悍,便不敢乱动了。

    他皱着眉焦虑地站了一会儿,不放心地再次探探脉搏,发现似乎比刚才平缓一些,又仔细确认了一下这才松气,抹把冷汗在床边坐下,缓了一阵,垂眼望向床上的人。

    凤随心长发未疏,此刻便全部散了开,他微微侧着头,睫毛的弧度纤毫毕现,隐约透出一股脆弱感,与往日强势的样子大不相同。出事前他似乎并不打算休息,身上仍穿着红衣,那领口开了一点,优美的脖颈和一小截锁骨隐在黑发红袍间,惊人的白。

    叶天元定定地看着,伸手为他理了理几缕略微凌乱的头发,顺便擦掉他额头的细汗,接着下滑到嘴唇,将上面的血一一抹净,见他自始至终都安静地闭着眼,忍不住单手撑在床上,眸子慢慢沉了下去。

    夜很静,能清楚地听见胸腔激烈的心跳声。

    叶天元一向风-流含-情的眸子里满是危险的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控制不住俯身过去,彼此的呼吸甚至都要缠在了一起。他动动喉结,一边想他只亲一口,亲完了以后就彻底死心,继续去过逍遥的日子,另一边却想这一口亲下去,他可真就万劫不复了,想脱身都脱不开。

    他挣扎半晌,最终握紧拳狠狠闭了闭眼,扭头跑到桌前抓过杯子开始灌凉水。

    凤随心被缠绵刻骨折磨了这么多年,吐血早已是家常便饭,因此并没晕太久,很快清醒,接着睁眼就见叶天元蹲在床边干巴巴地望着自己,便懒洋洋地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叶天元可怜道:“特别久。”

    凤随心的天穹无境不是白练的,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多少有数,挑眉道:“嗯?”

    叶天元算了算自己喝完三壶水的时间:“……好像也没多久。”

    凤随心嗯了声,瞥见吐在地上的血已经被弄干净,便示意他可以走了,顺便吩咐他这件事别往外说。

    叶天元犹豫一下,问道:“尊主你中了毒?”

    “不是什么大事。”凤随心道,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叶天元一大堆的疑问只得咽回,不放心地看看他,这才离开。

    房间重新静下来,凤随心仔细感受一下内力,发现还是原先的样子,不禁有些走神。

    一旦练成天穹无境,内力就会不停地疯涨,经脉早晚有一天承受不住,不过自从看完乾芷的内功心法,他开始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今晚本想试试,可惜收效不大……或许应该转变一下思路?

    他慢慢靠在床头,陷入沉思。

    小雨初霁,第二天祁真等人吃过早饭便出发了。

    悬影的人接到命令没有跟着。右护法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他们走远,看向叶天元:“有什么打算?去玩?”

    叶天元想了想,记起有一片小金叶没收回,便易了容,寻到机会轻松就把叶子摸了回来。他坐在酒楼雅间倒上一杯酒,还没来得及喝就听门外响起一声怒喝。

    “叶天元你给我滚出来!”

    他微微一顿,低头喝酒。

    “叶天元,你既然来了,难道就没胆子现身么!”

    叶天元装作没听见,继续喝。江湖中为他要死要活的人太多,这不过是其中一个,还是他没碰过的一个。

    外面的人又喊了一会儿,声音渐渐消失,紧接着隔壁雅间的门被推开,那位贵少爷大概是觉得叶天元走了,生气地砸了酒杯。叶天元听着他和随从说以后找到自己要绑起来这样再那样,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仰头将酒喝干:“秋日游,落英缤纷花满头,儿郎情深……情深……”他叹气摇头,再次倒上一杯酒,低声喃喃,“不忍别,待到山崩水断流……”

    祁真等人这时已经出城。

    祁杨不想再看小真和莫惑腻味的画面,见四弟有马车,便去了他那里。闲王和二哥连续睡了两晚,几乎要崩溃,原想能在马车里睡一会儿,谁知这人又来了。他憋了半天:“二哥,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其实还想去别处玩玩,就……就不和你们一起回京了。”

    祁杨看他一眼:“你出来够久了,先回去。”

    闲王道:“哦。”

    少爷你说你还挣扎个啥啊……车外的护卫忍不住又别过了头。

    车队走走停停,傍晚到了官道上的一处驿站,这地方虽小,但看着还算干净,而且有左侍天在,饭菜肯定不会难吃,几人饭后休息一会儿便回房了。

    天气逐渐转凉,尤其刚刚下过一场雨,屋子有些潮,风雨楼的人便多铺了一层被,软绵绵暖烘烘的。祁真洗完澡钻进去,立刻舒服地哼唧一声。

    莫惑在他身边躺好,将晚饭时送来的消息递给了他。祁真对此早已习惯,便翻过一个身背对他,慢慢展开纸条。莫惑从身后将他拥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陪他一起看。

    上面写的是白湖城的进展,长乐岛虽然已经搬家,但之前说过的话依然算数,随时欢迎众人去报仇,而由于先前的那番对峙,白道里一部分年轻的侠客都不愿再帮世家的忙了。

    这期间受到嘲讽的世家少爷没控制住脾气,和白道的人打了一架,导致更多的人看他们不顺眼,平家主兴许被接二连三的事刺激到,某天喝醉后扬言世家的仇自己报,终于让云纵山庄在内的几个有名的白道也走了。

    祁真问:“你说会不会是萧安木给他父亲灌了什么迷汤,让他们故意这么说的?”

    “有可能,若这事由白道出面解决,世家的地位会一落千丈,要是他们自己处理,中间又恰好发现长乐岛有其他阴谋,并且干几件漂亮事,或许能拉回一些名声,”莫惑淡淡道,“不过平家主向来容易冲动,兴许真没别人指使。”

    但不管是不是巧合,萧安木都会想办法弄成这种局面,因为那人既然决定带着长乐岛走另外一条路,肯定就要把世家与其他势力分开,如此脱离众矢之的境况,他们才能生存。

    祁真听他分析完,嗯了声。

    莫惑抱着他揉揉,亲了一口。

    其实这事他完全可以向世家透露一下萧安木的身份,免得他们被耍得团团转,但一来他们不一定会信,他手上没证据,得浪费不少口舌,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真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世家的人,他便没提,反正现在长乐岛开始收敛,他可以先看着萧安木坑世家一把,然后再和长乐岛算账。

    祁真自然不清楚某人的盘算,捏着小纸条继续看,发现盟主他们虽然离开,但没忘无辜惨死的人,并且有意训练年轻人,于是将事情交给了石大侠等人处理,现在石大侠他们正在和长乐岛交涉,目前还没出结果。

    他把这条看完,开始往下看。

    地宫的存在已经被外界知晓,最近正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猜测都有,引得离开白湖城的侠客们都凑了过去,而天齐宫少主带领白道连闯数关的事迹也被众人津津乐道,都说杨少侠博学多识,不愧是自小在天齐宫长大的。

    祁真很满意,愉悦地将剩下的几件小事看完,把纸条还给莫惑,问道:“封晏还没回信?”

    莫惑道:“他要对比笔迹,还要查雾哭草的药性,估计得费些工夫。”

    祁真点点头,翻身向他怀里缩缩,很快昏昏欲睡。莫惑冷淡的眸子柔和了些,抱好他拍拍,陪他一起坠入梦乡。

    夜里忽然起了一丝嘈杂。

    莫惑猛地睁开眼,知道手下会处理,便静静听着,接着只听砰地一声,似乎是楼梯的木头被撞断了。他正要捂住怀里人的耳朵,后者便也被吵醒了。

    祁真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不清楚。”莫惑又听了一会儿,发现动静没停,这才下床穿衣,准备出去看看。

    祁真慢吞吞爬起来想和他一起去,这时只听又一声大响,窗户竟被人撞破,一道黑影迅速闪进来,直奔他们。他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向床里缩,而莫惑则挡在他面前,迅速和对方交上手。

    黑影的速度很快,祁真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不过莫惑的武功毕竟是从天穹无境里演变而来,对付他并不吃力,找准时机一掌便拍了过去。

    砰地一声。

    黑影撞上房间的衣柜,紧接着翻身跃起,跳窗而逃,下一刻,房门用力被推开,左侍天和卫玄等人听到声音,齐齐赶了来。

    莫惑冷淡问:“怎么回事?”

    卫玄简洁道:“对方来了五个人,半夜偷偷摸摸翻东西,被咱们的人发现后打了起来,然后死了一个伤了一个,剩下的见打不过,就跑了。”

    莫惑问:“看得出武功路数么?”

    卫玄摇头:“目前只能看出他们的轻功很高。”

    莫惑沉吟一会儿,吩咐他们晚上多注意。卫玄便道声是,让人收拾了一下屋子,又将窗户弄好,这才退出去。

    祁真还有一点惊悚:“他们找什么?”

    莫惑猜测道:“兴许是你从地宫里带出来的东西。”

    祁真反应一下,稍微抬高一丝音量:“但我没带在身上,他们找也没用呀!”

    莫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上床重新把他拉进怀里。

    祁真伸爪子抱着他,低声问:“你说会不会是毒怪派的人?所以盒子里的真是雾哭草?”

    莫惑道:“说不好,下次他们再来,可以抓个活的问问,”他亲他一口,“睡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祁真向他团了团:“嗯。”

    夜沉得深了,对方大概是看出他们不好惹,因此没有再来。祁真一觉睡到天亮,慢条斯理吃完早饭,爬上马车继续赶路。他看看地图,发现接下来要去的竟是曾住过一段时间的双缘城,忍不住看了看莫惑。

    莫惑问道:“怎么?”

    祁真指了指地图上的双缘城。

    莫惑看一眼,揉揉他:“嗯,我们去分舵住着。”

    祁真道:“我当初第一次到分舵,你就把我关进石室了。”

    莫惑:“……”

    “你还让我给你当书童,端茶倒水洗衣服,我好像一直没虐回来……唔嗯……”祁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某人拉进怀里吻住,立刻推推他,接着被吻得越来越晕乎,渐渐发软,忘了反抗。

    中午将至,天空又下起了雨,众人不得不加快速度,走过几个岔口后,只见前方有马车陷进了泥里,风雨楼的人便分出几个帮着推了一把。那辆马车也有人下来推车,见状抬起头:“多谢这位……”他说着猛地一停,表情僵住。

    柳昂正是来帮忙的人,在对方说话间恰好望过去,见这人满脸的桀骜不驯,却是章倨。

    章倨:“……”

    柳昂:“……”

    章倨瞪眼,习惯性地要炸毛,却被大哥一把拉住了。萧安木将他带到身后,微笑地对柳昂道了声谢。柳昂冷冷看他们一眼,回到了队伍里。

    他对长乐岛最近的动向很了解,如今长乐岛应该还在和白道对峙,却不知这两人跑过来做什么……柳昂盯着他们,打算告诉楼主一声。

    萧安木这时也在思考莫惑他们过来的目的,但还未开口,却猛地察觉到什么,急忙回头,与此同时,卫玄左侍天等人也看向了前方,只见数道黑影迅速向这边掠来,眨眼间就把他们围了。

    中央的黑衣人向前垮了一步,冷笑道:“运气不错,难得你们能聚这么齐,我的东西到底在谁手里,快点给我交出来!”

第141章 鬼魅黑影4

    这是毒怪?

    莫惑和祁真几乎同时在脑中闪过这一疑问,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萧安木不清楚地宫和子桑家的关系,更不清楚子桑家与毒怪的恩怨,也就不能推测出这人的大概身份,只知道应该与盒子有关,便继续举伞站着,同时将章倨向自己身边拉了拉,为他遮雨。

    章倨观察一下这些黑衣人,低声道:“大哥你说他们……”

    萧安木抬抬手,示意他先看着别开口,接着扫了一眼风雨楼的方向。莫惑这时恰好掀开车帘,淡漠地望着中央的人:“你指什么?”

    为首的人全身上下都裹在黑布里,根本看不出具体年龄,他盯着莫惑,微微眯起眼:“少跟我装蒜,杨真呢?让他出来。”

    祁真已经到了车门附近,闻言便缓步出去,拱了拱手,温和道:“在下便是杨真,阁下究竟有什么事?”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是不是?”黑衣人道,“你们在仙山拿的东西是我的,交给我。”

    祁真顿时惊讶:“阁下和那个人认识?”

    黑衣人问道:“哪个人?”

    “就是已经去世的那个人,”祁真问道,“他可是轻邪前辈?我在石室门口捡到了他的半块玉佩,还以为盒子里的骨灰是他的,便将他安葬了。”

    黑衣人:“……”

    黑衣人瞬间暴怒:“你埋哪了?”他说着一停,“不对你少诓我,那怎么能是骨灰?何况你若真以为是轻邪,为何不将他的尸骨送回去?”

    “确实是骨灰啊,在下还特意找人看过,他们都说闻着像,”祁真解释道,“我爷爷与轻邪前辈是旧识,虽说关系不太好,但到底是在下的长辈,那石室已被我们拆了大半,实在不适合做陵寝,在下又怎么忍心将轻邪前辈送回?”

    黑衣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问道:“你把盒子埋哪了?”

    “在前辈的家乡,”祁真老实道,“在下前些日子有事去了一趟沧澜宫,那里恰好是青古镇,我们便找地方将前辈安葬了。”

    黑衣人吩咐道:“那你跟我走,我今天放他们一马。”

    “做梦,”莫惑冷冷道,“要么我们告诉你地点,你自己去挖,要么你等我们去双缘城办完事,再和你一道过去。”

    “这个……在下没查明那人的身份便擅自做主埋了,确实是我等的不是,”祁真紧跟着开口,诚恳道,“但我们如今有要事得办,阁下若是不急,不妨等几日,在下到时一定亲自带路。”

    他和莫惑的目的很明确,就一个字:拖。

    只需拖上几日,莫惑便能找机会探探对方的底,若这人真是毒怪,他们接下来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交出解药。

    黑衣人完全不买账,嗤笑道:“一个个毛头小子也敢和我讨价还价,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要是本王说不,你他娘的不会直接动手吧?祁真默默看着周围一圈人,尚未想好办法,莫惑便又冷淡地拒绝了。他将祁真向后带了带,示意他先进去。祁真迟疑:“可他……”

    “听我的。”莫惑安抚地捏了捏他的爪子。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这小东西只身犯险,既然谈不拢,他们把这人擒下便是。

    那边的黑衣人似乎也不耐烦和他们浪费时间,冷笑一声,命令手下把他们擒住,接着看看萧安木,吩咐道:“把他也给我抓了。”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周围的黑影便迅速冲了过来,风雨楼的人自然不惧,动作有序地站好位,眨眼间就与他们交上了手。莫惑则简单几个起跃,直奔中央的首领。凤随心看他一眼,紧随其后过去了。

    萧安木同样遭到了攻击,他的神色不变,抽-出软剑与他们周旋,另一只手仍握着伞,柔声道:“小倨,站远点。”

    章倨跑上前帮他:“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萧安木轻松闪开旁边落下的剑:“别忘了出门前六妹说的话。”

    “没忘,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章倨说着将冲到近前的人踹飞,与他背对背而站。

    六妹说他的命里有一劫,尽量不要北上,不过之前他在柳家堡和莫惑忽然对上,导致摔下悬崖,好不容易才捡回一命,应该已经顺利度过了劫难。虽然柳家堡不在北边,但六妹自己也说不好那到底算不算是。他知道大哥这是在乎他,可黑衣人看着又不厉害,没必要太过小心,再说命数这种事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啊。

    萧安木也觉得不能草木皆兵,干脆扔了雨伞方便章倨行动,与他一起共同御敌,提醒道:“小心点,他们武功平平,但轻功不错。”

    章倨点头:“嗯,我看出来了。”

    “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萧安木话未说完,找准时机骤然欺近攻上来的黑衣人,快速把人杀掉,接着简单打量一眼,将尸体随手一扔,余光扫见云卓正带着人站在不远处,嘴角一勾,“跟我来。”

    章倨与他且战且退,慢慢靠近风雨楼的队伍。云卓刚刚命人把马车向后挪,回头就见他们过来了,笑眯眯地问:“你就不能多引几个人走么?”

    这种情况下,萧安木的声音仍是很温柔:“我若离开,肯定能顺利脱身,他们追不上我们,还不是要回来围你们?”

    云卓也在快速收拾周围的人,笑道:“所以我还得感谢你来帮忙?”

    “同舟共济罢了,”萧安木笑了笑,很快转移话题,“你注意到他们的双眼了么?没注意的话随便捅一个人看看。”

    云卓道:“已经发现了。”

    他和萧安木都不是傻子,在交手时便已看出这些人似乎不怕疼,自然要刺一剑试试,结果如他们所想,这些人的双眸自始至终都是混沌而疯狂的,到死的那一刻也没变过,显然是被控制了。

    萧安木问道:“有什么想法?”

    “有,他们好像是三千教的人,当年非作歹杀了不少人,”云卓道,“五年前被武林白道围剿,残部被逼无奈逃入了苗疆,谁知会在这里遇见。”

    萧安木挑眉:“哦?”

    云卓笑眯眯地解释:“当年是云纵山庄带头围剿的他们,那位已故教主想绑架我要挟我父亲,所以我曾经见过他们。”

    “真是不会挑人。”萧安木笑了一声,暗道这些人恐怕是中了苗疆的蛊,这么说带头的也是从苗疆来的?那他是如何认出的他们?和地宫又有什么关系?

    云卓向他靠近一点掩护他,笑道:“看看那个人的武功,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萧安木闻言抬头望去,发现莫惑和凤随心已经将围攻的黑衣人全部解决,正联手对上了那位首领,后者快速做出反应,眨眼间就过了数招。他顿时眯眼:“这好像是天毒……”

    他的话未说完,耳边骤然响起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鸣哨,紧接着又掠出数道黑影,速度比之前的人要快,每人手里都拿着剑,且几乎是一起出的手,林中刹那间剑光大亮,锐气逼人。他急忙掠到章倨身边,专心护着他。

    花舵主正在夫人和十里他们的马车旁守着,见状脸色一变:“这是……你们都小心点,这好像是问剑宗的人!”

    问剑宗是白道数一数二的门派,名气很大,并且每年都会进行论剑大会,分出排名。榜上的人只有连续十五年没有消息才会被抹去名字,如今问剑宗排在前几的高手有多个近几年都不见了踪影,恐怕这里就有他们。

    卫玄也看出他们的身份,见有两人缠上了楼主和凤随心,便快速穿过层层阻拦,横插了一脚进来。莫惑和凤随心得到喘-息,二话不说继续对付首领,准备短时间内拿下他。

    首领冷笑,下意识想说一句不自量力,这时瞥见凤随心一掌拍了过来,便不再陪他们玩,打算接下这一掌把人震飞,然而等到对上,他却发现这小子的内力极其浑厚,他非但没把人震退,反倒是自己被逼得后退了半步,眼神不禁一变。

    凤随心看出莫惑要抓活的,因此并未用尽全力,表情特别轻松,再次冲了过去。首领一试之后便不会再试,立刻后跃,同时又吹了一声口哨。

    莫惑和凤随心目不斜视,根本不去理会,因为只要擒下这个人一切便会结束,但就是在他们上前的空当,只见一道黑影从首领身后蹿出,瞬间与他们擦肩而过,直直奔向马车所在的方向,快得仅能扫见一个影子。

    二人顿时闪过不好的预感,莫惑更是急忙回头:“拦住他!”

    云卓和左侍天等人都看见了这道影子,便齐齐上前,但对方并不与他们缠斗,简单一晃就过去了,他们甚至摸不到他的衣角。下一刻,黑影迅速闪入马车,紧接着破顶而出,带着一个人上了不远处的大树,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

    这一去一出快得难以想象,几乎有种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军首级的气势。

    凤随心看得清楚,脱口而出:“逐月决!”

    莫惑瞳孔一缩,终于确定这位首领是毒怪,而那个影子恐怕是轻邪——也只有毒怪才有本事把轻邪抓住,并练成傀儡。

    祁真背部抵着树,被掐得呼吸困难,他隐约听见了凤随心的话,急急掏出玉佩递到这人眼前:“咳咳……师……师父……”

    面前的人看着玉佩,混沌的双眸登时恍惚,可还未理清头绪,毒怪便再次下了令:“带他走!”

    轻邪神色一正,拉着祁真眨眼间闪入树林,消失不见。

第142章 鬼魅黑影5

    莫惑和凤随心虽然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吸去了注意,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几乎已是本能,因此自始至终都在留意着毒怪,并未让这人脱离包围。如今祁真被抓走,二人的心皆是一沉。马车附近的人也是一顿,齐齐变色。

    祁杨、云卓和左侍天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率先追过去。秦肆和花舵主等人则还要保护十里和钟离志他们,便留在了原地。

    莫惑能扫见他们的动作,堪堪忍住也去追的冲动,冷冰冰地看向毒怪。凤随心这个时候也很冷静,同样望向了毒怪。他们清楚,只要这人还在,他练的那些傀儡早晚会回到他身边。

    毒怪满心想的都是押着祁真去挖被埋的东西,此刻见轻邪得手便不再浪费时间,在这二人看向自己的同时扬袖一震,一团白烟便迅速冲他们飞了过去。

    莫惑闪身躲开,顺便一把拉住了想冲上前的凤随心,毒怪威震江湖多年,下毒的本事无人能敌,不能大意,只是他并没抓多久,凤随心便挣开了他。

    凤随心没去过地宫,但后来听云卓提起过几句,再联系大哥这种态度及轻邪的事,便猜出眼前的人兴许是毒怪,眸子里的杀意顿时暴涨。他被折磨了这么多年都是拜毒怪所赐,他一定要宰了这混蛋——当然,由于祁真还没被救回来,他可以先废掉对方。

    白烟在雨幕中起到的作用不大,很快就会变淡,但这个空当足以让高手做很多事。

    毒怪趁他们视线模糊,再次放出一团白烟,紧接着瞄准二人的空隙迅速前冲,朝轻邪离开的方向直直飞去。莫惑隐约扫见他的身影,抬手便是一掌。毒怪不躲不闪与他对了一掌,继续前掠。莫惑的武功虽是顶尖,却到底比不上当年的三大高手,顿时只觉手臂发麻。

    他的神色更冷,压下喉咙里蔓延的一丝血腥味,转身便追。凤随心在这二人对上时就追了过去,位置比莫惑靠前,原以为能擒下毒怪,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人的轻功很高,眸子不禁一寒。

    ——逐月决。

    当年的三大高手彼此之间太熟悉,毒怪或许无法完全破解轻邪的逐月决,但要看破一两层还是可以的,况且他已将轻邪抓住,问出心法并不是难事,难怪这批黑衣人的轻功都不错,不过他们毕竟没有自己的意识,会的仅仅是在操控下练习的一层皮毛。

    可毒怪不同,这人的领悟力原本就强,加上天赋高,自然能融会贯通,就是不知道学了几层。

    二人的念头一闪而过,提速继续追,这时只听短促的鸣哨又一次响起,附近几位问剑宗的高手一起围了过来。二人的速度骤然一缓,当即挥掌就劈,想要将这些人震退。

    这几位高手一走,风雨楼的人便得了空,众人见毒怪走的恰好是他们这个方向,急忙要拦住他。

    毒怪去找轻邪就得横跨战场,此刻放眼一望都是人,看着有些难,但他之前纵横江湖二十余载,应付这点事根本不在话下,不由得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莫惑是清楚这一点的,当年三大高手齐名,轻邪方才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撸人,毒怪便能在这群人的围剿下离开,只是他一句“小心”刚出口,毒怪便猛地出了手,浑厚的内力刹那间将迎面而来的一群人震飞了出去!

    秦肆和花舵主稳住身体,脸色发白,皆受了内伤。

    柳昂比他们的实力稍弱,且距离毒怪近,一口血当即喷出,狠狠砸向人群。他尚未站好,余光只见一道潋滟的剑光直逼而来,根本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掉的地方离黑衣人太近,人家方便动手,但身上却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

    时间无限拉长,他甚至闭住了呼吸,本以接下来便是死亡,却见一抹身影迅速闪来,将他用力踢向一边,耳边响起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滚开!”

    他霍然回头,发现章倨正站在他方才的落脚点,由于冲得太急,还没有稳住身体,黑衣人的剑几乎同时袭来,瞬间刺穿了这人的胸膛。

    “噗”的一声轻响。

    高手过招只在瞬息,从轻邪撸人到毒怪撤退,一切变故皆发生在几息之间,仿佛仅仅眨了一下眼,场面便是一阵天翻地覆。萧安木的目光尚在毒怪身上,扫见小倨的身影便急急扭过头,结果却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瞳孔骤缩,一向温柔的神色轰然碎裂:“——小倨!”

    黑衣人刺完后紧跟着就要拔剑,萧安木赶在他动手前闪过去,一剑卸了他的胳膊,然后直取咽喉把人杀了。

    章倨握着胸前的剑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颓然向后倒去。柳昂下意识接住他,平日里冷静沉稳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你为何……”

    “让开!”萧安木不等他说完便赶了回来,用力将人拉开接住章倨,快速点他住胸前几处大穴,“小倨,小倨!”

    “咳咳……”章倨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握住他的手,“大哥……”

    “我在,”萧安木反握住章倨,早已被淋湿的长衫眨眼间沾上鲜血,接着层层被水晕开,他尽量维持着镇定,“你撑着,大哥不会让你有事。”

    “大哥……”章倨握紧他缓了一口气,扫见柳昂站在一边,便看了过去,“我欠你的……我终、终于还了……”

    柳昂盯着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恐怕是今生唯一的弟弟和亲人,感觉声音全部堵在了喉咙里,沉默一阵才强迫自己冷冷开口:“我柳家堡那么多条命,你别以为这一条就能还清,想还就慢慢还。”

    章倨的眉宇间仍带着傲气,虚弱地哼了声:“我指的不……不是……”

    “他指的不是柳家堡的事,”萧安木不想让他浪费力气,接口道,“是你小时候救过他一命,不然你以为他当初为何独独漏下了你,你真觉得是自己运气太好?”

    柳昂顿时一怔:“何时的事?”

    “你大概早、早就忘了,我……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少爷命,我娘死了,我只……只能去要饭,”章倨见他脸色微变,估计他兴许是记起了儿时遇见的小乞丐,轻声道,“你和你那两个畜-生爹娘真是……半……半点都不像,我当年竟是被你所救,这也许就是命……”

    他说着察觉被大哥一把抱起来,便最后看了柳昂一眼,将视线转向萧安木,再次咳了几声:“大哥……”

    萧安木抱着他一边躲避黑衣人,一边大步向马车走:“撑着,别说话。”

    章倨艰难地喘着气,想让他把自己扔下,但又想到他肯定不干,只好抓住他,断断续续道:“大哥,我……我章倨这辈子碰到的最大的好事就……就是遇见了你,没有你,就没……没有现在的我,要不是当初你给了我一个馒头,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萧安木声音沙哑:“别说了……”

    “你让我说完,我怕没机会了……”章倨看看他的表情,眼角染上水汽,哽咽道,“我知道你最……最疼我,大哥你别难过,人都是有这一天的,下辈子……”

    他说着猛地咳起来,大量的血顷刻从嘴角溢出,萧安木急忙将他放下一一抹掉,好让他呼吸,然后才重新抱起他,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别说了。”

    “下……下辈子……”章倨费力地抬起手想擦擦他的泪,“我……我还当你弟弟……”

    他终究没有碰上他的眼角,手一松,落了下去。

    萧安木骤然停住。

    雨势加大,刀剑金鸣,喊杀惨叫,一时全成了背景,淅沥地雨打在地上,开出蒙蒙白雾,贴上皮肤,整颗心都跟着变冷了。

    厮杀仍然未停,凤随心率先从包围圈里挣脱,直奔毒怪。莫惑紧随其后,脚尖在地上微微一点,跟着他们冲入树林,不一会儿便失去了踪影。

    祁真这时早已不知被带飞了多远,他只觉两旁的景物如流水般快速倒退,迎面而来的雨无情地砸在脸上,甚至有些疼。

    “你快放下我,我可是你徒弟啊!”他忍不住大吼,“我被你耍得先跑去少林,再跑去沧澜宫,有你这么做师父的么?再说你就算不记得我也该记得医圣吧?你们不是一对么?他特别讨厌毒怪,你怎么能听毒怪的……嗷……”

    他话未说完,“咔嚓”一声撞断面前的树枝,不由得伸爪子捂住头,疼得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肯定肿了。”

    轻邪充耳不闻,拎着他的后领,目不斜视向前冲。

    祁真问道:“你要把我带去哪?”

    轻邪不语。

    祁真试探问:“你会说话么?”

    轻邪沉默。

    “师父,你可别怪我。”祁真掏出当初子桑瑜给他的小暗器,对着旁边的人按下机关,一连射了好几发。

    轻邪终于看他一眼,打掉他手里的东西,拎着他继续飞。

    祁真等了等都不见他晕倒,反应一下,忽然想起莫惑说过高手可以用内力护体,顿时有些绝望:“你快放下我啊啊啊……咦?”

    他见轻邪带着他落在一棵大树上,摸不准这人想干什么,诧异地看看他,见他的双眸还是混沌木讷,便再次绝望。

    轻邪没有理会他,静静站着。

    祁真扒着他的胳膊向下看了看这个高度,提议道:“咱们下去行么?”

    轻邪沉默。

    祁真道:“我不跑,我就是想方便一下,所以下去吧?”

    轻邪仍是沉默。

    祁真试着挣了挣,发现他抓得很紧,便愤恨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可是三大高手之一,落到这种地步甘心么?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啊?”

    轻邪还是沉默。

    祁真抓着他的袖子吼:“青青轻轻,来去无声。是邪逐月,千载惊鸿!还记得么?你是轻邪,名震江湖的轻邪呀!”

    轻邪在他念完那几句话的时候,眼神便恍惚了一下,等听见后面的“轻邪”二字,又一次恍惚,甚至还有一瞬间的清明。

    祁真双眼一亮,打算接着吼,这时却被一把捂住嘴狠狠抵上树干。他只觉后脑一疼,顿时有些晕乎,立即凶狠地瞪过去,但紧接着他便听到少许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便极力向下望,片刻后,只见毒怪、云卓、凤随心和莫惑依次出现在了视线里。

第143章 鬼魅黑影6

    轻邪的速度太快,祁杨和云卓他们追到一半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只能分开找。

    云卓寻的方向正是毒怪来的这条路,很快就和他们撞见了,当即想要上前拦住他,后者身影一晃,迅速在旁边的树上借力一点,绕过云卓继续走,而凤随心这个空当恰好追来,抬手便是一掌。

    毒怪轻松闪开,耳边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身旁一棵粗壮的大树被凤随心掌风扫中登时断裂。他心头极快地闪过一丝惊疑,再次觉得这人的武功太高,根本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

    凤随心不清楚他的想法,一击不成便接着找机会动手。

    大树被震断,茂盛的枝叶很快哗啦啦砸下来。莫惑抬头一扫,掏出几块碎银子用力打在上面,巧妙地令它改了角度,直直坠向毒怪。毒怪神色不变,脚尖在地面一碰,瞬间冲天飞起,身轻如燕地跃了过去。

    云卓和凤随心这时已追到近前,一左一右向他冲去。

    毒怪简单一瞥,伸手架住云卓的胳膊,同时回旋一脚踢向凤随心,瞬息间便与他们过了两招。莫惑紧跟着追来,加了进去。毒怪并不缠斗,前掠的势头分毫不减。他当年被几大高手联手围攻,尚且战到了百招之上才坠崖,如今二十年过去,他的实力早已更上一层楼,自然不惧。

    几人边打边飞,眨眼掠出数丈。

    毒怪不禁眯眼,只觉这几人虽然年轻,武功与以前围攻过他的那几个人相比却毫不逊色,甚至比自己和轻邪、医圣他们在这个年纪拥有的实力还高,当今武林的年轻一代恐怕没有能超过他们的,尤其凤随心,强悍程度简直超乎他的意料,练的这是什么武功?

    左侍天和祁杨都在附近,听到动静便齐齐向这里赶,此刻都在后面追着,不过他们毕竟是半路过来的,与这些人还差了一些距离。

    毒怪能听到身后的动静,知道拖久了不好。他看一眼前方树林,冷哼一声,再次飞出几丈,同时吹了声口哨。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轻邪便从高处直直跃下,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方,而祁真被他扣住咽喉,泪眼汪汪望着他们。

    这威胁的意味实在太明显,莫惑几人猛地一停,神色难看。

    他们抓毒怪为的便是先制住他或打昏他,也好无顾虑地去找他的傀儡,但毒怪到底是威震江湖的高手,短时间根本擒不住,还是让这二人会合了。

    莫惑冷冷道:“你放开他,我会把东西找到交给你。”

    毒怪向轻邪的方向跃了几步,冷笑道:“行啊,先去找,等着我的人联系你,我拿到手再放他回去。”

    “你现在把他放了,我跟你走,”莫惑道,“东西我会吩咐我的人去找。”

    “不如我跟前辈走好了,”云卓无视掉莫惑投来的警告,笑眯眯地看着毒怪,“晚辈云卓,是盟主之子,当年前辈坠崖,也有我爹的功劳呢。”

    祁真心底一颤,急忙摇头,但刚摇了一下,紧接着就被更加用力地掐住,立即动弹不得。

    毒怪眯眼看了看云卓,虽然想折磨这人一顿,但还是不准备换人。他见祁杨和左侍天这时也赶了来,便走到轻邪身边看着他们:“少废话,拿东西换人,现在都给我后退。”

    祁杨满脸煞气,下意识要发作,却被莫惑一把按住了肩膀,不禁和他对视一眼,见他目光发沉,便估摸这黑衣人不太简单,重新看着前方:“要东西是吧?行,但我弟弟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把你和你那群人挫骨扬灰,连渣都别想剩。”

    他的语气很平缓,但身上却有一股从战场上历练出的杀伐果决的气势,令人不可小觑。毒怪多看了他两眼才转回视线,懒得废话,从袖中掏出一个刀片朝轻邪扔过去。

    轻邪伸手接住,另一只手稍微用了些力,祁真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莫惑几人的神色一时更冷,祁杨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你干什么!”

    “省得他一会儿乱叫惹我烦,”毒怪脸上裹着黑布,露出的双眼阴冷嗜血,“等下你们要是敢追上来,我看见一次就剁他一根手指,两次就剁两根,记得在后面接着点。”

    祁杨立刻炸了,尚未开口,毒怪和轻邪便一起掠进树林,只一眨眼的工夫就飞出数丈。

    莫惑瞥见祁杨想追,一把按住他:“那是毒怪,他真会剁!”

    祁杨神色发寒,眸子里溢满滔天怒火——若平时风雨楼的人和暗卫见到他这副样子,肯定会吓得扭头跑掉,瑟瑟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祁杨强迫自己停住,冷声问:“现在小真在他手上,要是被虐待怎么办?”

    “……暂时不会,”莫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字,除去给自家弟弟找天穹无境,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这份上,过了片刻才压下满腔杀意,补充道,“他这人虽然性格毒辣,阴晴不定,但他找那个东西找了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线索,肯定不想发生波折,不惹怒他,他不会动小真。”

    祁杨怒道:“他刚才都要剁小真的手指了!”

    莫惑道:“那就是惹怒他的情况。”

    “他今天可还有其他目的?”左侍天皱眉道,“否则为何不一开始就用少爷威胁咱们,非要跑这么远?”

    “大概是低估了我们的实力。”云卓道,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容,因为眼睁睁看着祁真被带走,他的心情也非常糟糕。原本他们是有七成把握能擒住毒怪的,可惜中途忽然杀出一个轻邪,导致局面全乱了。

    不过今天这事总有点蹊跷。

    轻邪掳完人便到这里等着毒怪,显然是提前计划好的,而且那么多马车,轻邪之前听到哨声后却直接掳了祁真……姑且认为是毒怪和轻邪之间有特殊的传话方法,但毒怪不可能没听说过祁真武功深不可测的传闻,可仍是让轻邪下了手,这或许是因为毒怪知道祁真根本不会武功,并且是他们的软肋,如此也就解释了毒怪刚才为何不愿换人。

    这么看,轻邪能抓住祁真,搞不好提前见过他们这几人的画像,所以之前躲在暗处能认准小真。

    云卓不由得和莫惑对视一眼。

    莫惑道:“我们回去。”

    凤随心等人也觉出不对,立刻向回赶。

    雨依然在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有的身上还插着断剑,鲜血不停地溢出,大地都被染红了。周围早已一片狼藉,几辆马车只有一辆还在,闲王正扒着车窗,焦急地向望,此刻见他们回来,他立即跑下来。

    “小真呢?”

    几人微微一滞,没有回答。

    闲王向他们身后看了看,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盯着二哥:“小真呢?”

    祁杨道:“被带走了,”他顿了顿,“这是怎么回事?”

    闲王和赶来的暗卫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一颗心都拴在了祁真身上。闲王的护卫只得尽职回答说黑衣人首领走后不久,林中又出现一批人,想要擒下他们,重点是那个叫萧安木的,但后者忽然发了疯,整个场面就乱了。

    “我知道原因,”留守的花舵主走过来道,“章倨中了一剑,看样子够呛能活,我那时忙着应付黑衣人没空细看,我觉得看萧安木之前的那模样,章倨怕是凶多吉少了,就是不清楚那伙人想擒萧安木做什么。”

    “因为萧安木练了天毒经,”莫惑冷淡道,“若我猜的不错,毒怪想要的那件东西兴许能提升他的武功,只是有一定的危险。”

    附近几人同时一怔:“所以他想抓萧安木先试试药?”

    莫惑点头:“萧安木人呢?”

    “走了,”花舵主道,“后来打斗过程中马匹受惊,马车开始横冲直撞,等我们带着人把那批人收着掉,萧安木早就不见了……”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问道,“不对呀,毒怪是怎么知道萧安木练了什么武功?”

    云卓道:“这应该和毒怪为何能认出我们、又在这里设下伏击是一个原因。”

    花舵主思考一下,猜测恐怕是萧安木那边出了奸-细,毕竟萧安木会天毒经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们最近都在一起,肯定不会往外说,因此长乐岛那边的人最有嫌疑。

    他正要开口,只见秦肆和卫玄带着人把马车寻了回来。

    左侍天一直惦记这事,见状急忙过去查看,紧接着便皱起了眉:“上面的东西不见了。”

    莫惑立刻看向他:“是小真让你藏的东西?”

    左侍天嗯了声,神色凝重。

    莫惑道:“我们去白湖城。”若是没记错,小真临走前留了一部分给封晏。

    众人没意见,快速收拾了一下,这过程又有一批人回来了,驱赶着无冤和钟离志的马车,但只有马车,人却不见了踪影。

    莫惑问:“都找过了?”

    风雨楼的人应声:“附近有打斗过的痕迹,恐怕……”

    他没往下说,但众人已经明白是遇上了麻烦,搞不好还被抓了,心里都是一沉。

    祁真清醒时已是晚上,他身上的衣服没换,如今仍是湿的,只觉冷嗖嗖的,忍不住哆嗦一下,慢吞吞爬起来打量眼前阴暗的柴房,尚未理清头绪,只听旁边有人道:“少主你醒了!太好了!”

    他看过去,见钟离志和无冤被绑着手脚扔在地上,顿时吃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二人道:“被抓了……”

    祁真:“……”

    “本来我是在和他们拼命的,”无冤解释道,“但我临时想起大哥有件很重要的东西在马车上,大哥还说不能被人拿走,所以我就跑过去藏好,结果出来就看见有人想抓小志,当然要去帮忙啦,可马车失控了,我就被……”

    “你先等等,”祁真打断道,“你说的那东西在哪?”

    无冤自豪道:“别处哪有藏我身上保险,我塞得可好了!”

    你个蠢货!祁真低声道,“记着,千万别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无冤反应一会儿:“少主,你别告诉我这就是咱们从地宫带出来的那堆灰?”

    祁真反问:“你觉得呢?”

    “我哪知道是这个,我看大哥和一堆调料放一起,宝贝得紧,还以为是珍贵的香料做菜用的呢,”无冤说着猛地一僵,“等等,那黑衣人要的就是这玩意,若是……”

    祁真道:“你明白就好。”

    无冤惊悚地点点头,暗道要是被那伙人知道东西就在这里,他们三人肯定就没什么用处了,搞不好就会被咔嚓掉!

    三人相互看看,一时都没开口。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浑身一震,急忙向一起缩,警惕地看向了房门。

第144章 风云变色1

    进来的两个人皆是黑衣蒙面,其中一人双眼混沌,目光发直,仿佛提线傀儡。祁真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能从身高分辨出被控制的这位很像他那不靠谱的师父,那另外一个……显然便是毒怪了。

    他简单打量一下身处的环境,试探问:“这里……不是客栈吧?”

    毒怪向他走过去:“怎么知道的?”

    祁真慢吞吞向后缩,望着他:“你们穿成这样去住店,老板还不得吓一跳?万一再去报个官,你们不就被抓了么?”

    毒怪眯眼盯着他,见他害怕地又缩了缩,抓过他的前襟拎到面前,冷哼道:“少跟我耍这点小聪明,东西真埋了?”

    祁真静了一瞬,默默点头。

    毒怪敏锐地觉出他有一丝迟疑,将他扔回去,目中危险渐浓:“你最好想清楚再告诉我,要是敢骗我,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卖进小倌馆,别想着莫惑能来救你,他在追我的路上已经被我一掌拍下悬崖了。”

    祁真脸色骤变,一口气没缓上来,猛地抽了过去。

    毒怪:“……”

    “你竟然把莫楼主打下了山崖?”无冤顿时惊怒,“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少主和他的感情很好么?简直生死相随,据说这缘分还是佛祖的安排呢!我告诉你,那堆骨灰埋哪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要是我们少主想不开要跟着莫楼主去,你这辈子就别想要骨灰了!”

    钟离志附和:“就是,那天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们都没跟着。”

    毒怪阴冷地扫向他们,见他们齐齐闭嘴,便重新看着地上的人。

    他不过是吓吓这小子而已,虽然天齐宫少主被传得蛮厉害,但自从得知这人根本不会武功、又在今天见过一面后,他便觉得这是那种娇生惯养的贵少爷类型,估计是没吃过什么苦,只靠周围的人宠着走到的这一步,兴许吓唬一下便招了,谁知竟会这么经不住刺激。

    他吩咐道:“泼醒他。”

    轻邪一语不发转身离开,片刻后端来一盆水,哗地一声全部泼在祁真身上,后者受凉水一激,慢慢睁开眼,有些茫然。

    毒怪踢踢他:“想说了么?”

    祁真渐渐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只觉胸口发闷,凶狠地瞪着他:“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毒怪不答,低头盯着他。

    祁真当他默认,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呆呆地坐在地上,没了反应。无冤和钟离志急忙心惊肉跳看着他,生怕他会想不开。毒怪见他脸色发白,眼底的水汽迅速变浓,也觉得有一点问题,终于道:“行了,是假的。”

    祁真神色木然,继续窝着。

    毒怪踢他一脚:“没听见?”

    祁真被踹得向后倒去,这才有反应,愣愣地抬头看着他,表情特别绝望。

    毒怪破天荒静默了一下,冷声道:“我说那是假的。”

    祁真慢慢反应过来,哑声道:“……真的?”

    毒怪大概不习惯推翻自己说过的话,眼神很阴沉,哼了声:“嗯。”

    祁真看向无冤:“你们之前看见莫惑了么?”

    无冤动动嘴唇,犹豫地和他对视。

    祁真厉声道:“说!”

    无冤猛地吓了一跳,哆嗦道:“我们被抓的时候没、没见着他们回来,我也不不不知道啊……”

    祁真霍然瞪向毒怪,一副“你肯定是在哄骗我”的神色。

    “……你爱信不信!”毒怪的耐心用尽,喝道,“这几天你最好想清楚,要是还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祁真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躺在地上没力气动弹,只觉头晕目眩,硬撑着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再次昏死过去。

    毒怪:“……”

    “少主!少主!”无冤和钟离志用肩膀蹭蹭他,急得不行。二人见他没醒,几乎同时看向毒怪。毒怪这时仍在打量祁真,看了几眼忽然蹲下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才发现他是发烧了,难怪说晕就晕。

    他暗道一声麻烦,转身向外走:“给他换件衣服,顺便扔一床被给他,晚上看好他们。”

    轻邪依然沉默不语,闷头跟着他,二人一前一后出去,柴房很快静下来,无冤和钟离志见祁真皱眉缩成一团,便向他身边挪挪给他取暖。

    钟离志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那个没说话的一会儿还得回来,”无冤道,“听意思好像是要看着咱们,他如果在门口守着,我就咬断你的绳子,然后你给我解开,咱们想办法打昏他,带着少主逃命。”

    钟离志想了想:“要是他就在屋里盯着咱们呢?”

    无冤沉默一下:“那我现在咬吧。”

    钟离志便开始向他凑,努力抬着手。无冤俯身过去,咬住绳子一点点试着解,半晌后吐出嘴里的草屑,抱怨道:“这绑得也太结实了,你试试能不能挣开……”他说着猛地一停,严肃地坐着,直到钟离志不解地看向他,才缓缓开口。

    “其实……他们没封住我的内力,我自己就可以弄开。”

    “……”钟离志简直不能理解,“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

    无冤道:“可能是我上次被绑的经历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钟离志下意识想问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回想起这人是被少主绑了,据说只要挣开绳子就会被打一顿,最后硬是打屈服的,便同情地看看他:“你弄吧。”

    无冤点头,手上用力,啪地将绳子震断,与此同时,耳边只听吱呀一声,轻邪推开门,见他维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愣愣地望着自己。

    轻邪:“……”

    无冤:“=口=”

    钟离志:“=口=”

    无冤不再迟疑,快速起身,想要冲过去制住这个人。轻邪身影一晃,刹那间便到了近前。无冤和钟离志齐齐倒吸一口气,他们之前离得远,只知道有个人的轻功很高,却不知这人便是,更不知这人实力怎样,如今直观地感受一遍,他们才知究竟厉害到了何种地步。

    轻邪出手如电,迅速点住无冤的穴道,重新绑好扔在了地上。

    无冤:“……”

    钟离志:“……”

    钟离志默默盯着他,心想哪怕没被他发现,就这么实力差距,你确定咱们打得过他?无冤双眼望天,不去和他对视。钟离志顿时沉默。

    轻邪处理完无冤便蹲下给祁真换衣服,然后擦干他的头发,用被子裹好让他发汗。祁真自始至终都没醒,偶尔皱眉喃喃几句,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轻邪看他一眼,后退几步,守着他们。

    钟离志和无冤见状便歇了逃跑的心思,认命地趴在地上,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不过地面很凉,如今又落到这般境地,他们睡得都不踏实,所以当一个时辰后轻邪忽然走过来,他们便都醒了。

    无冤见他离少主越来越近,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轻邪探探祁真的额头,盘腿在他身边坐下,闭目养神。无冤反应一下,意识到傀儡也是要休息的,便没有再开口。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雨淅沥地下个不停,柴房只点着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祁真向被窝缩了缩,出了一身汗,到四更天的时候苏醒过来,只觉浑身酸疼,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无冤警觉性高,顿时睁眼:“少主你醒了?”

    祁真望向声源,点点头,接着察觉到什么,回头看着身旁的黑衣人。轻邪也正看着他,见状摸摸他的头,发现退烧了,问道:“感觉怎么样?”

    他似乎许久没说过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并不难听。祁真三人登时呆住,默默望着他,数息后才猛地回神,祁真问:“你会说话?”

    “废话,”轻邪再次摸一把他的头,语气带了几分笑意,“徒弟啊,不叫声师父?”

    祁真简直有点蒙:“你不是被控制住了么?”

    “嗯,所以这是醒了啊。”轻邪微微一顿,从怀里摸出一块玉,恰好便是白日里祁真给他看的那块。祁真又是一怔,他当时太紧张,还以为中途掉了,谁知竟是被这人顺走了,不过毒怪那时正在应付莫惑,尤其他们离得远,应该没看见这个小动作。

    他眨眨眼,急忙问:“你当时就有意识?”

    “只是一瞬间,”轻邪道,“然后我就抓紧时间把玉抢了,为师给你留的玉可不是一般货色,是能压制蛊虫的,我这里还有半块。”他说罢拆掉发箍,从头发里掏出了那半块玉,告诉他们多亏了有它,他这些年才没完全被毒怪控制住。

    祁真暂时不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问道:“白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没多少,”轻邪打量他,“怎了?”

    祁真惴惴不安问:“莫惑他……他有没有事?”

    “莫惑是谁?”轻邪问完便见徒弟的脸色不太好,便让他把事情说一遍,接着耐心听完,安抚道,“他没事,毒怪要是真把他打下了悬崖,是不会中途改口的。”

    祁真不放心:“真的?”

    “嗯。”

    祁真顿时松气,这才问:“你刚刚说没有完全被控制,什么意思?”

    “为师体内的蛊虫晚上会蛰伏一段时间,我能清醒,只是时辰不多,”轻邪很感慨,“为了防止这块玉被毒怪发现丢掉,为师这些年只要恢复理智就开始绑头发,不停地绑,才能撑到现在。”

    无冤忍不住插嘴:“你轻功那么好,不会跑么?”

    “不能,太冒险了,”轻邪道,“我虽然能跑出毒怪的控制范围,但过了时辰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若是被毒怪抓住,我便彻底翻身无望了,所以每次清醒也就只能干那么一两件事。”

    几人好奇:“是什么?”

    轻邪道:“绑头发。”

    “……”几人道,“这个不用说。”

    轻邪道:“洗个澡。”

    祁真抱着被子远离了一点。

    “……你想什么呢?为师身上不臭,毒怪肯定会让傀儡们洗澡的,为师只是怕没理智的情况下洗不干净,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轻邪伤心地看着他,“徒弟啊,你这么嫌弃为师,为师真是蛮伤心的。”

    谁管你!祁真下意识要反驳,但想起这人也是堂堂三大高手之一,这些年过得蛮惨的,只得把话咽回,望着他梳头,说道:“我在仙山地宫看到了你那半块玉,你就是在那里被毒怪抓的?”

    轻邪嗯了声,叹气道:“本来我是能和他打平手的。”

    几人问道:“那……?”

    “当年我为了藏东西,在下面一待就是数日,太过废寝忘食,”轻邪道,“等我上去想吃饭,恰好撞见那混蛋,就打了起来,我身上没什么力气……”

    几人:“……”

    祁真无语半天,忽然问:“那你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石室里?”

    轻邪推测道:“可能是子桑前辈捡到后就随手扔进了石室,”他微微一顿,“先不说这个,我的时间不多,既然毒怪犯傻骗你把莫惑打下山了,为师这里有个主意,保管他这几天不虐待你。”

    祁真双眼一亮:“什么?”

    轻邪严肃道:“你先叫我一声师父听听。”

    祁真:“……”

    你真讨厌!

第145章 风云变色2

    祁真虽然每次遇见和师父有关的事总是恨不得自己从没拜过师,但既然木已成舟,他便不会不认,于是老实地叫了声师父,结果被轻邪按住狠狠揉了揉,立刻炸毛地挣开,抱着被子再次远离他。

    轻邪不介意被嫌弃,笑着告诉他这几天只要装作生无可恋的模样,毒怪就不会动他。

    祁真觉得很不靠谱:“你确定?他看着好像没什么耐心,不会打我一顿?”

    “不会,”轻邪低声交代了他几句,笑道,“听我的没错,毒怪也有喜欢的人,你对他那样说,他就懂了。”

    “我不太明白,”祁真道,“他既然能理解这种事,为什么之前还要骗我?不怕我一受刺激会自尽么?”

    “他太蠢,性格不仅扭曲,对感情的事还一窍不通,”轻邪很是幸灾乐祸,“他喜欢小温,可每次凑一起却和见着仇家一样,见不着吧又千方百计地去寻,小温不清楚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本想与他谈谈,他还不搭理人家,最后小温一生气就将他的毒解了一大堆。”

    祁真眨眨眼:“小温就是医圣?”

    轻邪点头。

    祁真的好奇心顿时上涨:“你叫医圣小温,叫毒怪怎么就直接称呼他这个名字?”

    轻邪哼哼道:“我和他不熟,叫那么亲做什么。”

    祁真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双眼发亮:“师父你和医圣前辈真是一对?”

    “谁告诉你的?”轻邪道,“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好友。”

    “别不认啊,”祁真一副“你就别装了”的模样看着他,“我之前去你的旧居,从屋里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有几封信。”

    “那是为师出门前故意写给毒怪看的,小温不见了,毒怪兴许会去我那里搜人,当时他总怀疑我和小温两个人有点什么,所以我准备气气他,你也不想想看,为师若真要藏东西,可能放那么明显的地方么?”轻邪摸一把徒弟的头,见他有点呆呆的,笑出声,“你还真信了?徒弟你咋这么蠢?”

    本王咬死你!

    祁真后知后觉意识到又被不靠谱的师父坑了一把,简直想扑过去给这人两口,他磨磨牙,裹着被子团了团,不想说话。

    轻邪不清楚徒弟的秉性,一直在暗中观察,如今越来越觉得这小孩蛮有意思,忍不住再次摸一把头。祁真立刻伸爪子拍开他,干脆转移话题:“你现在多了一块玉,能把蛊虫压制住么?”

    “估计不行,暂时只能让我清醒的次数多一点,毕竟压制不等于可以驱除,”轻邪怀念道,“要是小温在这里就好了。”

    祁真不由得问:“他去哪了?”

    轻邪叹气:“我们也不清楚,忽然就消失了。”

    祁真沉默一会儿,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知道毒怪放解药的地方在哪么?”

    轻邪看看他:“你要那个作甚?你朋友有中了他的毒的?”

    祁真不置可否:“你听说过缠绵刻骨么?”

    “缠绵刻骨?”轻邪面色一正,“别想了,毒怪没有缠绵刻骨的解药,也不会去做这个解药。”

    祁真顿时惊讶:“为何?”

    “你可知他把这个毒取名为缠绵刻骨的原因?”轻邪道,“当年小温失踪,毒怪他……糟糕……”他说着单手撑住头,皱起了眉。

    几人怔了怔,估摸他可能要失去意识,便齐齐盯着他。无冤一直在纠结一件事,见状急忙问:“前辈你何时恢复的神志?”

    轻邪隐约能听见他的话:“进门时。”

    无冤悲愤了:“那你还绑我干什么?”

    “我怕你们惹麻烦……”轻邪的声音渐渐变低,很快消失,接着放下手,目光发直地看向他们。祁真等人也默默望着他,对视片刻,祁真试探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

    轻邪完全没反应,就这么一语不发地守着他们。

    三人:“……”

    祁真知道这是没办法沟通了,便向无冤那边挪了挪,只给他师父留了一个小后背。

    钟离志和无冤齐刷刷看向他,终于将心里的一大堆问题问出口:“少主你师父竟然是轻邪前辈,那个绑咱们的竟然是毒怪,苍天啊,太吓人了,不过轻邪前辈被抓了那么久,你是怎么拜的师?”

    “这个说来话长,我回头慢慢跟你们讲,”祁真道,“你们先说说我被掳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没人受伤吧?”

    “我只知道柳昂和秦肆他们受了点内伤,应该不要紧,”无冤回忆道,“你们离开之后,冲进来一伙人开始抓人,然后萧安木就疯了。”

    祁真一怔:“萧安木疯了?”

    “我也看见了,他杀了不少人,”钟离志心有余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无冤摇摇头,表示同样不清楚。

    祁真便没有再问,继续听他们讲后面的事,当听到几匹马受惊时忍不住问:“等等,你们的马车跑了,十里他们的呢?”

    “也跑了,”无冤道,“十里和小瑜都不会武功,我看见卫玄他们先去追的他们,应该没事的,再说十里的运气那么好。”

    “也对。”祁真道,与他们聊了几句,觉得还是有些头晕,便将被子展开和他们缩在一起,然后偷偷在被子里弄开他们的绳子,相互依偎着睡了过去。

    这时运气不错的沐十里也在睡觉。

    马车受惊的瞬间,他和子桑瑜猝不及防撞到头,直接晕了。卫玄找到他们时简单查看了一下,见没有大碍,便牵着马车回去了。二人傍晚才醒,得知少主被掳、钟离志和无冤一直没有消息,简直担忧得不行,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卫玄见状便点了些安神的香,免得这二人睡不踏实,因此他们还在睡。

    一行人现在正在之前路过的驿站落脚,经过一场混战,大家多少都受了些伤,不适合赶路。莫惑觉得毒怪已经抓了祁真,尤其想抓的萧安木并没在他们这里,估计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所以他便将这些人交给了卫玄和左侍天保护,而他自己和云卓、祁杨、凤随心几人则换上马,日夜兼程赶向白湖城。

    秋夜的雨不停地打在脸上,冰冰凉凉,很好地缓解了疲倦。云卓舔舔唇上的水,望着幽暗的官道:“若奸-细真是长乐岛的,白湖城那边恐怕也乱了。”

    莫惑道:“钟离昊还没走。”

    钟离昊和封晏可不是吃素的,这两人只要不反目就不会有问题,封晏不出事,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云卓嗯了声:“你们说会是谁?”

    凤随心看他一眼:“你心里有人选了吧?”

    云卓没反驳:“我比较好奇你们的想法。”

    “大家想的应该差不多,”凤随心道,“就不知萧安木怎么想了。”

    云卓回想萧安木的性格,轻声道:“他未必没防备过他。”

    “别打哑谜,尽说些我听不懂的,”祁杨也插了一嘴,暴躁道,“都给我说人话!”

    云卓道:“这还得从江湖的某个帮派说起……”

    雨势稍缓,空气中满是蒙蒙雾气,树林里起了阵阵微风,吹动茂盛的枝叶,带起此起彼伏的哗啦声,伴着雨水打在小溪里细密的滴答,静静地站一会儿,便觉得好像坠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萧安木将方巾沾湿,慢条斯理擦着手,耳边听着林间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动。

    来人举着伞,白衣的袖口处绣着点点桃花,显得慵懒而华贵。他甚至提着一盏灯,信步从林间走出来,接着见萧安木一身是血,嘴角的笑意登时一僵,很快恢复:“你还好么?”

    萧安木没有看他,仍在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你猜。”

    桃苑主人再次觉出不对,若是平时的萧安木,是不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的,哪怕心情再不好,在自己问他时他仍会温柔地答一句很好,而不是像这样……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小倨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来的么?”

    “恰好,我正想问你这件事。”萧安木终于抬起头,眼底的情绪在黑暗中看得并不清楚,身上的气息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死寂更贴切一点。

    他轻声道,“小倨小时候弄坏了底子,身子一直没调理好,需要寒山上灵狐的血才行,但灵狐百年一遇,如今有了消息,我当然会带着他去,说起来,这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

    桃苑主人眯眼看着他,没有开口。

    萧安木的声音更轻:“六妹说小倨最近一两年内不能北上,这件事想必你也知道,对么?”

    桃苑主人已经隐约猜出了一个可能,但根本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如今听他提起,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整个桃苑都是一群不信感情的利益之徒,作为他们的首领,我从不认为你会爱我爱得要死要活,”萧安木看着他,“我记得我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你,想得到我可以,但不能在我兄弟身上做文章,你没听进去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里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几乎有些像是情人间低低的喃喃,可桃苑主人却觉得心里发寒,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同时扬了扬手。

    只听簌簌几声轻响,几道黑影从林间闪出,慢慢走了出来。

    “想抓我?”萧安木缓缓抽-出软剑,极其温柔道,“来吧,黄泉路上,莫忘了是我动的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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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飘呀介绍:
上辈子,祁真小王爷间接死于江湖人之手。重生归来,祁真发誓要把一切危险掐灭。思来想去,他下了一个伟大的决定。祁真:“皇兄,我要去做武林盟主!”皇帝:“可是在京城待腻了?我带你去猎苑玩玩。”祁真:“不,我要去做武林盟主!”皇帝:“……你上次要的小玩意,我派人给你寻来了。”祁真:“我要去做武林盟主!”皇帝:“”祁真于是带着宫中秘药和护卫,斗志高昂离开京城,朝着武林盟主的阳光大道一路狂奔而去。本文又名《小王爷闯荡江湖》、《本王天下第一》、《奋起的小王爷》等等。食用指南:本文架空,主受,1惑新有保障,欢迎入坑~通知:本文于09月23日正式入V,独发晋江,请勿转载蠢作者专栏,打滚求收藏蠢萌朋友的文,也是古耽人在江湖飘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在江湖飘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在江湖飘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