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已签约,请大家支持
这书构思了不短的时间。作者也在网文上摸爬滚打了有较长一段的时间,签约书也是写过几本的,虽然一直在扑街,但自觉现在已隐隐有修成神功的趋势。
嗯!但愿这个感觉是真的。
这本《文艺圈枭雄》有成熟的大纲,故事走向人物设置什么的,差不多也都已规划好了。
大家知道我说这话什么意思了吧?意思其实只有一个,请看过本书,觉得本书写得还值得一看的兄弟,伸出你们热情的手,点击、收藏、推荐吧,打赏什么的,要是有,能来点儿,我干劲会更足的!
最后,感谢三生大大,这次换号从头开始,我特意的选了个尾号8的作者号,就是冲他来的。
我很幸运,他看上了我……这本书,跟我签了约。
也感谢长天大大,签约编辑柿子大大,我决定从一而终,以后不再改嫁了。嗯!就是这样子。
第1章 老婆别闹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耳机里,德华的歌声歇斯底里,痛彻肺腑。
肖飞喜欢在码字时听歌,他噼里啪啦敲完最后一行字,三个小时写了六千字,任务总算是完成了。伸个懒腰,舒了口气,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灯光柔和,一室俱寂。
写网文,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肖飞起身到了阳台,打开窗,点了根烟,默默抽,看着z市无边的夜色,心里一阵的迷茫。
这辈子真够失败的。
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不够聪明不够帅,打小跟着了魔似的喜欢文学,从中学时开始码字投稿,梦想着成名成家出人头地写出一片天地。奈何才情不够,稿子发过不少,也入了省市作协,却终于还是不能挤进那个高大上的文学圈子。
到了最近几年,随着纸质媒体的没落,肖飞给报刊投稿的心也淡了。但文学梦仍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肖飞现在的梦想很简单:能靠手里一支秃笔挣些可供养家的收益,然后安安静静待在家里,陪着家人,编织着文字,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到地老天荒生命尽头,足够了!
他总结了下,自己之所以活得这么失败,还跟自己沾染了一身文艺青年的臭毛病不无关系,他不善交际,平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冷傲的心(或者也可以说是自卑的极端产物),始终不懂逢迎钻营,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这使得他职场前途愈来愈黯淡。
肖飞于2010年初开始接触网文,然后,他带着功利之心疯狂阅读了几百部网络小说,他自认为已经摸到了网文的门径,以为不过尔尔,更浅薄地认为我若动笔,定能像那些大神一样日进斗金。
可真的去写了,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蹉跎了半年,第一本书才签约,随后的几年,不是在扑街就是走在扑街的路上。
白天上班,晚上码字。
累得跟狗一样。
还看不到什么希望。
至今,已经三年有余了。
肖飞抽完烟,将烟头丢下楼,刷牙洗漱,对着镜子挥了挥拳头给自己打气:肖飞,你这么努力,不成功没天理啊!再坚持一下,光明一定就在前头!
励志或自我麻醉完毕,肖飞轻手轻脚进了卧室。
老婆跟儿子早睡熟了,卧室里一片黑暗。
肖飞打开台灯,把五岁的儿子叫起来让他撒了泡尿,便脱衣上床。
他的老婆徐凤娟翻个身,嘟哝了一句:天天这么晚睡,不要命了啊?挤进他怀里,又沉沉睡去。
灯熄了,明明很疲惫,肖飞的脑子却是清亮得很,怎么也睡不着,看着身边的妻儿,他柔肠千转,心酸不已。
他跟徐凤娟是高中同学。
那时,他都不知道,她一直暗恋着他。
直到1997年高考后,他上了z市的一所大专,她去了xa市读一所重点大学,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开始通信,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毕业后,她不管不顾的跟了他,两人在z市相依为命,从无到有燕子搭窝一样的建起一个家,有了孩子,日子还算和美幸福。
肖飞脾气倔,时不时的就会因单位领导给自己穿小鞋什么的跳槽,对于他,失业变成了一种常规现象。
如果不是徐凤娟精明强干,这个家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呢。
她赚钱养家。
她包办了绝大多数的家务。
她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儿子。
她任劳任怨,始终无怨无悔。
肖飞觉得,在这个世上,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如果她跟的不是他,她的人生或许会光鲜好多的。
肖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他觉得有人在推他。
“醒醒,醒醒!”
一个柔美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肖飞睡意正浓,大脑沉沉,眼皮都睁不开,他想着,今儿该是个星期天,多睡一会也没关系的。
这么想着,肖飞伸手推了一把,嘴里带着撒娇意味的拖长了腔调说:“老婆——,别闹了!让我再睡会儿。”
咦?
手感不太一样,捏了两下,入手弹软,尺码比较大。
肖飞心里楞了一下,不对劲。
紧接着,他就听见耳边“轰”的一声,像是好多人在放声大笑。
他一下清醒过来,霍然抬头,好多人在一排排的桌子后坐着。在他身边,立着个横眉竖眼的娇俏眼镜娘,自己的左手正抓在她胸前高耸上。
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肖飞有点糊涂,自己不是睡在家里的床上吗?
他还以为是老婆在叫他起床。
“成什么体统!高考考场上居然也能睡着!肖飞,你太能耐了点!”眼镜娘愤怒地说道,身子一直,从肖飞的魔爪下挣脱出来。
她很生气。
自己是看在肖飞是自己班上同学的份上,看见他居然在考场上睡觉,好意叫醒他,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借机调戏自己,不但说出没羞没耻的话,还抓了自己的胸,太不要脸了。
眼镜娘拂袖而去。
钱美菊?竟然是自己高中时候的历史老师钱美菊?
肖飞整个人都傻了。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用力掐了掐大腿,“嘶——”钻心的痛!这让肖飞意识到,自己身处现实中。
放眼四周,自己所在是一间教室,墙上挂着些伟人的画像,教室里坐满了汗流浃背伏案疾书的学生。
不远处,一个眉眼青涩的家伙偷偷回头看他,一脸猥`琐的笑,悄悄伸出个大拇指。
他是王立凯,高中复读班时候的哥们,96年高考时,他跟肖飞一个考场。不仅是王立凯,肖飞还看到昔日的同班同学田永志以及其他几个熟人。
他低头看桌上的试卷,卷子上端写着“1996年高考历史试卷”的字样。
这是重生了吗?
一觉醒来,自己竟然回到了18年多前!
那一刻,肖飞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他不无恍惚地想,前生是不根本就是一个漫长的梦。但梦里的一切为什么那样的真实?
钱美菊一直站在讲台上,气哼哼的盯着肖飞的方向看。
被一个学生袭了胸,这在她看来是个奇耻大辱,这件事出来,以后不知道会被人嚼什么舌根子呢!
可看着肖飞坐在那里,迷迷茫茫的样子,她又是心一软。心里替他开脱着,他或许不是故意的吧。这学生钱美菊还是比较熟悉的,学习刻苦认真,成绩也不错,至于为什么会在高考这么重要的考试上睡着,想必是昨晚温书时间太长的缘故。
刚钱美菊看见,肖飞的答题卡还没涂,也不知道卷子做完没,看到肖飞还在发愣,她就有点替他着急。
“各位同学注意了,距离考试结束还有20分钟,请抓紧时间做卷子了。”
钱美菊的声音惊醒了还沉浸在迷惑之中的肖飞,他翻了翻自己的卷子,发现后头有两道大题还没做,答题卡也还没涂。
肖飞把满脑子的官司丢在一旁,急忙忙开始做题。
这时,他发现了一桩奇异事情。
他在审视两道论述大题时,脑子里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逻辑严密的答案来。
“唰唰唰——”
笔尖快速划过试卷,两道大题的答案流水一样的落在了卷子上,只用了五六分钟的样子。肖飞脑子里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最合理最准确的答案。
他又回过头看前面的选择题,这一检查,他就发现了7道选择题的答案是错的,其中有3道是多选题,忙又改过来,把答案填涂到答题卡上。
然后是填空题,也有两个是错的,也改过来。
再看做完了的3道论述题,有一道自己之前写的答案要点明显是完全错了的,看看时间,还有5分钟,赶紧用笔划掉,在下面写了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正确答案。
后头两道论述题的回答虽然有瑕疵,但大体方向是正确的,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改了。
做完了题,肖飞放下笔。
这时,已经有学生陆续开始交卷子了。
王立凯也站起身,看了肖飞一眼,嬉皮笑脸着起身交卷。
肖飞没有起身,他还没完全醒过味来。
他当然清楚记得,1996年高考对他而言是一次惨痛的失败。这年,他应届高三参加高考,本来在班里成绩一直排前十的,可考试失利,最后成绩只有483分,连建档线都没能过!
483分是标准分,而非原始分。
标准分的满分是900分,全省文科高考综合第一名的考生,其总分便是900分。这个标准分,其实就是个按一定公式计算出来的位次分,说明你在全省的考生中能排个什么位置。
标准分制度从1994年在h省实施,2000年初废除。
据说,标准分制度是为了让高考更公平而实施,如果考生有一到两门拔尖的课程,那么他的总体考分就很可能被拉高许多。
而今,自己重生了,似乎上天还为自己的重生附赠了一点小小的福利,那就是:自己大脑之中似乎多了点微妙的东西。
可惜,重生的时机太不好了,居然是在1996年高考的最后一门历史考试上重生。
若是能重生在高考之前,那就好了。
肖飞交了卷子出来,心里是满满的遗憾,这次高考自己注定还是要宿命般的迎来惨痛失败啊!
第2章 爱人此时乃路人
从考场出来,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到处皆是考生,有的兴奋有的沮丧,人间百态淋漓展示。不少人都在议论着考试的题目,相互对着答案,河阳县北街小学这个考点喧嚣得像个雨后的池塘,群蛙聒噪。
一时间,肖飞还不能融入这个氛围。
他在想着,重生前的那个自己必定是挂掉了吧,抛下妻儿在那个世界,还不知他们会怎样悲伤。这么想着,他的心就有些酸溜溜的,说好了一起到白头的,自己半路上却当了逃兵。
前世,肖飞看过不少穿越重生类的网文,绝大多数主角都被作者设置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当时他还很不理解。
而今,重生这么狗血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种牵肠挂肚的纠结,让他一时间悟了。
孤家寡人也就没这么多牵挂忧愁了。
肖飞拧着眉头慢慢走,忽然想到,徐凤娟曾跟自己说过,她96年高考也是在北街小学考试,那么,自己如果站在学校大门口,没准会碰到她吧?
这个想法令他兴奋起来。
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此刻,他跟她还不认识。
徐凤娟应是96年高考失利后,从下面镇子的高中转到县一中复读,然后,他们成了同班同学。
如果这时候两人相遇,又该是个什么样情景?
肖飞对此很感兴趣。
“肖飞,这里!”王立凯站在校门口一棵法桐下,兴高采烈地向着肖飞招手,脸上那股得意神情毫不遮掩。
王立凯是个复读生,今年是他第三次参加高考。
不过,他96年复读的时候却是在河阳一中高三文科应届2班就读,跟肖飞坐前后座,交情还不错。
此人爱跑爱玩,交际能力超强,很喜欢呼朋唤友的感觉。
要说,文科生只要静得下心学习,就是脑子笨点,熬个两三年也能把成绩提上来,不过考的是死记硬背嘛!
可王立凯,复读了三年,成绩还是不上不下,鬼知道他一年年的都干了点啥。
96年高考,肖飞之所以遭遇滑铁卢,除了跟他自身自我控制力弱有关外,王立凯也起了一定的副作用。
高考前夕,王立凯热情邀请肖飞跟他一块到他一个本家叔叔家里住,他那叔叔的家就在北街小学附近,家里是三室两厅。
肖飞答应了王立凯的盛情邀请。
高考前一天下午就一块去了他叔叔家,当晚,王立凯热情好客的叔叔摆了酒席喝了一顿啤酒。
中午回王立凯叔叔家吃饭又是喝啤酒。
就这么着,在他家住了四个晚上,肖飞天天喝酒。
带着酒意上考场,成绩不受影响才怪。所以,肖飞现在看到王立凯,心情颇有点复杂。记忆里,王立凯96年高考考得也很差,还闹出过一个流传很多年的笑话,他自己都成了个大笑柄。
肖飞知道王立凯为啥会如此高兴。
那是因为,他自觉这次高考他发挥得十分出色,用他自己的话讲,那就是所有科目的题目他都似曾相识,做题无比顺畅,如有神助一般。
96年高考,他每考完一门,就大呼小叫着自己考得棒极了,恨不得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内心的兴奋。
岂不知,那不过是自我麻醉罢了。
肖飞走过去,没心情和他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留意着过往的女生,唯恐错过徐凤娟的身影。
“你小子,有种啊!真没看出来,居然色`胆包天到敢摸钱老师的胸,感觉怎么样?爽吗?”王立凯挤眉弄眼荡笑着。
“我不是故意的。”肖飞无奈分辨。
“呵呵!你以为我会信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蓄谋已久了?别不承认,我知道你的想法,再不摸以后我们上了大学就没机会了,是不是?”王立凯喋喋不休着。
“我考得不太好,估计今年考上的希望不大,说真的,我已经做好了复读的准备。”肖飞苦笑。
“没关系!你今年是应届生,再考一年也正常!”王立凯拍拍肖飞的肩,那是一种前辈勉励晚辈的姿态,话语里透出意气风发的味道。
肖飞张张嘴,他有心劝王立凯低调一点,别再整得收不了场。
但想了想,觉得这话现在说了也白说。
王立凯作为一个复读了三次的“解放军战士”,他已经压抑得太久了,他需要一次情绪上的爆发,哪怕这爆发是自欺欺人式的。而且,王立凯自己说过,他的母亲在一个什么灵山什么寺庙给他求过一个签,签上说他今年高考是可以考上重点的。
这时候给他泼冷水,徒惹他不高兴,起不到作用。
人哪!有时候就得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才会幡然醒悟。
这时,班里的尖子生田永志走过来,王立凯一见田永志,又是大声地招呼:“怎么样,永志,历史考得不错吧?”
“不怎么好,有好几道大题答得都心里没底呢。”胖胖的田永志站住身,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是哪几道?说说看。”王立凯起了兴致,就连一直雄霸文科毕业班年级第一名的田永志这样的尖子都认为自己考得不好,更让他感到兴奋。
两人就开始讨论起来。
田永志说自己某某题是怎么答的,王立凯随声附和,自己也是这么答的,细微处提出点自己的见解,说得唾沫横飞。
肖飞在一旁一边注意着往校外走的女生,一边听着两人说话。
他知道,田永志今年高考总分达到了820分(标准分)以上,是x市的文科状元。他还知道,田永志先是填了北大的志愿,可就因为田永志自己认为自己考得不太好,班主任李堂秋为了保险起见,擅自做主给田永志改成了武大。等分数出来后,不但田永志气得要死,李堂秋也是捶胸顿足后悔不迭,剁手的冲动都有了。
知道历史发展的趋势,感觉真好。
肖飞觉得,为田永志好,还是给他一番忠告。
在田永志要离开时,肖飞就对他说:“田永志,我有一种直觉,你今年考得很好,没准x市的文科状元就是你。”
“唉!肖飞,你就别忽悠我了,我考试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数学跟历史,觉得惨透了,能上本科线就是一大关。”田永志摆摆手,意兴萧瑟。
对方居然不信?
肖飞有点无奈。
李堂秋之所以改田永志的志愿,大概跟田永志自己信心不足有关吧。
肖飞想了想,还是接着给了他警告:“一定要相信我的直觉,你今年的成绩绝对出色,报考的时候记得报北大,准能上!还有,自己一定要坚定意志,跟班主任好好说说,不要让他改你的志愿。”
“好像你比我自己对自己还有信心似的。”田永志摇头而去。
等田永志走了,王立凯用肩撞了撞肖飞,眉眼飞舞着:“你觉得我今年能考个什么样的成绩?我现在对自己可是充满了信心。”
肖飞心说,本不想打击你的,既然自己送上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早点当头一棒,让其从自己编织的美梦中醒来,那是最好。
“就你?”肖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大摇其头。
“嘿!你哥我咋了?搞得就跟自己真能未卜先知似的,实话告诉你吧,我觉得自己今年就是考个全省文科状元也是有机会的。”王立凯大言不惭地说着,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狂热。
这人魔怔了啊。
“王立凯,我总觉得,你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只是一种自我认知错误啊,哥们,我觉得吧,不管怎么着,在分数出来之前,低调一点很有必要,省得有个什么意外,没法收场,你觉得我说得对吗?”肖飞委婉劝道。
肖飞所说,才是一般人的老成做法。
做人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枪打出头鸟不知道吗?
风头出得越大,将来死得越快,这道理不懂吗?如果不是朋友,肖飞才懒得跟王立凯这么说,早躲一边搬个马扎做好看笑话的准备了。
“靠!我可不可以把你这话当成对哥哥的羡慕嫉妒恨?我知道你考得不好,心里郁闷,算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王立凯很大度地摆摆手,眼睛看着学校大门口,“奇怪,我哥这会了咋还没过来。”
这几天,都是王立凯的哥哥王立峰骑摩托车接送两人。
王家人对王立凯抱有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大概是那个上上签在起作用。
肖飞怜悯地看了王立凯一眼,家人的希望越大,王立凯身上的压力就越大,王立凯之所以这么不管不顾的麻醉自己大出风头,跟这也不无关系吧?
既然王立凯自己要作死,那只有听之任之了。
肖飞打量着涌出校门的学生,尤其是女生,短短时间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正是中午最灼热的时候,即使站在树荫下,还是出了一身的油汗,汗水就跟小溪似的流淌不止。
肖飞有些失望。
或许,徐凤娟已经走掉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1米60左右的短发微胖女生跟几个女生边说边走了过来。肖飞眼睛便是一亮,内心大震。这女孩衣着朴素,穿着白色的的确良短袖衬衫,下着一条花裙子,光着两条洁白的小腿,像一朵幽静淡雅的小花。
她并没有出色的美丽。
但她身上有一种文静的丽质。
只是,现在那张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愁容。
徐凤娟心情不太好,这次高考她知道自己考得很差,虽然之前并没有想过一次就能考上大学,但内心的失落感还是很强烈。
她骨子里是个很要强的人,有一种不甘人后的倔强。
她跟着自己的几个同学往外走,准备赶公交车回家。一个男孩突然闪出,挡在了她面前,他嘴里叫着:“小凤。”
他一脸的热切。身材颀长,长相一般,但眼神之中迸射出的那种爱意,让她不敢直视。
这吓了徐凤娟一跳,她的几个同学也好奇地看着肖飞,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徐凤娟匆匆看了一眼,她确信,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男孩,更不明白,他为何会拦住自己,亲亲热热的叫自己的小名。
“徐凤娟,他是谁呀?”徐凤娟的一个女同学饶有兴趣的问。
“不认识,认错了人吧。”徐凤娟看了肖飞一眼,眼中满是警惕,她绕过肖飞,继续走,脚步匆匆,眼儿热心儿跳。
肖飞愣住了。
徐凤娟的反应在情理之中,此时,他们不过是陌生人罢了。可是,难道不该在目光碰触的时候,碰出点火花什么的吗?
前世的种种在他脑里萦绕。
如今,她对他,是这世上最可珍爱的亲人。
而她,对这一切还懵然无知。
肖飞想追过去,对她说,不要抗拒了,我们的相识就是一场宿命。可他担心,自己会被当成神经病。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爱人明明就在眼前,却视同自己如陌生人一般。肖飞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哈哈哈!”
耳边响起肆无忌惮的狂笑声,王立凯大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指着肖飞:“你小子,春天都过去了,怎么就突然发起情来了?骚`扰钱老师就不说了,居然敢拦路调戏人家不认识的女孩,胆也太肥了吧。”
肖飞很无语,自己还是太心急了点啊!
这么突兀的拦住徐凤娟跟她打招呼,不被她当成不怀好意才怪。
千万不要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才是。
肖飞心里忐忑着,却听见一声冷哼,钱美菊老师斜了他一眼,走了过去。她刚才正好看到肖飞拦住个陌生女孩跟人家搭讪,心里对他恶感更强。本来她还认为刚才在考场上发生的那一幕只是个意外,现在,她严重怀疑,肖飞是故意如此。
这学生,也太道德败坏了点吧?
“钱老师好。”肖飞在钱美菊走过时,有些尴尬地跟她打招呼。
却是被钱美菊给直接无视了。肖飞摸了摸鼻子,他发现,重生不过一两个小时,自己已经连遭重挫。
第3章 菟丝子一样的女孩
考试已经结束,但次日还要对答案估分,所以,肖飞还是要在县城再停留一天。
按他的意思,已经连续麻烦人家好几天,今天就不去王立凯的叔叔家再叨扰了,回学校宿舍凑合一晚得了。王立凯扯着他不依,说好不容易考完可以放松一下,他叔叔今天早上特意嘱咐过,之前几次喝得不尽兴,今儿中午要大喝一场,酒菜早就准备好,怎么能走?
这家人的热情让肖飞汗颜。
刚认识而已,就这么掏心掏肺的招待。
虽然肖飞知道,自己不过是被人家捎带上的,但这个人情还是欠得有点大。
两人拉扯之时,一脸型跟王立凯有七八分相似的平头方脸稍带了点匪气的青年歪叼了烟卷,骑着一辆摩托车“嘎吱”打了个旋,炫技一般停在他们身旁。
他就是王立凯的哥哥王立峰。
王立峰用两根手指取下嘴上的烟,吐了个烟圈,斜眼看着不远处一扭扭哒哒走过的红裙女人:“草!屁股真大真圆,走路姿势真风`骚,只看了一眼,我小弟就硬得不行。”
王立凯点点头,吸溜了下口水,弓着腰用手捂着裤裆表示深有同感:“真是馋死个人,我也硬了。”
两兄弟就对着人家少妇吹起了流`氓哨,王立峰还拿话语撩拨人家。
那红裙女人俏生生立在校门口,眼睛看着里面,直接无视了这俩精虫上脑的家伙,神情很是淡定。
真尼玛斯文扫地,肖飞有点汗颜,这也忒直接了吧,这种风格他有点接受不了。怎么说呢,这兄弟俩不能算坏人,虽带点痞气,但太出格的事也没怎么做过。
他们都属于那种直肠子的家伙,好面子,性格跳脱,丝毫也不懂遮掩自己的寡人之疾。肖飞还记得,王立凯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宿舍讲各种荤故事,每次去泡过澡堂子回来,坐在床上惯常的会来一句:“这会要是有个妞玩玩就好了。”
这样的人,不会伪装自己,反倒是最容易打交道的。
“妈!”
肖飞正想着,一个穿卡通t恤,身材高挑瓜子脸蛋皮肤白皙五官娇艳的短发女孩来到那红裙女人身旁,挽住了她的胳膊。
“金娜,怎么出来这么晚?饿了吧,赶紧回家吧,妈给你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红裙女人疼爱地给女孩擦擦汗,说。
“嗯,妈,谢谢你。”
母女俩说笑着。
肖飞跟王立凯对望了一眼,都是一脸的尴尬。
那女孩,肖飞认识。
王立凯也认识。
正是他们班的姚金娜,有名的大美女,很多**`丝觊觎的对象。不过是随便调戏个过路的女人而已,竟然调戏到了女同学母亲的头上。
看到这女孩,肖飞摇了摇头,前世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段悲伤的故事。怎么说呢,姚金娜属于那种菟丝子一样的女孩,她虚荣,她花心,她善于利用自己的本钱,据说,她最多的时候,同时交往着5个男朋友,她最喜欢的调调就是男孩为她争风吃醋,如果哪个男的掉进了她的红粉陷阱,那等待着他的,估计只有不幸。
肖飞清晰记得,他前世复读的时候,姚金娜不知怎的,对他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她只是发动了一次轻轻巧巧的攻势,就将他轻松俘虏。那是在复读生涯的下半学期,他跟疯了一样的迷恋着她,以致无心学习,成绩直线下降,第二次高考仅仅只上了个大专,最后,她轻飘飘的离开,给他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这女孩,就是祸水一盆,招惹不得的。
肖飞还记得,姚金娜后来境况并不太好,嫁过好几任丈夫,他重生前,最后一次从同学口中得知的关于姚金娜的消息是,她嫁了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说是嫁,其实连结婚证都没领,只是个保姆的身份。
“啧啧!母女花啊!要是能来个一挑二那就太爽了。”王立峰淫`笑着说道。
“哥,别说了,那是我们同学跟她妈。”王立凯赶紧制止。
“啥?你同学的妈这么年轻?”王立峰嘴都合不上了。
“赶紧走吧,别丢人现眼了。”王立凯用手捂着脸翘腿上了摩托,招呼肖飞也坐上去。调戏一下陌生人不算什么,可调戏自己同学的妈算怎么回事?
就在肖飞上了摩托,王立峰轰动着油门要疾驰而去时,那母女俩走到了他们身旁,姚金娜还冲着肖飞点头:“肖飞你好,考得不错吧?”
红裙女子,也就是姚金娜的母亲瞟了三人一眼,妩媚的眼中看不出什么表情。她跟姚金娜有几分相像,只是更饱`满更诱`人,跟一枚熟透了的桃子似的,水嘟嘟的,令人看了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真实年龄至少该有40岁了吧?可从外表看,不过一名三十许岁的花信少妇。
肖飞倒是没想到,姚金娜的母亲竟也是个美人。
两个活色生香的女人站在旁边,尤其还是自己刚调戏过的,王立凯兄弟俩又是尴尬又是鸡动,肖飞听见两人咕嘟咕嘟咽口水的声音。
“考得不太好呢。”肖飞目光复杂地看了姚金娜一眼,就是这个女人毁了他前世的一小半人生。
“怎么会?你成绩一直不错啊,咱们班前十名呢,怎么着也能上大专线吧?”姚金娜站住了身子,艳光致致,香气袭人,她的眼中带着媚意。
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反正考砸了。”肖飞耸了耸肩。
两世为人,肖飞自以为自己对美色的抵抗力已增强了不少,可现在,他发觉,自己还是有点眼热心跳。
“姚金娜,我考得不错呀,发挥挺好的,自我感觉,上重点应该没问题!”王立凯在旁接了腔。
“哦,那太恭喜你了,真上了重点,要请客哦。”姚金娜笑着看了王立凯一眼,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王立凯虽然是复读生,可在班里的成绩排名一直都在中下游徘徊,她才不会相信他的话。但她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抛媚眼的错觉,让王立凯瞬间骨头都轻了四两。
“娜娜,走吧。”红裙女子拉了女儿一把。
显然,她的耐心已经消耗净尽。
但肖飞对她的涵养还是深表佩服,能眼睁睁看着刚才调戏自己的小流`氓跟自己的女儿说话而不横加阻拦,这份襟怀够宽广的。
“哦,那,肖飞再见,王立凯再见!”姚金娜娇笑着。
“姚金娜再见。”王立凯一脸猥琐的笑,目送她走远,兴奋地叫了起来,“姚金娜一定是喜欢上我了,她对我抛媚眼了。”
王立峰开着摩托,撇撇嘴:“你就算了吧,人家那媚眼明明是给我抛的。”
哥俩半认真半玩笑的争吵起来,吵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停下车决斗一番。肖飞再次感叹,姚金娜简直就是个妖精,所到之处兄弟反目,人仰马翻。
第4章 重生的BUG
对于荷尔蒙分泌旺盛,受到一点小刺激就亢奋得不行的少男们来说,女人的话题总是能够让他们跟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起来。
回去路上,从yy姚金娜母女俩开始,王立凯哥俩扯到了肖飞考场上做出的那件糗事。
“哥,知道肖飞今天做了什么事吗?他,哈哈哈!他在考场上假装睡觉,我们历史老师刚好监考我们考场,过去叫醒他,你知道这货趁机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吗?他伸手抓了人家美女老师的奶`子,抓住就舍不得撒手,足足抓了几十秒钟,考场上的人都看见了,当时吧,惊掉了一地的眼镜,这个禽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没想到竟然是他把我想干却不敢干的事儿给干了。”
“老兄,求你嘴上积点德吧,那时候,我是真的睡着了,真是无意的,不要再乱嚼舌头了。”肖飞大汗,赶紧争辩。
这个王立凯八卦精神太旺盛了。
就他这大嘴巴,肖飞估计着,自己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给炒得满世界皆知,然后,色胆包天的帽子算是被扣到自己脑袋上,再也去不掉了。
不过,肖飞对此并没有太大的不安。
王立峰的兴致立刻被弟弟的话挑了起来,一边开着摩托,一边扭头跟肖飞竖起了大拇哥:“兄弟,哥太佩服你了,你们那个历史老师,胸大臀翘腿长腰细,那是极品中的极品,每次去你们学校看到她,我就心跳得厉害,紧张得不行,总是想着,要是能跟她说几句话,让她多看我几眼,那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靠!现在可好,你连她奶`子都摸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我曰!我说你往我们学校跑那么频繁,还以为你在关心老弟我,原来是另有他因!”王立凯朝自己哥哥比了个中指,叫了起来。
“没错,关心你是次要的,看钱美菊才是我的主要目的。”王立峰大笑。
“我的心好疼!王立峰,你终于暴露了你的真实面目。”王立凯哀嚎。
两兄弟絮絮叨叨吵闹了一路。
到了王立凯的叔叔家,肖飞听见屋里传出歌声:
久别的人,谁不盼重逢
重逢就怕日匆匆……
正是白雪那首《久别的人》。这歌95年出来,很快就在国内流传开来,传唱度还是很高的。
王立凯叔叔家在个普通的院子,三面房子,住了三户人家,王立凯叔叔一家住在正房。1996年,河阳县城里这样的院子还比比皆是,但到了新千年之后,随着房地产业的蓬勃发展,这样的平房院落都将逐渐被拆迁改造,后世想在县城拥有一座带院子的房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是一桩很奢侈的梦想。
王立凯的这位本家叔叔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高体胖浓眉大眼,小有帅气,稍有缺憾的是肚子已经发福隆起长脸也有向着球形发展的趋势。
他在邮局工作,是位走街串巷的邮递员。
他的妻子没有工作,在家里带孩子,他们的女儿还不到一岁,小丫头脑袋上扎了一头小辫,脸跟花骨朵一样,很活泼,丝毫不认生,见人就要抱抱,咯咯咯笑的跟个小疯子似的。
邮局系统的工资并不高,也没外快可捞,一个人工作养一家三口,其实并不宽裕。
前世的时候,肖飞对此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也没有很特别的感触,而现在,肖飞觉得,他们一家能如此高规格的接待自己等人,足以说明此人的豪爽与义气。
进了屋,饭菜已经在桌子上摆好,很是丰盛,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啤酒泡在桌边桶中沁凉的井水里,满满的一捅。
王家叔叔热情地邀请大家入座,一起开动。
难免的再次说到考试,王立凯又是一番自我夸耀,仿佛自己真的考个清华北大如探囊求物一样的容易。
这让王立凯的叔叔婶子及王立峰三人很是振奋,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姿态。
屋内气氛很热烈。
肖飞则默默坐在桌边,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姿态,他真没什么可说的。这场合更不适合给王立凯泼冷水。
而他这副姿态也被当成失意的表现,时不时的几个汉子就拍拍他肩以示安慰。
王家叔叔不知是第几回叹息:“不容易啊,小凯!你今年是第四次参加高考吧?总算是熬出头了,没说的,大伙一块干了,祝贺你!”
于是,众人再次将玻璃杯里的啤酒倾倒进嘴巴里。
一杯又一杯。
一如上一世的样子,这回,肖飞又喝多了,他酒量本就不行,但在王家叔叔跟王立凯兄弟俩豪气干云的劝酒之下,不得不舍命陪君子。
不过,他多了个心眼,喝了三瓶啤酒后就假装不胜酒力,很不讲究的趴在了桌子上。
于是,他被搀扶到了卧室的床上放倒睡下。
外间,仍在牛饮鲸吞,王家爷们都是好酒量。
肖飞听得他们在说自己,王立凯大发议论,说对于文科生来讲,高考的偶然性实在太大了,肖飞这样的尖子,在老师们眼里,怎么着也能上大专线的,现在竟然考得一塌糊涂,实在是想不到啊。
王家叔叔让他小声点,别让屋里躺着的肖飞听见了。王家叔叔还对王立凯这次的高考成绩表示了下担心,问他会不会发生不好的意外。
自然,这话被王立凯坚决否认了。
王立凯说,考得好不好是有感觉的,他这回参加考试,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意外?怎么可能!
肖飞独自躺在床上。
就觉自己如躺在云端,思绪滚滚,心念电转。
一切都那样的真实。
一切又如此的虚幻。
他闭眼躺了很久,忽然睁开眼望着头上斑驳的天花,此刻,他心里是无比的震惊。在考场上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这大脑之中有些不对劲:他竟然看到卷子上的历史试题就立刻能够想到标准答案。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是随着阅历的增长,对历史知识的理解力增强了的缘故,后来再深思,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发现,他闭上眼能将96年高考历史试卷上的所有题目都一字不漏的回想起来,在想到题目的同时,答案也一并浮现出来。
不仅是历史试题,96年高考的其他四门科目的试题同样如此。
然后,他又试着回想了下自己曾参加过的1997年的高考各科试卷,题目跟答案还是精准的在大脑中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法淡定了,惊喜交加。
他再试着回想1998年的高考试卷,这一次他脑中空空,什么也没出现。
这是因为,他没有参加过1998年的高考,所以,这次高考的试题他脑中并无储存的缘故吗?
肖飞自己尝试解释着这一古怪的现象。他曾看过一篇东西,上面说,人的记忆潜力是非常骇人的,所有看过的情景学过的知识都会被嵌印在大脑中,形成潜在的记忆库,只不过,信息量太大的缘故,绝大多数信息平日里并不能被清晰记忆起来,但它们其实一直都在于大脑之中,从未消失过的。
难道重生之后,自己的脑域进化,打开了这个庞大的潜在记忆宝藏了吗?
他尝试了一下,发现真的如自己所想,他能记忆起自己所读过的每一本书的每一个字,自己上辈子做过的各科试卷题目及答案也都历历在目。
第5章 对未来的小规划
一时间,肖飞心潮起伏。
如果说,重生是上天跟他开了个吉凶未卜的玩笑的话,那附赠他一个丰饶的记忆宝藏算得是个天大的意外之喜了。
这个记忆宝藏带给他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最明显的一个便是,他不用再为高考而烦忧,尽可以悠哉等待1997年高考的到来,上大学?国内的大学尽可以随便他挑选,那都不算个事儿。
这样就可以为他节省下一年的时间,大可以运筹一番,努力一把,做点事情。
肖飞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办法赚钱。
他家的状况现在并不好,甚至可以用穷困来形容,一家五口人挤在三间破房子里,捉襟现肘根本住不下,以至于哥哥肖阳常年借住在别人家里。
哥哥肖阳今年25岁,放在农村,已经是大龄青年,到现在婚事还没个着落,父母急得头发都白了。
姐姐肖艳也23岁了,因哥哥没结婚,她也没办法嫁人。
前一世,也就是在96年这年,为了解决哥哥的婚事,父母无奈接受了换亲这种方式,姐姐嫁给了一个傻子,哥哥娶了个悍妇,一辈子家事不宁,不得幸福。父母亲积郁成疾,六十来岁就相继辞世。
想起前世的种种悲惨,肖飞咬紧了牙冠。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决不允许前世的劫难再次发生。
可是,怎么赚钱呢?
他想了很久,无奈发现,虽然他知道不少发财的机遇,可惜不是来钱太慢便是需要不小的本钱,都不是当下能够实现得了的。
肖飞知道,他的时间很紧,他没办法慢慢运筹。
叹息一声,他想,看来,还是要从写字投稿这前世相对比较熟悉的业务着手了。
1996年,改革开放已经开始进入深水区,经济发展持续在快车道上行进,国内民众经济条件已大大改善。
在此背景下,各种晚报、都市报、休闲娱乐杂志开始如雨后春笋一般进入爆发期,纷纷涌现出来。
这时候,正是国内自由撰稿人这行当的发轫期,以专业写字为生的写手逐渐多了起来。
从稿费的情况看,也还算比较丰足。
一般情况下,报纸副刊的稿费从千字30元至100元不等,而某些休闲杂志的稿费已经到了最高千字千元的程度,像《知音》,90年代初就曾放过千字千元的卫星,一些发行不错的期刊杂志也有千字三两百元。
这已经相当高了。
要知道,直到1996年,普通的农村家庭一年的家庭收入最多也不过四五千元,国内城市的职工月平均工资仅仅四五百元。
而故事会上发一篇两千多字的稿子,稿费就有五百多块,足可以抵得上一个月的工资了。就是在诸如羊城晚报、新民晚报这样的报纸上发篇千字文,也能收到个小百十块,对家庭收入也是个很大的补贴。
写稿子,肖飞前世写过二十来年。
最早从报纸上的散文随笔,到杂志上的情感美文、爱情故事、情感小说、悬疑小说,都有涉猎。
对这行当,他熟得不能再熟。
他知道报纸上的散文随笔的所有写作路数,他知道各种杂志上所需要的文章的各种风格要求。
最最关键的一点:他脑子里装了千千万万的存货。
只要他想,均可信笔写来。
前世的时候,肖飞无论是做报刊写手,还是做网络写手,都不能算成功,可是,重生到1996年,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领先了这个时代18年之久,他脑子里各种新鲜的观点、创意应有尽有,更重要的,他还有成熟的文笔,强大的整合能力。
吃写手这碗饭,肖飞自认为还是可以的。
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靠着手中一支笔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现实境况。
不过,重生一回,如果只满足于小富即安,那也太浪费了点。
目光还是要看得远一点。
目标还是要定得高一点。
一点雄心在肖飞心底渐渐腾起:他要写出伟大的作品,轰动这个死水一般的文坛;他要抓住创业的机会,建立一个打上自己标签的财富帝国。
对了,前世的时候,到2000年之后,各种唱歌类的选秀节目层出不穷,不少新人歌手被挖掘出来,甚至一夜成名。
肖飞那时候就很是羡慕嫉妒恨。
因为,他也自认为唱得不赖,有一嗓子自来高的歌喉,在各种场合也是做过麦霸,被人盛赞过的。
现在,他重生了,是不是也可以在这方面突破一下?
除了以上这些,肖飞最想做的,还有一件事。
跟徐凤娟好好的谈一场恋爱。
他要热烈的追求她,给她一场火一样的爱情。前世的时候,他欠她太多了,可以说,她就是他前世的贵人,她给了他一个和美的家庭,她无微不至的照料着他。
一想到这些,他就心酸。
别人都是男人为女人遮风挡雨,而她,却是以一棵参天大树的姿态出现在他身边。
上辈子,太窝囊了点啊。
既然有了从头开始的时候,那就容许他多多回报她吧。
不,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报恩,肖飞想,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如徐凤娟那样的贤惠那样的宽容那样的能与他情投意合。
她天生就该是他的老婆。
尽管现在他们还不相识。
徐凤娟上高中是在徐岗镇高中上的,直到上复读班那年,她才来到河阳一中,跟肖飞进了一个班。
整个复读班时期,他们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
直到大学时期,他收到了她写来的信,在信里,她委婉地告诉他,她喜欢他写的诗。恋情就是从这封信开始的。
那时,她上的是全国重点。
他上的不过是个专科学校。
在世俗人的眼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可是,在她的坚持下,他们还是神话一般的走到了一起……
前尘种种,往事并不如烟。
肖飞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门一响,王立凯摇摇晃晃醉眉笑眼走了进来。这卧室靠墙放了两张床,这几天,他们俩都在这间屋睡。
“嘿嘿!兄弟,咋、咋哭了?”王立凯站在了肖飞床边。
肖飞抹了一把眼睛强笑了一下:“哭什么哭啊,房顶的灰落到我眼里了。”
“这借口真拙劣,算了,哥不跟你多说了,哥喝多了,要睡了,肖飞,别的不跟你说,就一点。”
王立凯竖起一根手指:“哥以后发达了,绝对不会忘了你,你就等着借哥的光吧!”
他拍拍肖飞的肩,走回去往床上一滚,呼呼睡去。
这厮好大的口气,一如上辈子一样。肖飞楞了下,不由的想到,前世的时候,王立凯没上大学,当了两年兵后回村娶了媳妇,中间主动找过自己好几次,等他上了大学,离开河阳,他们的联系就淡了下来,到最后,几乎算得老死不再往来。
不管王立凯刚才的话是客套也罢,还是发自内心也好,肖飞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份情谊。前世,他欠的债,太多了。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偿还一下。
第6章 估分小意外
次日,早饭后,王立峰骑着摩托车把肖飞跟王立凯送到了河阳一中。
站在一中大门口,肖飞又是一番唏嘘。
上一世从这里离开后,隔了十五年多,他才因送小侄子入学再次走进河阳一中,那时,这学校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就连校门的朝向都变了,连半点旧日的痕迹都找寻不到。
而今,再次站到这个时空1996年的河阳一中大门口,看着记忆里熟悉的校门、附近的小楼、商店、一草一木,由不得他不升起万千感慨。
“发什么呆啊?赶紧的走啊!肖飞,不是我说你,不就一次没考好吗?算个什么事啊,瞅瞅你现在的样子,颓废得半死,哥要像你这样,这会骨头都能敲鼓了。”没想到,肖飞这深沉的举动让王立凯再次误会,又现身说法开导起来。
他们进班的时候,班里已经来了很多人。看到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年轻青涩的脸,肖飞又恍惚了一下。
他心里很有点小小郁闷,我什么时候沾染上多愁善感这毛病?
答案还没发送到学校,大家都在等。
横竖没什么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心不在焉的闲聊。
跟一个个同学打着招呼,肖飞看见严章、游贵在教室后头跟几个同学站着说话,就走了过去。
王立凯则在教室里窜来窜去,跟见到的每个人诉说着自己这次高考发挥异常良好的惊喜,同时,也把肖飞在考场上袭了钱美菊胸的这一喜闻乐见的消息散播到大家耳中。班里立刻响起一阵怪叫声,大家都看着肖飞意味深长的发笑。
作为一名美女教师,钱美菊打扮入时,身条出众,是不少学生眼热的对象。
而今听得,肖飞居然在高考考场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抓了她的胸,不引发轰动才怪。
事实上,跟肖飞一个考场的熟人有不少,但没什么人会像王立凯那样去大肆宣扬,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肖飞懒得去理会散布自己绯闻的王立凯,他过去跟严章和游贵打了个招呼。
严章跟游贵是肖飞最要好的哥们。
高中三年始终在一个班,很玩得来。
严章是个外表忠厚,内心焖騒的家伙,中等个,两臂却长于正常人,身手矫健,篮球打得不坏。
因为长了一对超长胳膊,模仿猴子惟妙惟肖,人送绰号:大师兄。后又有人含蓄地喊他“北京人”,喻指其返祖现象严重。
大话西游在国内走热后,他又被叫做“至尊宝”。
反正都离不开一个“猴”字。
游贵长了一张娃娃脸,眉眼清秀,他性子开朗,爱说爱笑,好像没什么能往心里去的特别在乎的东西,用个词形容就是“洒脱”。
可是,肖飞知道,游贵在开朗的外表之下,有一颗脆弱的心。
前世,游贵跟严章一样只在x市上了个师专,毕业后的第二年,因为工作不顺,他自杀身亡。
消息传至肖飞耳中,让他震惊不已,他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洒脱的人竟然会自杀?
游贵死后,几个朋友曾商量是否去他家里看看,到他坟前烧点纸钱,但最终也没能成行。一晃眼很多年过去,肖飞有时候还是会梦到游贵。
游贵的死遂成了永久的遗憾。
这辈子,绝不能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走,出去抽根烟。”严章拉了肖飞跟游贵到教室外的走廊里抽烟。
“行,反正也没啥事。”肖飞应一声。
以往,他们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在教室门口抽烟的,而今,高考结束,不管以后如何,也不会有老师会管太多闲事。
严章跟游贵都说自己考得不太好,肖飞说自己也一样。
严章不太相信,肖飞的成绩在文科班能排到前8左右,比他跟游贵都要好上不少,就是再发挥失常,又能差到什么地步?
肖飞只能苦笑。
他能说,是王立凯的叔叔招待太热情了点,好酒好菜的管够,然后,自己多喝了点酒,以致在考场上出了故障吗?
这话,打死也不能说的。
“听王立凯说,他考得不错,真的假的呀?瞅他那得意劲儿,就跟清华北大板上钉钉似的,也忒张扬了点吧?”游贵将烟头丢了,再用脚踩灭,看着教室里窜来窜去活泼得不行的王立凯面带不屑说道。
“我也觉得他高兴得有点早,等分数真出来了,考得真的好,再这么兴高采烈也不迟,现在自吹自擂,自己往脸上贴金,就不怕考低了丢脸?”严章也小声议论。
肖飞估计,绝大多数同学,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这让他想起一则寓言故事,一个人因逃避猛虎追赶,掉下了悬崖,幸亏他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藤条,总算是没坠入万丈深渊。他想一点点的抓着藤条爬上去,可是,爬了一会,他发现,那追他的猛虎还在上面徘徊,而他抓着的藤条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咯吱吱的眼见着就要断了,再往下看,深渊之中,有三头恶蛟吐着信子,张开腥臭大口,正等待着他落下来。这是必死之局了,那人叹息着,仰头看见自己上方不远处有个蜂巢,自蜂巢上有一滴蜜露即将滴落下来,他停止了挣扎,张开嘴,等待着那滴蜜露落进自己嘴里。
这就是所谓绝死之境下的最后狂欢。
肖飞不知道王立凯这时的心态究竟是什么样的,但他决定,就这么看着他花样“作死”到底好了。
人哪,有时候太要脸了,反倒会把脸面丢光赔尽。
上辈子王立凯的例子是这道理最经典的诠释。
上午9点40多,答案终于送到了学校,班主任李堂秋叫了两个人把本班的答案搬进了教室,发到每个人手里。
李堂秋是个仪表堂堂的中年汉子,头发总是梳成大背头,用摩丝抹得滑倒苍蝇,他四方脸,身架宽大,在班里的时候,总爱背着手,说话拖长了腔调,说着蹩脚的普通话。
答案是一本书,前面是考题,后面是答案。
拿到书后,所有学生都开始紧张的对起答案来。
李堂秋背着手在教室里转悠,对班里的尖子生,他格外的关注,时不时的过去笑着问两句话。
肖飞脑子里有现成的答案,昨晚都已经对过了。
他知道,自己的语文、数学、英语、政治都很惨淡,每门满分150分,最高的英语也不过才90多分,最差的数学只考了37分。
语文本来是他的长项,这次也惨到了姥姥家,只有80多分。
政治则也是80来分的样子。
这四门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七八十分的样子。
历史则由于重生的缘故要高一点,应有130多分。他的总分大约在410分左右。他估的这个分是按照最苛刻的标准得出来的,如果出来的真实分数比这个分高上那么一点,肖飞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因为历史这个意外,这已经比前世要高上许多了。
文科各科主观题占分比例比较大,主观题的分数一向是不太好估准确的,不像理科的数理化那样,答案具有唯一性。
也正因此,理智的学生在估分的时候,对自己的标准都是很苛刻的,似有似无的分统统算作没有。
估分的过程里,王立凯成了焦点人物,他大呼小叫着,这个题作对了,那个题也对了,总之,喜色难抑,惹得班里同学纷纷对他侧目而视。
这也引起了李堂秋的高度关注,在王立凯身边站了好大一会,跟他亲切交谈,询问了几个问题。
肖飞知道,这是在确认王立凯是不是真的超水平发挥,变成了今次高考的一匹大黑马。
文科高考中,这样的黑马每年都会杀出一两匹的。平日里学习不怎么样的学生,偏偏的高考超常发挥,脱颖而出,都算不得什么神话。
说到底,这还是因为文科死记硬背的东西多,偶然性概率也就比理科多了很多。
到最后,李堂秋大概确认了王立凯的黑马成色不低,将之当成了跟田永志一样的超级尖子对待。
估分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绝大多数同学都估出了自己的分数。
“肖飞,估了多少分?”坐在一旁的游贵笑嘻嘻的问。
“410分左右。”肖飞答。
“我只有330分左右。”严章探头过来。
游贵说:“我跟大师兄估得差不多,也是330分的样子。”
“那就复读呗,一次就考上大学的,能有几个?”严章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又指了指肖飞,“你这个分说不定能够得着大专线呢,要是真上了大专线,你会去上吗?”
“原始分410分够不着大专线吧?”游贵质疑。
“肖飞的估分,肯定是偏低的,我相信他必定打了不少折扣。”严章解释着。
上大专线吗?还真有这种可能。肖飞知道,虽然自己的数学会拖一点后腿,但他记得,h省96年高考文科数学卷似是偏难的,平均分也不过才40来分而已,37分这个成绩也拖不了多少分,而自己的历史能达到130多分,这却是能大幅度拉高自己成绩的。
所以,严章所说,很有可能发生。
若是前世,能应届生考个大专,肖飞一准是会选择去上的。
但现在,他怎么看得上一个大专生的前程?
“即使能上大专我也不会去上,我也打算再复读一年。”肖飞说着自己的打算。上辈子读了个大专,半辈子郁郁不欢,这辈子重新来过,还带着这么牛叉的金手指,怎么着也得在这名利场上杀出一条滔天血路吧?肖飞咬牙想道。
第7章 填报志愿
估分结束,王立凯不出肖飞意料的放了个特大号的卫星。
他可真是敢估啊,估了个580分的超级高分出来。虽然h省1996年施行的仍然是标准分,但原始分的分数线参照标准仍然存在。
1995年高考,文科原始分参照重点线在526分,二本(普通本科)参照录取线是504分,专科参照线则为488分。
王立凯估的这个分比去年的重点线高出了50多分。
即使这个估分里面有些水分,挤一挤530分总有的吧?那也要上重点线了。
一时间,王立凯成为班里的风头人物,将所有人的风头都抢了过去。经再三跟王立凯确认后,李堂秋高兴坏了。
河阳一中文科一直薄弱。
1996年高考还未扩招,录取比例还是相当之低的。
应届高三文科班一般情况下能考上一两个一般本科两三个专科,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李堂秋之前关注的目光放在本班前十名那里,尤其是田永志的身上。
田永志平常的原始分成绩一般都在540分以上。
这个成绩很稳定,在去年的重点线以上。
可以说,李堂秋把田永志当成了本班最大的希望。但是,这次高考很不幸,田永志最终只估了518分,大失水准。班里的其他成绩优秀的学生也全都走了麦城,估分都在450分以下。
若不是王立凯斜刺里杀出来。
李堂秋的班很可能就只有一个田永志能确保一个本科上线名额。
对此结果,李堂秋是不能接受的。
毕业班的老师就靠考出来的学生给自己长脸,拿点奖金了,如果今年的升学成绩还不如往年。
这也太丢脸了。
正因此,敬爱的李老师现在对着王立凯,这个以往他都不怎么正眼看的学生时,姿态放得很低,几乎都有些奴颜卑骨的模样了。
李堂秋也特意的过来询问了下肖飞的估分。
得知他只估了410分时,李堂秋的脸上很是无奈。
李堂秋又询问了下各科的估分,拍拍肖飞的肩说:“这个分没什么希望,安心等着复读吧,复读一年,努力一把,我觉得你考个本科还是大有希望的。”
说完,他就扭身走了。
对严章跟游贵这样的学生,李堂秋根本就没过问。
中午时分,王立凯在一伙人的鼓噪下请大家在校门外的一家小饭馆吃了个饭。十几个人,分成两桌在路边的大棚下面坐了。啤酒小菜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王立凯的嘴巴笑得都咧到了耳朵根,不住地讲话,不停地举杯。
肖飞看见,姚金娜坐在王立凯旁边,给他夹菜,替他用花手绢擦汗,两人的身子挨挨碰碰。
即便在同学们的起哄下,姚金娜也是一脸的淡然。
她的眼睛一直盯在他脸上。
那目光里是满满的崇拜。
一如上一世那样,王立凯得到了姚金娜的青睐,迎来了自己短暂的爱情。肖飞知道,在估分结束到分数出来之前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姚金娜跟王立凯的关系急速升温,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惜的是,等高考分数公布后,真相大白尘埃落定,姚金娜立刻就把王立凯给蹬了,一切又闪电般的结束。
姚金娜就是这样一个功利性、目的性很强的女孩,她只是想攀附上最有前途的男人。而且,她从不遮掩自己的目的。
快吃喝完毕时,肖飞看见王立凯把一个叫李佩甄的男同学叫到了一边角落,遮遮掩掩的说话。
肖飞知道,这肯定是王立凯身上的钱不够,所以不得不借钱付账。
王立凯其人,正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一俗语的最真实写照。
李佩甄的爸爸是肖飞家所在乡的党`委书记,家境相对比较富裕,而且李佩甄身上也没有纨绔习气,挺和气一人。
王立凯顺利的借到钱结了账,十几个人连吃带喝不过花了四十多块钱,96年的物价还是很便宜的。
回校的路上,王立凯跟姚金娜手拉着手,不时做点小动作,大秀恩爱。
上午估分,下午填报志愿。
估分后填志愿,这一制度实施了很多年,h省直到2006年才将这一制度废止,改为分数出来后填报志愿。
依照估分结果填志愿,弊端是很明显的。
最主要的一个弊端就是,对很多学生来说,估分结果误差都是相当之大的,以此来填高考志愿,往往会酿成许多大错。
估分低了,实际分数高了,本来能上重点的,结果只上了个一般本科。
估分高了,实际分数低了,自以为能上重点,结果连本科线都没过,报考的志愿又太高,结果,就可能造成没学可上的后果。
下午填报志愿,依然是李堂秋在现场指导。
他在讲台上给大家讲了一下注意事项、填报的要求等等,随后,李堂秋就把王立凯跟田永志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把手的指导他们填报志愿。
第一批录取这栏,李堂秋果断的让王立凯填报了北京大学。
而一般本科这栏,李堂秋让王立凯填了h省大学。h省大学也算得一个一般重点,但因其在本省录取考生比较多,只要能上重点线甚至是比重点线低上那么几分,也能确保被录取,这就是兜底的。
按照李堂秋的盘算,580分的原始分成绩上北大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前提是只要这个成绩是真实的。
剩下的那些个志愿,李堂秋让王立凯随便填填就好。
李堂秋让田永志报的则直接就是武大,这就是搏一下来着,万一真实成绩出来了,有意外的惊喜呢?
标准分成绩执行了好几年,就连李堂秋都没怎么搞懂,这个分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反正总是会有惊喜事件发生。
在这一点上,田永志跟李堂秋发生了一点争执。
田永志觉得,反正重点这一栏就是随便填写的,能考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填一个最高学府?
对文科生来说,人人都有一个北大情结。
田永志也想报一下北大试试。
但李堂秋认为,田永志这个518分的估分,出现奇迹的可能性很大,田永志估分是非常谨慎的,这个分估得肯定很保守,上升空间相对较大,没准综合分一出来,直接就飙到重点线以上了。
如果真出现了如上的情况,报考武大,成功的概率就大得多了。
二人争执了一番,田永志坚持自己的想法。
李堂秋只好作罢。
不过,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田永志这时候想到了肖飞对自己说过的话,心里苦笑,还真让他说中了,看班主任这样子,真有可能会偷改自己的志愿。
但他心里是没有半点万一自己分数能上北大的侥幸的。上北大,照他平日的成绩,那是正经要超水平发挥一下,才能够得着的。
更何况现在自己不仅没有超水平发挥,反而发挥失常了呢?
田永志觉得,还是李堂秋的想法貌似更合理一点,他自己的想法就是个乌托邦的梦想罢了。
李堂秋想改我志愿就改吧,或许他是对的。
这是田永志的想法。
肖飞的高考志愿也不过随便填了下,反正他已做好了复读的准备,何必白费力气去填涂这份志愿书。
填完志愿,肖飞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带着行李包裹,去县城十字街那边转转,顺便买点稿纸,查查报刊投稿地址,然后就回家去。
第8章 吴爱珍
河阳县城不大,只有两条交叉的主街,以十字为分界,分别被命名为东、西、南、北大街。
在这两条主干道交叉处形成河阳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县委县府、各大机关以及新华书店、邮局、银行、百货楼等都汇集于此。
下午4点,太阳西斜,但火力仍猛,天地恰似一大蒸笼。
街上没什么车也没多少人,偶尔走过的行人,也都被炎热的天气蒸烤得无精打采。肖飞循着记忆骑着自行车找到位于新华书店旁边的一个书报摊。
书报摊里面坐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女孩脑后扎着一条马尾辫,她年约20来岁,皮肤白皙,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盘,一对眼眸漆黑有神,弯弯细细的眉毛很是清秀,樱桃小口红艳艳的,嘴角微翘,带着点俏皮劲儿。
看见肖飞,女孩站了起来,微微一笑。
“考完了?”
“考完了。”
“考得怎么样?”
“不太好。”
“这是准备回家去吗?”
“是的。”
两人闲话了几句,女孩从柜台下拿出两本杂志,看看四下无人,往肖飞手里塞:“这是最新一期的《诗刊》和《收获》,你拿去看吧,记得不要弄脏了,看完了及时还回来就好。”
她叫吴爱珍。
她父亲是河阳一中的教师,四年前肺癌去世,现在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
吴爱珍前年高中毕业,没有复读,托人找了个活开始挣钱养家。她已经在这个书报摊做了两年。
肖飞经常来这里看书,偶尔也买本杂志,像诗刊、辽宁青年、中国校园文学等。
来得次数多了,他们就相互熟识了。
吴爱珍一直挺照顾他,在老板不在的时候,摊儿上的书随便他看。两人也聊过多次,当吴爱珍知道肖飞平日里喜欢写作,在中学生阅读、中学时代、语文报上发过文章后,对他很是佩服。
她也跟肖飞说自己的事。
吴爱珍家就住在河阳一中教师家属院里,家里就她跟母亲两人,母亲是家庭妇女,一辈子没出来工作过,父亲去世后,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母女俩的主心骨没了,她母亲天天愁得不行。
其实,吴爱珍也很想继续读书,也渴望着能考上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家里的惨淡状况让她只能断绝求学的梦想,担起养家的责任。
这是个懂事的女孩子。
肖飞对她深表同情,却爱莫能助。
相反的,吴爱珍对肖飞的帮助更多一些。
前世的时候,整个高三时期,他都是从她这里免费拿书看,没买过一本书。有一次,她在一本杂志上翻到他的文章,还自掏腰包将那本书买了下来送给他。
肖飞要把钱还她,她坚决不要。
不止如此,她还请肖飞到家里吃过两次饭。
对吴爱珍,肖飞此刻的内心是复杂的,他感觉得到她似对他有那么一点朦胧的喜欢。前世的时候,他比较迟钝,对此一直没进行太深入的思考。
而今,只能继续装糊涂了。
或许,他可以在其他地方想办法补偿她。
“吴爱珍,我现在不爱看这些杂志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抄几个投稿地址来着。”肖飞没有接吴爱珍递过来的杂志,解释着。
肖飞脑子里记着的大多都是后世那些报刊的投稿电子邮箱,1996年时候各纸媒的寄信地址还真不记得几个。
“哦?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这两本杂志吗?怎么突然就不喜欢看了?”吴爱珍对此有点惊奇。
肖飞挠挠头说:“回家后,我要下地干活的,有点空闲,还想写点稿子,所以,没时间看了。”
这个解释比较苍白。
事实上,重生之后,肖飞觉得自己早没了如饥似渴阅读的愿望和兴趣。更何况,吴爱珍递过来的两本杂志,内容早就装在他脑子里了。
“那,你考不上大学的话,准备怎么办?”吴爱珍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他。
“我会再复读一年。”肖飞说。
“噢。”吴爱珍像是松了口气,“以后你还会过来看书吗?”
“我会的。”肖飞答。
吴爱珍笑着说:“好久没看到你的文章发表了呢,这次高考完了,你终于有时间继续写稿投稿了,那是不是说,我很快就能在杂志上看到你的新作了?”
她站在他对面,脑后的马尾辫晃动着,娇俏的脸蛋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子,眼中满满的欣喜。
肖飞看的出,她是真心在为自己高兴。
“我希望是那样的。”肖飞也笑。
跟吴爱珍说话,让他心灵轻松。
“嗯,我会替你留意的,看到发表你稿子的报纸杂志,我会替你留一份,等你再过来的时候给你。”吴爱珍主动请缨说。
“吴爱珍,那太谢谢你了。”肖飞对此很感激。
其实,样报样刊什么的,肖飞现在都不重视,他现在最期盼的是接二连三的发稿子挣稿费。
“对了,肖飞,你家是哪里的,你还从没跟我说过呢,你要是太忙,不方便过来,我给你送到家里也行。”吴爱珍的热情把肖飞灼痛了。
“怎么可以让你那么费心,吴爱珍,我会定期来县城的。”肖飞说道。
吴爱珍看着他,咯咯咯地笑起来:“怕我去你家吗?”
“怎么会?欢迎还来不及,只是,路太远,天还这么热,你骑车子到我们那里太辛苦了点。”肖飞说。
“我只是想过去认认家门,不可以吗?”
说到这个地步,肖飞只好把自家所在的路线方位告诉了吴爱珍。
他想,自己是有点着相了,男人跟女人之间除了情侣关系难道就不能做好朋友了吗?
接下来,在吴爱珍的帮助下,肖飞抄录了一些报纸杂志的投稿地址,就跟她告别,又去附近的店面买了二十本方格稿纸,再到邮局买了些信封邮票。
这就算是为写稿大业做好了准备。
同时,肖飞兜里的那点钱也彻底见了底,仅剩的一毛钱,他买了根冰棍解了解渴。
这次高考,家里给了他五十块钱吃饭。
因为吃住都在王立凯叔叔家的缘故,他几乎没怎么花钱,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充足的经费购买稿纸信封邮票这些东西。
肖飞家在县城东北方向。
小村名叫西里村。
这村子地处沙窝子,沙土多,土地贫瘠,绵绵土岗将村子包裹起来。西里村有二三百户人家,人口近千人。
这年头,打工热潮还没兴起,家家户户守着几亩薄田,日子都过得苦巴巴的。
肖飞蹬着车子出了县城,顺着一条大路归心似箭的飞驰。
路两边都是白杨树,遮蔽了太阳,总算是凉爽了许多。
只是,肖飞看见,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树上的叶子都斑斑驳驳,好多的树都树叶稀疏几乎光秃秃的了。鼻端嗅见的是刺鼻的农药味。
路两边几乎都是棉田,不少人都在田里劳作,喷雾器喷洒出一片水雾,在太阳光里闪着妖异的五彩光芒。
肖飞这才豁然想起:1996年在h省曾发生过一场灭绝性的棉铃虫灾害。
这场灾害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h省平原以往都是传统的棉花产地,棉花是最重要的经济作物,关系着千千万万农家的家庭收入。
96年的棉铃虫灾直接让这平原上的数十万亩棉花绝产。
整个平原哀鸿遍野,千家萧条,万户零落。
从那年起,这个大平原种植棉花的传统被彻底放弃,玉米、花生取棉花而代之,农村经济模式都为之天翻地覆。
棉铃虫猖獗到什么地步,是城市里的人们想都想象不到的。
农民们日复一日在棉田里捉虫子捕虫蛾,喷洒剧毒的农药,什么六六粉、敌杀死、棉虫净打了一遍又一遍。
但棉铃虫就是捉之不尽,毒之不完,一茬茬的虫子前赴后继,疯狂肆虐。
棉花的花还没盛开就被虫子吃掉,棉桃才有了点形状,虫子就将之啃啮一空。
农民们欠下了农资站巨额的债务,还是控制不了这场大灾难,到了8月份,绝望的情绪就开始在乡村弥漫。
脆弱的小农经济,根本就经不起这种摧残。
肖飞清晰记得,自己积贫积弱的家在1996年这年更是到了赤贫的地步,家里连打酱油的钱都没有了,吃盐都是到小卖部赊来的。
这年的春节,是肖飞记忆以来最悲惨的一个春节,家里没钱买肉,连顿饺子都吃不起,更别提添件新衣服。
大年夜,他们一家默默地围坐在饭桌旁,桌上只有一碟咸菜,每个人碗里是玉米糊糊,馍筐里装着些个黄面馍。
那晚,父母亲一开始还强颜欢笑,可背过身,泪水就滚落下来。
一家人,人人落泪。
即便如此,家里人都没有让肖飞退学,而是咬紧了牙关让他继续复读。1997年肖飞考上大学,去省城上学的时候,那学费是父亲从银行贷的款。
这笔欠款一直到他大学毕业才还完。
往日的悲惨历历在目。
难道还要再重复一遍吗?
不,绝不可能够!
想到这里,肖飞的心更沉重了,他必须得尽快行动起来,必须得改变这不堪的命运。
县城距离他的村子有五十里路,肖飞骑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村口。
入目的首先是高耸绵延的土岗,从村子东边一直延伸起伏着到村子南边,将村子大半包围起来。
入村则须穿过一道宽仅两米多点的谷口。
看着苍绿的田地,地里忙碌的村民,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肖飞的心里忽然升起近乡情怯的心绪。
第9章 灵光一闪
路是黄土路,进入七月以来少雨的缘故,路上都是松软的浮土,车轮子陷进去阻力挺大,肖飞干脆下了车推着走。
一路跟村里人打着招呼。
肖飞看见,村人脸上神情凝重,不少人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容。
这都是棉铃虫灾惹的祸,虫灾肆虐,农家赖以生存的棉田面临绝收的巨大压力,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空气中充斥着呛鼻的农药味,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沿着弯弯曲曲的黄土路,肖飞终于走近了土岗。
岗上是密集的荆棘,槐树、酸枣树生长于其上,郁郁葱葱。这土岗也是小动物的乐园,上面有野兔、野鸡还有獾。到了秋天的时候,岗上的野酸枣成熟了,一嘟噜一串的压弯了树枝,吸引附近的人们爬上去采摘。
这里,曾是肖飞幼年时候的乐园。
这里,曾封存了肖飞无数美好时光。
肖飞知道,这条围困了村庄的土岗很快就会被连根铲去,土都被一辆辆的大卡车拉走,变成了高速公路的路基。
他脑际一丝光亮一闪而过。
一下想到了个机会。
现在,这土岗对于村里只是个鸡肋般的玩意,甚至村干部想尽了法子,想要将之推平,变成可种庄稼的田地。
只是工程量太大了,村里承受不起,这才让它继续矗立在平原上。
但肖飞却知道,通过x市的济昌高速1996年晚些时候就要动工,需要大量的土方,工程方四处寻找可以取土的地方,结果,他们就找到了西里村这里,村长刘振海代表村委会跟济昌高速x市路段工程方签订了购土协议。
村里谁也不知道这连绵的土岗究竟卖了多少钱,但有一点大家都看到了,那就是,刘振海因此发了横财,家里起了两层小楼,又在市里买了房子,从此做起了大生意,成了附近闻名的有钱人。
如果自己能抢在济昌高速工程方前头把村里的土岗承包下来,那岂不就可以攫取一笔飞来横财吗?
这将村子包围起来的土岗平均高度在8、9米的样子,宽度有四十多米,长度则足有4、5华里。
可出的土方数还是很不少的,至少在8、90万方的样子。
关于黄土的价格,肖飞不知道96年前后是个什么行情,但到了2000年后,土方的价格是逐渐猛涨的,一个立方卖到十元以上很正常。
这座长龙也似的黄土岗简直就是一座小金山。
干!一定要尽快把它拿下。肖飞攥了攥拳头。
让肖飞感到郁闷的是,一时之间他没处找承包土岗的钱,家里肯定是拿不出这笔钱的。肖飞也不知道村里会向自己要多少承包费。
村长刘振海就是这西里村的一霸,村里的大事小情也都由他说了算,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横加阻挠才是。
如此来,肖飞赚稿费的心情更加的火热。
今晚就开工写稿,定要尽快赚到一笔钱,把土岗的承包权拿到手。
穿过狭长的隘口,一个村庄就出现在肖飞面前。凌乱的院落东一座西一座挤挤挨挨凑在一起。青砖红瓦房舍,篱笆或土墙的院落,鸡犬之声纷纷,展现着这村子的安贫乐道。
村街冷清,偶尔有几个小孩子光洁溜溜泥猴子似的跑过。
肖飞家在村子西头,三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屋顶上生满茅草,院子挺大,没有围墙,用一圈篱笆扎了起来。院子里种了几畦青菜、茄子、西葫芦等蔬菜。
这个家透出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推着车子来到院门口,肖飞看见,门口蹲着个身穿短袖碎花的确良衬衫的女孩,正捂着脸嘤嘤哭泣。
她身边笔直跪着个年轻男子,男子满脸忧愁。
肖飞眉头一下皱紧。
面前这一幕何其熟悉。
蹲在那里哭泣的是他的姐姐肖艳,跪在地上的男子叫钱光文,是姐姐的对象,是附近钱庄的。
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肖飞知道,这是刘振海的老婆过来家里说媒来了。刘振海的老婆是个矮墩墩的肥婆子,性情泼辣刁钻,隔三差五的就在村街骂骂咧咧,是西里村有名的泼妇。
她娘家哥有个独子,是个傻子,一直娶不上媳妇。
她打的算盘是,让肖家跟她哥哥家换亲,肖艳嫁给那傻子,傻子的妹妹嫁给肖飞的哥哥肖阳。
肖家的悲剧由此而始。
那傻子的妹妹也是个刁蛮不讲理的,两家换亲后,不但毁了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哥哥也被毁了。
换亲换来的嫂子嫌肖家穷,整日在家里摔锅砸碗,吵公公骂婆婆。自然,脾气暴躁的肖阳忍受不了,两口子三天两头打架。
后来,这嫂子不辞而别,偷偷跑了。
刘振海一家还仗势欺人,说人是肖家弄丢的,现在音讯全无,肖家必须负责。
为此,哥哥甚至还被派出所抓起来关了几天。
那跑了的嫂子再也没回来,哥哥一个人独自抚养着孩子,可以说,苦难了一辈子。而嫁给傻子的肖艳,也是一辈子郁郁寡欢,在婆家备受欺凌。
“肖飞,你回来了。”跪在地上的钱光文跟肖飞打招呼。
“嗯。”肖飞应了一声,并没有问原因,他扎好车子,将姐姐从地上拖起来说:“姐,你哭个什么劲啊,只要你不答应,没人能强迫你的。”
肖艳泪眼婆娑看着弟弟,摇着头:“弟,我不答应不行,怎么着也不能让哥打一辈子光棍,这都是命,不能不认命。”
这个姐姐温顺老实,总是为家里想得太多,哪怕牺牲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旁边的钱光文急了:“肖艳,那人可是个傻子,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我会跟你爸说,给你哥娶亲的事,我钱光文包下了,我就不信活人能被尿憋死,只要能挣到钱,还怕娶不来媳妇?”
钱光文跟姐姐是初中同学,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谈。
农村的孩子,能上个初中毕业就不错了。
钱光文其人,也是个脑子透钻的,不上学之后,一直在做小买卖,自己磨豆腐、蒸馒头、养鸡养猪、卖服装、开超市、办皮鞋厂,总之做过不少尝试,后来也是发了家的。
“姐,钱光文说得不错,现在咱们家是穷了点,但只要肯努力,发家致富也是很快的事,怎么也不能把你的一辈子搭进去。”肖飞替钱光文说了句话。
钱光文感激地看了肖飞一眼。
但肖艳显然对他们的话是不相信的。
“我不能让哥打一辈子光棍。”肖艳喃喃着,一张脸写满悲苦。
“姐,你就醒醒吧!不要再犯傻了好不?哥没你想的那么挫,没有你的牺牲,也不至于会打一辈子光棍,你一个做妹妹的,操那么多心干嘛?”肖飞忍不住吼了她一句,这个姐姐,脑子有点一根筋。
他是真有点急了。
前世,对于换亲这件事,哥哥是坚决反对的,父母也一直模棱两可,反倒是姐姐不知中了什么邪,最后在刘振海老婆的哄骗下,她跑到了那傻子家,以造成既定事实的方式最终促成了换亲。
如果不把姐姐给劝服了,悲剧仍有可能发生。
第10章 一年之约
一定要防患于未然,扼杀掉姐姐脑子里的傻念头,肖飞心里暗想。
可是,肖飞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她善良,她执拗,她有点死心眼,她认准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一条道走到黑也在所不惜。
怎样才能说服她呢?
如果听之任之,肖飞知道,在刘振海老婆的蛊惑下,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三四个月之后,姐姐就会做出那个愚蠢的举动,自己偷偷跟着刘振海的老婆跑到那傻子家里,逼着父母不得不同意换亲。
“姐,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过于悲观了,相信我,咱们家在一年之内就会大变样,盖新房子,替哥哥娶新嫂子,都不会有任何问题。”肖飞斟酌着说道。
“对,对!肖艳,我敢对天发誓,一年后我就帮着你们家盖新房,有了新房,你哥娶媳妇的事就容易多了。”钱光文也急急忙忙说着。
肖飞赞赏地冲他点点头,看来,钱光文还是非常在乎姐姐的。
“你们不要哄我了,就家里现在这个样子,一年后能有什么好的变化?盖新房子,哪那么容易的事?光文,对不起,这辈子我们不可能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再继续吧。”肖艳泪流满面地说。
钱光文苦恼地看看肖飞。
他有点一筹莫展。
肖飞还算淡定。
肖艳还在说着:“弟你还要上学,妈妈身体不好,还得花钱买药,今年年景又这么差,家里已经欠了好多钱了,我看不到任何情况变好的趋势。哥今年都24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一年年的往后拖,那爸妈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农村人结婚早,很多人十六七、十七八就结了婚,二十出头如果终身大事还没定下,那就算是大龄青年了,很有剩下的危险。
像肖阳这样24岁的单身大小伙子,娶媳妇已经变成个老大难的问题。
肖飞知道,父母一直为这个事犯愁。
肖艳看在眼里,也替父母急在心里。
所以,她才会不管不顾的要用自己给哥哥换个媳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懂事的肖艳一直很想帮父母解决这个难题。
在农村,换亲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常见的。
尤其是在老少边穷的地方,更是时常发生。
沙窝窝里的西里村土地贫瘠,村民经济状况普遍不好,村里的小伙子想娶媳妇也要比其他富裕地方难上很多。
就肖飞知道的,村里已经有十几个男青年是靠家里的姐姐或者妹妹换亲才把媳妇娶回了家。
不换怎么办?
难道眼看着自己儿子娶不上媳妇,打一辈子光棍,甚至是断子绝孙当绝户头吗?
或许在肖艳的心里,把给哥哥换个媳妇当成了她天然的责任。
肖飞叹了口气,对着姐姐伸出一根手指头,很坚决地说:“姐,就一年,你再等一年,如果咱家境况还是没变好,到那时候也不迟,对不对?”
“我,我不能让光文为难,他家日子也不好过,我不能拖他后腿。”姐看一眼钱光文,低头说道。
她以为,肖飞的打算就是让钱光文想法子。
却不知道,肖飞是想在一年的时间里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庭困境。
“肖艳,这不是谁拖累谁的事,我爱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跳进苦海苦哈哈的一辈子,为了你,我苦点累点算个啥,不过是趁年轻,多掏点力气,赚钱的法子还是很多的,这两年我做生意攒了一万多块了,我看这两年猪肉价格一直很高,扩大了养猪规模,现在我养的七八十多头猪已经长到六七十斤了,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出栏,到那时,我就有钱了,我帮你们家盖房子,帮你哥找媳妇,你要相信我,我说到做到!”钱光文咬咬牙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但肖飞知道,钱光文这次养猪没赚到钱,甚至还赔了。
95、96年的时候,猪肉价格疯涨,从两三块一下涨到了七八元一斤。
可到了96年的下半年,猪肉价格就出现了跳水的情况,跌得厉害,好多生猪养殖户都赔惨了。
想必上辈子的时候,钱光文也如此给姐姐许诺过。
所以,刘振海的老婆虽然花言巧语百般诱骗,姐姐也是一直到96年的11月份才下定了决心。
现在是7月10号。
距离十一月正经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肖飞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足可以赚到一大笔稿费,到时足可以掌控局势了。
“真的吗?”肖艳停止了啜泣,眼里泛起一丝希望。
“当然是真的。”钱光文说。
他给肖艳算了笔账,只要自己这批肉猪能够顺利出栏,就至少能赚到四五万元。
四五万元,在96年的h省农村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钱光文说,盖一座明三暗五的新房子最多不过才花两万多点罢了。
到那时,如果肖阳在本地娶不到合适的,钱光文还许诺跟肖阳一块到贵州山区去帮他领一个。
虽然西里村已经够穷了,但贵州山区不少地方生活更加困苦,那里的女人都把走出大山,嫁到平原地区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
从那儿带个媳妇,按90年代的行情,不过才5、6千块。
“欠你家那么多钱,我家还不起,怎么办?”肖艳擦了下眼睛说道。
“不用还,本来说的就是帮你家的。”钱光文说。
“那怎么好意思。”肖艳问这话的原本目的就是想让钱光文免掉自家的债务,可钱光文真这么说了,她又感到不好意思了。
“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的责任。”钱光文一挥手,表现得十分的大气。
这让肖飞对钱光文的好感更增加了不少。
如果让他自己劝肖艳,肖飞还真没把握能劝服她。
肖艳恐怕怎么都不会相信,肖飞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赚到一大笔钱让这个破败的家改头换面。
这么着,肖艳算是被安抚住了。
直到这个时候,肖艳才想到问肖飞考试的情况。肖飞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肖艳咬着嘴唇说:“弟啊,今年不行,就再复习一年,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啊,咱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没有退路的。”
这话说得十分的沉重。
前世的这个时候,肖飞听到姐姐这样话的时候,心里跟压了块大石头一样。
现在,心境完全不同了。
他正要表一下决心,就听得屋里传出哥哥肖阳的吼声。
“我家不卖女儿,我肖阳哪怕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拿妹妹去换老婆!走,赶紧给我走!”
一个女人恼羞成怒的声音响起:“肖阳,你吼什么吼?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混蛋玩意!你嚎什么嚎!信不信我抽你!他婶,这孩子脾气暴,你别跟他一个样,你说的这事吧,我们再想一想。”父亲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听到父亲的声音,肖飞如遭雷击。
父亲……
前世,父亲在2003年因病去世,母亲也在同年撒手人寰,一个年初,一个年底。多少回梦里梦见父亲母亲,泪水沾湿了枕巾。
再次听到父亲的声音,感受到他的真实存在,肖飞如何能不激动?
“弟,你咋哭了?”
肖艳在旁边好奇地问。
肖飞胡乱擦了一把眼,笑道:“哭什么啊,是汗流到了眼里。”
肖艳看看弟弟的脸,有些狐疑。
不过,这时候,肖家的门帘一掀,一个肥婆当先气呼呼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个长发披肩穿条白裙子的女孩。
第11章 嚣张的肥婆
这胖女人正是西里村村长刘振海的老婆王桂芝,跟在她身后的是她的女儿刘新梅。
刘振海为人霸道强势。
他家弟兄五个,个个都不是善茬,人称西里村五虎。
刘振海自己有三个儿子,也都是争强斗狠之徒。
别看刘振海平日里笑眯眯,像是挺和善一人,实则手段狠辣得很,得罪了他的人,往往会遭到疯狂报复。
刘振海的父亲就是西里村的村长。
他接任之后,也已经干了很多年。
别看他只是村长,却能让村支书彻底靠边站,一手把持了村里的大事小情。
“不可理喻,真是不可理喻,活该24了还找不到媳妇!”王桂芝边扭动着磨盘大的屁股往外走,边愤愤地说着,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肖飞的父亲肖友金弯腰低头,陪着笑脸跟在后头,送她出门。
“他婶,孩子不懂事,你多担待。”父亲说着好话。父亲这是唯恐惹怒了这个女人,给自家惹来麻烦。
王桂芝气哼哼的对父亲爱理不理。
王桂芝走到院门口,看了看肖艳说:“艳子,你不会也跟你哥一样糊涂吧?像你们这样的家境,你哥想找媳妇就得你给他换,别的法都难行通!如果你不愿意给他换,你哥肯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你弟弟要是考不上大学,将来娶媳妇也是个麻烦事,那你们家没准就绝户了,好好想想吧,闺女!你婶是真心为你们家好!”
王桂芝这话极其无礼,毫不遮掩对肖家的赤果果蔑视。
语气更是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就跟她在向肖家施舍多么大的恩德似的。
肖飞听了这话,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不过,他想了想,忍下了,跟这没素质的乡下泼妇有什么好说的?忍得一时,留待以后用事实打脸就是。
“臭娘们!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肖阳从屋里冲了出来,听见了王桂芝的话,登时就要冲过来揍她。
父亲赶紧抱住了儿子的腰怒骂:“混蛋!你是要把老子气死吗?赶紧给你婶道歉。”
王桂芝面对气坏了的肖阳一脸冷笑:“来啊!过来碰我一下试试!收拾不死你,我就不姓王!”
嚣张!
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说事儿被人家拒绝,这女人气急败坏之下,竟是直接撕破了脸。
肖飞犹豫了一下,他是真想抽她几个大嘴巴啊!
但他转念一想,觉得不能鲁莽,现在并不是跟刘家闹翻的最佳时机,他要承包村里的土岗难免就要跟刘振海打交道。
为这么点小事,跟刘振海家成了仇人,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肖飞觉得,也许用不了几个月,他们肖家就能在村里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到那时,刘振海家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嚣张跋扈,犯到自家手里,再加倍报复回来就好。
现实毕竟不是一本,可以随随便便快意恩仇。
肖阳被父亲拦腰抱住,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赶回了屋里。
王桂芝这里在肖飞家门口破口大骂了几句,看肖家人并不敢对自己怎样,几个爷们只能站在那里听着,心下更是得意。
还在气势汹汹的叫嚣:“肖友金你看着办吧!肖阳必须给我道歉!要不然,这事没完!”
“妈,你少说两句吧!街里街坊的,有事好好说不就行了?吵闹个什么劲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刘新梅在旁边也劝着自己母亲。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妈哪次跟人吵架不占理?说得好像妈多无理蛮缠似的。”王桂芝嘟哝了一句,声音小了下来。
她有三个儿子,刘新梅是唯一的女儿。
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脑子笨,早早的就不上学了,就刘新梅上了高中,成绩还不坏的样子,今年也是第一次参加高考,估分成绩不坏,大有应届生考上大学的希望。
她对刘新梅也一直很是宠爱。
王桂芝发泄了一通,心里气也顺了。
对促成肖家跟自己娘家哥两家之间的换亲,王桂芝还是抱有一点希望的,真要闹得不可开交,两家成了仇人,那这事就彻底黄了。
王桂芝怎么能甘心。
她那个傻侄子,即使换亲,也没什么人家愿意换的。
王桂芝阴着脸去了。
刘新梅却留了下来,跟肖飞说话。
她和肖飞从小学开始一直就是同学,西里村现在也就她跟肖飞在县一中上学,不过,高二分班时,刘新梅选择了理科。
“肖飞,估分情况怎么样?”刘新梅很随意的问。
她个子高挑,长脸盘,五官还算清秀,皮肤白净,颇有几分姿色。
“不太好。”肖飞淡淡说道,肖飞对她妈没半点好感,连带着自然不会对她表现出热情。
“哦,估了多少分?”刘新梅再问。
“410分左右吧。”肖飞的回答十分简洁。
“啊!那么少啊?你的成绩一直不都挺好的吗?看你的名次一直都排得挺靠前的啊。”刘新梅一脸的惊讶。
“考砸了。”肖飞道。
“噢,这样啊,那肖飞你也不要太难过,你底子好,再复读一年,希望还是很大的。”刘新梅说道。
“嗯,谢谢。”
肖飞现在只想快点打发她走。
肖飞知道,刘新梅今年考得不错,她以应届生的身份,考上了h省大学,这在西里村当年是很轰动的,刘家也因此趾高气扬了好久。
刘新梅看看兴致不高的肖飞,眨了眨眼,有心想转身就走,又有点不甘心,说:“肖飞,你怎么不问我的估分情况呢?”
肖飞恍然。
原来,她这是想在自己面前炫耀一下呢吧。
“我知道你考得不错,对吧?”肖飞嘴角挂了一丝哂笑。
这让刘新梅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过她大度地想,或许他是嫉妒了,我才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笑着点头:“是呢,我估了520多分呢,老师说,有希望上重点线。”
“是吗?那太祝贺了。”肖飞说。
刘新梅撅了下小嘴:“肖飞,我觉得你变了,变了好多。”
她转身走了。
肖飞吃了一惊,这还是重生来第一个说他变了的人,他没想到竟然是刘新梅。
第12章 紧迫感很强烈
圆月初升,月光朦胧。恰是农历的十五,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圆,像个烤得金黄的烧饼,上面还沾了星星点点芝麻。
入了夜,才稍稍有了点风,风吹树叶哗哗的响,可空气还是灼人,皮肤上一直沾着一层粘稠的汗,湿漉漉的让人难受。
院里放了张方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
晚饭是捞面条。
合抱粗的瓷盆摆在桌上,盆里是沁凉的井水,泡了白亮亮的面条,旁边是一盆番茄鸡蛋卤。
过了凉水的捞面条,铺上一层番茄鸡蛋卤,再佐拌以自家烹制的辣椒酱,吃起来十分的爽口过瘾,母亲做饭的手艺是相当出色的,她总是能把最普通的饭食做出人间至美的滋味。
算起来,肖飞已经有十多年没吃过母亲做的饭。
他吃得满颊生香。
一连吃了三大碗,还想吃,可吃下去的面条已到了嗓子眼,再也吃不下去。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这情景也让肖飞感到格外的温馨。
只是吃饭的过程里,一家人都很沉默,只听见哧溜溜吃面条的声响。
棉铃虫灾、肖飞高考失利、下午又得罪了刘振海的老婆,这种种切切恰似大山一样,将全家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看着父亲紧锁的眉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纵横的沟壑。肖飞的心里就有点酸,他斟酌着,是不是趁着这会地里还能补种点其他庄稼,劝父亲把这季的棉田放弃掉,横竖都是白费功夫啊,绝收的命运是注定的。
1996年西里村的棉田就是个无底洞。
不管打多少农药,施多少化肥,浇多少遍水。
所有的投入都是白搭!
前世,这年肖飞家不仅整个秋季近乎颗粒无收,还欠了一屁股的债,都是拜这几亩棉田所赐。
现在是7月10日,正是棉花的初蕾期,虽然虫灾猖獗,但人们还没有完全失望,大家都还认为,只要不偷懒,只要打药及时,这棉田就可以挽救,就能从棉铃虫的嘴里抢回来一点收成。
质朴的农民,这会儿还很少有人去细算种田的成本账,他们是真正把地里的庄稼当做自己的儿女一般呵护的。
要等到8月中旬,棉花盛蕾期到来,农民们眼睁睁看着棉田里满目疮痍,大势已去,不可收拾的时候,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家放弃掉了自家棉田。
而到那时,每亩棉花只是打药的费用就高达一两百元,全打了水漂。
想要补种点作物,挽回点损失,也因时节已经不允许,不得不作罢。
“爸,照我看,今年的棉铃虫太厉害了,根本治不住啊,不如,趁还来得及,咱们把棉花毁了,补种点东北粘玉米什么的,还能有点收成。”肖飞看着父亲说道。
听了肖飞的话,父亲一瞪眼:“你懂什么?怎么就叫治不住了?只要不偷懒,只要肯下力,我就不相信,这些小小的虫子还能翻了天去!”
父亲的回答不出肖飞所料。
肖飞笑道:“我帮您算笔账吧。”
父亲没理肖飞,拿出烟袋开始抽烟,眼睛望着东边天际的月亮。
“爸,您算过没有,照现在这灾情,隔一天打一遍药,都不能把棉铃虫完全压下去,打一遍药就得花二三十块,从棉花初蕾期到吐絮期,中间一共是两个多月时间,得打30多遍药,光打药的钱就至少要用七八百块,这还没算人工,咱们还得给棉花施肥浇水,成本加起来都要一千出头了,咱们家六亩棉花即使不受灾,最多一季不过能收入四千多块,就今年这灾情,最乐观估计棉花也要减产一半,也就是说,今年咱们家这六亩棉花能收入两千块就不错了;惨一点,两千块都保证不了,您还要做好棉花绝收的心理准备,您觉得值不值当下死命的伺候这些棉花?”肖飞扳着手指头娓娓而谈。
“咦?老二懂得不少啊,听起来蛮有道理的样子。”肖阳端着小脸盆似的大碗,满脸的惊奇,在一旁频频点头。
“弟,你也太夸大了,打一遍药,怎么也能撑个三五天的,打药费不了那么多钱的,不过,咱家现在光在农资站赊农药也已经赊了一百多了。”肖艳说。
“家里的事,以后你少操心,安心念你的书就是,我说,都吃完了吧?该往地里去了。”父亲斜了一眼肖飞,开始招呼哥哥和姐姐。
肖阳和肖艳都站起了身。
被无视了。肖飞很郁闷。
他当然知道父亲他们要去地里干嘛。他们要去灭棉铃虫蛾子。在田间地头笼起一堆堆的火,再拿着火把在地里走来走去,吸引棉铃虫蛾子投火“自尽”。
虫蛾子能灭杀干净,就能遏制棉铃虫的繁育。
村里的人都在这么干。
“爸,别走啊,听我给你们讲个邻村发生的故事吧。”肖飞坐不住了,站起身,追着父亲三人快速地讲着自己杜撰的一个危言耸听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一天中午,一老汉带着自己的孙子在自家的棉花地里打药。老汉背着喷雾器在前面打,他的小孙子在地头玩耍。老汉打了一趟药回来,他的小孙子对着他喊,‘爷,别打了,别打了,木用啊!’老汉很奇怪,问为什么,他的小孙子说,‘我看见你在前头打药,你身后跟着个老太太一把一把的往棉花棵上撒虫子。’这故事我是听人说的,那人说那老汉就是他们村的,现在你们知道今年的棉铃虫为啥治不住了吧?这分明就是天灾啊!”
“胡扯八道!”
“瞎说!”
“那老头是哪个村的,你倒是说明白了。”
肖飞讲这个故事效果很明显,听得父亲、哥哥、姐姐三人都有点毛骨悚然,人不能胜天的时候,总会很容易相信一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他们心里打鼓,嘴上却是一致呵斥肖飞。
肖飞当然能感觉得到家人的色厉内荏,他想,看来,还是得在村里多造点谣。
像什么棉铃虫百毒不侵,泡到纯药液里都死不了,害得农夫以为是假药,然后自己拿起瓶子喝了一口,结果直接中毒身亡了什么的,多来点,不信动摇不了村人保这季棉花收成的信心。
他管不了村人如何,他现在急需改变父亲的观念,把自家的棉田毁了抢种点别的庄稼,他算了算,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当然,前提是,他能尽快说服父亲。
第13章 反鸡汤急先锋
昏黄的灯光下,肖飞趴在小方桌前,摊开了稿纸,手里捏着一杆钢笔。
他要开始写稿大业。
家人都去棉花地里跟棉铃虫蛾子作殊死斗争去了,家里就剩他一个,刚好给他腾出一段清静的时间。
手里捏着笔,他有些感慨。
多少年都不曾用笔写过稿子了,一时间肖飞还真有点不习惯。1996年,电脑在城市里都还是个稀罕玩意,更别提农村。
这时代写东西还是得靠笔杆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
俗称爬格子。
屋里很热,门窗都开着,还是没风吹进来,肖飞只穿了条大裤衩子,仍是一身的汗水,小溪一样流淌。
写什么呢?
肖飞用毛巾擦了把身上的汗,心里思索着。
要想稿费挣得多,还是要给杂志写稿,像故事会、山海经、知音、家庭、女友、爱情婚姻家庭等杂志,稿费都很是不低,千字两百元起。
但杂志发稿周期长,即使稿子顺利过了终审,刊发出来有时也要至少等两三个月时间,稿子发出来后,再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收到稿费。
四、五个月的时间才有钱拿,肖飞有点等不及。
所以,还是先给报纸写稿子吧。
报纸尤其是日报,几乎每天都有发行,报纸的副刊稿子也好发表得多,只要质量过硬,编辑收到稿子后,两三天内就能发表出来,一个月后就能收到稿费。
最适合像肖飞这样渴望短平快,快速赚稿费的人。
肖飞想到了前世跟自己交好的两个编辑:h省日报大河副刊的责编张成功以及z市晚报百花台副刊的编辑刘泽来。
张成功时h省s市人,诗人,为人热诚,喜欢踢足球,爱好交朋友,其人儒雅文气,平日里爱穿宽宽松松的唐装,有一颗浪漫的心。
刘泽来则是西北人,一枚高大豪爽的汉子,善饮,认真负责,最爱做的事便是栽培有潜力的作者。
这两个编辑是肖飞最熟悉的。
前世肖飞跟他们关系极好,对他们也都比较了解。稿子投给他们,当不会被草率埋没。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两家报纸的副刊稿费都还可以。
z市晚报按篇付稿酬,每篇50元,无论长短。
h省日报则要高上一点,千字70元。
那就先给这两家报纸写一批稿子吧。至于文章的类型,肖飞想都没想就确定为反鸡汤小文。
励志类的文章是每个时代都不过时的,逆境的奋斗,不屈不挠的进取,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煽情而感人的故事,总是会被人们津津乐道。
90年代一直到2000年初的中国,其实本身就是个很励志的故事。
经济飞速增长,国力迅速增强,鸡的屁赶英超法,将一个个列强甩在身后。
这是个思想活跃百家争鸣国民乐观向上的美好时代。
1990年,诗人汪国真因为励志小诗而走红全国,掀起最后一波诗歌热潮。
1993年,美国人杰克坎菲尔和马克汉森主编的《心灵鸡汤》出版之后,不仅在美国大卖,更是风靡全世界。
同样是90年代,台湾作家刘墉的感悟随笔散文集《萤窗小语》、《点一盏心灯》等在国内也是备受拥趸。
总之,这个时代绝对是感悟励志文的天下。
投稿给报纸副刊的文字,若是能从生活的表层感悟出一点独特的东西,投稿命中率达到百发百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肖飞并不打算自己也励志,也鸡汤。
他知道,新千年之后,尤其是2010年之后,国内泛起一股反心灵鸡汤风潮,很多社会精英都以批判鸡汤为己任,认为鸡汤文是精神**,是一针灵魂麻醉剂,起了很坏的作用。
要想一鸣惊人,那就必须发出与众不同语惊四座的言论!
这一点,肖飞自然深深知道。
既然重生了,那肖飞就没打算再平庸地人云亦云,他要让这个世界记住自己,他要搅风搅雨,搏取大名!
出名要趁早啊!
更何况,他已经19岁了,他不能再按部就班的等待了。
这一晚,肖飞汗流浃背,伏案疾书。
围绕“反鸡汤”这一中心,他一气儿写了十篇稿子:《心灵鸡汤还是精神**》、《虚假的励志》、《试论鸡汤的阿q精神》、《修炼自己与挑剔世界》《什么样的鸡汤文章才养人》……
因为是草稿,所以,他写得飞快。
几乎是头也不抬,手腕写累了,就活动两下继续。
父亲他们是在深夜10点多之后回来的,那时,肖飞已经写完了稿子,将自己的稿子收起来,寻思着明天上午好好抄写一下,然后下午直接投出去。
肖飞回来后,家里的住房更加紧张。
只是夏天还好,比较容易凑合。
肖阳夹了一领席子拿了条床单,冲肖飞一甩头:“走!去外面路边睡,凉快!”
这一晚,哥俩就在家门口的路边铺开席子,睡了一晚。
天气太热,屋里睡不舒服,路边睡觉的人比比皆是,到处都躺满了贪图凉快的人们。
星月满天,夏虫唧唧,微风阵阵,比之溽热的屋内,舒服太多。
肖阳身子一挨席子就沉沉入睡。
肖飞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兴奋得不行。他在想,自己1996年就高举起反鸡汤的大旗,时间是不有点过早了?
要知道,现在还是国内鸡汤文字的发轫期,要到2000年初的几年,鸡汤文学才逐步达到**,同时也暴露出其种种弊端和缺陷,以致开始被人诟病。
肖飞提前了整整十年开始反鸡汤,论调惊人是不假,相信也定能引发舆论热点,进而让他达到哗众取宠的目的。
可他也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毕竟,在绝大多数现代人的心目中,心灵鸡汤代表着正能量,代表着催人奋进的力量,代表着一个时代的信仰。
他这会儿对心灵鸡汤这样的励志文体大肆批判,无异于戳了马蜂窝,被蛰得满头包都是轻的。
还有,肖飞也有点担心,自己这过于激进的文章,会不会被编辑给枪毙掉。
戳马蜂窝他不怕,声名险中求嘛!
他最怕的就是,编辑怕事儿,然后将自己的文章束之高阁。
他思考了一下,最终,他认为,刘泽来相比较思想更激进一点,胆子也更大一点,那就把这十篇稿子全给了他吧。
第14章 散布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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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等肖飞醒来,发现昨晚睡满了人的村街两边空荡荡的,只剩自己一个人还孤零零睡在路边,身上裹着的床单几乎被露水打湿。
太阳已经升起,红彤彤的藏在村东的树林子后头,散射出霞光万道。
此刻,暑气还没上来,挺清凉的,风一吹,甚至有一些寒意。
周围的树上,小鸟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不时有新脱壳的知了扇动着嫩绿翅子从空中尖叫着飞过。
几个拖着鼻涕的孩子蹲在肖飞不远处,看着他嘻嘻的笑,鼻涕泡呼哧进了鼻子去了,又噗的一声从鼻孔耷拉下来。
一切是如此温馨美好。
照肖飞的生物钟推测,这时不过6点来钟。
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竟然没有叫醒他。肖飞起身卷起凉席往家里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用想,又去趁着凉快到棉花地里捉虫子去了。
肖飞犹豫了下,最终他认为下地捉那丑陋不堪的小爬虫不过是无用功,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他决定还是不去地里帮忙了,就在家里替家人做顿早饭吧。前世好歹有过十多年居家过日子的经验,肖飞做点家常便饭还是没问题的。
他家没专门的厨房,地锅垒砌在院子里,顶上搭了个棚子,四面透风,冬天的时候,父亲会自己编织些草毯子四处垂挂下来遮挡一下肆虐的冷风。这个家的清贫由此可见一斑。
肖飞烧了一锅玉米糊糊。
用大陶盆子盛出来,用盖子盖了,放在井台上晾着。
再用水刷了锅,从院中的菜地里摘了几个茄子,烧了个茄子。
正炒茄子时,姐姐回来了,看到肖飞在做饭,她惊奇得不行:“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你竟然做起饭了。”
在这个家,肖飞是老小,一直是备受照顾的对象,几乎没干过重活,更没做过饭的。
“姐,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在做饭这方面可是很有点天赋的哦!”肖飞将炒好的茄子用不锈钢盆子盛出,笑着说。
肖艳走过来,闻了闻:“味道好像还行,颜色也好看,就是不知道好吃不。”
“尝尝不就知道了?”肖飞递给她一双筷子。
肖艳夹起一块尝了尝:“嗯!真香!弟,妈会埋怨你的,你放油也太多了点吧?照你这个炒菜法,咱家的油要比平时多费十倍也不止的!”
早上8点多,太阳高高升起时,父亲跟母亲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了家。
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地里的棉铃虫好像又多了,这前天才刚打的药啊!昨晚又捉了一晚的虫蛾子,虫是从哪里来的?这不由得他们不想起来昨晚肖飞讲的那个鬼婆子撒棉铃虫的故事,不寒而栗。
肖艳从压井里打出清凉的水让他们洗手脸,在一旁跟他们说着肖飞做饭的事。
父亲咧嘴笑了笑,看了眼肖飞表示了下嘉奖:“总算会帮家里干点活了。”
母亲看到肖飞炒出的茄子,果然嘟噜了好半天的嘴,抱怨肖飞不会过日子,炒个菜放那么多油,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等肖飞把方桌子摆出来,跟肖艳一道盛好饭菜,哥哥气呼呼的骑着自行车也回到了家。
哥哥刚才是去乡里农资站赊农药去了。
哥哥愤怒地说,农资站的人说了,如果不把前头的欠债结清,不会再赊给农药了。
哥哥说,他是费尽了口舌,说尽了好话,装尽了孙子啊,都不能把药给赊出来。
父亲叹口气:“阳,不是我说你,你的脾气得改改了,跟个炮捻子似的一点就着,人家能赊给你才怪!等会吃了饭,我去看看,这事你不用管了。”
一家人吃完饭。
父亲起身骑着车子风风火火的去了乡里。
虫灾这么严重,不把农药赊回来怎么能行?
不打农药,那就是妥妥的棉田绝收的节奏,这关系到肖家一年的生活。
“肖飞,你还不打算上地吗?”母亲看见肖飞扭身将方桌擦干净,拿出来一沓稿子放到桌上,坐了下来,皱眉问。
“妈,我有点事要忙。”肖飞讪讪地道。
“妈,让弟忙吧,我跟哥干快点多干点,也不是不行。”肖艳说。
肖阳也点头:“飞这是要写文章了,他这也是正事,妈你忘了吗?咱们家飞可是能赚稿费的人,一篇稿子赚过75块钱呢!”
肖阳说的是肖飞高二那年在《中学时代》发的一篇稿赚的稿费,当时,这篇稿曾轰动了整个河阳一中,为肖飞挣来了才子之名。
“好吧,反正我们大家也都没指望过你干活,那你就在家好好写吧,能写出来点钱那是最好。”母亲听了肖阳的话,这才算是恩准了。
等一家人走后,肖飞就开始誊抄昨晚写的十篇稿子。
这个时代,不像网络时代,稿子写在电脑文档里,投稿的时候,直接用电子邮箱发出去就可以,不用担心底稿的事。
手写稿件的时代,想留底稿,那就得再辛苦抄一份出来。
十篇稿,一万字多点,肖飞花费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誊抄完毕。
自然又是出了一身的汗,看看誊抄出来的稿子没什么错误,他用一个牛皮纸大信封将十个稿子塞了进去。
这十篇稿四十多张稿纸,厚墩墩的。
一种叫做成就感的东西油然而生。
因为父亲将唯一的自行车骑走了,肖飞不得不步行去乡里。
西里村属于东平乡所辖,乡政府所在地叫东平村,形成了个小型的政治经济中心,乡里的各个底层机关都集中于此。
邮局也不例外。
西里村距离东平村不过三里地,走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一路上,肖飞变成了个话唠,见了村里人,就开始主动说话,讲起据称是他在县里听来的故事。
鬼婆子撒棉铃虫了。
棉铃虫成了精,百毒不侵了。
某精准预测过很多大事的半仙呕血数升折损了半年寿命占了一卦,卦象显示,今年河阳县的棉花9成9要绝收。
走一路,散布一路谣言。
到了乡里,肖飞心满意足的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谣言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聪明人该好好想一想了。
“飞,你干啥去?”
在东平集市的入口,肖飞迎面遇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手里提着好几瓶的农药,脸色红如猪肝,眼中带着几丝遮掩不住的羞色。
“爸,我去邮局一趟,你赊到农药了?”肖飞看看脸色不太正常的父亲,有点狐疑。
“嗯!只要肯求人,怎么能赊不到。”父亲用一只脚支地,挺了挺胸膛,“那你去吧,我得赶紧回去打药去。”
父亲走后,肖飞的脸色陡然间阴沉下来。
父亲以为他不知道,其实,重生而来的肖飞如何能不知道,父亲所谓的求人,是跪地磕头的那种丧失了人格的苦苦哀求啊!
前世,肖飞不止一次听到村里人讲有关父亲在农资站求赊农药的丑态:他跪在地上,他对着人家作揖磕头,用双臂抱着人家的腿。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肖飞的心都在流血。
将稿子送到邮局投递,回村的路上,肖飞还是有点烦躁不已,他现在急需要拿到一笔钱,他不能再容忍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家人,被他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