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发财的妙招
回家的路上,肖飞一直在苦苦思索来快钱的招儿。
然后他便发现,当下,除了入室盗窃、拦路抢劫这样不要本钱的非法买卖,想要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赚到一笔可观的钱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钱难赚屎难吃,俗话诚不我欺。
他苦恼地叹口气。
慢慢沿着路走着,目光茫然地四下张望。
虽然走得慢,但没多久也就看到了自己的村庄,毒辣辣的太阳高悬头顶,已经是接近中午时分,地里仍然到处是忙碌的人们,浓郁呛鼻的农药味四处弥漫。
几个泥猴儿一样的孩子从村边的土岗上下来,叽叽喳喳说着话,他们手里拿着小铁铲,端着广口玻璃瓶,瓶子里有些圆溜溜的紫褐色爬虫在胡乱爬动着。
那些紫褐色的爬虫叫土鳖,又有个别名地鳖虫,是一种中药材,主治破瘀血续筋骨,在中药里用处十分广泛。
土鳖性喜腐土烂草,多见于腐殖质较多的树林、土岗、坟地、墙角杂物等处。此物昼伏夜出,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活动。
西里村的土岗很适合土鳖生长,随便掀开一小块腐土都有可能看到有肥大的土鳖飞快逃逸,钻到一丛荒草中消失不见。
村里人在农闲的时候也会上岗去挖土鳖挣点小钱补贴家用。
挖土鳖,是真正的挖。用小铲子挖开土层,把藏在土里的土鳖翻出来,再捉到随身带着的容器里。
这种方式,挖个一整天,最多不过能挖个三两斤的样子。
每斤湿土鳖(活着的,没有干制过的)5元到8元,最贵的时候也有到十元左右的时候。96年的时候,农村人能一天挣个一二十块钱已经算得是高收入了。
肖飞看看高耸连绵的土岗,再看看那些挖土鳖的孩子,心里开始狂跳,他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快速赚钱的方法。
这方法很简单。
用食用油、盐、味精、酒炒制麦糠。像炒菜那样的把麦糠炒得香喷喷的,气味浓烈。这是第一步。
然后,用铁锨在土鳖出没藏身的地方铲出一小块平整的地方。
把炒制好的麦糠抓一点放到铲好的平地上。
之后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活动的土鳖闻到麦糠的香气,就会蜂拥而来愉快的就餐。
这时候,就可以用手大把的将聚拢来的土鳖抓起来装进早已准备好的容器里。
这种抓土鳖的方法前世的时候大约是在九七、九八年的时候传到了西里村,有人曾用此法一个晚上抓了一百多公斤的土鳖。
在九十年代末期的几年,每公斤晒制好的野生土鳖的价格在40元以上。
平均三公斤活土鳖可以晒制一公斤干土鳖。
也就是说,一个晚上就可以挣到1500元!
足可以抵得上两亩棉花的出产了。
当然,土鳖毕竟只是一种资源有限的野生虫子,不可能捉之不尽,若是全村人一齐上阵,那村子里面及周边的土鳖一夜之间就能被捉个净尽。
但在1996年7月中旬的时候,这种简便省力高效快捷的抓土鳖的方法西里村的村民们并没有人知道。
可以说,肖飞要做的将是一个独门生意。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不能再等了。
既然想到,就得赶紧去做!
肖飞很清楚,现在村里之所以只有孩子上岗挖土鳖,是因为地里活太忙,村民们都还顾不上。若是再晚上二十多天,到了八月初的时候,眼见着棉花已经彻底无望,全村的人都会涌到土岗上挖土鳖,将整个土岗翻了个底朝天,而且是翻了一遍又一遍。
到那时,即使肖飞知道的这诱捕土鳖的方法再怎么厉害,也休想有太好的收成。
肖飞心头火热,快步向着自己地里走去。
果如他所料,哥哥还在棉花地里跟父亲一块打药。
六亩棉田,如果是一个人背药壶,打一遍药也需要两个多小时,况且,肖飞家的地还没在一块,而是分成了两三处。
现在,是肖阳跟父亲分开来打药。
肖阳自己在村南的这块地里。
烈阳高照。
气温已经达到了34度以上,地面温度绝对超过40度,太阳地里的柏油路面上扫出一块摊煎饼绝对没问题。
这样的高温天气,打农药的人光着膀子,身上披着一块塑料布(为了防止药液沾身造成中毒),背上背着重达四五十斤的喷雾器。
那滋味,别提多难受。
走到地头,肖飞刚好看见肖阳背着空的喷雾器走过来。
“肖飞,你咋来了?”肖阳一身的汗水,跟刚从水塘里爬出来一样,脸上的皮肤被晒得黑黝黝的,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看见肖飞站在地头,他很是惊奇。
“哥,打完了吗?”肖飞问。
“还有一壶才能完。”肖阳说。
“哥,我有个挣钱的好法子,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干?”肖飞在地头的树荫下面蹲下来,从身上摸出来一盒皱巴巴的纸烟,抽出一根递给哥哥。
肖阳接过来,就着肖飞手里的打火机点着了,美美的抽了一口。
哥俩都抽烟。
但平日里哪有闲钱买纸烟抽,哥哥都是抽父亲的旱烟锅,偶尔弄两袋解解馋。
很显然,肖阳并不相信肖飞所说的话,挣钱,哪有那么容易?一个没处校门的学生,会有什么挣钱的好法子?
再说了,即使真的有法子,那也要扎本钱吧?
肖家现在买油盐酱醋的钱都没,哪有钱扎本?
肖阳将喷雾器丢在一边,把披在身上的塑料布解开,丢在地上,汗水将他身上的大裤衩子已经湿透,能拧得出水来。
肖阳一屁股坐到地上。
肖飞看见,一溜水从他裤裆处流了下来,就跟他尿了裤子一样。
“啥法子,说说看。”肖阳决定姑妄听之。
肖飞脸色十分郑重:“哥,你得先发誓,在咱们赚够钱之前,绝对不能透露给村里其他人,能做到吗?”
肖阳在村里有一伙兄弟,农闲的时候常在一起玩。
肖飞现在担心,自己这诱捕土鳖的法子会被肖阳泄露给他的那些兄弟。
“放心,我不会乱说。”肖阳抽了口烟,将烟雾全部吞进肺部,任一丝丝的烟从鼻孔出来,说道。
自己的这个弟弟说不定真有什么高招。他想。
家里穷成这个样子,肖阳同肖飞一样,急切地希望能做出改变。
肖飞就把自己的法子说给肖阳听,并耐心地做了解释。
肖阳将信将疑:“真的可以吗?”
肖飞坚定地点点头:“绝对可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成与不成,今晚就能看出来,你说对不对?”
肖阳一拍大腿:“行!中午咱们俩就上岗去先用铁锨把地方平整好,哥跟你干了!”
第16章 开始行动
七月流火,午后的阳光尤其狂热,炙烤得大地像个发烫的熟鸡蛋,地面上万物萎靡,无精打采。
“热死了,热死了。”
知了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这个时间段,即使再勤劳的农民也要歇个晌,避开毒辣的太阳。若是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很容易农药中毒或者中暑,那就得不偿失了。
吃过饭,肖阳跟肖飞扛起铁锨有点鬼祟的要出门。
父亲看了他们一眼,问了一句:“你们不歇晌,这是要干什么去?”肖阳陪着笑说:“爸,我们要干一件大事,一件对咱家十分有利的大事,这事吧,没干成前,不好意思跟您说,现在暂时保密。”
“臭小子,神神叨叨的,真不知道整天都在干些什么。”父亲不疑有他,笑骂了一句,也没有再问。他对自己这两个儿子的本性是了解的,知道他们也干不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哥俩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出了村。
肖飞仰头看看一团火一样的太阳嘟哝一句:“这鬼天气!走在太阳底下估计用不了多大会就被烤熟了。”
到了村外,连绵土岗在望,肖阳问:“从哪开始?”
“走远一点。”肖飞一**离村子最远的那段土岗,“咱们从那里开始,把那段岗全铲出来。”
说着,他递给哥哥一根烟。
肖阳把烟点着,美滋滋抽着,说:“是不是铲得有点太多了?那得用多少麦糠啊?炒麦糠还得用油盐酒什么的,咱妈又该嘟噜嘴了。”
“埋怨就让她先埋怨几句,等看到收获,她就该高兴了。”肖飞说道。
哥俩走着说着,就到了土岗前。
这一路没见什么人。
肖飞就觉自己的脸、脖子火辣辣的疼,估计着要被晒秃噜皮了,他叹气,挣点钱,真的是不容易啊。
土岗上植被茂密。
一棵棵的酸枣树,枝叶稀疏,叶子都被棉铃虫给快吃没了,不过,上面结的枣却不少。
枣树下面,是荆棘,还有一丛丛的茅草,茅草的叶子跟刀片似的,一不小心就能割破皮肤。
哥俩上了岗,用铁锨横向里开梯田似的开出一条条的路,在路边隔一小段就铲出一小块平地来。肖飞跟肖阳交代了下方法后,肖阳抡起两膀开始大干起来,肖飞只是跟在他后头负责隔段距离铲出放麦糠的小片平地。
肖飞在后头看见。
哥哥的衣服被荆棘不时的剐扯,锋利的茅草划过他光着的胳膊,划出一道道血痕,有的地方都沁出了细密的小血珠。
可肖阳就跟没事人似的浑没放在心上。
很快,他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黄豆大的汗珠子从他脸上滚落,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明亮耀眼的阳光下,有腾腾的蒸汽从肖阳的身上升起。
肖飞看的心里一酸。
自己的这个哥哥,从五六岁开始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到十四五的时候就被当成个壮劳力使用。
他力气大。
他不怕苦累,他干起活来完全是一副玩命的架势。
这样勤奋的哥哥,竟然苦难了一辈子,上天有时候真的是瞎了眼哪!
一个歇晌,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哥俩将这一截子三百来米的土岗收拾了出来,肖飞估计了一下这段岗的面积要有五六千个平米。等到从岗上下来,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
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土。
土与汗又和成了泥。
哥哥胳膊上一道道的血口子,看了令人触目惊心。他身上的衣服原本就破破烂烂,现在更是差不多变成了布条条挂在身上。
肖飞跟在肖阳后头,情况就好得多了。
不过,也就好那么一点点,比城市里的乞丐可还要惨上几分。
哥俩下了岗,脱光了衣服在村边的一条小河沟里洗了个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下,挂在河边的小树上晾晒。
回去的路上,往地里去的人多了起来。
一路上,不时有村人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肖阳跟他们说,自己是想去拦一截子河水,看能不能捉几条鱼,结果,连个虾米都没弄上来。
等他们回到家,差不多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父母跟肖艳已经去地里干活。
这让肖阳有些不安,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偷过懒。
“飞,我也上地去,你自己在家炒麦糠吧。”他随手拿了个除草的小铲子,对肖飞说道。
“哥,上午刚打的药,这会去地里干嘛呢?”肖飞坐在树荫下的小凳子上,舒服地伸开腿,仰脸看着哥哥问。
“地里草长得可快,隔个一两天就得除一遍,不然草都能把地荒了,咱庄稼人,闲不住啊!”衣衫褴褛的肖阳在身上搔着痒说。
这时候,在h省的农村,打工还不流行,或者说还没有外出打工的习惯,对于农民来说,背井离乡是件最艰难的事,中国的历史上,只有活不下去的时候,农民才会扶老携幼离开村庄,俗称逃荒。如果日子能过得去,人们大都还是觉得种几亩地守着故土过生活,才是正经日子。
也正因此,农民们对土地是十分虔诚的。
他们信奉“人勤地不懒”的原则,只要还能动弹,哪怕是生了病也要下地干活。
在家闲上一天,他们就坐立不安,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罪似的。
肖飞想,自己必须得把哥哥这个观念尽快扭转过来。
放在后世,种地已差不多被农民当成副业,打工收入才是大头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才能挣几个钱?
“哥,现在都四点多了啊,咱们现在就得把麦糠炒制出来,然后,到五点多的时候,就得赶紧的出发,去岗上把麦糠撒出去。活儿多着呢!”
“可是……”
“哥,你好好想想吧,咱们今晚要是干得好了,那可是一晚上就能赚个千儿八百的,你要是因为去地里除草耽误了晚上的活儿,那损失可是很大的。”
听了肖飞的话,肖阳沉默了一下,说:“那行吧,我不去地里了。可是,飞,我觉得咱们是不得跟爸妈他们打个招呼?”
“人多嘴杂,在没见效果前,跟他们说了,恐怕会节外生枝,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肖飞说道。
第17章 怎么跟做贼一样
按照今天哥俩铲出来的那截土岗的长度,需要炒制的麦糠至少需要十来斤重,还要用油,用盐,用酒。
单是十来斤麦糠就能喂几天的猪了。
油、盐、酒也都要用钱买。
妈妈要是知道了,不心疼死才怪。
爸也会斥责他们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想想听他们吵吵闹闹的情景,肖飞心里就有点腻歪。这时候华夏腹地的农村人。思想还太保守,没什么人有冒险精神,对还看不见影的事,他们是不相信的。只有做出来,让他们看到事实,那才能说服他们。
放到后世就是无图无真相,没图你说个jb。
肖飞懒得浪费口舌。
“那成!我听你的。”肖阳苦着脸答应下来。
他在想,这事能瞒得住吗?恐怕不好隐瞒的,尤其是若是浪费了那么多麦糠和材料,要是不见效果,估计挨父亲的揍都有可能。
但既然答应了弟弟要跟他一块尝试。
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只能是干到底。
哥俩歇了一会,就开始炒制麦糠。肖阳烧火,肖飞掌铲。等大铁锅烧热了,先放油。肖飞家的油是棉籽油,盛在二十斤装的小口塑料油桶里。
这时候,作为产棉区的西里村,家家吃的都是棉籽榨的油,棉籽饼用来喂猪。
但96年以后,棉籽油就随着棉花在大平原上的消失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花生油、大豆油。
肖飞一下倒了小半斤的油进锅。
肖阳看见了,立刻嚷嚷起来:“这倒得有点太多了吧?都够炒七八次菜了。”
肖飞很无奈。
农家勤俭节约的意识已经深入到了哥哥骨髓。
他还没搞懂有舍才有得的朴素道理,只知节流不懂开源。
他遂淡定地说:“油放少了,不够味,对它们的诱`惑不够,土鳖不爱吃。”
肖阳挠挠头:“好吧,这可真够败家的,但愿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今晚能拾个百十斤的土鳖,不然,爸妈能用口水把咱们淹死。”
等油热了,肖飞把麦糠倒进锅里。
一下就将袋子里的麦糠倒了足有一小半下去,看得肖阳又是皱了皱眉。
麦糠倒进锅,肖飞挥舞着锅铲开始翻搅起来,扑鼻的香味就四散开来。炒到麦糠泛黄,肖飞倒了些盐,又将从家里找出来的小半瓶的白酒均匀地撒在麦糠上面。
再翻搅一会,香味更加的浓郁。
这出奇的香气吸引得几个村里的孩子跑近来,扒着肖家的篱笆好奇地往里看,馋得口水都流下来。
“阳叔,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呢?”一孩子问。
“肖阳,让我们尝点好不好?”又有孩子提出了要求。
96年这年,农家的日子还是艰苦的,平日里改善生活的机会也不多,这时候的孩子也都馋得很,鼻子灵敏得很,嗅见哪家有香味飘出来,便会蜂拥而来。
肖阳横了那几个孩子一眼,跟撵鸡子一样的挥动着胳膊:“一帮子小馋猫!锅里的东西不能吃,别看了,去,去,去!哪凉快哪去!”
“小气鬼!大懒虫!这么好的天,不下地干活,偷偷在家里做吃的,哼!看我不告诉你爸,让他打你屁股!”孩子们做着鬼脸一哄而散。
“的确是很香呢!”
肖阳耸动着鼻子,嗅着炒制出来的麦糠的气味。
“那是,味儿要是不够,土鳖怎么能上钩?”肖飞得意的一笑。
“我都想尝尝好吃不好吃了,怪不得那群小王八蛋闻着味儿就摸到咱们家来了。”肖阳咂咂嘴,一副禁不住诱`惑的样子。
炒制完麦糠,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点。
哥俩都是大汗淋漓。
他们把炒制好的麦糠弄个布袋装好,把锅刷出来,顺势就做了一锅汤面条。纯正的手擀面,是肖阳擀出来的,汤面里弄了点青菜,放上一点芝麻油,别提多香。
两人呼哧呼哧各自吃了两大碗。
剩下的面条盖在锅里,留给爸妈跟肖艳吃。
今儿的晚饭做得有点早了,农家人在夏天的时候,一般天不黑是不吃晚饭的,都是贪着天凉快,使劲儿在地里干活,一直干到天麻子眼黑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等爸妈他们回家吃饭的时候,这锅面条估计都沤成一团了。”肖阳说。
肖飞耸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哥俩拿了家里两只水桶,又带了三条**袋,那种一条就可以装两百多斤麦子的麻袋。
“用得着带这么多家什吗?”肖阳觉得很不可思议。
“带着呗,有备无患。”肖飞说。
从春到夏,西里村的土岗上还没什么人挖过土鳖,休养了长达一年的时间,肖飞估计,岗上的土鳖一定非常之多。
既然前世的时候,有人还能在翻过一遍又一遍的土岗上一个晚上拾一百多公斤的土鳖,此时此刻,这条土岗还没怎么被蹂躏过,肖飞想,自己应该能有更大的收获才对。
“呵呵!咱们弄出来的这阵势太大了,要是没什么收获,估计会被村里人嘲笑的。”肖阳拉着家里的平车,边走边很没有信心的说。
一路上,遇到不少村人。
哥俩拉着平车奇奇怪怪的样子,也没引起他们太多注意。
棉田里的劳作压力实在太大了,没人会关注别人的闲事。
到了他们铲出来的那截子土岗下,已经是六点来钟,太阳已接近了地平线,西天烧起漫天红霞。
时间很紧,哥俩提着炒制好的麦糠开始匆匆的下饵。
等到把香饵全部都下完,天也已黄昏。
“哥,坐下来歇会,抽支烟吧。”肖飞招呼着。
两人就在土岗下面的一小片树林里坐下来抽烟。
肖飞买的这包烟还是在高考期间买的,两块五毛钱一包的玉溪,这时候已经算得是中高档烟了。
买这么好的烟,是因为肖飞觉得住在王立凯的叔叔家挺不好意思的,买包烟不时的让一根,有益于交流。
但他去了才知道,男主人没抽烟的习惯,王立凯哥俩也不抽,就一直装在肖飞的兜里。
前世时,肖飞后来是养成了抽烟的习惯的。
重生之后,烟瘾反倒是小了,他自己根本就想不起来抽。
“飞,咱们这么不吭不哈的半天不跟爸妈照面,他们会不会很生气?”肖阳仍然很忐忑,作为一个一贯的好孩子,他对父母的话一向言听计从。
“哥,你不是跟爸说过了吗?咱们是要去干一件对咱们家功在千秋万世的大事情,用不着说那么详细,咱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必做什么事都要跟他们详细汇报的吧?”肖飞给他打气。
第18章 狂喜
肖飞家的棉田里,肖友金和妻女三人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才直起腰,有些懊恼地骂了一句:“阳这小子这是干嘛去了,整个后晌都不见人影,也不来地里干活。”
“跟飞一块走的,哥俩不知道合计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不用管他们,反正地里这点活也不紧,咱仨就能干完。”母亲说。
“这小子,回家我再收拾他!”
肖友金悻悻然说着,手一挥宣布下晌。
三人饥肠辘辘回到家,看见院里冷清清的,没见肖飞哥俩的影,家里的猪饿得正在圈里哼哼唧唧。
“天都黑了,还不回家,猪也不知道喂,这是要反了天吗?”肖友金看见这情形更是恼火。
肖艳抽了抽鼻子对妈说:“妈,我闻见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母亲点点头,她也闻见了,空气中的确弥漫着挺大的气味,有油的香气,还有酒的芬芳,掺和在一起,虽然有点怪,但挺好闻。
“这俩小子在家里搞了什么?”
父亲一脸狐疑掀开锅盖,就发现了锅里的汤面条。
面条这会吸饱了水,都成一整块儿了。
母亲舒了口气:“还知道给咱们做顿饭,不过,看这样子,面条好久前就做好了吧?都沤成这样了。”
肖艳笑:“再添点水,烧开了,就变成糊涂面条了,凑合着还能吃。”
于是,肖艳洗了手去温饭,肖友金坐在院子里抽了两袋烟。
母亲则忙着给猪拌食。
也就是往食槽里倒上一盆清水,再放进去些麦糠、棉籽饼、青菜叶什么的搅拌一下,便是猪的一餐饭。
也就在这时,母亲发现装着麦糠的布袋有点不对劲,少了好多,她就喊了起来:“他爸,你早上喂猪的时候,是不是麦糠倒多了啊?我记得昨天还有半袋子吧,现在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肖友金走过去看了一眼,他也记得原来袋子里的麦糠还有半袋子,现在还真的是就剩个布袋底了。
“你也不想想,我会办那种没谱的事?早上喂猪要是喂那么多,非把猪给撑死不可,这肯定是阳跟飞干的。”肖友金辩解着,把自己给摘了出来。
肖飞家的猪才不过六七十斤重,吃不了多少食。
“阳跟飞拿麦糠干啥用?他们又不是猪!难道他们会偷吃这玩意?”母亲狐疑着。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家里更多的不对劲,油桶里的油少了不少,肖友金藏起来的半瓶酒也少了好多。
还有,家里的平车也不见了。
挑水用的水桶也没影了。
还少了三条麻袋。
肖友金放在枕边的手电筒也失踪了。
“等他们回来,非狠狠抽他们一顿不可!这是在搞什么搞!要把这个家败掉吗?这两个混小子!”肖友金气狠狠的说。
“对,一定要狠狠吵他们,太不争气了,跟家里连个商量都没,偷偷摸摸跑出去,大深黄昏的也不回家!”母亲也帮腔。
她有点担心。
肖艳在一旁怯怯地问:“爸,妈,用不用去找找他们?”
“找他们干嘛!?俩大小伙子了,还能丢了?不找他们!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什么时候知道回来!”父亲磕掉烟锅里的烟灰,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肖友金一直觉得自己能很好地掌控这个家来着。
家虽然穷了点,但孩子听话,老婆贤惠,一家人勤勤恳恳,日子过得安安稳稳,这比什么都强。
可现在,自己的两个儿子居然背着自己不知道在干啥,这种失控的感觉很不好。
此刻,土岗下面,肖飞哥俩坐在一棵槐树下。
夜色渐渐深了。
月亮高高的升起来,月光普照大地,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风景镀上一层银辉,诗意的静谧在平原上流淌。
溽热开始渐渐消退。
有轻轻的风吹拂着树叶,哗哗的响。
猫头鹰在怪声怪气的尖叫,似哭似笑,叫得人毛骨悚然。
肖飞哥俩都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能大约摸的估计,距离撒下香饵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的样子。
“可以了,做好准备,在拾土鳖的过程里动作一定要快,不然它们就跑掉了。”肖飞站起了身。
兄弟俩分了下工,一个把持土岗的南边,一个把持北边。
肖飞将一条麻袋扎在腰间,一手提着个水桶,一手拿着手电筒,上了土岗,开始沿着第一条横路前行。
在第一个撒下麦糠的地方,肖飞用手电一照,一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
额滴神!他看见,黑乎乎的一大片土鳖聚在麦糠上正在进食,个个肥大厚实,看着分外的喜人。
肖飞赶忙放下水桶,伸手大把的抓起土鳖丢进水桶里,只这一个点,他就连抓了四五把,足足抓了一斤多土鳖。
他提着桶快步前进。
精神高度紧张集中,以至于荆棘剐在身上都忘了疼。
他听见,哥哥在背面的岗坡上也在大呼小叫,惊喜得不能自已。
只走了一条铲出来的横路,肖飞就拾了满满的一桶土鳖,足足有四十多斤重。他将桶里的土鳖倒进麻袋里,扎好了口,又快速的冲向另一条横路。
肖阳的速度很显然的比肖飞快了不少。
肖飞捡了三行的时候,他已经从背面的岗坡上移动到了肖飞所在的这面岗坡,嘴里大呼小叫着,高兴坏了。
“痛快!”
“爽!”
“真没想到,土鳖还能这么逮!”
他一边喊叫着,一边身子飞快的移动着,他提的那条麻袋被他用柔软的藤条穿起来背在后背上,已经有大半麻袋的样子,足足有一百好几十斤了吧,他居然还能背着健步如飞,肖飞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身体素质,才真的是健壮如牛啊!
第一遍捡拾完毕,用时大半个小时的样子,哥俩拖着沉重的麻袋走下了土岗。
肖阳的嘴都快乐歪了。
“这得有三百多斤了吧,我的天,现在一斤湿土鳖能卖5块钱,咱们村就有人收,今晚咱们挣了得有1600块了吧?飞,我是不是在做梦?要不你掐我一下,看我会不会疼,真是害怕一睁眼发现是个梦。”肖阳啰啰嗦嗦的说着。
既然哥主动要求被施虐,肖飞当然乐意成全的。
他伸手在肖阳胳膊上拧了一下。
“哎呀!疼!真疼!这么说,这不是梦,是真的!”肖阳用手抚摸着横放在地上的装满了土鳖的麻袋,就跟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似的,那眼神真是满满的爱意。
第19章 大收获
西里村的小卖铺的确是收土鳖的,一斤5元钱,给的是现钱。
但肖飞可没打算把今晚的收获卖给本村的小卖铺。
原因有二。
其一,这个价格比之县城的收购点低得太多,县城里的收购点每公斤湿土鳖可是能卖到16元的,干制好的则可达到每公斤36元,所以,卖给本村小卖铺自己吃亏太大了点,不划算。
第二个原因,如果自己兄弟俩明天带着这么多的土鳖去小卖铺里卖,那自己所掌握的这个诱捕土鳖的方法那就不能保密了,肯定会有很多人问。
一晚上逮了三百多斤土鳖,这消息在西里村绝对是轰动性的。
想瞒也瞒不住。
估计很多有心人会立刻盯着自己家人的一举一动,然后,这个很简单的招儿很快就会变成个公开的秘密。
没有任何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去做?
肖飞把这个跟肖阳说了一下。
肖阳也频频点头:“飞,还是你脑子聪明,想得长远,那就照你说的做,现在,咱们赶紧回去吧。”
“哥,现在还不能走,再等个一两个小时,咱还能再捡一遍,虽然第二遍比第一遍要少很多,但也会有不小的收获。”肖飞赶紧拦住他。
“啥?还能再拾第二遍?”肖阳一下瞪大了眼睛。
“是啊!”肖飞点头。
前世的时候,甚至有人一个晚上捡第三遍的,也仍然能有所收获。
现在的肖阳对肖飞可谓言听计从,既然肖飞这么说,他是必然听从的。于是,哥俩就坐在平车上抽烟休息。
这会已经是夜里9点多钟的样子,室外的暑气已经差不多褪尽。兄弟俩刚才捡拾土鳖的时候又出了一身的大汗,这会汗落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竟然让肖飞感到冷飕飕的凉意直透骨髓。
夜很静。
“沙沙沙——”
静得可听见棉铃虫蚕食树叶的声音。
最可爱的是麻袋里土鳖们挤来拥去发出的“哧哧啦啦”的声响,虽然刺耳了点,但一想到它们代表着硬扎扎的票子,心情好到了极点。
夜漫漫,等待的时间总是枯燥的。
“哥,将来有了钱,你最想干的是什么事?”肖飞没话找话。
肖阳打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说:“盖个大房子,家里的房子太破了点,还不够住,房子都快成咱爸妈的一块心病了。”
“盖房子,那是必须的,此外呢?我想问的是你自己的最大心愿。”肖飞又问。
“我自己的心愿?”肖阳指指自己的鼻子。
“嗯。”
肖阳看看弟弟,呲牙一笑:“我最大的心愿是你能考上大学,嗯,咱们如果有了钱,就可以供你上大学了,爸妈也不用为你的学费发愁了。”
这个回答很是出乎了肖飞的意料。
也让他大为感动。
“哥,我上大学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想办法,你作为咱们肖家的长子,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女人娶了,生个孩子给咱爸咱妈玩玩,他们二老为你的婚事,头发都愁白了。”肖飞说。
盖房子跟娶媳妇,关联密切。
没有新房子,就没女孩愿意嫁过来。放在后世,也是一样的。到了后世,城市里的丈母娘挑女婿的最基础的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有一套房子,没房子,一切免谈,多少男人为之英雄气短,被判无妻徒刑。
所以,现在对于肖家来说,房子才是最主要的矛盾。
“我的事,不算个事,打一辈子光棍又能怎么样,所以说,飞,你不用替你哥我操这个心。”肖阳一脸的不在乎。
这让肖飞更是内疚不已。
前世,他上大学的学费是哥哥筹措的,可等他毕业参加了工作,一直忙着打理自己的小生活,对哥哥几乎没什么回报。
哥,这辈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再活得那么辛苦!肖飞在心里说。
两个小时以后,兄弟俩再次上岗。
这一次,聚拢来进食香饵的土鳖少了很多,但一遍捡拾下来,两人又各自捡了大半桶,加起来足有七十多斤了。
至此,今晚的“捉鳖”大计圆满完成。
哥俩粗略计算了下,怎么着一晚上也逮了有四百多斤。
两人将收获搬到平车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村。
此时,玉石圆盘一样的月亮悬挂正南中天,如水一样的月光将天幕下的村落洗浴得如此恬静。
只看月亮的位置就知道,这时当是子夜时分。
小虫子唧唧在耳边轻唱。
入村的时候,村里的狗开始“汪汪”叫。
最开始是一条,后来全村的狗都狂吠了起来。
在路边睡的人有几个抬头睁着惺忪睡眼看了下,没觉着有什么异常,继续蒙头呼呼大睡起来。
他们来到了家门口,肖飞轻轻的搬开栅栏门,肖阳将车子拉进了院子里。
“你们还知道回家啊!?”一声压低了的怒吼响起。
屋子里出来个黑影,正是父亲。
然后,母亲也跟了出来。
这吓了肖飞哥俩一跳。
“爸,妈,你们还没睡啊?”肖飞赶紧陪着讨好的笑脸凑了过去。
“你们俩不听话的小畜生不回来,我跟你妈怎么能睡得着?说吧,你们干什么去了,要是理由不充分,我揍死你们!”父亲低声咆哮着,跟头要择人而噬的猛虎一般。
肖飞很无语。
这是气急了吧?
骂自己的儿子“畜生”,那您二老成什么了,这很值得商榷啊。
“爸,妈,我们去岗上拾土鳖去了?你们看,我们拾了足有四百多斤呢!”肖阳避开父亲的锋芒,开始展现自己的成绩。
“什么?拾土鳖?还拾了四百多斤,你说梦话呢吧?”父亲凑了过来,将肖飞手里的手电一把夺过,往平车上两个水桶里照了照。
手电筒用了一个晚上,电池快用尽了。
昏黄的光芒里,父亲看见水桶里,无数的土鳖急躁地爬动着,发出“哧哧啦啦”的声响。两只桶都快装到了桶沿。
父亲张大了嘴。
嘴巴好半天都合不上。
他的眼也睁得很大,楞在了当场。
母亲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爸,这两条麻袋里装的也都是土鳖,不信您摸摸。”肖阳得意洋洋的对父亲显摆着。
“怎么,怎么会弄这么多土鳖?”父亲好一会才声线颤抖地问出了一句。
第20章 全家齐上阵
有关这些土鳖的处理方式,家人还是听从了肖飞的提议。
这一晚,大家也不睡了,肖飞家里人一块儿动手,就用家里做饭的大铁锅烧开了水,再放进去些粗盐,把土鳖倒进锅中开水里烫死。
四百多斤的土鳖用了七八锅的开水、三十多斤的粗盐,才全部处理完毕。
那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这也亏得肖飞家这口地锅够大,一锅可以容纳五六十斤的土鳖,才能进行得如此之快,若是家伙什小了,估计费时更长。
之所以用盐水烫土鳖,一则浓盐水浸过的土鳖不容易腐烂变质。
这大热的天,如果不用滚烫的盐水浸泡过,这些土鳖即使晾晒得及时,也很容易发臭变质的。
二则,用盐水浸泡,则盐分浸入土鳖身体内,还可以增加一些重量。一斤盐才几个钱,一斤干土鳖可是能卖到十八元的。
就如后世那些卖牛羊肉的,为什么他们煮的肉比咸菜还咸?
不就是为了变相的把盐巴卖出牛肉价吗?
嗯,不管哪个时代,奸商的伎俩都那么老套,偏又好用。
也亏得肖飞家里之前从走村串户的盐贩子手里买了一大袋子足有百十斤重的食盐放在家里吃。
是的,这个时候,西里村的人家吃的还是粗盐。
那种没有包装,没有加工过的海盐。
而且,买盐也大都从私盐贩子手里买。
把这些土鳖处理完毕,就在自家后院荒草之间清理出一片空地,直接就将土鳖给摊开来,只等今日毒辣辣的太阳暴晒。
若是这几天都是晴朗的好天,则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就能把土鳖晒干,就可以直接装袋去县城出售。
这时候的西里村,家家户户的宅基地面积都很大,像肖飞家这样的,用篱笆圈起来的院子就有一亩还要多。
正因此,肖家有个不小的一直荒废着的后院,里头只长了些树,还有个积肥的粪堆,除此外再无他物。
却是正好清出来晒土鳖。
在这里晒比较隐蔽,街坊四邻想要发现也不容易。
这一晚,肖飞哥俩就守着这些土鳖凑合睡了几个小时。后院除了篱笆外,四周还长了不少的榆树、杨树、梧桐树,很是遮挡风吹。
在这儿睡,通风不好,就有好多蚊子围过来吸血。
围着人嗡嗡个不停。
但肖飞实在是太困了,一躺下就呼呼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大高,哥哥正在用树枝轰赶想落下来吃土鳖尸体的飞鸟。
“飞,你醒了?”肖阳笑哈哈的打招呼。
“几点了?”肖飞问。
“9点多了吧。”
“爸妈他们呢?”
“吃了饭上地干活了。”
肖飞起来去洗了把脸,吃了点饭。直到这时,脑子才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他不打算把到中午前的这段时间荒废过去。
于是,就在院子里的小方桌上,给故事会写了个中篇故事稿子。
写稿子,这才是他最擅长的。
也是他的基本盘。
捉土鳖,不过是些不得已之下的一个赚钱的小手段而已。就如昨晚,自己跟哥哥两人一个晚上诱捕了400多斤的土鳖,就是按5元一斤卖湿土鳖也能卖两千多元,干制好了后,则可以得到180斤左右的干土鳖,每公斤36元,可挣到3200元以上。
貌似已经很厉害了。
可是,那是用多少汗水和辛苦换来的啊!
而且,这根本不可持久,最多可以持续这样的收获几个晚上罢了。
写稿子,才是可以持续一辈子的,不但能够得利,还可赖以成名。
就如现在肖飞要写的这个中篇,两万多字,若是在故事会上发表了,就可以轻轻松松得到五六千块的稿费,还可在通俗文学这个圈子打响自己的名号。
肖飞坚信,自己现在正写着的这个故事,必然会得到故事会的高度重视,会被当成重点稿件刊发出来。
他之所以这样自信,是因,他现在写出来的这故事名字叫《菜刀传奇》
这故事刊发于2007年的故事会上。
它的作者叫安昌河。
此子算得是故事界的一枚天才,写过很多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菜刀一文在后世更被看作是华夏当代传奇故事的一个范本。
而根据《菜刀传奇》这故事改编的电影《刀见笑》也于2011年3月上映,国内外口碑反响不坏。
肖飞要抄的,哦!在1996年的7月,肖飞写《菜刀传奇》不能叫抄袭,是杠杠的原创,谁也否认不了。
从上午9点半左右一直到12点半,三个小时,肖飞几乎没怎么休息,写出了一万字的稿子。
这个速度已经是相当之快了。
这天,爸妈跟姐姐下晌很早。
上午的11点就都从地里回了家。
他们看见肖飞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写东西,没过来打扰。
父亲捉了一只家里养的公鸡杀了,说是要犒赏一下肖飞哥俩,拔毛开膛收拾内脏,半个小时,那只鸡就变成了半盆肉块。
母亲则径直去了后院,开始翻晒那些摊在地上的土鳖。
12点多点,一家人开始吃饭,土豆炖鸡块,就着白膜吃。
肖飞家估计很长时间没吃过肉了,肉还在锅里炖的时候,哥哥就不停地咽口水,眼巴巴的盯着锅。
肖艳虽然只是低头烧火,但肖飞还是看到了她深深的抽鼻子的动作。
但吃饭时,大家都相互谦让着,谁也不愿把最好的肉夹到自己筷子上。
母亲说自己不喜欢吃鸡肉,还是土豆更好吃。
父亲则说,一只鸡的精华都在头上,他吃个鸡头就足够了,嗯,鸡爪子也是最有味的部位。
在肖飞的强制要求下,一家人才把鸡肉给较为均匀地分配了一下。
吃完饭,父亲做了决定,今天中午,大家一块去岗上铲地儿,这样就能多铲出一些,晚上也要一家人一块去拾土鳖。
在肖飞看来,这样当然更好。
如此,一连三天,肖家人每日中午上到土岗上用铁锨铲出一条条的横路以及平整出一小片一小片放炒制好的麦糠的平地。
晚上则一起到土岗上拾土鳖。
第二天晚上,他们收获了700余斤土鳖。
第三天的晚上,又是差不多七八百斤土鳖。
第四天的晚上,收获就少了许多,只有二百来斤。
这是因为,这天晚上他们干活的那段土岗距离村子太近,很多孩子去岗上挖土鳖,那里的表层土几乎都被翻遍了。
这么一截大约四百来米的土岗能有二百来斤的出产已经算不错的了。
到这时,肖家人所使用的捉土鳖的方法也开始在村里传播开来。大家都不是傻子,每天总有不少人上到土岗上干这干哪,看到那一条条被开拓出来的横路,一小片一小片的放有炒制好的麦糠的平地,聪明人很快就知道了它的原理。
于是,就开始有其他人比葫芦画瓢式的开始尝试着用同样的方法捉土鳖。
可是,这时候,土岗上已经被肖飞一家子折腾过一遍了,还能有什么好收成?倒是有脑子灵活的,到那田野里的坟墓上、村边的路沟里、小树林里下饵的人,收获颇丰,一晚上也能拾个两三百斤的土鳖。
第21章 征服编辑的心
刘泽来是z市晚报百花台副刊的责任编辑,他90年从h省大学毕业,毕业后就到了z市晚报,接手了百花台副刊。
这一干便是6年。
刘泽来是个工作狂。
他每日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拆看自由来稿信件。
像这样的自由来稿,每天都会有个五六十封。若是换了其他不太负责的编辑,估计一目十行用不了半个小时也就看完了。
但刘泽来却至少要用两个小时来审阅稿件。他看得很认真,稿子只要有哪怕一点亮点,他都会仔细斟酌一番,是否有修改的价值,作者培养的潜力会有多大。
他的认真负责在整个z市晚报都是很出名的。
百花台副刊每周5次出刊,是z市晚报的主打副刊,每日刊出一个或两个版。z市晚报是四开大报,每个副刊版面需要千字文七八篇的样子,用稿量还是挺大的。
但说真的,他们还真不缺稿子。
这个不缺稿子,指的是不缺够质量发表的稿子。
z市是省会城市,本省知名的文人骚客绝大多数都聚集于此,这些人可是每天都要写文章的,而且,他们都把z市晚报的副刊版面视作自己的自留地。
本省名家的稿子在本市的报纸上,那自然是要优先刊发,还要支付比普通作者要优厚得多的稿费的。
本市那么多名家,上百那是肯定的,若是一人每周给一篇稿子,那就是只名家的稿子每周就有一百篇。
也就是说,若是编辑想省事,那就只需发名家稿子就好了,普通的作者来稿,看都不需要看的!
但刘泽来还是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来审阅普通作者的来稿。
在刘泽来的内心有这么一种使命感,他渴望着能培养出更多的有才华的新人作者。
他觉得,那些所谓的名家投给自己的东西,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腐朽气息,一点无聊的小事也敢洋洋洒洒写上一千字投过来,就不怕丢自己的人吗?
若是无聊的小事真的能写出不寻常的趣味和意境什么的,那也好啊!
关键是,无半点可取之处,还盛气凌人的认为,自己的稿子必须得发出来,不发那就是不给他脸面。
就拿这狗屁不通的玩意糊弄读者。
您老人家,还有脸吗?
七月十四日这天早上上班,刘泽来刚泡了杯茶,在自己办公桌前坐好,报社负责收发信件的人就给他带来了一大捆来信。
这捆来信足有百十封的样子。
刘泽来开始拆信看稿。这么多信件其实有一半左右都是读者来信,过目后分下类,有价值的留待后续处理。
他的主要关注点还是在来稿上面。
最近他的版面的稿子他总觉得有点平庸,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稿子,刘泽来急切地希望能从今天的来稿里找出一两件优秀的稿子补充版面。
他就注意到,有一封信尤其的厚,用的信封也是那种大牛皮纸信封,厚墩墩的颇有些分量。
他就把这封信拿在手上,仔细拆开,将里面的一沓稿纸拿了出来。
稿纸的最上面是一封短信。
略微看了下,这是作者的一个自我介绍。这名作者今年不过19岁,是名高三学生,今年刚参加完高考。
这作者叫肖飞。
据这位作者讲,他这次一共寄来了十篇千字文的稿子,围绕着一个主题,那就是“反鸡汤”。
信上,他还给鸡汤文列了十宗罪,什么蛊惑读者,偷换概念,以偏概全,胡乱杜撰等等。
心灵鸡汤这个词发源于美国人杰克坎菲尔和马克汉森主编的《心灵鸡汤》丛书,虽然国内目前还没有正版图书,但盗版已经是在悄然流行。
刘泽来对此自然是熟悉的。
他也知道,像国内副刊版面上流行的感悟、励志等文章类型都属于心灵鸡汤的范畴。
作为一名副刊编辑,刘泽来自然也是编发过不少鸡汤文的。
他一直认为,心灵鸡汤类的文章具有净化读者心灵,祛除人性浮躁的作用,对社会有很大的益处。
而今,刘泽来竟然发现,有人对此唱反调。
一开始,他是不以为然的。
刘泽来认为,一个十九岁的孩子罢了,思想都还不成熟,能有什么深邃的观点认识,不过是有点小聪明,想要哗众取宠罢了。
还没看稿,刘泽来其实已经给这孩子的稿件判了死刑。
但他是个认真负责的编辑,所以,他还是决定大略看一看这些来稿,看看这孩子究竟在说些什么。
这一看,刘泽来就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他看的第一篇稿子是《心灵鸡汤还是精神鸦`片》,这篇稿子以讽刺的口吻叙述了一个患上鸡汤依赖症的家伙对鸡汤文的反思。
文中这个鸡汤依赖症患者发现,鸡汤文激励人的方式很脑残,它不会全方位的为你分析事物,而是只选择了一个以偏概全的角度,告诉你,你必须这样做,只要这么做了,你就一定能够如何如何;譬如面对成功这件事,想要成功,你就需要有坚持不懈的恒心,坚持下去,你就将必定能够看到光明,这就是鸡汤文的论调,但实际上呢?想要成功,那是需要做充分的准备并要采取灵活多变的方法的,坚持不懈有时候反而会酿出失败的苦果,比如,坚持的方向本来就是错的。
这位患者还发现,往往会采用移花接木偷天换柱的方式达到自己喷洒鸡汤的目的。例如一篇流传很广的鸡汤文里,一亿万富翁在海边度假,遇到个打渔的年轻渔夫。那富翁就给渔夫指了条致富之路:借钱买船出海赚钱,赚多了钱再买大船雇更多人增加产量,然后买更多的船成立水产公司,再开水产加工厂,再把自己的公司上市,好了,现在你就可以拿股市上圈来的钱做大生意,比如房地产之类,那么,你最后就能变成像我这样的亿万富翁。
渔夫怎么反应的呢?
渔夫问富翁,成为亿万富翁之后呢?
富翁说,那你就可以像我这样到海滨度假,晒晒太阳钓钓鱼,好好的享受人生了。
渔夫就高深莫测的笑了,在那一刻,这位渔夫先生好像已经化身为看破红尘的隐士,渔夫反问了一句:我现在所过的生活不就是你所说的那些过程的最终结果吗?
在这篇著名的鸡汤文里,那位渔夫先生如果不是某位世界豪富的儿子,那他肯定就是个自欺欺人的且不想做出改变的人生失败者。
作者借此文宣扬的哲理:“别人用了一生心力追求的玩意,原来像我等小民早已经拥有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看似很深邃,其实不过是个冷笑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觉出,这文绝逼只是为鸡汤而鸡汤的傻缺玩意。
贫穷的渔夫跟富翁享有的一样的东西,可能就只有那不花钱就可以晒的太阳可以吹的海风吧?
人富翁享有的却明明不止是晒太阳这件事,他有巨量的金钱支持,可以自由自在的享受很多很多的美好事物,而可怜的渔夫除了在晒太阳吹海风这件事上跟富翁权利相同外,其他地方还能比吗?
这鸡汤文从这点上看,就是愚弄人的玩意,它只不过想麻醉你的灵魂,让你忘却了心中的愤懑和上进的欲`望罢了。
可怜的人们,被人当成傻子愚弄了不说,还要感动得涕泪交加,对其大唱赞歌,这也太悲惨了点。
刘泽来花了半个小时看完了十篇稿子,他发现,自己被这位名叫肖飞的小年轻的思想征服了。
仔细想想,所谓的鸡汤文,绝大多数还真都是这样的货色啊。
他当即决定,要上报领导,为这十篇反鸡汤文的稿子开个专栏,嗯,首先,得给作者写一封回信……
第22章 钱到手
7月15日这天,肖飞跟哥哥早早的就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今天,他们要去卖第一批干制好的土鳖。这批土鳖一共是90来公斤,是第一个晚上哥俩的收获。哥俩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每人车后座都载着个饱鼓鼓的麻袋,用绳子结结实实扎好了。
肖飞家也就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以前都是肖飞上学时骑,另一辆是肖阳去别人家借来的。
出门时,母亲千叮万嘱。
路上小心点,不要骑太快,要时时注意后面的麻袋,别掉了都不知道。
卖了土鳖就赶紧回家。
因为身上装那么多钱不安全,别给贼惦记住,被偷走了。
一路穿过村子,自然又遭遇了村里人羡慕嫉妒恨的围观,大家都知道,哥俩这是专门去城里卖土鳖去了。
整整两麻袋的干土鳖,是个人都能算出它的价值来。
一麻袋得有四五十公斤了吧(干制好的土鳖要比活的轻得多,但体积却没怎么缩水。),一公斤干土鳖在城里的收购点是啥价很多人也都知道。越是算得细,他们就越是嫉妒得发狂。
肖飞哥俩车子上载的可是3千多块钱啊!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村里不少人这两天去肖飞家串门,知道肖飞家后院晒满了土鳖,全部卖了怎么着也得上万了吧?
到90年代末的时候,即便是西里村这样的穷地方,万元户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了(以家庭拥有的全部可变现的资产计算,银行存款能达到万元的寥寥无几),但是,村里没有什么人家能一次性的见着上万块的现钱。
尤其是96年这个大灾之年,整个村庄家家户户都穷得叮当响的时候,肖家突然冒出头就更是引人注目。
穿过村街,穿过土岗的隘口,哥俩走上了大路,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了县城。
肖飞带路,找到了位于东大街上的中药材收购点。
这个收购点门脸不小,足有三间房子的宽度,门口撑了一把大遮阳伞,伞下放了张竹制躺椅,一肥胖中年男子浑身就穿了个裤衩子,跟头膘肥体壮的猪一样仰面朝天正躺在椅子上使劲儿的摇蒲扇,即便这样,他还是满身的油汗,像个红通通油汪汪的大蹄髈。
这胖子足有300斤往上了,把身下躺椅压得咯咯吱吱随时有散架的趋势。
肖飞用脚支地,停了下来,屋子里传出浓浓的中药材味道。
那大胖子看见肖飞哥俩在门口停下,再看看他们车后面的**袋,竟然十分麻利的跳了起来,脸上堆出个弥勒佛式的微笑,下巴上的肉一褶一褶的,跟横断山脉似的。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肖飞车后座上的**袋上,鼻子抽抽着,伸出胖乎乎的手摸了一把。
他就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了。
“兄弟是来卖土鳖的?”胖子问。
“嗯!你是这店的老板吗?”肖飞点头。肖阳在旁边抿着嘴不吭气,他长这么大很少来县城,没见过多少世面,不知道该怎样跟陌生人打交道。
“是,我叫洪大军,县城里经营中药材的有那么几家,我老洪算做得最好的,你们把麻袋卸下来吧,我看看货色。”
“没问题。”
哥俩将车子停好,将绳子解开,把车上的麻袋搬了下来。
洪大军打开麻袋看了看,甚至伸手抓了一只干土鳖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了一会,咽到了肚子里去。
他这动作看得肖飞寒毛直竖。
靠了,土鳖也能当零食嗑吗?
洪大军拍拍手上沾着的盐巴说:“兄弟,这土鳖成色不错,哥给你每公斤36块,老洪这里童叟无欺,从不缺斤少两,怎么样,卖给我吧?”
价格没错,肖飞心想,看来,干土鳖的收购价挺透明的。
看着胖子也挺憨厚一人。
“行!那就卖给洪哥。”肖飞也很爽快。
洪大军就叫来两个自己人将两只**袋抬进屋里去过称。
肖阳瞪大了眼睛,站在磅秤旁边死死的盯着,嘴上还说着:“老板,我们在家可是已经过了称的,你可不能给我们称少了。”
洪大军掏出一盒红塔山给哥俩递烟,嘴上笑着:“兄弟,你放心吧,哥哥是做长久生意的人,再怎么着也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
过称结果,两只麻袋,一共是93公斤,当然,还要刨除掉两只麻袋的自重2公斤,他们这次卖出的干土鳖是91公斤。
洪大军拨拉了两下算盘,对肖飞说:“一共是3276元,兄弟算下,是不是这个数?”
肖飞刚才却是已经在脑子里算过,点点头。
肖阳则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列算式,算了一遍又一遍,唯恐数字算错了。他的身子都在打颤,脸红得跟蒙了块红布似的。
这都是激动的。
长这么大,肖阳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激动才怪。
肖飞看见哥哥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嘴里嘟嘟囔囔着,手指在地上慢慢划着,不知怎的,心里又是酸了一下。
为了供他读书,家里人好几年都没添过新衣服了。
肖阳整天在地里干活,穿衣服又费,以至于,他的每件衣服都是破旧得不行。这次来县城,肖阳还特意的换了他最整洁干净的衣服,可也是这儿一个洞,那儿一个补丁。
一会得给家里人都买两套衣服回去。肖飞心想。
洪大军乐呵呵的手里拿着一叠人民币,看着肖阳锲而不舍的在地上写满了数字,写了擦,擦了写,竟然也不催。
“哥,我都算好了,洪老板算的数字是准确的。”肖飞擦了下眼,对肖阳说,他的嗓子有点涩涩的。
“我也算出来了,就是3276元。”肖阳从地上站起了身。
“钱在这里,喏!兄弟点点。”洪老板将手里的那叠钱递给肖飞。
肖飞转而递给肖阳:“哥,你来点吧。”
肖飞觉得,应该让哥再找找成就感。
这钱可是他一颗汗珠摔八瓣挣来的,每一分每一毛都饱含着哥哥劳动力的价值。嗯,在这时候的农村,哥哥这样的农民一向觉得,自己的劳动是最廉价的,他们在计算每年的收入时,从来不把自己的劳动力价值计算在内。
“这……飞,还是你来点吧,我怕自己点不清楚。”肖阳推辞着。
他的眼睛却是一直盯在那沓钱上面。
身为肖家老大,哥哥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回了家跟父亲干活,他为这个家几乎算是牺牲掉了自己人生最美好的东西。
肖飞没说话,把钱塞到了哥哥手里。
于是,洪大军的中药材收购站里响起了肖阳一五一十的数钱声,一边数一边点着头,跟个磕长头的信徒似的,虔诚得让人动容。
“洪老板,不瞒您说,我家现在还有3、4百公斤干土鳖,我们村也有不少人家捉土鳖,你要有时间,过两天可以开车到我们村去一趟,相信必然会有不小的收获。”肖飞跟洪大军唠起了嗑。
“真的?”洪大军的眼睛一亮。
“不会骗您。”肖飞说道。
“你们是哪个村?那太感谢兄弟给我提供这个消息了。”洪大军一脸感激。
肖飞就把自己村的方位以及自己家在村里的位置说了下,洪大军拿笔记了,又是连声的感谢。
兄弟俩离开的时候,洪大军给他们一人手里塞了一包红塔山。
第23章 把哥哥包装起来
从洪大军的中药材收购站出来,肖阳强烈要求马上回家,他一向是个乖孩子,妈说啥他听啥。
哥俩身上带了3千多块,肖阳现在看任何一个从他们身边过去的人,眼神都饱含着警惕,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哥,放松点,世上没那么多坏人。”肖飞拍拍他肩,安慰着。
钱在肖飞身上装着,一下子从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摇身变成腰缠大几千的小富翁,他也很是兴奋,但却不会像肖阳那样紧张。
好歹他前世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点钱还没被肖飞看在眼里。
“飞,还是别转了,有啥可转的,回家把钱交给咱爸妈,这颗心也就不用老提着了。”肖阳一边打量着每个从他们身边过去的人,一边眨着惊恐的眼睛说。
“哥,听我的,咱们去北街集市上转转,买点衣裳什么的,你看,咱家的人好几年都没添置过衣服了,穿得破破烂烂的,比要饭的还凄惨,这日子你还没过够吗?”肖飞劝说着。
“可是,不经爸妈同意就胡乱花钱,他们会不高兴的。”肖阳说。
“这怎么叫胡乱花钱?这是正当支出好不好?人活一世,吃穿住行,有了钱,买几件衣服穿不是天经地义吗?”
说了好一番话,肖阳才勉强同意。
哥俩就骑车去了县城北街的集市。
这里有县城最大的农贸市场,有县百货公司,自然也有许多卖衣服的摊子。
到了这里,肖阳抿紧了嘴,一声不响,紧紧跟在肖飞身后。
肖飞很随意的推着车子在人流中走着,看到路边摊有中意的衣服,他就停下来询问价格。
1996年时候的路边摊服装可真是便宜啊,一条裤子不到十块钱,一件短袖的确良衬衣七八块,一双凉鞋也就六七块的样子。
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不过,料子太差,肖飞看不上眼。
这时候的人民币购买力可真是坚挺啊!
肖飞感慨,他知道,这还是93年以来国内物价进入强劲上升期的缘故,若是93年以前,3000多块钱足可以当得后世的十万元!
自然,也有贵的,在河阳县百货大楼,有那知名品牌专柜,一件李宁牌的短裤都要五六十块,一身运动服一两百,一双运动鞋也要一百多块。
逛地摊时,肖阳在旁边不住的咂舌,说怎么这么贵?家里扯块布做一身衣服也不过才十来块钱吧?飞,咱们还是不要浪费钱了,回家让咱妈到集上买点布,艳就会做衣服,咱们一家子做新衣也用不了多少钱。
肖飞说:“哥,自己做的衣服样式太老,不时新,你可是要找媳妇的人,不把自己捯饬得帅气点,人家姑娘怎么看得上眼?”
肖阳听了,不再吭声,只是摸着头憨笑。
肖飞就自己做主,给肖阳买了条薄料子的裤子,又给他买了件花条纹的短袖的确良衬衣再加一双沙滩鞋。
在让肖阳试衣服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女摊贩看看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肖阳,满脸的鄙夷,说了句:“要买就掏钱,不能试,把我家的衣服都试脏了,我卖给谁去?”
这女摊贩高高瘦瘦,年约四十来岁,穿得很洋气。
只是高高的颧骨,薄薄的嘴片,一对三角眼,暴露出她的刻薄本性。
从肖飞哥俩在她摊子前站定,她就防贼似的死死盯着,连个招呼都没打。很明显,她没将两个乡下人看在眼里。
她认为这俩人顶多是瞧一瞧,根本不是自己的目标顾客。
“飞,咱走吧,不买了。”肖阳不安地扯了下肖飞的胳膊。
“哥,别担心。”
肖飞安慰了哥哥一句,叹了口气,看人下菜碟,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浅薄本性,自己的哥哥现在这身衣着,真的比路边的乞丐强不了多少,他估计着,就是好说话的摊主,也不太会愿意让哥哥试衣服。
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从兜里拍出来一百元,放到了摊儿上。
“钱是假的吧?”那女摊贩刻薄地来了一句,把那张钱放到验钞机上验了一下,钱自然是真钱。
然后,她马上就变了态度。
“那你让他试吧,注意点别弄脏了。”
一百块钱,就可以让一个刻薄的女人热情起来。
这就是金钱的魔力。
当你遭到质疑的时候,不用说太多,展示出自己的经济实力就可以,金钱的说服力比一万句话都强得多。
肖阳去试衣间把一身儿新衣穿戴起来。
再从试衣间出来,他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肖飞眼前却是一亮,人靠衣装,这话半点不假,穿了新衣的肖阳立刻显现出几分的帅气,只不过他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给他减了分。
“哥,你穿这身挺好看,干脆别脱了,直接穿在身上吧。”肖飞笑着把他拽到镜子前,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
“就是,就是的,我家这衣服就跟给兄弟你订做的一样,穿到身上,马上魅力十足呢!”女摊贩也在旁边帮腔,“只是兄弟你这头发该理了,理个帅气的发型,姑娘看了准动心得不行。”
肖阳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他也觉得自己穿了新衣的样子很不错,美得不行,却还是摇头否决了肖飞的提议:“新衣服怎么能平时穿,坏得很快的,得放着到有事的时候再穿。”
“哥,衣服是用来穿的,不是用来爱惜的,以后,你会有很多很多新衣服的,这身衣服不值什么钱,就是给你平时穿的。”肖飞笑着说,“这位大姐提醒了我,一会再去理发馆给你理个发,让你彻底帅起来。”
“不用,不用!”肖阳连连摆手,“回村让老王给我用推刀推短点就行。”
“这可由不得你。”肖飞呵呵笑着说,“我现在必须要把你包装起来。”
肖飞又给肖阳买了一身替换的衣服,然后就是一番大采购,给爸妈、姐姐都各自买了两身夏装。
总共也不过花了两百多块钱。
然后,他就带着肖阳去理发。
说是带,其实是拖。
肖阳怎么也不愿去城里的理发馆理发,说是在村里让剃头的老王剃个头不过几毛钱,在城里的理发馆可是要好几块的。
但肖飞将他拖进理发馆,按到凳子上,一穿着短裙的妹妹过来给他洗头的时候,他就驯服如猫了。
村里老王给顾客理发时也会帮顾客洗头,可哪会有年轻妹子柔软的小手揉在头上舒服?
第24章 居然给开了个专栏
肖飞自己也顺便理了个发,理的是三七小分头,理完一照镜子,登时觉得自己原本朴素的脸帅气了几分。
肖阳也理完了,也是同样的三七小分头,这个时代各种分头很流行,嗯,还有半长碎发、足可以扎起辫子的男式长发。
这是个个性开始各种张扬的时代。
肖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看得如痴如醉。
估计着,他都快不认识大变样的自己。
哥俩帅帅的,香喷喷的从理发店出来,即使外面大太阳毒辣依然,但他们精气神都很是高涨。原本走在街上眼神躲躲闪闪缩头缩脑的肖阳脑袋高仰起来,左右顾盼,自信了不少。
这时,已经是上午的十一点多了。
早上出门早,又赶了远路,再逛了这么半天,两人肚子都有些饿了。
肖阳说:“飞,回家吧?”
“急啥,哥,你再跟我去个地方。”肖飞可不准备饿着肚子再骑五十多里地跑回家去。
他想,好不容易来趟县城,还是去吴爱珍那儿看看。
顺便就在县城下馆子吃点儿。
给z市晚报的稿子已经寄出去好几天,若是顺利的话,没准稿子已发出来了呢。
z市晚报是党报,也是一份都市报,在h省内名气很大,发行搞得也不错,在河阳县城就有零售点。
吴爱珍打工的那个书报摊就是z市晚报在本县的零售点。
哥俩骑着车子来到县城十字大街,找到那家书报摊。
吴爱珍看到肖飞又惊又喜:“呀!肖飞你来城里了,我正急着找你呢,你今儿要是不过来,我明天下午歇班的时候就打算去你们家呢。”
肖阳在肖飞旁边站着,冲弟弟挤了挤眼,一脸的戏谑。他倒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似乎跟这挺漂亮的女孩子很熟识的样子。
其中一定有八卦!
难不成肖飞谈了女朋友?
这可是个大新闻,爸妈知道了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嗯!最好是给王桂芝那个贱女人看看,我肖家老二找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有本事着呢!
俺们肖家兄弟俩怎么着也不可能都打光棍了。
肖阳觉得自己心里一阵轻快。
看哥哥的神态,肖飞就知道他误会了。
今儿带他过来绝对是个失误。
稍后再给他解释一下吧。
听得吴爱珍这么说,肖飞的心也有点不争气的激烈跳动了几下,稿子发表了吗?她曾说,若是看到自己的作品发表就给自己留样刊甚至是送回家的。
“怎么了,吴爱珍,有特别急的事吗?”肖飞笑着问。
吴爱珍就弯腰从下面取了一份报纸递给肖飞:“今天的z市晚报上有你一篇稿子呢,叫什么《心灵鸡汤还是精神雅片》,你看看,稿子下头还有一小段你的简介,应该不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吧?”
肖飞将报纸接了过来。
这时候的报纸还没有后世的那么厚,因为没有那么多广告,今天的z市晚报不过16个版而已。
他熟练的翻到百花台副刊的版面仔细一看。
果然,自己的那篇稿子很醒目的发在这版的头条位置,题目加粗加大,格外的醒目。此外,这篇稿子的左上方有四个字,让肖飞更加激动起来。
那几个字是:肖飞专栏!
居然是专栏!
刘泽来也太给力了点,不声不响的,就把专栏给自己开了起来,而且,这稿子也发得快。按照肖飞的估算,自己的投稿要三天才能送到z市晚报社,而今天也不过才过了六天罢了。
也就是说,刘泽来接到投稿后,马上就向领导推荐了自己的稿子,顺便给自己申请了专栏,次日就隆重推出。
这让肖飞很是感动。
90年代末的时候,想要在报纸副刊上开设专栏,还是比较困难的,即使名家也不是说开便能开得了的。
因为版面毕竟有限,一份报纸的副刊,供稿给它的名家又实在太多,版面是非常紧张的。
自己不过是个19岁的少年,又是第一次给z市晚报投稿,能上稿就不错了,给开专栏,这就是知遇之恩了。
前世的时候,刘泽来就对肖飞一直很照顾。
肖飞的第一个报纸专栏也是他给开的。
刘泽来这人真心不错。
这份友谊得好好维持着。
此外,肖飞还有其他更长远宏伟的打算,刘泽来算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他想着,过段时间还是要去省城拜访一下他。
稿子已经发了,就是不知道,这一系列十篇稿子发出来能在国内掀起什么样的一个影响,会不会根本就激不起任何的反应呢?
毕竟,他这反鸡汤的论调有点过于超前了。
现在的人们,对鸡汤还没有那么多的负面看法。
如果死水微澜,没什么反响,肖飞会感到失望的。因为,没有争鸣就没有轰动,被舆论冷落的话,那也意味着,他想搅风搅雨得名得利的目的就要落空了。
“怎么了?飞,你的文章发表了吗?”肖阳从后头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看肖飞手上的报纸。
他就看到,报纸上有一篇稿子的题目下面写着肖飞的名字。
肖阳就高兴起来:“恭喜了,飞!又有稿费拿了,这篇文章能拿多少钱?”
肖飞翻了个白眼,他正感动着呢,肖阳向自己发起了这么一个俗气的提问,不过他还是回答:“没多少钱,估计也就50块钱吧。”
“哦,才50啊,这么少?”经受了卖土鳖获得3000多元现金巨款的洗礼,哥哥的眼界高了起来,有点看不起这小小50元稿费的收入了。
“这位大哥,50元不少了,我一个月工资才300块呢。”吴爱珍在旁抿嘴笑着说。
肖飞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没给哥哥和吴爱珍做介绍。
“哥,这是我一个朋友,叫吴爱珍,爱珍姐对我一直挺照顾的。”
“吴爱珍,这是我哥,亲哥,叫肖阳。”
他给他们做了下介绍,心里忽然一动,如果能把哥哥和吴爱珍撮合到一块就好了,那他也就可以去除掉一块心病。
看看已经将近中午,肖飞就请吴爱珍一块去吃饭,但吴爱珍要看摊儿,离不开,没法子,肖飞为了表示感谢,就在附近买了点水果点心之类的,让哥哥肖阳给吴爱珍送过去,他意思是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可惜的是,哥哥很快就垂头丧气的提着东西返了回来。
“人家不愿意收,很坚决地推了回来。”肖阳说。
“哦?”肖飞眨眨眼,“你怎么跟她说的?”
肖阳摸摸头:“我就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她对你的照顾什么的,她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肖飞很郁闷,只好自己又去买了个冰棍,提着刚才买的东西又亲自去了一趟。
吴爱珍见了肖飞,促狭地一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把你哥推销给我,对不对?”
她的话太直接了点。
让肖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讪讪地笑。
“我哥挺帅的。”
“可我对他不感冒,怎么办?你不能因为他是你哥,强迫我喜欢他吧?”吴爱珍会说话的眼睛看着肖飞,似笑非笑。
这,居然被看破了意图。
“来,吃个冰棍。”为了解脱尴尬,肖飞忙将自己刚买的冰棍递给了吴爱珍。
“谢谢。”吴爱珍接了过来,剥开纸,用粉红的小舌头轻轻地吮着,让肖飞看得一阵的狂汗。
这个动作太那啥了,让肖飞想起后世的那些爱情动作片里的常见镜头。
“吴爱珍,这些东西就是买给你的,你不会不收的吧?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表示下感谢了。”肖飞将那点水果、点心递给吴爱珍。
这次,吴爱珍轻轻一笑,接了过来:“以后不要直呼我姓名好不?太生硬了点,我比你大两岁,你就叫我‘爱珍姐’好了,既然弟弟要孝敬姐姐,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这让肖飞更是暗生警惕。
绝对不能跟吴爱珍发生任何的感情纠葛,她是个好女孩,他绝不能伤害她。
第25章 风波起
清晨,元严峻到了自己办公室,秘书已经把办公室给他打扫干净,替他泡了一杯浓茶放在桌上,他要看的报纸也叠放得整整齐齐。
空调也开了有一会,现在室内温度26、7度的样子,很适宜。
元严峻在椅子上坐下,用手绢擦了下额头的汗,舒服地舒了口气。
他是h省文学院的副院长,国家文学创作一级,本省知名作家。他今年四十五岁,还勉强算是年轻作家。
元严峻的名声在h省文学圈里却不太好。
众口相传,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能接二连三的出书,都是靠钻营得来。他原本是下面某个县文化馆的创作员,只因抱上了某几条大粗腿,又善于吹捧阿谀,于是一而再的被提拔,最后就到了省里,当上了文学院的副院长。
圈里很多正直的作家都很是鄙视他。
对他的作品,不少人私下里说,仍属于业余作者的水准。
也就是说,他的语言关都还没过,作品浅薄低俗,不堪卒读。
传言传得多了,自然就到了元严峻的耳朵里。
他很气愤,一直想要用高水准的创作成绩打脸回去,证明自己这国家创作一级不是白来的,自己的创作水平还是很高的。
所以,元严峻最近很勤奋,每天上班除了看几眼报纸,就是坐下来潜心创作,除了写长篇小说,他还写短的,小小说、小随笔什么的,每天都要写一个两个,然后寄给本市的几家报纸。
而几家报纸也卖他面子,几乎每天都有稿子见报。
这已经算得是非常高产了。
他自我认知,觉得自己的作品质量还是很高的,思想水准还是很深刻的,艺术价值还是很丰富的。
每次看各家报纸上刊发的自己的文章,他都是读了一遍又一遍。
越看就越觉得自己文字很经典,写得很有趣,每一句话都有非凡的意境。
文学院里的其他人对他的文章也是赞誉有加。这让元严峻很是得意,他认为所有的赞美都是真挚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自己写得的确是很好嘛!
元严峻喝了口茶,习惯性的拿起桌上的报纸开始看。
他看报纸一向都是先看副刊。
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两天给晚报寄了两篇稿子,昨天却是不见发表出来,今天会不会给发出来呢?
这样,他就先拿起了z市晚报。
元严峻其实不怎么给晚报投稿,因为身为文学院副院长、知名作家,怎么着也要端起架子,等编辑给自己约稿,怎么能主动投稿呢?
那也太掉身份了。
可是,可是,那个该死的刘泽来,一个小编辑而已,居然一次也没有向他主动约过稿。
元严峻每次想到这点,就气愤得不行。
每次翻看z市晚报副刊,他都会鄙夷不屑地边看边嘟哝,这都什么狗屁稿子,也都发出来,侮辱读者的智商呢?
前两天,他实在没忍住,就把自己认为最得意的两篇小稿给刘泽来投了过去,他要让他看看,什么样的小稿子才是隽永优美的好稿子!
如果自己主动投稿过去,刘泽来都不发。
这就说明那刘泽来对自己有成见。
那可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真当他元严峻是好惹的吗?
你一个小小的副刊编辑,有什么资格鄙视我?不就一个小副刊编辑吗?有一点小小的发稿权利,就敢胡乱以权谋私,专门用些不知所云的关系稿吗?
这也太猖狂了点。
元严峻愤愤不平地想着,翻开了今日的z市晚报副刊版面,先大概的扫了两眼,心哇凉,居然还是没有自己的作品。
一丝羞臊,一丝愤怒,油然而生。
我一个名作家,省文学院的副院长给你主动投稿,你居然不赶紧的给我发出来,这是想干什么?
眼瞎了吗?
就是文学涵养差点,看不出我稿子的深度。
可也该看到我的身份和地位了吧?
难不成是稿子寄丢了吗?元严峻脸色阴沉,手托着下巴,给这种异常找了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可就在这时,元严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秘书走了进来:“院长,您的信。”
元严峻从秘书手里接过信,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秘书就退了出来,元严峻看了眼手里的信,居然是z市晚报寄来的,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晚报怎么会给我来信?
直接打个办公室电话或者手机不就可以了吗?
是的,元严峻已经配上了手机,这在1996年,绝对是很牛叉的通讯装配,走在大街上拿着手机边走边打,拉风滴很!
他拆开信,开始看。
他的脸开始变得苍白。
他的眼中开始有愤怒的火光熊熊燃起。
他的身子都因为气愤而颤抖起来。
“嚓嚓嚓——”
信看完了,元严峻三两下就将信纸给撕得粉碎丢在了桌面上。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元严峻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封退稿信。没错,就是z市晚报百花台副刊编辑刘泽来亲笔写来的退稿信。
元严峻前两天寄过去的两个稿子被刘泽来给退了回来。
信上说,稿子写得不太适合百花台副刊的风格,并指摘出了一堆的毛病:什么写得太琐碎了点,语句太啰嗦,条理不清晰,读来很平淡。刘泽来还“假惺惺”的表示,这绝不是元副院长的最佳作品,如果发表出去,让读者看到了,读者会因此而轻视元副院长的水平,是故,斟酌再三,稿子就不发了,原稿奉还,还请见谅。
这尼玛脸都被打肿了。
这刘泽来也太不通人情了吧?
不管怎么说,他元严峻也算得本省知名作家,他怎么就能做出退稿这样脑残的举动?他就不怕我报复吗?
元严峻像头暴躁的怒兽一样在办公室里转了几个圈。
他都快要给气疯了。
现在,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报复回去,该如何让这小编辑直接卷铺盖走人。
但怎么想,他都觉得,要想收拾一个根本不一个单位的人,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这么生了一阵子气,他冷静了下来,坐下来开始看摊开在桌子上的晚报百花台副刊,于是,他就看到了头条上肖飞的那个专栏。
第26章 发飙的元严峻
肖飞是谁?元严峻在脑子里思索了下,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人名完全陌生,没半点印象。那一定就是个无名之辈。
一个没半点名气的人,居然被安排到百花台的头条,还给弄了个专栏。
其中必定有猫腻!
元严峻只看了一眼,便在心里下了结论。
他大略看了下文章,文采很一般,论调很另类,简直就是在开地图炮,把感悟、哲思类的鸡汤文章几乎一网打尽,作者认为这样的文章都是些精神雅片,都是在以似是而非的励志蛊惑读者的心灵,没半点实际的意义,甚至是在戕害人心。
“这样的文章也能发表,编辑眼瞎了吗?”
“励志有什么不好的?催人奋进,发人深思,令人醍醐灌顶,帮助读者从迷惘中拨云见日,找到正确的道路,有什么不好?”
“这什么跟什么啊!简直就是胡扯八道!”
元严峻气愤地高叫了起来。
看到肖飞这篇小文后面的作者简介,他更是气愤难平,这作者居然只是个19岁的孩子!刘泽来居然宁可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开专栏,都不肯给自己发一篇稿子。
老子到底哪里惹了你?
让你这样对待我?
他是越想越气,拿起桌上的电话,给z市晚报负责文化版块的主编陆劲拨打了一个电话,他要告刘泽来的刁状。
“小陆,有件事我要和你说道说道。”元严峻语气汹汹。
“呵呵!元老师您说。”陆劲此刻正在看当天的报纸,接到元严峻的电话,虽然他语气严厉,显然很是生气,不过,陆劲并没放在心上。
文学院的副院长可管不到他头上,不过,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
“你们编百花台的那个编辑很成问题啊!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适合待在副刊编辑这个位置上吗?”元严峻严词厉声说道。
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元老师,到底怎么回事,麻烦您说清楚点。”陆劲的眉头皱了起来,这算什么?你一省文学院的副院长没头没脑的上来就对我大加指责,你觉得合适吗?
心里不爽,他的语气也开始不客气。
“他居然给一个19岁的毛孩子开专栏,发乱七八糟三观不正的文章,你作为主管这一块的主编,是怎么把的关?”气头上的元严峻却没注意到对方语气的变化,仍然在大肆批判着。
“呵呵!元老师,那个专栏是我批准的,那些专栏稿子我也看了,我觉得文章还不错啊,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说到了点子上,再说,这样的文章居然是一个19岁的少年写出来的,我觉得吧,应该大加褒奖一番,咱们要提携年轻人,培养青年作者嘛!”
“啥?你居然认为写得还不错?”
陆劲的话出乎了元严峻的意料,他想,那小子没准是陆劲的晚辈吧?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回护?
元严峻是靠着各种关系上位的,他也非常注重自己关系网的建设,所以,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写得确实不错,水准远高于一般的副刊稿子,甚至比不少名家写得都好。”陆劲也不再跟他客气,开始拿话刺激元严峻。
你要搞清楚状况。
我不是你的下属,用不着你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
陆劲也是文人出身,也有点文人的风骨。
如何能容忍得了元严峻的胡搅蛮缠。
元严峻听了陆劲的话,鼻子都气歪了,不过,他也没法子,z市晚报直归市委宣传部管辖,他根本插不进手去。
他有点后悔。
这次给陆劲打电话,看来是打错了。
本来是想以势压人一下,借陆劲的手给刘泽来穿一下小鞋,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半点也不给自己面子。
这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像元严峻这种人,骨子里就有欺软怕硬的性子,对方不甩他,他也没法子。但他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收场。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又告了刘泽来一个刁状。
“小陆,我刚才一时气急,有点失态,如果对你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哈哈!元老师不必如此,我不会在意的。”陆劲的话还是有点生硬,大家关系并不熟,刚才都有点撕破脸,加之陆劲对元严峻很有点看不起,他也没和他修复关系的打算。不过抱着不得罪小人的心态跟他虚与委蛇。
“小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刘泽来,前几天吧,我给他投了两篇小文,我认为算得是我的得意之作,没想到,今天他居然给我退了稿,说什么稿子不适合z市晚报副刊的风格,好歹我也算是老作家了,他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呢?如果他总是这么搞,那以后省内的老作家谁还敢给晚报投稿啊?”元严峻幽怨地说道。
陆劲便是一怔。
随即心里一阵好笑。
根子原来在这里呢。
不过是看晚报发了小年轻的稿子,而把他的稿子给退了,所以,他气不顺,就打来电话发飙。
陆劲暗赞了下刘泽来,这个小刘有胆气有风骨。
不过,他嘴上却说道:“是吗?那我还真不知道这事,我问一下则来吧,看他怎么说,你看这样可好,元老师?”陆劲笑着说道。
挂掉电话,陆劲就把刘泽来召到了自己办公室。
“主编,您找我?”
刘泽来来到主编室,站得笔直,不卑不亢。
“泽来,坐,坐下说。”陆劲从办公桌后绕出来,和刘泽来坐到了待客沙发上,还张罗着要亲自给刘泽来泡茶。
“是这样,刚才元严峻给我打了个电话,冲我发了一通火。”陆劲笑着说道。
“哦?他冲您发什么火?”刘泽来挑了挑眉毛,他昨天把元严峻写得狗屁不通的稿子给退了回去,就知道这事没完。
“不用理他太多,只是,则来,有件事你做得不对,好歹元严峻也是本省文学院的副院长,知名作家,他主动给你投稿,你觉得稿子不好,就往后压一压,过一段时间,捏着鼻子给他发一篇,也就是了,你不该退他的稿,元严峻这样的小人,最好不要惹他,知道了吗?”陆劲语重心长地说。
“主编,他的稿子真的不好发,我觉得发到咱们版面上就是砸咱们百花台的招牌。”刘泽来分辨着。
“靠!有那么差劲吗?”陆劲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稿子我复印了一份,拿来给您看看。”刘泽来也不废话。
“行,你拿来我看看。”陆劲说。
刘泽来将稿子拿来让陆劲过目。陆劲仔细的阅读了一遍,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跟吃了个苍蝇似的。
“什么玩意啊!句子都不通顺,满篇的故作高深,让人不知道他在写点啥,唉!算了,泽来,我也不说你了,这样的稿子,我也会忍不住退给他,真不知道元严峻这个名作家是怎么混出来的。”陆劲将稿子丢到桌上说道。
刘泽来松了口气。
他跟陆劲算是很对脾气,若是换了其他领导,才不会这么包容他。
“主编,有个好事告诉你。”刘泽来说。
“什么事?”陆劲问。
“刚才已经有好几家其他报刊给我打电话,要转载那篇《心灵鸡汤还是精神雅片》。”
“哦?都哪几家?”陆劲大为感兴趣。
稿子刚发出来就有其他报刊打来电话要转载,这是个好兆头啊,这说明其他兄弟报刊也很看重稿子的价值,这稿子很有掀起全国影响的可能性。
“暂时有齐鲁晚报、新民晚报、北京晚报、青年文摘四家。”刘泽来说。
“太好了!”陆劲一拍手,又吩咐道,“跟作者联系,一定要把这个专栏开下去!”
“好的,主编!”刘泽来也很振奋。
为什么z市晚报的稿子刚发出来,就有其他媒体要转载呢?要知道,这年头网络虽有,但并不发达,报纸的电子版更是没有。虽然各家报纸杂志都有交流,你赠送我一份我赠送你一份的,在报社可以看到不少国内其他报纸。但最少也要两三天后,其他远地方的报社工作人员才能看到z市晚报的。
之所以这么快,跟刘泽来有关。
刘泽来昨晚在编完稿子后,直接用传真机给国内不少关系良好的媒体发去了肖飞那稿子的传真……
第27章 这也值得炫耀?
对于在z市发生的那场风波,肖飞自然无从得知。主要还是因为,96年的时候,异地联络还是太不方便了。
这时,手机刚刚在国内兴起。
bp机正如火如荼,流行却主要在城市。
广大农村连座机电话装机量都寥寥无几,手机更还是先富起来的那些人用来装x的道具。就是正火得不行的bp机,买个数字机也要一千多,汉显的更是要好几千,穷人根本玩儿不起。
更何况,即使买个bp机,那也需要电话配合着呢!
在农村,买个bp机大概也只能当手表用。
这时候大众用来联系的方式真的是太匮乏了。
所以,肖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给捎带着嫉恨上了。
肖飞跟哥哥一块在县城里吃了顿饭,每人一碗饺子,要了俩小菜,两瓶冰凉的冰镇啤酒,吃着喝着说着。
这一喝上酒,肖阳的精神就松懈下来。
事实上,被肖飞改头换面一捯饬,他的心态也立刻起了很大的变化,已经不像刚到城里时那么羞涩少言。
哥哥只喝一瓶啤酒显然是不够的。
肖飞就再给他要了一瓶。
等吃好喝得酒足饭饱,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时候骑车回家,跑这么一路,大太阳能把人晒掉半条命。
肖飞就劝肖阳,不如再歇一会再走。
肖阳也点头同意。
出来饭馆,两人转到新华书店,在书店里一直待到下午快四点钟,这才匆匆踩着车子往家里赶。
满头大汗地蹬着车子,终于在五点来钟回到了村子。
哥俩走到村十字街时,看见村长刘振海家门口围了十多个人,男男女女都有,正七嘴八舌围着刘新梅和王桂芝说着什么。
之所以这时候还会有这么多人没下地干活,是因为现在村里不少人都在忙着捉土鳖捞外快,估计这是刚铲好地儿回来炒制麦糠。
那些人看到大变样的肖阳都开始跟他开玩笑。
“哟!肖阳,今儿这是去相亲了吧?咋穿这么时髦呢?”
“肖阳,早这么穿,早娶上媳妇了。”
“衣服好看,人挫了点,肖阳,这么好的衣裳,穿你身上有点浪费啊。”
当然,也有人关心别的。
“肖阳,咋样?土鳖卖过了吧?啥价啊?卖了不少钱吧?”
村里人都知道,肖阳哥俩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两麻袋的土鳖去了县城,当然想问一下什么个情况。
肖阳就停了下来,肖飞也只好脚支了地在这群人旁边停下,听哥哥跟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哥哥在跟人交流的时候,洒脱了许多。
围着肖阳的人,多是在咨询捉土鳖的技巧,毕竟,在这方面肖家是先行者,还赚了大钱。
“你们都聚这儿干嘛呢?”肖飞问旁边一个人。
那人呲着一嘴大黄牙笑着指着刘新梅说:“也没啥,新梅在咱县《河阳文学》杂志上发了一篇小说,大家都围过来看个稀罕。”
河阳文学是河阳县文化馆创办的一本文学杂志,没正规刊号,也就是本内刊性质的刊物。
这杂志是季刊,一季度才出一本。
每一期也就印刷最多千把本,在县里各机关单位散发一下,也算是文化馆的一个业绩。
既然是河阳的杂志,那作者自然大都是本县的文学爱好者。
这杂志是没稿费的。
甚至,想要在上面发稿子,没关系的话,还得给文化馆的人送点礼打打关系什么的,才能在上面上稿。
肖飞知道,刘新梅也喜欢文学,在河阳一中也是有才女之称的。
只是,她的文字很碎,发散得厉害,想要发表也不容易。
他还记得,前世他开始在报刊上发表作品时,刘新梅一度跟自己走得很近,时不时的拿着自己的文章过来请自己指点,还打听他是怎么投稿的,认不认识编辑什么的。
王桂芝看到肖飞哥俩停下来后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抢了自己的风头,心里就很是不爽。
刘新梅看到肖飞,则有点不安有点羞臊。
她这稿子是走了文化馆里一个人的关系才发出来的,跟肖飞比,她的这点成就可压根算不得什么。人肖飞可是在全国性的杂志《中学时代》、《中学生阅读》、《少年文艺》上都发过稿子的。
“肖飞,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发过表过文章吧?好像是那种一两页纸那么短的小文章,你也勉强算是文化人,你来看看,我家梅子发的这小说足足有十几页那么多呢!这么厚一叠纸,书封皮上都写着梅子小说的名字呢!你觉不觉得,梅子发表的这篇比你发表的文章好得多呢?”
刘新梅还没来得及跟肖飞说话,王桂芝扭着磨盘大的屁股,手里拿着一本《河阳文学》来到了肖飞跟前,向肖飞炫耀着。
刘新梅不由得大汗。
“妈,你不懂就别乱说!”刘新梅急忙叫道。
“我怎么是乱说,看你这妞,一点也不给你妈面子,你的这小说就是比肖飞发的那些文章好得多嘛!”王桂芝嗔怒着嘟哝道。
肖飞没在意,呵呵一笑,将这本河阳文学接到手里,看了一眼,封面上有几个重点推荐的文章题目,问刘新梅:“哪篇是你的?”
“这个。”刘新梅有点尴尬地指了指一个标题。
“哦!”
肖飞点了点头,心说,题目挺文艺范的,叫做《忘川河边彼岸花》。
“肖飞,你给我提提意见,我知道自己有太多不足,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改才好呢。”刘新梅挺谦虚,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得意。
她这小说,有一万多字呢,熬了不知多少个夜,才熬出来的,很多地方她都是写了改改了写。
“行,我看看。”
肖飞就翻开来,大略的浏览起来。不得不说,刘新梅的文字还是挺顺溜的,词汇量也够丰富。
这篇写的是爱情,这也是人类永恒的文学主题,刘新梅写的是个类似于人鬼情未了式的故事。
肖飞看的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十几页的一个短篇,他用了几分钟就看完了。
怎么说呢,肖飞觉得,刘新梅的语言关是过了,但讲故事的叙述能力太差了点,逻辑架构也差,细节描写上不是一般的粗糙,总而言之,看她这篇东西,没什么阅读期待,只觉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比梦境还乱。
“咦,你这看的也太快了点吧?你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我们家梅子的小说,你是不看不懂啊?”王桂芝在旁边尖刻地叫了起来。
刘新梅也很不满。
她的呕心沥血之作,好不容易变成铅字,拿到样书后她自己看了又看,觉得还是很满意的,这个肖飞就这么糊弄她啊?
第28章 谁更牛
肖飞本来的打算,还是想给刘新梅提一点中肯意见的。
但他听到王桂芝这么说,再看刘新梅脸上的表情,很自觉的闭了嘴。人家现在需要的是赞美,是吹捧,是锦上添花,再好的建议也会被当成挑刺。
他不过是看刘新梅的作品看得快了点。就惹得那娘俩不高兴了。
若是真的批评几句,还不知道对方会如何恼怒呢。
算了,送上两句客套的好话好了,反正恭维一下又不用花钱。
他正打算张口,旁边的肖阳不满意了,这个肥婆怎么说话呢?竟然敢说俺弟弟看不懂她女儿的文章。
俺弟弟可是都已经在全国好几家有名的杂志上都发过稿子的人,今天才在z市晚报副刊上又发了文章呢!
肖阳虽然不太懂报刊杂志投稿里头的道道,但他知道,中国的报刊都是有级别的,分为国家级、省级、市级,最下面才是县级吧?!
你在县级的刊物上发个文章,有什么可牛气的?
“婶,你这话就不对了吧?我们家肖飞会看不懂新梅的文章?你也忒看不起人了吧?”肖阳瞪着眼睛看着王桂芝说道。
“嘿嘿!”王桂芝冷笑,“我就看不起他了,怎么着?你还能咬我一口?他要能看得懂,怎么会翻那么快?”
“那是因为新梅的文章写得不好,看起来没意思,肖飞翻翻不过是敷衍一下,给你们个面子,人要有自知之明!”肖阳说出了肖飞的心里话。
不过,肖飞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件小事跟王桂芝吵。
跟泼妇吵架没得自降格调。
难道你还想跟她没脸没皮的当街对骂吗?
“哥,少说两句吧,咱回家去。”肖飞把那本河阳文学递还给刘新梅,劝肖阳道。
“胡扯!我家新梅这文章这么长,一篇抵得上肖飞发表的好几篇,要是写得不好,人家编辑会给发出来?明明就是肖飞看不懂,看不懂的人才说没意思呢!懂什么叫文学吗?文学是一般人能搞得懂的吗?就你们这些泥腿子,也配看得懂文学作品?”
王桂芝直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开了地图炮。
叉着腰,摆出了大吵大闹的架势,一脸的轻蔑。
周围的村民丝毫没有被轻视的屈辱感,都笑哈哈的,也不拉架,只在一边看热闹。
肖飞听了王桂芝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居然也开口文学闭口文学起来了。
真是荒诞啊!
大概是因为刚才肖飞看自己小说的态度不够虔诚,加之肖阳说的话太不客气,刘新梅也站在一旁,抿着嘴不说话。她是想让自己的母亲帮自己出口气。
在河阳文学上发了这篇一万多字的小说后,她顿时就觉自己的写作水平已经牛得不行了,就像她母亲王桂芝所说,你肖飞虽然发表文章的刊物比我的高,但你的文章都是小文章,最长的才3千多字,怎么跟我一万多字的小说比?
在心里,刘新梅是认为肖飞的文学素养是不如自己的。
才情也没有自己的高。
他能在更高级别的刊物上发稿子,不过是时运好罢了,假以时日,我也一定能做到这点。
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他一定是嫉妒我,所以才那样用快速翻阅的方式侮辱我,一定是这样的。
肖阳气得笑了起来,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脑子却不笨,当然知道,文章的好坏不是用长短来衡量的。
“文章不是写得长就是好的,有句形容坏文章的老话说得好,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婶没听说过吗?别的不再说,等刘新梅有本事在我家肖飞发文章的杂志上发表自己作品的时候再来跟肖飞比谁的文章更好吧!河阳文学不过是个县文化馆办的杂志,规格还低得很呢!”肖阳的话毫不客气。
“河阳文学是本没刊号的野鸡杂志,我听县文化馆我一个亲戚说,哪怕写得跟屎一样,只要掏钱就能在上面发文章,而且,在这杂志上发文章,是没稿费的,文化馆不问作者要钱就算好的了。”围观的人群里这时有人说了一句。
肖飞看了那人一眼。
认出来,他是哥哥的一个好朋友,刘铭兴。
刘铭兴家是西里村刘姓另一个人口众多的家族,并不害怕村长刘振海家。据说,他家有好几个亲戚都是当官的。
“胡扯!刘铭兴你胡扯!河阳文学怎么会没刊号呢?怎么会没稿费呢,不懂就别乱说!”王桂芝嘶吼了起来。
刘新梅脸红得都有点发紫,赶紧扯扯自个母亲的胳膊。
河阳文学的确是三无产品啊!
自己这活宝妈还跟人家争辩。
丢死人了。
“呵呵!”刘铭兴笑了起来,“我表舅家的大小子就在县文化馆呢,你有我了解情况?再说了,你知道什么叫刊号吗?还有脸说我不懂,好歹当年上初中的时候我也是写过小说的,厚厚的一本笔记本都被我写完了,有好几万字呢,不信你问问村里其他人,有不少都看过我写的小说呢!”
“是啊,是啊!我看过刘铭兴写的书,内容黄得很,就是写男的跟女的乱搞那样事的,好看的很,我是一口气看完的!”人群里有个小子兴奋地叫了起来。
好几个年轻小伙子都嘿嘿地笑,笑得很荡漾。
听刘铭兴这么说,肖飞也想起来,这家伙还真是个歪才,初二的时候偷偷在笔记本上写皇叔,班里男生居然追看的如痴如醉,后来还出现过手抄本。当然这都是听哥哥说的。他也乐了,这个刘铭兴跳出来的真是时候,啪啪的打脸啊,估计王桂芝的脸都被打肿了。
王桂芝听得刘铭兴这么说,还欲没理也要辩三分,刘新梅急了,生拉硬拽的把她给拽进了家里。
围拢在刘家门口的人看见这情景轰然大笑。
这时候,肖阳把发了肖飞文章的z市晚报拿了出来跟村民们炫耀,说,这文章短是短了点,可发表的是市级的大报,这么短小的一篇就能收50块稿费呢!又是让众人一阵的羡慕。
刘铭兴拿着那报纸看了下,惊道:“靠!了不得,肖飞居然在z市晚报上开了个专栏哪!我那县文化馆的便宜兄弟也喜欢写文章投稿,据他说,z市晚报很难上稿,最起码他都坚持给这份报的百花台副刊投了一年的稿了,都没能发一篇呢,没想到肖飞居然直接在上头开起了专栏,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啥叫专栏?”有人问。
“就是肖飞的稿子人家报纸固定着每天都要发一篇。”刘铭兴解释道。
“嘶——”有人牙疼似的抽冷气。
“那意思就是每天都能赚50块钱?这比县长的工资都高了吧?”
“县长的工资才多少,现在也不过5、6百块,人家肖飞一个月的收入可抵得上3个县长!”刘铭兴夸大其词着。
于是,众人看向肖飞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畏。他还是个19岁的孩子啊!一边上学一边就能发那么多的文章,靠写文章就能每月挣一千多,其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让肖飞很是惭愧。
这货是故意的吧?就是开专栏也不会开一年那么久吧?况且,也没有哪个专栏是一周七天上稿的。
就在这时,肖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肖飞哥俩,焦虑地喊道:“哥,飞,咱爸,咱爸打药中毒了,妈让我回家拉平车,送咱爸去乡卫生院呢!”
肖飞一听大吃一惊。
第29章 下定决心
“啊!那得赶紧送卫生院去!开我家的机动三轮车吧,这事不能拖,得快一点。”刘铭兴说道。
“行,那谢谢了!”肖阳感激地看了眼刘铭兴赶紧道谢。
他急坏了,腿都在打颤。
“嗐!客气啥,自己弟兄!”刘铭兴一摆手就去开自家的机动三轮过来。
这个夏天,村里已经有十多个人因为打药中毒,其中有一个因中毒太深抢救过晚而不幸去世。
虽然肖飞记得前世的96年,父亲也曾农药中毒但后来并无大碍,但他现在也是担心得不行。
肖飞两人将自行车丢到刘铭兴家,开着刘铭兴家的机动三轮去地里把父亲接上,风驰电掣般开到乡卫生院。
这时,父亲情况十分不好。
他已经昏迷不醒,嘴边不停地涌出呛人的白沫。
到了乡卫生院,哥俩赶紧的将人抬到治疗室,大夫已经在等着了,迅速做了抢救,不外乎灌肠、催吐、点滴解毒之类。
经过一番救治,父亲的中毒症状得到缓解,人也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比较虚弱,有气无力的,脸色灰败。
医生告诉肖阳哥俩:“亏得你们送得及时,现在没什么事了,不过,病人还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也要做一下后续巩固治疗,你们去收费处交一下钱吧。”
肖飞二人这时才松了口气。
赶紧的去交了钱,将父亲送进病房,安放到床上。
即使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父亲还牵挂着地里的棉花,对肖阳说:“阳,农药还没打完,你赶紧回家去地里打药!”
“爸,都这时候了,还打什么药啊!”肖阳嘟哝着,有点不情愿。
父亲就用尽了身上的气力,用手拍着床:“都守着我干啥?我死不了!要是棉花都被棉铃虫糟蹋了,那咱一家以后吃什么喝什么花什么啊!快去!”
肖阳不敢违逆,转身要走。
肖飞将他拉住,对父亲说:“爸,今年的棉花没救了,放弃吧!再打多少遍药都没用!还不如省省气力省点农药钱!再说,卖了土鳖咱家不就有钱了吗?”
“你懂什么?!你种过地吗?怎么叫没救了?只要打药及时,棉花就不会没救!卖土鳖的那点钱,还要留着给家里盖房!不能胡乱糟蹋!看你们俩那样,才有点钱就胡买八买大手大脚的花,不怕天打雷劈吗?”
父亲躺在病床上低沉地咆哮着。
他注意到了肖飞哥俩身上的衣着变化,显得怒不可遏。
这还是肖飞印象里,父亲第一次冲自己发脾气。
肖艳扯扯肖飞跟肖阳的胳膊:“赶紧出去吧,别惹咱爸生气了。”推着两人从病房里出来。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暮色四合。
乡卫生院里人不少,女人们在闲聊,男人们在抽烟,脸上都挂着忧愁,这都是病人家属。
一个乡十几个村,哪天没有几个农药中毒的被送到这里来?
而今,这破旧的卫生院里已经住满了人。
都是棉铃虫造的虐啊!
肖飞暗暗下了决定,不能再犹豫了,得抓紧时间,赶快行动,趁着父亲在医院住着,今晚就把自家的棉花给全拔了,然后快速整好了地,补种上玉米。
他掏出烟盒,递给哥哥一支烟。
肖阳接了,点上,闷声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照顾好咱爸。”
“你去干啥?”肖飞问。
“我去打药!趁着凉快,还能看得见,露水还没下来,赶紧打完,就没什么事了。”肖阳说着扭头要走。
肖飞一把将他扯住:“哥,你自己说,你觉得今年的棉花还有指望吗?”
肖阳站住,苦笑了下,摇摇头:“我也觉得没什么大指望,现在正是盛花期,棉花开的花儿都被棉铃虫给吃得差不多了。”
“那再打药再下力气,还有什么用?”肖飞沉声道。
肖阳闷头抽了几口烟说:“那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那才是连半点收获都别想有了。”
“哥,不如这样,咱们今晚就叫几个人帮忙,把地里的棉花全拔了,把地整出来,改种点玉米怎么样?”肖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肖阳毫不犹豫地摇头:“都七月中旬了,种啥都白搭,没听说过吗?芒种不种,再种无用!现在种什么到赶麦的时候都长不熟,净搭气力!”
“谁说的?没那么绝对,现在到赶麦的时候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只要地里墒好,种点糯玉米,还是能长成的!”肖飞反驳道。
“糯玉米?”肖阳扬了扬眉毛。
“对,糯玉米!”肖飞肯定地说。
“咱这儿好像没种过吧?你了解?”肖阳很是怀疑。
也由不得他不怀疑,肖飞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几乎没怎么下地干过活,他能懂得什么?
“咱村没人种,但本县还是有不少人家种过的,这种糯玉米糯中带甜、肉厚皮薄、柔软细腻、清香可口,最适合煮着吃,而且它成熟期短,现在种的话,90天就能完全成熟,如果卖新鲜玉米棒子的话,80天也差不多籽粒长饱了。每亩地可以种4000棵左右,绝大部分每棵都能结双穗,就按一穗批发价两毛钱计算,一亩地都可以收入一千多元了,比种棉花还要划算呢!”
肖飞介绍着。
这都是前世他看过的资料。
写小说也是需要很多方面的知识储备的,肖飞重生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系统性的了解各方面的信息。
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肖飞所知道的这种糯玉米叫苏玉糯1号,是江苏沿江农科所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培育推广的鲜食玉米品种。
h省也算是比较适合推广种植的。就肖飞了解的情况,他知道,现在本县农资站估计还会有苏玉糯1号的种子卖。
所以,他才会对肖阳说得如此肯定。
肖飞这番话听得肖阳目瞪口呆,这不科学啊,自己的弟弟一直在上学,这些信息他都是怎么了解到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肖阳问。
“我从县农资站了解到的,我有个同学,他爸爸就在农资站上班,以前跟他去玩过。”肖飞撒了个谎。
“真是90天就能熟?”
“当然!”
“每穗能卖到两毛?”
“这还是批发价,到了时候,直接雇辆大卡车拉到x市里的农贸批发市场去,我相信很快就能批发完的!”
肖阳动心了,他抽了一口烟,将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低声狠狠地说:“那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