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暴降生
readx;像被一把横贯天际的刀切开，湛蓝晴空的另一半，是巨大的黑色云团，正以缓慢而不容抵挡的速度远去。
比黑云更大的是苍穹之下的沙漠，黄沙以令人绝望的姿态铺开，吞噬了一切鲜活的色彩。
一辆皮卡，就如渺小的甲虫，无力地趴在沙丘边。伏在方向盘上男人忽然惊醒，感觉喉咙被砂纸磨过，火烧一样的疼。
呼吸了几口车内浑浊的空气，他抬眼看向车内的后视镜，镜子里映出一个大光头，和一张意料之外的清秀面孔。
能在这个时代拥有如此干净的长相，并保持十数年之久，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真是幸运。他很快开始适应这个新身体。虽然偏瘦，却难得的健康。意识开始渐渐接管新的大脑，对此他早已轻车熟路，但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需要融合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非空白的躯壳。
玄奘……这具身体的名字，此后的新身份。
自己的名字？他不记得了。这几百年里，他用过太多的名字。至于自己的真名，他本不应忘记的，如果不是这次逃亡如此仓促。
但他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它深深地烙在他的灵魂中，任何劫难都不可能将它磨灭。
玄奘降下满是沙尘的车窗，伸手从外面打开卡住的车门，双脚踏上灼热的黄沙。重新站立在大地上，让他一阵眩晕。不久之前，他的灵魂仍处于电离层，要从那种化身无数、形随意指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接受灵魂被重新锁入一具平凡**的事实，是一段艰难的过程。
他好不容易从眩晕中恢复，回望那片远去的雷云，它仍不时地闪着蓝白色的光。
上一次大战中，他们摧毁了他最后一个魂匣，为了防止灵魂被捕捉，他毅然将自己发射到电离层中，让灵魂化为等离子体，勉强保存。他曾一度沉迷于那种终级体验，不愿再回到人间。
但或许是那个坚定的信念在冥冥之中的造化，他的灵魂重新聚集起来，借助一次偶然的电离层放电，与低空的雷云连接。
贯穿数十公里大气的蓝色喷流，携带着他的灵魂，随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闪电劈到了地面。
雷暴肆虐过后，留下车后货箱中的两具焦尸，可怜的人们，他们不知道坐在车里可以避免被雷劈，大概是雷云来得太突然了吧。而即使是车内的人也同样遭遇了不幸，汽车的金属外壳在强度超出常理的电击下，反而成为了某种装置，促成了他的降临。
货箱中除了两具焦尸外，还有几个残破的水箱。雷击让箱中的水瞬间汽化，巨大的压强把水箱炸了个四分五裂。玄奘整理记忆，得知这三个人先前是去雨师显灵的地点取水，在归途中遭遇了突然形成的雷暴云，才落得如此下场。
那两个被雷劈死的人，和其他所有死去的人一样，将前往地府进行往生。
而他经历过多次非法复活，即使离开地府，他也能保住自己的灵魂。非法复活的经历将他的意志锤炼得无比强大，这个被他占据的身体无法承受那种超然的意志，原本的灵魂很可能已被撕碎，永世不得超生。
他默默在心里向原来的玄奘道了个歉，尽管他曾杀过很多人，却从未这样进行活生生的夺舍。
但再强大的灵魂，遭受了那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之后也会有所损伤。
隐藏在各处的魂匣，都被天兵天将们尽数破坏。忠诚的同伴、亲密的战友，也在诸佛前所未有的攻势中一个个牺牲。信仰他的人们，陆续被遣往地府，在奈何桥上洗去记忆，强制往生。而他的灵魂在逃亡中丢失了大量宝贵的记忆，还能保持相对完整的自我意识，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是最惨烈的一次战斗，他真正输得一败涂地。他失去了所有力量，所剩的只有眼下这个身体，加上大半个残缺的灵魂……
某一世中，他建起兵力雄厚的基地，他们的武器和天神的科技相比也不遑多让，方圆上万米的天空在他的战舰之下沸腾。
某一世中，他聚集千万信徒，他们将他视为真正的信仰，不惜以凡人之力助他对抗整个天庭。
某一世中，他潜入西天极乐之地的核心，成功造就了轮回网的瘫痪，予诸佛以重创。
某一世中，他甚至向天上地下都散布了致命的瘟疫，重启这个畸形的世界。
……
他一次次地倒下，又一次次重新站起。
当他死亡，他的同伴们为他制造新的身体，让他得以从魂匣中回归。
当他战败，他的信徒们为他修补设备，在贫瘠的大地上重建起不可思议的巨大堡垒。
当他孤军奋战，储存在那颗天才大脑中的知识，同样能让他再次造化神奇。
然而这一世，他失去了往昔的一切，所有反抗的资本。
在这崩坏的世界中，就连生存都是一项无比艰难的挑战。凭这具平凡的身体，如何才能重新获取足够的力量？
难道只能就此放弃了吗？假装不知道真相，和其他人一样，活在神佛们的统治之下……
不！
他捏紧双拳，黄沙映在他决绝的双眼中，如同火海。雷云闪烁，如同碾碎天际的战车。
不，开什么玩笑？
什么狗屁神佛！那群虚伪的懦夫，残暴的骗子，凭什么自以为是地活在肮脏的天庭之上！
是谁给他们权力，垄断科技和资源，在末日之后过着荒淫无度的生活，而让无数不明真相的人们在废土中苟延残喘！
即使落到这样的境地，即使只有微乎其微的胜算……
这满天神佛，也都要被他拉下神坛，永堕无间，还这天地一片清净！
车前盖上的进气口猛然打开，引擎发出狂野的轰鸣，玄奘狠狠踩下油门，在无边的沙海上扬起一道锋利的尾迹。
这具身体的记忆中没有太多有用的地理知识，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金山附近的沙漠，而金山位于整个世界的哪一处，他同样一无所知。
但玄奘从记忆中找到一个人，金山矿洞的首领法明，一个废土中难得的冷静开明的老人，他看起来会比其他人知道更多信息。
因此玄奘决定先见到法明，确定自己的位置，这样他才能计算出反攻的路线和所需要的资源、时间，列出一份不可能完成的计划，再去将它化为可能。
忽然，他听到一阵噪音，诡异的是，这声音仿佛是从他脑中传来。
又是一阵杂音，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他赶紧停下车，心跳加速。
难道他们已经锁定他了？这么快？
“……能否接收……这里是f……呼叫……能否……收……”电子合成音从他脑内响起。
玄奘的心脏猛地一跳：“ftb，是你吗？”
“是我，主人。”
“你还活着！”
“……是的，我在电离层中追踪到您最后的坐标，并加入灵魂特征参数……很高兴再次连接到您的脑域……我把轨道紧急降低……以躲过……这里情况很不好……”
玄奘惊喜地笑了，没想到他并非一无所有，还剩下一颗武装间谍卫星。
“主人，武器模块已经全部损坏……降轨时磨损了……以及……目前所有能源……维持隐形模块，但只能再支撑十分钟……”
“能联系上其他设备吗？”
“除我以外，百分之八十的设备已被击毁……其余……均已离线，如不能……我即将坠毁……”
他紧闭起双眼，集中精力维持微弱的连接。
“确认我的方位，我去坠落点接你，也许……可以降低损伤。”
“您的……发生偏移，连接受限，无法完成精确定位。”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正在对话吗？”
“定位需要被动反馈，您目前的状况无法完成。我只保存了最后的电离层坐标所推算出的落点范围，在一百公里内开启特征加密广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玄奘快速地敲打着仪表盘，思考对策。
这也许是唯一没被击毁的设备了，最后的希望……必须保住它！
“ftb，将剩余能源投放到雷达，扫描此范围内所有离线的敌方设备。”
“符合目标数为零。”
他咬了咬牙，看来要冒险了。“那么，扫描所有敌方设备，自行判断入侵目标，将全部系统进行转移。”
三个呼吸之后，卫星给予回应：“已锁定一只故障中的黑无常，本次转移后，载体机能以外模块将失效。主人，目标仅可使用敌方基础无线网络，转移后将无法再使用脑域连接。”
“没关系，我会发出信号。”
“明白，任务失败将默认执行自毁程序。所有指令已确认，倒数一百二十秒。”
玄奘在心里默数着。
“主人。”卫星传来最后一条信息，“我会再次找到你的。”
他点点头，虽然它看不见。
锈迹斑斑的皮卡绕过一座巨大的沙丘，在它的背面，是一个隐藏的洞穴。这本是一座小山，因长年的风沙侵蚀，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沙丘的外表形成了很好的掩护，只要将大门关上，把上方的沙土震落，便能使这个居住地变得难以发现。
玄奘发出暗号，获得准许后驶入大门。几个人很快围上来，他们无论男女，都和他一样顶着个光头，不同的是，他们是因为身患癌症而脱发。
“这两块炭是哪来的？”
“那是尸体，白痴！他们被谁烧死了，玄奘？”
“你们是不是遇上强盗团了？”
“运气不好碰到雷暴，被闪电劈死了。”玄奘摇摇头，答道。
其他人顿时站直，单手竖掌默念了一句超度的经文，玄奘也同样做了这个动作。然后这些人七手八脚地把尸体搬下车，抬到洞内，准备检查一下焦黑的尸体还能不能吃。
忽然有人发现了更重要的事。
“水箱怎么都坏了，水呢？”
“水呢！”
“水都没了！”
第二章 金身不破
readx;人们此起彼伏地叫着，也难怪他们如此激动。在废土之上，干净的饮用水胜过一切。极少数居住地有能力开采和掌控深层的地下水源，大多数人只能饮用储量不多的地表水和雨水，并且它们含有辐射尘，喝了等于饮鸩止渴。
只有雨师显灵时，会在特定的地点降下无污染的淡水。而雨师出现的时机和地点完全随机，必须跪在诵经机前，经过长期而虔诚的祷告，才有可能获取雨师显灵的信息，提前做好准备去接水。即使是这样的机会，数十个日夜间才可能出现一次，而且不一定是他们有能力到达的地方。
错过这次显灵，没有取回水，将让住在金山的人们经受又一番漫长的煎熬。
“水呢，玄奘！你们竟敢空手回来？”
“这么重要的事都办不好！”
“把这小子扔出去！”
玄奘看着这些狂躁的面孔和他们脸上要杀人的表情，没有畏惧，而是心生悲悯。他如实解释了雷击导致水箱爆炸的事。
但他平静的语气似乎起到了反效果，并且他们无法理解这样的解释，将失去水的愤怒转移到他身上。
“什么屁话！闪电会让水爆炸吗？你唬谁呢，水又点不燃！”
“就是，又不是汽油！你说车被雷劈了，怎么没见油箱爆炸？”
“肯定是撒谎！”
忽然有人推理出结论：“我明白了，这小子一定和强盗团勾结。他把水给了强盗，出卖同伴让他们被火焰喷射器烧死，现在又把强盗引回了金山！不然，在同一辆车上，他怎么没被雷劈？车怎么没被劈坏？”
紧张和愤怒开始蔓延，人群骚动起来。
“杀了他！杀了这叛徒！”
“扔出去！”
“扔出去！”
玄奘依然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相似的场景他见过太多。资源匮乏、弱肉强食的环境下，随时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巨大的压力让每个人变得多疑而易怒，对世界极其有限的了解，更加剧了他们的恐惧。
冲突即将暴发之时，一个老人出现在人群后方，低声喝斥：“够了！都停下，把他带到我这来。”
老人正是这里的领导者，法明。
玄奘被押到议事厅后，他摆摆手让所有人都离开，坐在一张缀满金属片和螺钉的破沙发上，眯起一边眼睛问道：“真的被闪电劈了？”
“千真万确。”
他注视着玄奘平静的脸，缓缓点头，叹了口气：“可惜今晚我还是要把你赶出金山。”
这个结果在玄奘意料之中。在这具身体的零星记忆里，他知道从前的玄奘犯过几次错，金山的人都不太喜欢他。自从听了信使讲的那些鬼话后，他总是幻想着走出沙漠，去看看所谓“外面的世界”。
而在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眼里，这很可笑。就算拥有金山这个遮挡风沙的住所，生存仍是如此艰难，光是维持生命的水和食物就已经耗尽了大多数人一生的努力，这家伙竟然还想往外走。
如果玄奘只是自己找死也就算了，但他胆敢偷偷储备物资，怂恿别人和他一起完成这不可能的旅程，这就犯了众怒。更别说那几场因他而起的事故，让金山损失了一台车，四桶油，还有其他宝贵物资。
如今又弄没了好几大箱水，还是因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理由，他们必然不能继续容忍玄奘活着。
他们不会直接杀了他，但会把他用铁链死死捆住，扔到沙漠里。好不容易积了一点阴德，他们不想因为杀一个混蛋被扣光，影响自己的往生。如果运气好，他死在沙漠里之后还能找到尸体，他们会很乐意再把尸体搬回来享用。
与其接受这样的命运，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法明对他的表现感到有些意外。“不向我求情？”
“你知道，我早就想走了。”玄奘略一颔首，答道。
法明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声，说：“当年捡到你时，就发现你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我们生来就被诅咒，短短的一生中注定还要承受病痛折磨，而你这么健康。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那当然不可能，你诵经时心一向不诚，更没有听到过一次佛音。要知道我们这除了智障以外，最蠢的玄脉都经历过佛音入耳。”
“你奇怪得很，连吃东西都那么克制，明明自己饿得不行，还要为了远行而储备。从小就是如此，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怪胎。玄奘，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那当然不能和法明说。至于原来的玄奘要的是什么……
“我只想看看没接触过的广阔世界。”
这个愿望太不合时宜。它让他想起遥远的过去，那个多彩的旧世界，他们不正是因为这最纯粹的求知欲和探索欲，才走出了那么远吗？
尽管之后的事，足以让他们挂上人类史上最大的耻辱柱。
法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破沙发上站起，挠了一下驼背上的肿瘤，将玄奘领到两个背包前。“我只能给你这么多，已经超出了惯例，他们看到又要对我不满了。毕竟你是被放逐，不是远征的英雄。车和汽油，枪和子弹都没有，你能走多远，就看你的造化了。”
“谢谢。”玄奘真诚地说。在记忆中，法明一向袒护这个理想主义者，独自抗着众人的非议。他的信心究竟从哪来呢？看着日渐虚弱的老人，玄奘想。而后他又明白了：法明并非期待自己成功做到什么，他只想守住一种可能性。
老人此时的表情，和他悉心照料矿洞里种出的一棵青翠嫩苗时一样。
玄奘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问：“这里离天竺有多远？”
法明苍老的脸上显出迷茫之色。“那是什么地方？”
果然，对于一般人而言，诸佛的居所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像法明这种活了很多年的老人也不见得知道。他们只从诵经机中听到过低级神佛的声音，充其量见过一两次菩萨的全息投影，在他们看来那些都是神迹，他们不敢妄自打探一切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这也说明，这里一定离天竺很远了。
他想了想，又说：“你以前提到过，这附近有个避难所。”
“那只是传说罢了，据说他们在西北某处，住所坚不可摧，车和武器都是天神所赐。但没人真的见过那地方。怎么，你要找它吗？”
玄奘点点头，他们也许找不到，但他知道如何辨认避难所的伪装。那里有很多旧世界的科技成果，对他有用。
他打开背包，粗略清点了一下食物和水的数量，抬起头说：“再给我一串念珠吧。”
法明一愣，从佛堂取来念珠。每台诵经机配备的念珠不多，但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用于辅助诵经机的附属品，给他一个也没什么。
“真是看不懂你小子。在这时没好好诵过经，要走了却突然心诚起来。想祈求一路上神佛保佑？这就是老话说的……临时抱佛脚吗？”法明摇头道，“玄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以前一样不正常，但现在的你……又有些不同。”
“也许是被雷劈，开悟了吧。”玄奘说完，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法明出神地看着他，这是玄奘取水回来之后第一次露出能称之为“表情”的神色，在破败的矿洞中，这个微笑竟有些出尘的意味，无喜无悲，洞悉一切，和佛堂中的雕像倒有几分相似。
夜幕降临，玄奘在众人的唾骂声中走出金山矿洞，他们从背后扔来的金矿石打在他的背包上，偶尔砸到他的身上，留下块块淤青，但他不曾回头。
骂声渐弱，身后传来沉重的关门声。他弯腰捡起一块纯度不错的金矿粒，想起西天那帮家伙庸俗的装饰，嘲讽地笑了笑。
他不怪这些打他骂他的人，也不怪法明将他流放的决定，一切只是顺其自然。如果法明坚持把他留下，反而会招来麻烦。说到这个……他心底不禁隐隐生出几分担忧。
这次对话还触动了留存的记忆，让他注意到一些有趣的事。原来的那个玄奘，是在婴儿时期被法明发现收养的。在恶劣的环境下生活了十多年，无处不在的辐射竟然没对他的身体产生影响。
还有一点，法明提到的佛音入耳，这具身体的原主竟然一次也没经历过？他很清楚，佛音入耳与诚心、佛性这些狗屁都没关系，而是取决于接收者大脑的生理构造。
ftb也说过，这个大脑无法进行被动反馈。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大脑有天生缺陷，考虑到辐射，这一类占总人数一成左右，并且常伴有智力障碍；又或者，是天生的绝缘体质。
有意思……真是一副绝佳的身体啊。
朝着西北方向走了几天之后，玄奘坐在一块巨石的阴影中休息。他估计自己只走出了十多公里，寻找避难所的事毫无进展。不出意外的话，背包里的东西能支撑最多一个月，但现在的行进速度太慢了。
在食物耗尽之前，他至少要到达另一处人类聚集地，而那里的人多半不会欢迎他。想到这里，玄奘开始思考如果真的找到避难所，自己要如何融入他们，并最终从他们那里获得远征的支持。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避难所居民想必会比外面的人更加封闭。
玄奘拿出念珠，他知道它其实就是一台微型的诵经机，连接着无线网络，内部还有定位装置。这是重新联系上ftb的希望，不知道它的入侵成功了没有。
但目前还不能用，需要再找一些工具进行加密改造，否则会被敌人发现。
午后，他再次启程。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发动机的轰鸣。
几辆越野摩托掀起高高的沙尘向他驶来，车手们挥舞着手里的枪。在沙漠中遇到这样的车队，一般都不会有好事。
“站着别动！”他们喊道。
他赶紧扭过头开始奔跑。
砰！
一声枪响，玄奘环顾四周，除了回到巨石，没有别处可以躲，但回去就要被他们捉住。
又是一梭子弹打在他脚边，激起一串尖柱。他又跑了几步，才觉得右腿一热，接着一股剧痛沿脊骨传遍全身，扑倒在黄沙中。
第三章 杀人夺宝
readx;“哪个畜牲打的！”
摩托在玄奘身边围成一个圈停住，一个高大的男人摘下防毒面具，大声骂道。其他人下意识地把枪收到背后，没人肯承认。
“难不成还追不上一个用脚跑的？看看这周围，他能去哪？弱智！”男人说完，支使一个手下过去查看。
玄奘被人翻了个身，他努力低头看向自己的右小腿，伤口范围不大，没有被击穿，混着黄沙的血汩汩流出。看来弹头还留在体内，这下麻烦了。
查看伤势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回去跟大汉低声商讨了几句，大汉烦闷地点点头。那人从一个被残破布条包裹的木箱里取出几个瓶子，刀和火机，以及一卷还算干净的绷带。
在他给玄奘止血的时候，大汉要求其他人把自动步枪的弹夹都退出来，一一清点子弹，随后停在一个戴着防风口罩的矮子面前。
啪！啪！
大汉揪起他就甩了两个耳光，口罩被直接打落，血从那人干枯的嘴唇流了下来。
“枪、水和食物留下，给我滚！”
“洪哥，你竟然为了一个奴隶……”
几声枪响在矮子耳边炸开，迸出的弹壳划开他的脸，吓得他一时懵了。刘洪将指向天空的枪口抵到他前胸，怒喝道：“这里我说了算！”
矮子只好解下装备，战战兢兢地退出人群，往远处走去。
玄奘的伤口已经完成了简单的清洗消毒，血基本止住，他被刘洪的手下粗暴地扯着，忍痛站起来。刘洪过来捏起他的脸，左右端详，说：“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能活到现在，命挺硬啊。嗯，能卖个好价钱。”
“可惜取不出子弹，活不太长了。”玄奘咬着牙，挤出一个痛苦的冷笑，“这很影响卖价吧，刚才你那么生气。”
“哟，还挺懂行。连个被卖的都有脑子，我那帮手下却个个白痴。”刘洪往地上啐了一口。
一个手下不服，说：“不就抓个奴隶吗，伤了又怎样？大不了留着自己吃，和卖了一样值。”有人低声赞同，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刘洪为这种事动怒，心里很不忿。
刘洪冷哼一声说：“蠢货！你们懂什么？这家伙至少能换五桶油，谈得好的话，再加两箱子弹都不是问题！变异你们懂吗？辐射抗性你们懂吗？”
玄奘暗道：不对，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这群奴隶贩子，原来不仅仅是看我落单才来抓我的吗？难道……
“想不通了吧，小子？”刘洪看他神情疑惑，笑道，“告诉你，你被自家人卖了，你们洞里那个老头子保不住你了！”
玄奘立刻明白了。
果然，他临走时担心的那件事发生了。
法明和老一辈居民所代表的管理层，统治手段太过仁慈，金山很少抛弃那些老弱病残，总是尽量保住每一个居民。可是金山太小了，活下来的人越多，每个人就过得越艰难。
长期的恶劣环境，让他们压抑了太多的不满，如今借机全部爆发。法明已经很老了，控制力越来越弱。他以前那些包庇自己的行为，对取水失败的从轻处罚，流放时忍不住多给的行李，这一切都让反对者们拥有了煽风点火的理由。
对于封闭空间中生活的人们，这么多因素足以将他们点燃，金山一定发生了暴动。
“把他绑回去！”刘洪回头招了招手。
玄奘被反向绑在机车上，看着后轮扬起的尘土，长叹一声，离自己要去的方向越来越远。
仅仅离开几天，他再次回到了金山矿洞。一个脸上挂着十字形伤疤的光头男人，坐在那张缀满金属的破沙发上，对玄奘露出狠戾的笑容：“没想到是我吧，玄奘。”
然而对玄奘来说他只是个毫不起眼的路人。“你谁……哦，好像是玄治？”好不容易在记忆中搜寻到他的名字，玄奘说，“是你接管了金山？我明白了，你和这些机车党做了交易。”
“你的确很聪明。不错，我用一半的食物和半个金山的使用权，换这场战斗的胜利。不过老头子们掌握着金山的武装力量，比想象中难打。他们加了价，于是我提出了你。”
他打量着玄奘，说：“法明一直护着你，很多人都莫明其妙。为此我观察了你很长时间，你和我们吃住一样，却从来不发烧咳血，也不长肿瘤。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你对洪哥好像很有用。交易能成功，真得感谢你。”
玄奘看了看周围散落的残骸和血迹，说：“洞里怎么空了这么多？”
“不把拖后腿的赶走，我们怎么活下来啊？”玄治得意地张开双臂，向他展示新的金山，“你看现在，吃喝管够，还有洪哥的强大火力，不比老头子在的时候好？”
刘洪嗤笑一声道：“说清楚了，小子。我们只是暂住，可别昏了头，真把我猛虎帮当成你的护卫队。”
“那是，那是。”
随后，玄奘被关押到了一个小房间。“喂。”他叫住正要出去的刘洪，“能问一下，要把我卖到哪去吗？”
“急什么，明天就上路了。”
“我是怕太远，这条腿撑不到。伤口处理不够彻底，弹头会造成感染的。”
“你不是百毒不侵嘛。”刘洪冷笑道，“实在不行，把那条腿砍了。”
玄奘无语，截肢和取子弹的难度不相上下，你确定做得到？
刘洪不肯告诉他目的地，跟看门的手下搭话，对方也不清楚，说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买家，和以前收奴隶的钢铁工厂不一样。
一个知道基因变异的买家？如果会花大价钱买下他，应该会拥有相应的技术实力进行研究，不然说不过去。废土上还保留有这种技术的人不多，很可能是天庭的下属机构，那帮神仙的确会为了研究而违反天条，私自与人间来往。
要是被卖到他们手上，他必定难逃一死，而且魂匣尽失，这一回不会再有后路。
可是眼下要怎么逃出去？拖着这条伤腿，就算运气爆表出了矿洞，也会很快被摩托追上。
偷一辆车？方向盘都被严加看守，不等走进房间，他就会被乱枪打死。
“嘶……”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伤口又恶化了。他虽然不怕辐射，但会不会感染还真说不准。伤口是用最原始的手段止血的，勒紧的时间过长，这条腿一样会废掉。现在已经开始发胀了。
怎么办？
玄奘闭上干涩的双眼，靠在墙上陷入了沉思。
现在自己只是肉眼凡胎，不再拥有神力……呸，什么神力，神佛也只是装备更好的人类……
既然是人类，就应该发挥人类应有的优势……工具……借助一切能利用的工具……
有办法了！
他睁开眼，微微一笑。
一夜过去，猛虎帮的人把他拖出房间。他们大呼小叫地准备车辆，高举方向盘对着诵经机祈祷。
这时，玄奘开口道：“能不能把我的念珠给我，我也想做个祷告。”
刘洪没有起疑，只是带着大家对他哄笑了一番，把念珠扔过去。玄奘回忆着这东西的用法，脑中快速思考着要发送的信息，将它们转换成电码。
他默默以特殊的方式拨动念珠，没有人知道，那串念珠内部的感应器正按照他的拨动，向无线网络中广播一条信息。第一条信息很快发完，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半小时，他所希望的事就会发生。
但正要发第二条更关键的信息时，他顿住了。
糟糕，这一部分的拨法忘了！
“快别磨蹭，上车了！”他们拉扯着他的双手，但他坚持被绑着时也要手握念珠。
玄治在不远处看着他，嘲笑道：“你这白痴，跟那些老头子死前一样，真是可怜。但不管你们再怎么祈祷，上天也不会保佑。你早已被我佛抛弃！”
玄奘平静地回道：“不，是我唾弃了诸佛。”
车队启程，很快消失在漫天沙尘中。
玄治对着他离开的方向比了个中指，咒骂了玄奘几句，回到矿洞中。
他一路欣赏着仓库里的干粮淡水，武器油箱，心满意足地坐到沙发上。猛虎帮的人甚至分给他们一块蓄电池，灯光映在他的光头上，这洞里第一次有了光明。一切都比以前好太多了。
大门处忽然传来喧闹声，他命令部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大，外面来了两个神仙！”手下很快回报，一脸狂热。
玄治随众人一起出了大门，果然看到两个穿着华美白袍的仙人，腾云驾雾，居高临下地观察着金山。他们衣袂飘飘，剑眉星目，白皙的面孔甚至闪着眩目的虹光。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众人拜倒，不断高呼。
“谁人唤我来此？”两名仙人同时说道。
玄治眼珠一转，赶紧上前。“是我是我。大仙有何指教？”他觉得肯定是天降好运，要得到赐福了。虽然自己刚才好像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但肯定是平日诵经的回报。于是立刻借机搭话，回头也要跟大家说这是他的功劳。
“开始检测。”其中一名仙人低语道。一道金光自他双眼射出，从金山顶部一扫而下，在洞穴部位反复几次，又收了回去。
玄治他们都看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金元素含量到达采集标准。”那名仙人说。
“疑问，为何之前未进行此地的开发？”另一名仙人说，语气毫无起伏，节奏怪异。
“日志检索完毕，属于可接受范围的疏漏。且未收到主动禀报。”
两人同时沉默，然后目光闪动，齐声道：“汝等凡民听好，此间金石乃我天庭之物，今当取回。钟鸣十下之内，即刻远离，否则后果自负。”
“大仙们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好像是说要拿走什么东西，还让我们离开？”
“什么？要我们离开金山？”
咚！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忽然听到空明的钟声，仿佛从每个人心底响起一般，给他们前所未有的震撼。
咚！
“说是响完十下之前就要走？”
“为什么？”
“别管了，先走吧。”
大家半信半疑地走下沙丘。玄治离开前，转念一想，又叫了几人回去，带上几把枪，而自己则扛了一支矿洞里最重型的武器。那是刘洪最珍贵的火箭筒，他警告过玄治，要是敢碰就杀了他。
玄治也希望不会用到它，但那个钟声，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虽然来自两位神仙，却透着不祥。
十次钟声响完，两名仙人同时平伸双手，掌中骤然激射出火红的光柱。众人顿时感觉双眼剧痛无比，扭头躲避，几个转得慢的，竟然当场失明！
玄治眯着眼睛努力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难以置信的景象。
整个沙丘竟然扭曲起来，然后瞬间粉碎，无数游离的金光汇聚到一处，最后化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方块！
“咦？怎么回事，天上那个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别管那个了，我们的家呢？”
等到光柱收回，他们才发现，金山矿洞原先所在的地方，竟只剩下一个大坑！
“大仙！大仙！我们的金山去哪了？”
两名仙人毫不理会他们的呼喊，默默检查着金块的成色。
“我们的家……就这样……不见了？”
玄治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愤怒地望着两名仙人，吼道：“神仙，还我金山！”
“此间金石乃我天庭之物，今当取回。”一名仙人重复道，语气和节奏与先前毫无区别。
“取你麻痹！”
枪声大作，子弹却根本碰不到仙人，被他们身前半透明的罩子弹开。
玄治目眦尽裂，抬起火箭筒，狠狠按下扳机。
仙人回手一掌，火箭弹径直撞上，外壳迅速扭曲，压扁，然后炸开。
轰！
烟尘散去，仙人们毫发无伤。
“检测到待清除的危险生物。”
一道细细的蓝光对着地面扫过，玄治呆呆地看着空中的仙人，感觉自己的视野越来越歪斜，然后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被整齐地腰斩成了两半。
“清除完毕。”
第四章 简单手术
readx;玄奘照例被反绑在摩托后座上吃土。金山早已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他紧握念珠估算着时间，终于透过沙尘，看见那道直上云霄的火红光柱，放下心来。
车队的其他成员，对此都毫无察觉。他有些紧张地看了领头的汽车一眼，似乎刘洪也并没有留意后视镜。只有背对众人的他看到了那个画面，并且明白它的意义。
之前通过念珠所发送的第一条信息，正是模仿了天庭的官方格式，针对金山所写的开采报告。
由于缺乏开采和冶炼金矿的技术，加上对金子没有丝毫需求，人们生活在金山矿洞那么多年，也没有想到他们周围随处可见的石块，竟然蕴含着巨大的价值。
很久以前，金子便已失去了一般等价物的地位，在废土之上，它还不如可乐瓶盖更适合作为货币。但对于从旧世界一直活过来的神佛们而言，黄金仍然残留着财富、权力和奢华的意味。
另一方面，对于热爱研究的天庭而言，那些神仙们对金元素有很大的需求量，它是许多元件的必需材料。一旦在凡间发现，必然是第一时间过去收集。
金山矿洞中的黄金储量不高，矿脉成色也不足为奇，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开采，显然是在早年的勘探中被漏掉了。随着时间推移，以前的储备已不太够用，这时候把坐标报上去，他们会很乐意接受的。
每日虔诚诵经的凡民们，自然从未想过向神佛禀告这一信息。不过若真是由他们主动发出金矿坐标，恐怕要承受更大的失望和愤怒。
玄奘清楚天上那些家伙的行事风格，他们可不会提前几个月发出通知，让矿洞里的居民有时间找好下一个安身之处。他们也不会踏上凡间的土地，按部就班地从矿洞里挖出矿石。
他们的思维模式，就是万事都走直线，用最直接的方式达成目的。
看着光柱渐渐消失，玄奘暗想，希望玄治他们足够沉得住气，老老实实和被他赶走的人们一样，另寻住处。要是因为矿洞被毁就怒而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条信息所引发的后续事件，玄奘并不十分关心，那只是顺带的一点报复性惩罚。第一条信息的意义，在于掩护第二条真正重要的信息。
按照计划，他应该趁着金山那台诵经机被毁，手中这串念珠暂时被判定为无主节点的时机，发出第二条广播信息，让ftb获取自己的坐标。可他偏偏忘了前世所用的明文加密算法。
如果未经加密就发出，广播可是会被这地方所有设备接收的。就算运气真那么好没被捕获，等念珠被无线网络重新判定时，也会翻查到这条信息，这样自己就暴露了。
在没有条件对念珠进行加密改造，又忘了加密算法的情况下，玄奘可谓举步维艰。而且……
他低头看着那条伤腿，绷带已经完全脏成和沙漠一个颜色，隐隐有血迹渗出。这帮家伙实在太敷衍了，明明有汽车，还让他坐在外面。他跟这群全身都用麻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机车党可没法比。
玄奘晃了晃脑袋，敲到车手后脑引起他的注意。“又做什么?”对方不耐烦地问道。
“跟刘洪说，先停一下。”
车手一开始还拒绝，玄奘用昨天矮子被赶走的例子威胁了一下，他便只好照办，轰了几下油门靠到刘洪的车旁。
不出所料，刘洪对玄奘还是比较重视的，他以特殊的节奏按响几声喇叭，车队停了下来。
“小子，想耍什么花招？”刘洪一把夺过玄奘的念珠，在手里把玩，“这玩意也给你拿了一路了，还有什么不满意。有屁快放，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的腿，血没止住。”玄奘用下巴示意。刘洪上前细看，血果然渗出了绷带，染红了外层的沙土。
“你的手下昨天只割掉了死肉，没取子弹，也没缝合，光这样包着效果不大。”
刘洪看向那个手下，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说：“没工具啊。”
“必须马上取出来，弹头含铅，混到血里会中毒，到时候可不是一条腿的事。你拆开绷带就知道我没骗你。”
刘洪托着下巴想了想，点头同意。手下拆掉绷带，露出玄奘肿胀变形的右腿，伤口处缓缓泛出脓水，整条腿显出危险的深紫色。刘洪又看了眼玄奘的脸色，他嘴唇苍白，气息虚弱。
“看到没？我可防不住这个。”玄奘双眉紧皱，对此他也很紧张，要是这条腿废掉，往后基本没戏了，说什么也要优先解决，“有刀吗？”
“有是有，可我不是医生，就只会简单包扎。”那个手下答道。
玄奘说：“我知道怎么做。解开绳子，刀给我，我自己来。”
刘洪冷笑道：“刀给你？我们又不傻。”
“我也不傻，不会用一把刀对你们这么多把枪。”
“要是你自杀呢？你可以不要命，我们可是损失了一单大生意。”
玄奘叹了口气，说：“我比你们都更想活下去，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实在信不过我，给根筷子也好。”
刘洪沉思片刻，最终答应了。
在一众猛虎帮成员的围观下，玄奘用手撑开伤口，倒上猛虎帮不知从哪抢来的消炎药粉，然后将筷子在火上过了几遍，平稳地伸入伤口中，左右翻捣。这画面，让那些杀人成性的机车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玄奘努力稳住已经开始颤抖的手，感觉已经碰到了弹头，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有点滑。”他低着头，轻声说。
刘洪示意边上一人把刀给他。玄奘再次挖起来，少顷，深吸一口气，右手拇指和食指探了进去，屏住呼吸，再配合着刀子，慢慢向外挪。
一颗发黑的金属疙瘩终于被挑出，玄奘长出一口气，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汗水一滴滴落到沙土中。自始至终，他没有叫过一声。
“好！是条汉子！”刘洪率先喊道，其他人也默默点头，看向玄奘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敬佩。
玄奘努力撑住没有昏过去，说：“但还是没办法缝合。”
“没事，我们加速。中午之前能到，那边会给你处理。上我车来吧。”
好吧，起码不用吃土了。玄奘靠在汽车后座上，小抿一口水，心下稍安。至少减缓了铅中毒。“你看我也跑不了了，现在方便透露一些买家的信息了吧。”他对刘洪说。
“卖了这么多奴隶，头一次见你这么从容的。”刘洪笑着摇摇头，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帮家伙神秘得很。”
“跟天庭有关系？”玄奘问。西天诸佛醉心于哲学和轮回，研究方向较为形而上。天庭众仙则更喜欢实用的技术，生物实验属于他们的范畴。
“天庭？当然不，我们哪能跟神仙说上话。没见过他们的脸，那帮家伙总是戴个兜帽，穿长袍，好像住在地下，反正那次看他们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地下……难道是避难所？可是，现在他们正往南开，和法明说的不是一个方向。玄奘赶紧提起精神，继续问：“他们除了我这样的人，还收什么东西？”
“什么奇怪的都有。我领过抓动物的任务，听另一个帮派说他们还卖过婴儿，不过……操！”
刘洪突然大吼一声，猛打方向盘，玄奘被甩到车门上。
就在刚才，他们侧前方的沙地瞬间下陷，露出隐藏的深坑，开路的一辆越野摩托直接掉了进去。
汽车堪堪避过那个大坑，玄奘回头看去，摩托竟然在几秒内被肢解，从坑里抛出大量零件和残肢。
在他们的两侧和后方，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沙影，隆起的沙影迅速包抄过来，从中跳出一只只青黑色的怪兽。
它们形似蜥蜴，尖牙利爪，全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片，速度和车队不相上下。一只怪兽高高跃起，跳到一名车手背上，轻易咬断了他的脖子，喷出一道血柱。
“老大，是妖怪！”车手们惊恐地尖叫起来。
第五章 命途多舛
readx;“全体加速，甩掉它们！”刘洪将头伸出车窗喊了一句，接着关紧所有车窗，右手猛地拧大阀门，车子怒吼一声，瞬间提速。车手们也解开了硝基阀，摩托纷纷喷着火疾速向前。
紧跟他们的妖怪无法维持长时间的高速奔跑，已经显出颓势，略微落后。
那只先前跳到摩托上的妖怪一把扯开车手，自己骑了上去。另一个落后的车手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被妖怪夺了机车，踢落下去，几个翻滚之后，便被追上来的妖怪们扑倒。
几只跟得紧的妖怪奋力向前一跳，扒住汽车尾部，不顾双脚在沙地上拖行传来的痛苦，硬是撑着爬了上来。
“麻痹的，拼了！”车手们抽出步枪，仰面大叫，毫无章法地开始射击。
紧张加上高速移动，他们的子弹浪费了大半。还有几颗打到汽车上，击碎了一面车窗。玄奘低头避过，暗道好险。
刘洪大骂几句，侧头喊道，“李彪，你上！”
副驾上一个裸着上身的精悍男人听到，没有二话，探身出去开了几枪。
乓乓乓！摩托的车灯顿时炸开，前盖上迸出几蔟火星，最后一颗子弹准确的击中油箱，爆炸的气浪将骑在上面的妖怪掀飞。
第二只骑摩托的妖怪发出一声尖啸，毫无畏惧地穿过还未消失的火球，身披浓烟冲了上来。
“车上有很多，太重了。”李彪坐了回来，对刘洪说。
玄奘听到，往后看去，五只妖怪正从车尾爬来，不多时，头顶上便传来让人牙酸的摩擦声。有两只妖怪分别扒在左右两侧，竟把自己粗壮的尾巴伸到地上拖行，车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截。
“你来开。”刘洪把方向盘让给李彪，自己来到车厢中部。两人在狭小的空间中动作敏捷地完成了位置转换。
刘洪从驾驶座下掏出一把大口径霰弹枪，填上子弹，戴好了防毒面具，拨动面具下方的一个开关。面具里传来喷气声，他沉重的呼吸传了出来，整个人瞬间变得极其亢奋，发出嘶哑的怒吼。
“死吧！”
天窗被一股巨力砸开，爬在上面的一只妖怪当场被击飞，掉到车下。刘洪从车顶探出半个身，轰出两枪，一只妖怪的头颅登时炸开，另一只也被弹片扎了一脸，手一松向后滑去。
“红牙！”后面那只骑摩托的妖怪，竟然口吐人言，粗声叫道。
被叫作红牙的妖怪满脸黑血，从头部到半边手臂都扎满了弹片，只用一只左手抓在车沿，看上去已经失去意识，仅靠嵌入接缝的利爪支撑。
李彪适时地紧握方向盘，控制车子左突右闪，红牙眼看就要被甩到车下。
而此时刘洪正在装弹，被甩了一下，两颗子弹都脱手飞出。“操，狗杂种！”他用枪托砸了那只爪子一下，没有效果。
刘洪缩回车内，对玄奘说：“子弹给我，在旁边座位下。”玄奘掀开一边的车座，找到弹盒。但车子太过颠簸，他本就意识模糊，现在更是两眼昏花，难以抓稳。
“起来，红牙！起来！”扒在车右的妖怪叫道。
“你的轮回还没终结！”其他妖怪也发出尖利的喊声。
随着它们的叫喊，车内三人惊恐地看到，本已昏死过去的红牙晃晃悠悠地抬起头，又重新获得了力量。
它朝着天空大叫：“超度我吧！”
“我来超度！”
“我来超度！”
骑摩托的妖怪伸爪指向它，扒在车边那两只甚至也放开一只手指向它，尖牙毕露，一脸狂热。
红牙突然蜷缩起身子，剧烈颤抖，接着猛地炸开！
血肉四溅，车顶被炸出一个大洞！残留的黑血冒着热气，发出可怕的嘶嘶声。
妖怪们齐齐将手缩回胸前，单手立掌，低头沉默，复又粗声喊道：
“轮回的红牙！”
“轮回往生！”
摩托上的妖怪纵身一跃，也跳上了玄奘他们的车，带有腐蚀性的黑血看起来对它不起作用。
然而李彪和刘洪就没那么好运了，李彪的脖子和后背都被溅上了一些黑血，一片血肉模糊，但他强忍着没有失控，继续操控着方向盘。刘洪的右手也被黑血溅到，冒着青烟，霰弹枪管也被腐蚀了好几块。
玄奘坐在后座，虽然头上的车顶被妖怪的自爆轰开，但黑血基本上都在爆炸中向上飞起，被高速行驶的车子甩到后方，只有小部分通过天窗落到了车内。可是他没缝合的右腿经过这一路颠簸，失血很多，状况同样不容乐观。
他强打精神，捡起刘洪刚才吃痛扔下的枪，往里装填子弹。刘洪左手接过霰弹枪，抬手就射。可惜准头不好，被妖怪偏头躲过。
妖怪从车顶伸进大半个身子，后脚稳稳地勾住边沿，一只利爪横空抓来，刘洪缩身扑向后座，那爪将副驾的沙发撕掉大半。
一击未中，妖怪又掉转方向，往驾驶员李彪的后颈抓去！
“当心！”玄奘惊呼。
刘洪又开了一枪，及时轰断了那只前爪，妖怪惨叫一声缩了回去。但已被腐蚀的枪管也在这次射击后炸开，无法再次使用。
“真他娘的倒霉，怎么就碰上这帮杂种！”刘洪扔掉霰弹枪，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匕首，防在身前。他转头对着车外喊道：“你们这群废物，就在旁边看着吗？”
“老大，我们怕打到你啊！”车手们回道。他们不是没做出过努力，只是那几只妖怪的位置都太过刁钻，万一射偏，不是打到车里的人，就是打中轮胎。
“那就别用枪！”
那群手下这才醒悟，拧转油门，加速靠过来，手里换上了砍刀和长矛。
他们的武器打在汽车两侧的妖怪身上，被厚厚的鳞片防住。
车顶那只妖怪被其他车手用枪暂时拖住，加上受了枪伤，动作稍缓。一个车手冲过来，用矛刺向它的腰腹，黑血喷涌，矛头很快被腐蚀掉。
妖怪看准机会，猛一回头咬住长矛，头一扭就把那个车手拽了下来。
“去死吧，杂种！”后面的一名车手大喝一声，加大了阀门，车尾喷出更大一波火舌，瞬间加速冲到汽车前面。然后一个飘移调转车头，架起长矛反冲回来。
借助两车的相对速度，巨大的冲力使矛头成功插进侧面一只妖怪的身体，将它挑落。但摩托也被它临死前的挣扎抓散了前轮，车手翻下黄沙，生死不知。
正当此时，车身另一侧的妖怪忽然冲破了被击碎的那面车窗，一把抓住玄奘，将他扯出车外！
妖怪迅速蜷起身子，自己背向地面摔了下去，把玄奘护在身前。车顶的妖怪也撒了手，同样跳到地上，熟练地打了十几个滚，然后站起来，望了眼远去的汽车，回头寻找同伴。
虚弱的玄奘在落地的冲击中已经昏迷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阴森的洞穴内。石壁上不知涂了什么液体，亮着幽幽的绿光。借着这光，他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身边堆着几具尸体，都是之前战斗中丧生的车手们。远处的几个妖怪，正拿着刚刚夺取的武器和食物，交头接耳。另有两只妖怪，把几辆摩托拖到角落拆散，看动作竟然颇有章法，不是胡乱破坏。
这些妖怪虽长得像蜥蜴，却都长手长脚，在战斗中用四脚奔跑，现在却一个个像人似的站立着，说的话也都是人话。
玄奘试着活动右腿，勉强还有知觉，只是全身都痛苦无力。看着这些妖怪的数量，想起它们之前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他绝望地闭上双眼。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一只蹲在旁边的妖怪看到他还活着，发出一声嘶叫。其他妖怪回头看了看这边，却没有太大反应，继续刚才的动作。
“居然还活着。”刚才叫了一声的妖怪开口说道。
玄奘支起身子，做了几个颤抖的呼吸，问：“怎么不吃我？”
妖怪对着他咧嘴笑了起来，满嘴的尖牙甚是骇人。它说：“有趣，有趣，第一句话是让别人吃他。不急，还得先给大王过目。”说完，它站起来走到外面。
几分钟后，它又跑了回来，招呼大家：“快快，都活动起来，大王说要用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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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妖口脱险
readx;妖怪们七手八脚地把一堆尸体和一个活着的玄奘拖到一个比刚才大上好多倍的洞穴，四壁的凹槽上插着火把，映出摇曳的影子，像是鬼魅。
大概二十到三十只蜥蜴妖分两列站在两边，中间一个高出来的平台上，放置着一张宽大石椅，上面用许多骷髅装饰。平台的边沿也插满了肋骨，并雕刻成粗犷的造型。
一只面貌凶狠至极的蜥蜴妖坐在石椅上，体型比其他妖怪要大上一倍多，双目金黄，黑色的鳞片透着金属光泽，长长的利爪也是金色。它浑身肌肉虬结，手脚关节和腰背处都生长着纯黑的骨刺，身披厚重的骨甲，其上画有红色符文。粗大的尾巴绕到身前，末端锋利如矛。一个龙形金属头盔戴在头上，尽显威严。
“大王，大王，这是今天的狩猎成果。”妖怪们单膝脆地，齐声高呼。
蜥蜴首领从高台跃下，围着地面中央的那堆人踱步，匕首一般的尖爪敲击着地面，让玄奘想起某种远古时期的巨型爬行动物。
从苏醒时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这些生物，一秒也没有停下思考。他身受重伤，没有武器也没有强横的**，念珠遗落在刘洪的车上，唯一能拯救他的ftb也联系不上。
还不到最坏的情况，应该有什么突破点……
这些妖怪明显有理性，可以交流，这是莫大的幸运，总比被一群野兽抓住的好。如果能一针见血地说中它们在乎的事，也许自己能获取一线生机。
旧世至今，只过了不到千年，生物的进化不会那么快。即使这种蜥蜴妖真是自然变异而来，直立行走、口吐人言这些特点，对此时期的生存没有帮助，尤其是直立行走，显然属于点错进化树，一定会被这种爬行动物淘汰掉。
几乎可以确定，它们是人为产物。
蜥蜴首领用脚踢踢尸体，偶尔凑近嗅上两下，用爪子划开查看肉质，然后命令道：“这只带点肥肉，嚼起来轻松，可喂幼崽。这只太瘦，啃起来柴，你们分了。其他死了的，烤好送到我这里来。至于这个活着的，照例拿去种肉。”
“好的大王。小的们，都来干活！”领头的妖怪高喊道。
玄奘刚才一直没吭声，生怕顶撞到这头巨蜥，现在赶紧抓住时机，大喊道：“各位！其实你们都是人类吧，何苦同族相残？”
妖怪们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人类？你眼瞎了吗？我们怎会是低贱的人类！”
“可笑可笑，这只瘦猴肉都没几两，还自称与我同族。”
“同族相残？他们自己还杀来杀去，我们可不会吃同族的肉。”
蜥蜴首领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跳回高台，坐到堆满骨髓的石椅上。
玄奘被一只蜥蜴妖从背后架起，拖出大厅。他紧锁双眉，拼命从几世累积的庞大记忆宫殿中搜寻他想要的那个细节。
还不够，这句话还不够。普通人看见它们和人一般行动，也说得出这种话，它们肯定司空见惯。但它们由人变异而来，这一点绝不会错，只要更进一步，戳中那个真正的痛点……
病毒……人体实验……到底是哪一次，哪一个代号……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喂，你们一定是长生2型病毒的受害者，对不对？快放开我，我知道恢复的方法！”玄奘在快被拖到洞口时，喊了一句。
妖怪们毫无反应，只是个别几只在交头接耳。
“他在说什么，什么病毒？”
“不知道，人死前都说些疯话。”
玄奘特意望向高台上的首领，又说：“大王，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首领的金眼像蛇一样，带给他本能的恐惧感，但他强迫自己不去眨眼躲闪，直视那个方向。
然而对方只是伸出长舌晃了一下，没说什么。
被短暂地打断了一下，抓着玄奘的妖怪有些不高兴，更加用力地钳制住他，爪子在他的手臂上割出了数道伤口。
“慢着！”
高台上，一只隐藏在阴影中的老蜥蜴，拄着根脊骨所制的拐杖走出来，对首领耳语了几句。首领略抬了一边眼角，扭头看它。老蜥蜴郑重地点点头，于是首领摆了摆手，老蜥蜴驼着背退下高台，向玄奘走来。
抓着玄奘的小妖恭敬地说：“法师大人。”
“继续把他押到种肉室，我亲自处理。”
“是。”
这是成功了吗？玄奘忐忑地想，怎么还要送去做那个什么“种肉”……可是看这样子，又好像是说中了什么。
穿过一个狭长的通道，一股潮湿的腥风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玄奘被押入这个略小的洞穴，一个踉跄，差点掉到前面的大坑里。一只粗糙干瘪的手稳住了他，是那只年老的蜥蜴妖。“你先退下吧。”它对小妖说。
待到只剩他们一人一妖时，老蜥蜴才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病毒的事？”
玄奘心下一喜，看来说中了！他答道：“我的身份不能明说，但我确实知道让你们恢复为人的方法。”
“最好老实点回答。”老蜥蜴突然一推，差点把他推下大坑，让刚刚松懈下来的玄奘吓出一身冷汗，它拉着倾斜的玄奘，冷声道，“我听老妖们说过神仙的长相，你绝对不是仙人。说，从哪窃听到的天机？否则，你会变成下面那些庄稼的一员。”
庄稼？
玄奘往坑里看去，这洞穴没有火把，也没有那种荧光涂料，只能靠着背后通道传来的微弱光线，勉强视物。终于看清下方的景象时，他感到了一股恶寒，饶是拥有几世经历，也禁不住双腿一软，肠胃翻腾，要不是老蜥蜴将他拉回，肯定要掉下去。
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玄奘想到这个结果，浑身颤抖起来。
坑里全是人，或者，勉强能称作是人的东西。全都无意识地堆放在一个个格子中，偶尔抽搐一下，证明自己还活着。在那种状态下还保有生命，简直生不如死。
他们身上长满了多余的东西。手，或是脚，甚至还有尾巴。那些足有碗大的伤口，说明了他们身上多出的肢体曾被砍掉。昏暗的角落里，还有些几乎看不出原来形体的，只剩一团暗红，却还活着的……人体。
这就是老蜥蜴所说的“庄稼”，他也忽然明白了“种肉”的意义。
“看明白了？看得出你是个机灵人，那么你知道现在该怎么做。”粗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玄奘回过头，不敢再看坑里的画面，斟酌了一下用词，说：“我不能让地府的人知道，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法师。”
老蜥蜴盯着他，沉默许久，终于放开手，示意玄奘退到安全区域，说：“不必担心，我们的灵魂已经无法解读。地府的人会将我们一族直接认作动物，不予往生，因此也不会被查验一世记忆。你尽可以说出你的秘密。希望你不要有所欺瞒，这时候骗我，对你没有好处。”
玄奘点点头，回道：“我曾是神佛中的一员，这副长相是转世所致。我对长生2型病毒的实验有一定了解，它是玉清真王主导研究的成果，直接在凡民身上进行实验。病毒会导致再生能力的变异，但极不稳定，法师一族这副外表，应是副作用之一。”
老蜥蜴摇头道：“你说错了。”
“错了？”玄奘惊讶。
“不是长生2型，而是长生3号i型变异体，具有传染性。”
“什么！”玄奘不由得低呼一声。
第七章 天谴之民
readx;长生2型病毒，并非神仙们为了获取不朽的生命而进行的研究，他们掌控轮回，永生早已不是问题。
这种病毒，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人间的实验。废土的低出生率一直让天庭头疼，为了争夺资源而频繁出现的战斗，也是人口减少的重要因素。
由于医疗水平普遍低下，一次枪伤，或是一个冷兵器造成的伤口，都很可能要人命。天庭希望人们的**更加强悍，能从创伤中迅速恢复。他们不想统治一块荒无人烟的大陆。
长生2型病毒，正是基于此目的研究的，大幅提高再生能力的病毒。植入人体后，不说伤口愈合，就是手脚被砍断，也能重新长出一只来。
但玄奘记得这种病毒是没有传染性的，要不然研究过程中的各种实验事故，影响范围可就不止那么大了。
长生3号i型病毒，是在他的叛乱之战过后研发的新型病毒，再生性能更好，而且能通过血液传播，只是依然不稳定。这些蜥蜴妖，据他推测，应该是病毒中引入的蜥蜴再生基因错误表达的结果。
具有传染性的长生病毒，这意义非同小可，它很可能打破原有的物种框架……不，是已经打破了，这些蜥蜴妖便是证明。
如此一来，这场实验已经超出了常规范围，创造了一种新生物！
“我们从不向年轻的后代透露这些信息，它是只传达给法师和大王的秘密。所以你也不要再跟外面那些孩子宣扬病毒的事，刚才那种大呼小叫的行为，再有一次，就对你不客气了。”老蜥蜴威胁道。
玄奘立刻应下，种肉室那些“庄稼”，仍让他心有余悸。
变异之后，这些妖怪对肉类以外食物的消化能力都开始退化，变成了纯粹的肉食者。坑里那些人，就是它们在狩猎时挑选的活口，将具有传染性的血液注入这些人体内，使他们拥有肢体再生的能力。然后破坏他们的脑部，将他们变成植物人。
妖怪们切下他们的四肢食用，给他们喂食，一段时间后就又会长出新的肢体，和种庄稼一样。“运气好的话，普通伤口也会长出新肉，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老蜥蜴解释说。
“这些人，不会发生完全变异吗？”
“只有年纪小的才会完全变异，成为我们的族人，效果最好的是婴儿。成年之后，对病毒就有了一定抗性，最多只能用作庄稼了。”
蜥蜴妖一族寿命很长，很久不进食，也能进入休眠状态保存体力。它们没有繁殖能力，如果战斗中失去太多同胞，它们才会猎取婴儿以扩大族群。整个族群的数量一般维持在一百到一百二十只以内，这是数百年中总结的经验，在这个数量下能拥有足够的战斗力，以及合适的食物需求量。
需要婴儿……从地下钻出……玄奘联系起这些细节，想到了刘洪所说的那个神秘群体。但很显然，蜥蜴妖与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否则也不会有之前那场战斗。
于是他向老蜥蜴询问，可曾听说过这样一群人。
“见到过，那群逆天的邪魔。”老蜥蜴露出尖牙，似乎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也做着邪恶的生物实验，妄图与天庭为敌。但我们与其并无交流，除非他们胆敢对我族人下手。那群邪魔行踪诡秘，很少有人了解他们。”
“既然拥有共同的敌人，为何不与他们结盟？你们变成这样，一定也很恨天上的神仙吧。”
“哼，跟他们结盟？他们的手段极其肮脏，谁知道心黑成那样的家伙，什么时候会对我们起歹意。”
玄奘心想，你们种庄稼的手段，也不怎么干净啊。
“至于你之前所说，恢复人形的方法，其实我们并不太需要。”老蜥蜴叹息道，“几百年了，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代，要不是我和大王在传承，谁也不会知道这些历史。据老妖们说，最开始的祖先们还尝试过恢复人身，但现在，这些孩子甘愿为妖。”
“我们拥有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比起脆弱的人类，在这片沙漠中能活得更好，为什么还要变回人？”
玄奘有些紧张，如果它们不想变回人，那他目前最大的倚仗就失去了价值。他又问道：“那么，你们为何还信仰轮回？”
“没有信仰，就没有斗志。那些孩子相信他们战死后会轮回往生，所以才能心无杂念，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在危机中不惜牺牲自己，换取族群的胜利。”老蜥蜴微笑道，“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下辈子，不重要。在奈何桥上洗去记忆，和只拥有今世，死后遁入虚无，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我族只信轮回，其他那些什么道家法律、佛门清规，全是狗屎一坨。为人之理，已不适用于我们。”
“妖又如何？我乐而为妖！”
是的，时间过去得太久了，它们已经彻底抛弃人的身份，成为一种全新的物种。它们以强悍的肉身为豪，建立了独特的信仰。那些从婴儿开始就加入它们的新成员，也不会有曾经为人的自觉。废土之上，它们自成一体。
可是天庭究竟对它们持一种怎样的态度？这些妖怪肯定仍在监视之内，这是否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既然让你知道了我族如此之多的秘密，若接下来不肯配合，是何下场，不用我多说了吧。”老蜥蜴质问道，“你说自己是神佛转世，那么你位列仙班几何，姓甚名谁？”
玄奘不清楚对方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此时若是一着不慎，自己一定会生不如死。
自己降临在这具肉身的事，不会有人知道，这对他自己都是一个极端的偶然事件，他的敌人不可能追踪得到。也就是说，此时他没有处于监视之中。
对方告密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它们是天庭实验的受害者，某种程度上说，大家拥有共同的敌人，立场是一致的。说不定，还能争取到它们的帮助。与其编造一个别的身份，不如直接说真话。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的身份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不会出现说了却没人认识的窘况。
于是，玄奘决定如实相告。
“我在转世中散失了部分记忆，遗忘了姓名，只记得前世身份。我是佛门第二弟子，是我引领了焚天之战，并在之后数百年发起了多场逆天战争。”
“是你？诸佛的公敌，众仙的噩梦，苍穹之上最大的反叛者……金蝉子！”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玄奘讶然：好熟悉的名字，金蝉子……是我？
是我！
想不到，转世之后找回自己的真名，竟是在这样一番境况下。
“科多大王。”老蜥蜴恭敬地后退一步。
玄奘回头，蜥蜴首领正从通道另一端走来，目光炯炯。
“是我。”玄奘凛然答道，“我正是金蝉子。”
科多死死地盯着他，片刻之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一个金蝉子，竟出现在我这小小妖窟，真是蓬荜生辉！”
碰！
一只巨爪忽然卡住玄奘的上身，将他钉在石壁上。“你说是就是了？”科多冷笑道，“金蝉子的事迹传诵百年，谁人不知，我怎知道你是不是哪个听了故事就来冒充的小鬼？”
玄奘重重地咳了几下，平静地说：“不可能吧。这五百多年间，地府洗掉了所有关于我的记忆，只有不经轮回，口耳相传之人，才有可能听说过我的事迹。如此，大王你相信了吗？”
科多闻言，与老蜥蜴对视一眼，随即松开手，对玄奘抱拳行了一礼，说：“果真是金蝉子大人！刚才失礼了。”
玄奘回了一礼，说：“我现在肉眼凡胎一个，力量比起常人还不如，经不起大王这般对待。还是叫我玄奘吧，金蝉子这个名字，现在已是敏感词了。”
“玄奘大人，实不相瞒，一开始得知大人了解长生病毒，决定将大人留下，不是为了恢复人身，而是想拜托大人帮忙做个改进。对大人如此博学之人，应该不是难事。”科多态度十分郑重，看来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玄奘低头想了想，试问道：“你想让族人恢复生育能力？”
“大人果然天才！”
第八章 荆棘之路
readx;蜥蜴妖一族不能繁殖，通过掠夺人类婴儿来扩大族群，必然不是长久之计。
人类的出生率本来就低，恶劣条件下，新生儿的存活更是难上加难。在人口陷入低谷的时期，天庭会让森罗殿回收尸身，修改容貌身形之后进行还魂，重新投入使用。甚至于有时直接制造成年人的身体，用以亡魂往生，以跳过艰难的婴幼儿阶段。
蜥蜴妖必须依赖这样一个不稳定的源头，才能获取新成员，对它们而言实在是缺乏安全感，说不定哪一天这条生育链就会断掉，让整个族群面临后继无人的绝境。
综合这些原因，玄奘不难推测出它们的这个请求。
“只是科多大王，改进病毒需要的设备，这里似乎无法支撑吧。”玄奘回忆自己进入洞穴之后的所见，确认这里比金山矿洞的生活设施更为原始。一个以狩猎为主的群体，不可能有那些实验设备。
“我们可以从黑袍人那里强夺。”蜥蜴王科多回道，“我见过他们进行的实验，他们曾把一些人类变成高达三米的强壮巨人，也曾把人和妖兽合体，变成可驯化的兽兵。”
那些人有能力完成这样的实验？玄奘暗自思忖，虽然不一定完全符合他所要的条件，但可以一试。
据科多所说，黑袍人的基地没有很强的武装力量，主要依靠雇佣沙漠里的其他帮派作为兵力。他们发布各种报酬丰富的任务，牵制各方力量，因此很多帮派都愿意在他们受袭击时给予援助。
但这些人使用的都是常规武器，对地下的攻击缺乏应对，蜥蜴妖们可以利用自身强大的钻地能力，从沙漠之下发起突袭。
“攻击黑袍人一事，我自有安排，大人只要完成改进便是。”
玄奘低头不语，几个呼吸之后，开口问道：“如果我帮你们恢复生育能力，你们会助我对抗众仙吗？”
科多和法师相顾无言，面露犹豫，最后法师说：“玄奘大人，我族的诞生，虽是受害于病毒实验，这多年以来，对天庭的仇恨已经日益淡化。病毒一事，普通族人根本不知，我和大王，也与前人一样不想为此逆天而战，毕竟凭我们的力量，只是以卵击石。当然，我们对天庭也绝无感谢之意。”
科多也说：“当今世道，我们能够将那场灾难化为优势，让整个种族留存至今，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对我们来说，将整个种族延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若我能重建尘世，将人间恢复到旧世那般富饶和平，建立一个没有神佛统治的、更美好的新世界，你们也不愿恢复人身？到那时，这副样子恐怕会成为生存的阻碍。”
“大人，我们听过旧世的传说，可是旧世究竟如何，我们都未经历过啊。你所说的那般光景，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如此虚无飘渺的目标，不值得我们去努力。”老蜥蜴如此说道。
玄奘无语，沉默许久，只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拥有超越时代的眼界，所看到的自然与它们不在同一层面。可对于它们，种族延续何尝不是天大的事呢？
顺应万物之道，不去强行控制，一切生而平等，这本来就是他追求的世界，反叛众神的缘由。
“改进病毒机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也不一定能成功。而且，既然是病毒，本质便是借助宿主无限复制，它不会管宿主的死活。你们能适应长生病毒，并将其转换为自身力量，是概率微乎其微的奇迹，在你们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失败品。”
“改造之后，效果要在下一代身上才能体现。恢复你们的生育能力，反过来说就是限制了病毒的某方面能力，很有可能打破当前的平衡，稍有不慎，你们整个族群都会惨遭毁灭。恶果也许立刻发生，也许在百年之后。那么听了这些之后，你们是否还愿意继续？”玄奘严肃地解释道。
“我们愿意冒险。”蜥蜴王坚定地说道。
生命的存在，本就建立在无数巧合之上，每开辟一条新的道路，留在身后的都是累累白骨，并且谁也不能保证可以一直走下去。每一个细微的变异，将把进化之路引向何方，只有自然知道。
违背自然的道路，从来都荆棘丛生。
明知自身的渺小，面临几乎不可能的挑战却仍毅然前行。
自己所做的，何尝又不是同样的事呢？玄奘暗自感慨。
“说起来，大人的腿似乎状况不好。”老蜥蜴注意到，玄奘一直靠着石壁，才能支撑住身体。
玄奘点头承认，他的右腿已经开始发黑，并且失去了知觉，长时间的不正常供血让小腿严重缺氧，怕是已经坏死了。
老蜥蜴仔细端详了一番，提议道：“眼下这个情况，恐怕把坏血挤出，伤口缝合，也无法恢复到正常状态。不如彻底切了，注入我族之血，让大人的右腿再生。”
“这……不必了。”玄奘赶紧推辞，老蜥蜴还说可以控制血量，不会出现过分的再生变异，都被他毅然拒绝。
但老蜥蜴说得没错，这条右腿确实需要切除，只是在这个洞穴中做截肢恐怕不妥，并且他总觉得，切下来的腿会被小妖们立马拿去分食，这感觉实在令人不快。
……
……
与此同时，天庭之上。
一名身披银甲，英姿飒爽的仙人，正随意地坐在天宫边缘的围栏上，倚靠着纯白的钛合金柱。
他双目轻闭，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一只脚垂下围栏，下方就是无尽虚空，高度足以令任何人心惊，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在他如峰的双眉之间，是一只竖着的神眼。其如钻石般璀璨，方寸之间，竟是由三万两千七百六十七片纯净无暇的透明晶片拼接而成，内部结构繁复无比，缓缓旋转的晶片相交重叠，折射出无穷幻景。
神眼之中的万粒晶片，对应着遍布世间的上万棱镜。它们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于极隐匿之处默默观察着一切。
只要他一个意念，上万只棱镜的画面将以超越光的速度，瞬息之间传入他的大脑。整个世界对他而言，无所遁形。
十个呼吸之后，三万粒晶片向内折叠，神眼渐渐黯淡下去，收入额内。他缓缓睁开双眼，冰冷锋利的气势向身后弥散，让来人不由得肃然止步。
“二郎真君，你又在监视人间了么？”
那人穿着华丽威猛的战甲，腰佩纹着神兽的宝剑，手持一座仙光四射的玲珑宝塔，一身装扮气宇轩昂，在杨戬面前却弱了三分。
“李靖。”杨戬简短地说了一句，算是问候。
“前去采集黄金的仙童已经回归，传来一些异常信息。那本是要上呈玉帝的，却不知为何流转到二郎真君处。”托塔天王说道。
“哦，昨天忽然来了兴致，把东西都收上来想弄个大清查。你说那东西我还没看呢。”杨戬用食指轻点了一下眼角，看完那段影像，不以为意。“不就是杀了几个人，怎么，需要调节无人机的自卫指数吗？”
李靖铁青着脸，明知道是对方故意利用职权转移了证据，却毫无办法。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戬说：“还有无人……仙童传回的记录，似乎暗示了一些违反天条之事。”
无趣的老家伙，总是执着于这些文字游戏。杨戬冷哼一声，很快读完那份日志，回道：“嗯，有人用凡间的节点发出了金矿坐标，怎么了？你们明明事先就知道，才派出无人机的吧。”
“那个节点在采集中毁坏之后，其分支节点在距金矿南部七十公里的另一地点重新上线，并且监察部确认，该条信息正是通过那个分支节点发出的。”李靖沉声说，“而该节点移动的方向，是某个非法机构。加之发出的是匿名广播，监察部怀疑……”
“我明白了。”杨戬用手在身前一划，空中浮现出数个金色的道符。他将其中一张移到中央，迅速写出一个符文，道符的金光熄灭了。
“二郎真君，此事还未完结，岂能现在就锁定？”
杨戬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此事由我全权负责，无须劳烦玉帝他老人家。没事就走吧。”
李靖瞪了他一眼，却不能发作，悻悻而去。
杨戬看着他的表情，轻蔑地笑了笑。明知道那个非法机构是我的产业，还故意上报，拿玉帝来压，以为我会怕你？小爷我偏不吃你这套。
不过……
他再次睁开那只神眼，目光通过棱镜，投射到沙漠中的某处。
观音大士，你所不屑的那颗弃子，最近的行为看起来很有意思，让我都有点想加入这个游戏了。
打乱你们的计划，会不会很好玩呢？
第九章 地下突袭
readx;五日之后，黑袍人地下基地。
“祭坛传回的？”研发组的组长将手按到那个金属箱上，感受着它传来的那股不属于凡间的凉气。
“是的，在道长把那只妖怪的尸体献祭之后，祭坛上出现了罕见的反应。”他下属的黑袍人答道。
看来，那位神秘的仙人对蜥蜴妖感兴趣，没有怪罪他们的打扰，竟然还给了回应。要知道，道长曾有一次将新研发的兽兵带入祭坛，还没开始献祭，在场所有人就遭到降怒，化作齑粉。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轻易献祭，生怕传到天上的东西扫了仙人的兴，怪罪下来。
很多时候，他们认为是杰作的成果被贬得一文不值，而一些不起眼的研究却又被大力扶持，那位仙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摩。
组长找到箱子侧面的按钮，按了下去。箱子发出轻微的气流声，缓缓开启，多个层级逐一展开，冷气沿着桌面沉降下来。组长用双手小心取出最上面的一张纸条，认真阅毕，纸条瞬间化作灰烬。
“把这些圣物分发下去，跟上面那群莽汉做好说明。抽调部分武装人员到地下来。”
“什么？要让那些人进来？这可是被仙人眷顾的圣地，怎么能让那些肮脏的人玷污。”一名黑袍人反对道。
“仙人指出了我们一直疏忽的问题，地下防守部署上的缺失，必须尽快弥补。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组长解释道。
几个黑袍人低头应下，怀着十二分的虔诚，取出了箱中之物。
……
……
基地大门外，刘洪烦躁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有些后悔早上喝了水。不喝还好，渴着虽然难受，适应了沙漠环境的身体却不会流这么多汗，让他手臂上的腐蚀伤口不太好受。条件忽然好起来，反而让人不习惯。
那天他的车队空着手来到了基地，将情况汇报给那些黑袍人之后，他们没有不满，反而给他的帮派下发了不少生活用品，并让他回去把那些被击毙的妖怪给运来。
在这附近的帮派一直都知道妖怪的存在，总是绕道而行，偶然遇上，也极少有机会逃脱。刘洪的猛虎帮算是装备较好的一支队伍，这才得以与之一战，相比起来，付出的代价算轻的了。
黑袍人似乎对蜥蜴妖的兴趣，比那个抗辐射的光头更大。
这几天以来，刘洪领到的任务就是在基地外警戒值守，那些黑袍人似乎担心蜥蜴妖们会趁势攻过来。这活倒是比买卖奴隶轻松不少，报酬还多，除了第一天有些紧张，怕要再跟那群妖怪打一仗，后面几乎就是白拿东西不干事。
只有一点不爽，就是其他帮派也领了这个任务，要不然分到刘洪他们手上的会更多。黑袍人也真是疑神疑鬼，请了这么多人守在外面，光吃的就不知道要消耗多少。而且守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动静，看来是白费功夫了。
“老大！”几辆摩托开了过来，是他之前派去金山的手下回来了，只是他们都空着手，他指定的武器一件没带来。
“老大，大事不好。”那群小子脸色像见了鬼一样，围着他说，“金山不见了！”
“不见了？”刘洪原以为他们又遇上了妖怪，没想到竟是这个消息。
“我们回到那地方，什么都没了，就剩一个大坑。还有，那个玄……就叛变那小子，我们在坑边看到了他和其他人的尸体。”手下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才又继续描述道，“他们全都被砍成了两半，肠子流了一地，太惨了。”
另一个手下补充道：“也不知道谁干的，全都砍得平平整整，像用尺子量着剪出来的一样。”
刘洪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说金山变成了一个大坑，还有可能是这群小子走错路，但玄治他们的尸体都在那，应该错不了。最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所说的尸体，他自己也砍过人，知道生生砍成两半要用的力气有多大，何况是每个人都腰斩一遍。
而且切口平整……那得是多快的刀？
事情很不寻常，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会不会继续找上他呢？毕竟那事发生之前，他刚跟玄治做了交易。
刘洪努力回忆自己走之前到底做过什么，身边的人又有什么异常，但始终想不通。也许只是金山那帮人以前造了什么孽，与他无关。
身后的大门打开，打断了他的思路。几名黑袍人推上来四个大铁笼，帮派成员们看见笼子里的东西，都倒吸了口凉气。刘洪赶紧摸到自己的枪，打开了保险。
“别紧张，这是我们的兽兵，接下来要和你们一起执行警戒任务。”一名黑袍人解释道。
铁笼里，几只跟妖怪差不了多少的东西正咧着嘴，发出压抑的低吼，獠牙之间还残留着鲜血。它们跟人一样站着，胸腹以下都还是人的身子，但头却是狼头，两手也长满狼毛，双目血红，看着颇为瘆人。
黑袍人解开了它们身上的镣铐，一只兽兵忽然暴起，扑向身边一人。那人早已习惯这种行为，按动了手里的控制器，兽兵便痛苦地跪倒在地，浑身抽搐。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不再乱动。
“我们可惹不起这些怪物。”刘洪带着自己的人远离这些危险的兽兵，对黑袍人说，“别没打着妖怪，倒被这些东西咬了脖子。”
“它们仍在控制之下。好了，现在给所有人派发新装备，以应对可能到来的袭击。”黑袍人说着，把东西一件件交到他们手上。
“这是仙灵护甲。”黑袍人举起一块木牌，上面全是些鬼画符的东西，“将它佩在身上，妖怪的利爪就伤不了你们。但要注意，木牌一旦破碎，仙灵护甲就失去了效果。”
他又从一个弹盒出取出两颗子弹，说明道：“这颗蓝色的，是施了定身咒的子弹，可以暂时封住妖怪的行动。另一颗里面注有除妖圣水，打中妖怪，能让它现出原形。这些都是天上神仙赐予的圣物，数量不多，谨慎使用。”
大家拜过天，赶紧接了这些装备，感觉非常新奇，热烈地探讨把玩起来。
这些人真的能和天庭的仙人沟通？刘洪端详着手里的子弹，忽然想起玄奘在路上问过的问题，越发觉得这个光头不简单。
黑袍人让他们都熟悉新装备的使用，把特殊子弹压入备用弹夹，然后告诉他们：“你们一部分人，准备进入地下戒备。”
“为什么去地下？”其他帮派的人不解。
黑袍人说：“根据猛虎帮的情报，那些妖怪会钻地。而且体液具有腐蚀能力，我们怀疑基地的铁壁不一定能抵挡。”
“早就告诉你们了，怎么现在才做出反应？”刘洪质问道，要是早这么干，自己也不用白在上面流那么多汗了。
“若非特殊情况，我们不会让肮……外人进入基地的。”
几只兽兵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忽然朝着荒无人迹的沙漠咆哮起来。黑袍人看到它们的表现，将兜帽又往下拉了拉，干巴巴地命令道：“过来吧，动作快点。”
刘洪在外面看守了这么久，也一次没有进过这座地下堡垒，眼前的画面让他感觉十分怪异。基地里的东西大多由钢铁构成，四壁上布满了各种管道，到处都是闪动的小灯，许多设施都非常陌生。所有东西都很干净，很新，跟他一贯接触到的破败印象完全不符。
黑袍人走到一个铁门前，按动按钮开启大门，带着他们走进一个铁做的大房间。
所有人挤了进来，房间猛地震了一下，随后他们都有种轻微的不适感。看着部分人紧张的表情，黑袍人无奈地解释了一句：“这是电梯，我们正降往更深的地方。”
到达主厅后，黑袍人把各帮派的人分派到几个主要的房间和逃生通道，嘱咐他们注意观察墙壁的情况。
没等他分配完，便听到一阵惨叫声，基地里顿时警报大作，红色的警示灯照亮了每个角落。
“糟了，它们来得这么快！”黑袍人惊呼。
刘洪看向逃生通道的尽头，铁墙果然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几只蜥蜴妖正从里面钻入。他立马抬枪射击，被他瞄准的那只蜥蜴妖纵身一跃，跳到天花板上，又曲腿弹出，像个炮弹一样射向一名逃跑的黑袍人。
当！
一道半透明的罩子将它弹开，罩子上闪过几丝光纹，又消失不见。蜥蜴妖在地上打了个滚，被乱枪扫死。
然而很快，它的同伴向另一个黑袍人发起了攻击，瞬间将他撕成了碎片。
仙灵护甲数量不多，大部分都给了带武器的帮派成员，妖怪们显然知道这一点，专挑黑袍人杀。它们动作迅捷无比，借助狭窄的地形闪转腾挪，相互配合，人眼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黑影。
“对着缺口射击，把它们都压制在那里！”有人喊道。
一颗手雷被扔到洞口，几个人当即大骂起来：“谁特么扔的，这可是地下！”
轰！
爆炸的火焰在小小的通道内无处蔓延，向着人群猛扑过来。冲击波把几个实验室的玻璃器皿震得粉碎。那些黑袍人发出痛心的叫喊，有几个还试图抢救出一些仪器，被蜥蜴妖当场击杀。
猛虎帮毕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队伍，其他帮派也半斤八两，在这迥然不同的地下环境中，他们都有些慌乱。流弹不时反弹回来，要不是有仙灵护甲，他们早被自己人误杀光了。
众人且战且退，回到刚从电梯下来时的主厅。妖怪们紧随其上，但出手都有所保留，甚至有种拘束感，似乎只是要把他们逼退。
叮！
跑在最前面的一只蜥蜴妖被定身弹击中，发出奇怪的脆响，它的动作霎时定住，体表附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众人抓住机会向它扫射，妖怪很快变成一地碎片。其他妖怪被眼前景象所震慑，纷纷后退了几步，隐藏起身形。但这次击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越来越多的蜥蜴妖涌入了房间，继续它们无情的屠戮。
刘洪看着基地里的人一个个倒下，果断喊道：“把它们引上去，这地方没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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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血战
readx;玄奘拄着老蜥蜴送给他的一根新拐杖，在一只年轻蜥蜴妖的搀扶下，来到刚挖掘没多久的地洞口。
“大人，你没必要亲自去，万一受伤怎么办？”蜥蜴妖劝道。
“已经传回消息，地下的敌人都被清除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你们大王事先说过了，要服从我的命令。”玄奘不容置疑地说，蜥蜴妖只好同意。
那天的谈话后，科多给他弄了个身份，说他是一百年前他们族中某个英雄的转世，具体什么也记不清了。总之，这个身份很好地解释了他作为一个人类为何没被变成庄稼，反而还能跟法师和大王谈笑风生的事实。
“那就麻烦大人跟着爬一段了，挖得太仓促，没能照顾到大人的体型。中间有些部分是沙子，我们只做了临时加固，大人多加小心。”
玄奘点点头，在蜥蜴妖们的护送下进入了地道。他的右小腿已经彻底坏死，它们特意用机车上拆下来的部件，给他的腿做了个加固器，并在框架外加了软垫，因此现在的爬行还算方便。
和计划中的一样，黑袍人一方和蜥蜴妖在基地正面陷入了僵持，一直在观望的玄奘，让跟随他的蜥蜴妖在背面另挖了一个短途地道，他需要尽快进入基地，找到能连接无线网络的设备。
对科多的说法是，必须尽快进入基地的控制中枢，将所有入口封闭，防止敌人撤回，全部在地面上解决，顺便也避免了后续战斗对基地内设备造成的损害。
而真实的原因是，他想趁此机会与ftb重新取得联系。
蜥蜴妖们不信神佛，洞里一台诵经机都没有，只能用这个方法了。早一点收回ftb，就能早点卸掉自己身上的生存压力，他实在受不了目前这种任人宰割的状态。
地道挖得很快，但玄奘爬起来略慢，花了大约十几分钟才进到地下基地里。蜥蜴妖们忠诚地为他守好各个路口，他拄着拐杖，尽可能快地走向控制室。
难以置信，这里竟然还有智能终端！
玄奘看着满屋子的科技设备，像是找到了深埋地下的宝藏。确认大部分设施仍在工作后，他没有任何迟疑，清掉操作台上的碎片，双手略为生疏地按了几下，然后动作越来越快，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操作着全息界面上的控件。
他依然没有想起明文加密算法，也来不及去想了，他决定铤而走险，发布一条公开的广播信息，和上次报出金矿坐标时一样。
“……出于以上原因，请求派出黑白无常，进行紧急灵魂回收。ftb”
从记忆里随便抽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黑入一个高级权限，发出了这条信息。只要没人无聊去翻查，这个权限下发出此种层级的申请，将直接被总机自动处理。
他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使用前世的各种暗号也有危险，于是他直接在最后附上了ftb三个字母。敌人的调查重心一直在他身上，没有人知道ftb这个代号的真实含义。因为它不是那颗间谍卫星的名字，也不存在他前世的任何文件中。
ftb是他亲自编写和命名的第一套自然语义交互接口，卫星中枢系统的控制界面。这个意义不明的代号，能从敌人那里争取一点点时间。
而他相信它会看懂，如果它仍在这片区域内的话。
但万一ftb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入侵，此次求救失败……那么，他将彻底暴露！
发完信息，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玄奘甩了甩头，把眼角的汗滴弄掉，又开始迅速操作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地下基地的闸门由内到外依次放下，最后是地面上的大门，缓缓向中间移动，发出沉重的机械锁定声。
……
……
刘洪率领着几个帮派的成员，正和躲在大门后的蜥蜴妖展开拉锯战，却忽然看到它们纷纷后退，大门紧闭，将众人封锁在外面。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你们的大门自己关起来了。”刘洪问那些黑袍人。
“我也不知道啊，没有我们的操作，怎么会……而且从没设定过这样的应急程序。”
一个黑袍人犹疑道：“难道是那些妖怪关的？”
“怎么可能，这里除了我们都是些智商低下的家伙，谁会操作我们的设备？”他的同伴立马反驳。
说完他才反应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
刘洪懒得为难他，而是把目光投向沙漠的另一边。“正面也来人了。”他喃喃道，把特殊子弹全部压入了弹夹。
漫天沙尘中，出现了一支特殊的车队。由各种部件拼装改造而成的四轮沙地车，簇拥着一辆高大狂野的敞篷吉普，正气势汹汹地向他们驶来。
“射击！射击！”
他们都失去了往日对弹药的吝惜，疯狂地向车队倾泻子弹。子弹打在缠满铁链的车轮上，打在厚厚的改造装甲上，没有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
站在吉普中的科多眯起金色的双眼，不屑地一挥手，弹开射向自己的子弹，然后发出雷霆般的咆哮。
在人们看来，车队几乎是转瞬之间便到了他们跟前，碾压一切的威势让人轻易失去了斗志。
这些帮派成员多是欺软怕硬之辈，除了少数几人外，早就四散而逃。然而逃窜的人们绝望地发现，从基地倚靠的石山后方，另一群蜥蜴妖正兵分两路，由两侧向他们包抄过来。
被黑袍人压制住的兽兵，此刻终于被撤去束缚，狂怒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这些可怕的怪物再也忍耐不住，向车队冲去。
两军相交，一片厮杀之声！
“快！快把那东西放出来！”一名黑袍人捏着满是裂纹的仙灵木牌，尖叫道。
“可是它还没完成……”
“管不了那么多了！”
另一名黑袍人咬了咬牙，掏出控制器，揭开画着警示标志的盖子，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基地前方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往两边分开，一个高达六米的巨大铁笼升了上来，伴随着它的是一声沉重粗犷的叫喊。
“毁灭！”
科多心下一惊。笼子里的不是先前所见的三米高实验品，而是至少五米高的巨人。它不等笼门完全打开，便迫不及待地挤了出来，挥动巨拳捶向地面。
嘭！嘭！嘭！
拳到之处，不分敌我，全被砸成了肉泥，不成形的尸体深深陷在了黄沙中。
科多抓住袭向自己的兽兵，将咬向它的上下颚一撕两半，接着猛打方向盘，躲开巨人踩过来的大脚，绕到它背后。
几声枪响，子弹击碎了它身上最后一块骨甲，科多从两米高的吉普上一跃而下，足有半米长的巨爪扫向攻击它的壮汉。
当！
仙灵护甲将它的攻击弹开，科多毫不在意，双爪卷起一场风暴。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噗！
那人的护甲硬生生被它抓到法力耗尽，他连同他的护甲一起被拍成了碎片。
科多吸了口气，将嵌入鳞片的子弹逼出，又重新投入到战斗中。
“大王！救我……”它忽然听到同族的**，转头看去，立刻跑到那只小妖身边，将它抱到战场的角落。
小妖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双臂，上面的鳞片以可怕的速度开始龟裂，片片崩落，露出红色的肌肉。
科多看着它的双爪掉落，手指迅速变细、变短，肌肉覆盖上嫩红的皮肤，血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成暗红的没有腐蚀性的液体。
“大王，我这是……怎么了……”
“你……”科多注视着它变化的容貌，继续说道，“你中了邪术，灵魂受到了污染。”
“我还能……往生吗？”
“污染继续下去，恐怕就不行了。”
奄奄一息的小妖无力地说：“那么……快超度我吧。”
“我来超度。”科多在胸前立掌宣告，拧断了它的脖子。然后看着脚下的尸体，回想刚才发生在它身上的变化，一狠心把它撕了个粉碎。
不能让其他同族看见那副模样。
正当此时，它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回过头，正好对上击中那只小妖的刘洪。
第十一章 索魂
readx;还未来得及反应，蜥蜴王便已扑到刘洪身前，仙灵护甲挡住了这从天而降的一击，巨力携来的冲击却透过了护甲传到刘洪身上，震得他差点吐血。
他受伤的右手支撑不住，松开了步枪，被科多一脚踩碎。
刘洪侧身翻滚，左手抽出腰间的手枪，对着科多接连扣动扳机。蓝色的定身弹打在它的鳞片上，无法深入，却也形成了一道冰层。
想不到科多只是怒吼一声，双臂一振，身上的冰层骤然破碎，挣脱了禁锢，一拳将刘洪击飞，重重地撞在黑袍人基地的大门上。
“说！这是从哪弄来的邪术子弹？”科多逼近刘洪，厉声质问。
刘洪冷笑一声，回道：“邪术？哼，我刚才已经看到了。明明是由人变成的怪物，还有脸称仙人所赐的圣物为邪术！”
听到仙人二字，科多目眦尽裂，金色的大眼像要喷出火来。刘洪擦掉嘴角的血，脸上闪过狠戾之色，默默抓紧了手里的武器。
两人之间的决战一触即发，这时，紧闭的钢铁大门发出了一阵机械声，缓缓开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战场中的众人也陆续看到了打开的大门，纷纷停下动作。
一个拄着人骨拐杖的青年男子，在几只蜥蜴妖的保护下，淡定地走上前来。他走路的动作略显僵硬，速度很慢，却散发出一种极具震慑力的气势。
“玄奘？你还活着？”离得最近的刘洪盯着他，满脸惊异。
“大人，你怎么出来了？这里危险。”科多说道。
刘洪看看科多，又看看玄奘和他身边的蜥蜴妖，说：“原来如此，难怪能活下来，你竟和妖怪勾结。”
玄奘低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又望向了前方，不知在看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在他前方不远，地面上渐渐聚集起一道道阴影。
看着阴影，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瞬间激怒了刘洪，他站起来瞪着玄奘，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好你个光头，先前看你一路不卑不亢，还自取子弹，以为是个铁骨硬汉。没想到投靠了妖族，立马就翻脸不认人。”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们很熟的错觉？”玄奘看也没看他，回道，“只是身为人类的同理心罢了，别以为我会因此站到你那边。几天之前，你还当我是个稀罕货物，要把我卖了呢。”
“你……靠妖怪撑腰，在这里大开杀戒，你还是不是人！”
“干嘛牵扯到这么严肃的问题……”玄奘无奈地说，“我真的不是针对你们，只是你们恰好有些碍事。”
刘洪气得脑门上青筋毕现，突然举起左手。但没等他开枪，护在玄奘身边的小妖便冲了上去，把他撞飞到几米开外。刘洪借着仙灵护甲挡下大部分伤害，站起来晃了晃头，退出大门范围，振臂高呼：“杀了它们！”
“杀！”
众人高声回应，再次开始厮杀。这一次，他们的火力全都集中到大门处。
玄奘没有躲避，对科多说：“大王，让你的族人们都到后面来。”科多想起他在计划中提到的神秘杀手锏，略一点头，发出一声特别的尖啸。战场中的蜥蜴妖们听到，迅速做出了反应，抛下各自鏖战的对手，向着基地大门奔来。
人们惊讶地发现，他们射向玄奘方向的子弹全都消失了，在距他前方几米的位置忽然化成了点点黑烟。他们这才注意到，地面上的阴影越来越厚重，竟化作实质，如准备进攻的毒蛇一般昂起了头。
下一秒，两个身穿宽大长衫的身影赫然出现，阴影四散，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笼罩全场。
两个身影一黑一白，头顶高帽，面容苍白，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中，垂下几条阴森森的铁链。
正是黑白无常！
“鬼啊！”
人们乱作一团，尖叫声不绝于耳，就连仅剩的两只兽兵和狂暴的巨人，都停在原地，有些畏缩。这是根植于所有人灵魂深处的形象，两位勾魂使者的到来，引发了他们最本能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蜥蜴妖们纷纷双膝下跪，虔诚地双手合十，拜向黑白无常，它们信仰中黄泉的引路人，轮回的执行官。
只有玄奘一人静立在原地，毫无惊惧，也毫无敬畏。
但他捏紧了手里的拐杖，指节发白，几乎要掩饰不住内心的波动。
ftb，是你吗？
白无常还在场，他不能直接开口，只能在心里默念，注视着黑无常的背影。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黑无常没有回头，袖口却动了动，悄悄在腰间伸出手，对背后比了个v字。
成功了！
玄奘忍不住重重地顿了一下拐杖，差点笑出声来。
而在其他人看来，是在他用拐杖发出这个信号之后，黑白无常才应声开始了行动。
他们垂下拢在胸前的双手，铁链连接的脚镣手铐在周身舞动，发出恐怖的声响。
“紧急灵魂回收开始。”
人们齐刷刷倒下，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刘洪跪倒在地上，圆睁的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玄奘站在跪拜的蜥蜴妖中间，向黑白无常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为什么，那小子连黑白无常都能唤动？
带着这个疑问，死不冥目的他趴倒在地。
兽兵和巨人看着一大批人倒下，呆了一会儿，咆哮着冲向战场中央的黑白无常。
玄奘皱了皱眉。紧急灵魂回收是应对异常事件的特殊措施，会直接将事发范围内所有人类的灵魂直接收走，并抹去当时的记忆，天庭常常用这招来处理实验事故。
他本人因为事先在过滤名单中输入了灵魂特征参数，不会死亡，蜥蜴妖已经脱离人类范畴，也不会死。但他不知道敌人手里还有这些非人生物。
两只无常驱动身边的铁链缠住兽兵，慢慢勒紧它们的脖子，但面对巨人的拳头，他们还是只能躲避。
作为地府的勾魂使者，平时执行的都不是很激烈的任务，无常身上没有配备什么武器。
“大人，我们要不要帮忙？”科多问道，它不确定这种时候能不能行动，依然和其他蜥蜴妖一样跪在地上。
玄奘摇头，让它们先站起来。他观察着无常和巨人的战斗，为ftb捏了把汗。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别被这该死的巨人弄坏。
黑白无常绕着巨人飘飞，手中的铁链起不到作用，轻易就能被巨人挣断，战斗陷入了僵持。
这时候，空中传来隆隆巨响。所有人都抬头望去，一颗火流星正疾速砸下，没过几秒，便落到了不远处的沙漠上。
坠落激起一道高高的沙柱，冲击波扫过周围，让扬起的沙尘化作了半球形。下一个瞬间，以落点为中心刮起狂风，将沙尘瞬间吹散。
一只黑色的猎犬出现在坠落地点，仰天长啸。
第十二章 识破
readx;猎犬黑色的金属外壳还残留着坠落带来的热量，由暗红色渐渐恢复，周身热气缭绕。
它身体细长，纤瘦，造型却充满了力量感。
猎犬傲慢地迈步走来，细长的红眼睁开，热气被染成血色，从它的双眼间缓缓飘散。
它来到巨人面前，无视对方狂暴的姿态，略一俯身，腰部两侧的装甲弹开，伸出密密麻麻的导弹序列。没有任何犹豫，那些指甲大小的导弹陆续点火发射，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交织的尾迹，飞向巨人庞大的身躯。
近六米高的巨人，被微型导弹从头到脚炸了一遍，笼罩在火焰和烟尘中，轰然倒下。
猎犬收起发射架，看向摆出进攻架势的蜥蜴妖，瞬间化作一道黑影，闪身到它们面前。四脚着地的猎犬，竟和双腿站立的科多一般高大，强大的压迫感让蜥蜴妖们不敢轻举妄动。
猎犬的双眼红光闪动，发出冰冷而严酷的话音：“让它们都滚开，否则我不介意多花点时间灭它们全族。”
这句话是对着玄奘说的，他从它出现开始，就已明白来者是谁。此时他表情如常，内心却比召唤黑白无常时还要紧张百倍，狂跳的心脏几乎要爆出胸腔。
一切都完了。
哮天犬，杨戬手下的神犬，它的出现就代表了二郎神本人。
那个拥有万千棱镜，监视一切的二郎真君。
自己已经在监视之下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
灵魂从电离层回归，连他自己都没能预料，没有特征参数的天庭怎么可能追踪到？不可能的，理论上根本搜索不到信号……为什么玄奘这个普普通通的身份也会被监视？
这样一来，在妖窟中和科多、老蜥蜴的对话，他说出金蝉子的身份时，也已经被杨戬听到了？
“快点。”杨戬的声音再次从哮天犬体内传出。
“大人……”
“照他说的做吧，让大家都退到基地里。我来应对。”玄奘垂着头，轻声说道。
科多迟疑着，但看到哮天犬露出獠牙，作势要发起攻击，便只好带着所有族人撤退。
“你们两个怎么还呆着。”哮天犬看向黑白无常，不满地说。
玄奘用眼角的余光望向黑无常，见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回头和白无常离开，松了口气。还好当初没做成人工智能，ftb永远保持绝对理性的判断，知道此时应该离开等待机会，而不是做些多余的事。
哮天犬脸上挂着人一般的恐怖微笑，对玄奘说：“被本仙君认出，很意外吧，玄奘。”
玄奘不语。
“你一定在想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很简单，运气不好。”哮天犬绕着他慢慢踱步，低头观察着他，“假借天庭的名义汇报金矿坐标，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没人会去追查来源。可惜李靖那老家伙大概是想斗我想疯了，连这都给挖出来。你用来发坐标的那个节点，正好来到了这个基地，而这个基地是我的。”
玄奘略为惊讶地抬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没错，这种私有的下界研究所，在我们之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管。李靖要阴我一把，所以才想方设法地收集证据。节点跟这个基地有关系，他就能证明金矿回收是凡民僭越所为。往大里说，就是我违反天条，泄露节点的特殊用法，加上管理不力，手下越权调用仙童。总之上纲上线，要往玉帝那参我一本。”
“他也是蠢，我拥有最高监察权，会不知道这些小动作？于是我强行压下了相关记录，顺便自己也查了查。我看到你路上一直拿着念珠，但那时还没能确定，尤其是你还被妖怪抓了，观察重点就移到了车队那些凡民身上。结果没想到，一天之后我心血来潮去视察妖窟，发现你还活着，这才开始留意起你。还好多看了一眼，否则就要错过你这颗弃子。”
玄奘一直紧张地捕捉杨戬所说的每一个字，分析其中透露的信息。当听到对他的监视过程时，不禁暗自长舒一口气，心下稍安。万幸的是，杨戬正好漏过了那段泄露他身份的对话。
庆幸之余，他也不断斥责自己，因为前世一直携带干扰装置，今世的新身份又毫不起眼，反监视的意识就差了很多。以后千万不能再疏忽了！
不过，对方所说的弃子又是……
“承蒙二郎真君看得起。”玄奘小心斟酌词句，回应道。若是一直不说话，对方肯定会察觉到不对。
而从此刻开始，便是言语之间的暗中交锋。
哮天犬重新回到正面，俯视着他说：“不错，本仙君一直没有言明身份，你却能看出，如此一来，更验证了我的判断。”
见狗如见人嘛，玄奘暗道，明面上却说：“小民有幸窥得些许天机，假借天庭之名只为自保，还望真君开恩。只是真君所说的弃子究竟何意，小民却是不知，请二郎真君明示。”
“你还未完全觉醒，不清楚自己身份？”哮天犬细长的双眼眯成一道缝隙，问道。
玄奘略一迟疑，摇了摇头道：“小民从小生活在金山矿洞，自觉并无特异之处，不知何德何能，足令仙人垂青。”
“如此，本……我们特么能不能正常说话，憋死我了。”哮天犬忽然烦躁地发出几声嘶叫，钢爪在地上抓出几道深痕，“那我就告诉你吧。你有没有好奇过，自己无父无母，身边的凡民也没人教导，自己又是从哪知道那么多神佛的秘密，熟悉各种工具的特殊用法。”
“确实好奇。但我问过其他人，他们只当我胡言乱语。”
“那是因为，这些记忆从出生开始就植入了你的大脑，随日期临近逐步解封。它们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取经而准备的。”
取经？玄奘睁大眼睛，更加集中了精神。
哮天犬解释说：“西天那帮家伙想出来的。他们整天闷在寺里沉思，忽然有一天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下界居民胡乱发展，于是决定安排一场取经之旅，纠正凡民们的思想路线。他们希望这段旅程又臭又长，要走上很多年，并且充满艰险，如此，苦行取经者才会建立信仰，并获得崇敬，便于传法。要我说，完全是斯德哥尔摩式的调教游戏。”
“问题在于，这么难走的取经路，即使从凡民中挑出最优秀者，也可能半途失败。因此负责取经事宜的观音大士，安排创造了一个取经人。他将拥有强大的求生技能，和一部分天界知识，并将一路获得庇佑，保证最基本的生命安全，让他得以走完这段旅程。”哮天犬注视着玄奘，继续说，“那个人，本来会是你。只是……”
原来如此，玄奘想，辐射抗性，还有保持了多年健康的身体，是这么来的。不过，这具身体显然有个巨大的缺陷。
如他所料，哮天犬又说：“只是你是个残次品，缺失了一些必要机能。比如说，佛音入耳。你的大脑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阻止了被动反馈，导致观音无法进行传音。其实她完全可以换个方式，也就只有从你脑中响起和从耳朵听见的区别。”
“但她是个可笑的完美主义者，为了浮夸的表现效果就放弃了你。当然，不能用他心通来摄神取念，对她而言是会有点不方便。”哮天犬嘲讽地笑道，“作为一个失败的作品，观音从未公开你的存在，通过正常途径销毁，又会让你魂经地府，于是她直接将你扔到了下界。我也是偶然之中得知你的存在。”
“总之，她抛弃你之后，另造了一个取经人。而我要你做的，是阻挠这个取经人。”
第十三章 任务
readx;说话间，玄奘已经把整个事件的经过理顺。
杨戬注意到他，是因为这具**的身份，而不是因为藏身其中的金蝉子灵魂。
他真正的身份极其幸运的没有暴露，而他这段时间的做法，非常巧合地对上了杨戬的猜测，用念珠发送信息，熟知仙童的采集机制，这些都一一对上了这具身体的取经人身份。
讽刺的是，通过检查这具身体的记忆，他发现以前的那个玄奘完全没有解封事先植入的记忆，仅仅是体质特殊而已。
看样子，杨戬对取经人也不是完全的了解，取经人脑中被植入过什么记忆，他也只能猜测。那么只要自己表现得不是太过离谱，稍微透露一些对神佛的了解，对方就会自动补完，适当的留白，还会加深杨戬对他自己推断的自信。
哮天犬在传达了杨戬的要求之后，等待着玄奘的回应，此刻多过了几秒，它已经有些躁动。
“我拒绝。”玄奘断然答道。
“拒绝？你以为我在跟你谈判吗？”哮天犬上前一步，从铁齿中挤出声声低吼，猛然暴发的威严压得玄奘抬不起头来，“你只能服从，没有别的选择！”
“二郎真君，如你所言，我只是观音的弃子，拿什么来参与这场神佛的争斗？对你们而言，我只是一只蝼蚁，动动手指就能捏死。”
“我当然会给你提供助力了。”杨戬似乎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控制着哮天犬在玄奘面前走来走去，忽然抬爪指着他的腿说，“就比如这个。”
哮天犬的双眼射出一道细细的红光，瞬间将玄奘坏死的右小腿平整切下，红光在切口处疾速游走，把血管全部封死。
然后，它的胸腔应声打开，从中伸出三只金属打印喷枪，不过一分钟，便制造出一条机械假腿，接到玄奘的膝盖下。
义肢内部的芯片很快控制着无数电线，与玄奘的腿部神经进行对接，片刻之后，他已经能控制自如。
哮天犬说：“全地形适应，充能完成后可进行五次电击，或者十次临时的十倍功率输出，先凑合着用。我能做到的不止这些，这一路上我都会给你提供装备，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玄奘见状，只能顺其意问道：“二郎真君想要如何阻挠那个取经人？”
“要做的事有很多。如来他们设计的路线，不仅途经一些重要城镇，还会刻意穿过那些深受妖患的地点。取经路上危机四伏，除了妖怪之外，还有许多阻碍。取经人实在撑不住时，我们也会派去救兵。而你大部分工作，就是扰乱这些救兵的行程，必要时采取直接对抗，好让取经人陷入更大的危险中，最好死掉。”
“要和天庭自己的救兵对抗？我不太明白……”
哮天犬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说：“不止是天庭的救兵，佛家也会派人。事实上，这其中每一拨救兵，每一次行动，甚至于要遇到的敌人，都各有后台，分属不同的派系。西游是一场戏，很多人都想在这取经路上做点什么，以达成各自的目的。”
“可是，神佛不是一体么？”
“哈，你脑子里的信息有些过时了，看来这部分观音直接把旧的数据塞了进去。神佛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原本只是研究方向上稍有区别，现在大家的理念都有很大不同。而究其原因……”
说到此处，从哮天犬体内传出的声音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那段历史估计没存到你脑子里。金蝉子与我们的反目，造成了非常深远的影响，恐怕他自己也始料未及……多余的事你就不必知道了，具体的行动，我会在以后详细说明。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去长安避难所。
“新的取经人，神昉，已经先一步到达长安避难所。再过不久，长安的监督员就会向避难所居民宣布西行之事。而你需要尽快获取监督员李世民的信任，混入西游的随行队伍中，再等待我的下一步命令。另外，没有如来的授权，就连我也不能随意监视神昉，所以你需要留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我们下一次联系时进行汇报。
“该怎么完成任务，就由你自己把握。有什么疑问吗？”
玄奘摇头。
“很好，跟你说话非常省心。话说回来，对于你，我倒是有些好奇的地方。”哮天犬说着，在他面前蹲坐下来，脊背挺得笔直，“先前为什么要发出金矿坐标，别跟我说你很关心天庭的黄金储量。”
“实不相瞒，那里有一些私人恩怨，我力量太弱，只好借仙童之手除掉仇人。”玄奘心想，总不能告诉你，那条广播单纯就是个掩护吧。
“那么这一次呢？”哮天犬冷冷地说，“你真是够厉害的，把整个基地的人都屠杀殆尽。”
“我答应那些蜥蜴妖，帮助它们恢复被病毒破坏的繁殖能力，但我需要实验设施，于是我们联手夺取了这处基地。”
“仅仅是出卖技术来换取性命？为什么刚才那只妖怪头目称你为大人，其他小妖也尊敬有加？据我所知，它们对人类可不讲什么情义。”
“它们信仰轮回，于是我谎称自己是地府的使者转世，并召唤了黑白无常来证明。因此它们敬畏我。”
哮天犬细长的红眼转动了几圈，点头道：“不错，你很诚实，所说的与我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
杨戬对自己的棱镜拥有绝对的自信，只要所言往他的角度上靠，多半不会错。
想象他所能观察到的信息，几句真话里掺进一句假话，掩饰掉敏感部分，对玄奘而言并非难事。
“若早知这些黑袍人是真君的下属，小民决计不敢妄为。”
“哼，拉倒吧，你会看不出这些人和天庭有关系？不过无所谓了，这些废物不是我的下属，我只是把一些边角废料扔到下界，看看凡民们能不能玩出什么花样。他们的研究自然落后无比，但偶尔会祭上一些有用的样品，这才是主要目的。”
哮天犬顿了一下，又说：“老寿星那些杂种实验品，我看你还是别管了，他自己都懒得多看一眼。早点做准备，去长安吧。”
说完，哮天犬的身上弹出个两掌大小的黑盒子，它咬住盒子甩给玄奘，说：“坐标在这上面。旧型号，可能你不会用，多花时间熟悉一下。卫星不安全，只有这种用电波的才不会被追踪。以后我就用这个联系你。”
玄奘应下，然后面露犹豫，问道：“二郎真君，还有一事，不知能不能讲。真君听后，请别发怒……”
“别拐弯抹角的，直说就是。”
“能否恳请您收了神通，撤掉对我的监视？”
“玄奘，你别得寸进尺。”哮天犬扒了扒地面，威胁道。
“不，我是想，二郎真君神眼通天，但毕竟更有玉帝、如来这些人在，若发现神眼多用于一介凡民身上，定会引起注意。尤其是观音，被她发现您在观察她的弃子，她会作何反应？”
哮天犬侧头沉默，又突然露出铁齿，逼近玄奘的脖颈，透出一丝丝寒气。“姑且应了你。但要被我发现你耍了什么花招，管你是观音还是如来的造物，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然后，它好像心境又平和下来，告诫玄奘留心隐蔽意图，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扭头走到了沙漠中。
“二郎真君。”玄奘忽然叫住哮天犬。
“嗯？”
“你和我印象中的仙人不太一样，我没有行跪拜之礼，你却没降下神罚。”
苍穹之上，控制着哮天犬的杨戬愤怒地嗤了一声，却又隐隐弯了下嘴角。
他确实不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但这小子，胆子还真不小。甚至他与自己对话时，会有种错觉，让人不自觉地收起高高在上的架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因为你自己没跪。”
抛下这句话，哮天犬低下身子，打开腰间和腿部的喷射口，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空中。
第十四章 清扫
readx;“主人，那条广播的记录已经被我修改过，您在这期间留下的可疑痕迹都已全部清除。”
“谢了。”
“再上一条广播是否还需要处理？”
“不用。”玄奘看了看时间，在终端上给ftb发信息说，“确认传输加密情况，重新检查我所在范围是否存在监视。”
“检查完毕，未发现棱镜。”
看到返回的结果，玄奘从桌上拿起几张纸，做了个深呼吸，郑重其事地举起它们之中最上面的那张。
杨戬大煞笔！
玄奘把写着这句话的纸向四周展示了一番，没有反应，于是他举起了第二张。
杨戬死妹控！
这一回他还对着天花板展示了几秒，依然没有反应。随后他依次使用了剩下几张纸，上面写的话一句比一句过分。
确认地下基地没有被整个挖出来，也没有被什么奇怪的武器蒸发后，他才把那些纸正面朝下放回原处，开始了病毒改造工作。
“主人，您这么做危险系数比较大，并且不是什么明智的检测方法。”
“不要迷信技术，ftb，即使是衍射式电磁感应器也是会说谎的。”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杨戬确实不再监视他，的确是个可取的神仙，不像某几个阴险小人。他还同意玄奘在启程之前完成病毒改造，尽管按他的想法，把这些蜥蜴妖全杀了才比较高效。
但玄奘说自己不想言而无信，这好像让杨戬更加欣赏他了，只是依然忍不住每天发来信息催促。
那一天收割的灵魂中，黑袍人那一部分被杨戬移走做特殊处理，剩下的普通人则已抹去当时的记忆，交给地府。玄奘并不为那些奴隶贩子的死感到丝毫内疚，他们的阴德多半已经是负值，应该没什么往生的好去处。
出于安全考虑，杨戬私自拦下了针对所有尸体的回收指令，于是那些尸体就便宜了蜥蜴妖一族。
由于是直接取走灵魂，其余部份不受损伤，利用基地里的设施稍作处理，便能恢复这些尸体的活性，用于**种植。其余无法恢复的也能作为食物储藏，光是那个巨人就够它们吃上好一阵。
在目睹了玄奘召唤黑白无常的景象之后，蜥蜴妖们对他的态度已经由尊敬提升到极度的崇拜。
后来又看到他和天上降临的神犬对峙，最后全身而退，还获得了天神所赐的钢铁义肢，它们的态度更是狂热得无以复加。
玄奘必须下死命令，才能阻止它们每天前来跪拜。
就连蜥蜴王科多也对他俯首称臣。它先前只知他是金蝉子，虽然从老首领传下来的传说中领略过他的实力，但想也知道，穷极它们蜥蜴妖的想象，也只能把金蝉子当作个极其能打的英雄，最多就是以一敌百之类的故事。
直到看见玄奘在这场战斗中的表现，它才知道对方是连勾魂使者都能命令的恐怖存在。
而自己之前竟然那样冒犯他，还让他帮忙解决族人的繁衍问题……
好在玄奘仍像之前一样好相处，战斗结束之后便信守诺言开始了研究。
这一战中，因为敌人装备了特殊的武器，尽管有黑白无常出面，蜥蜴妖仍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斗人员。
它们打扫了战场，将同伴的尸体和特殊子弹交给玄奘，有了这两种重要样品，他的研究效率提高了好几倍。
杨戬分发下来的除妖子弹，内含瓦解长生病毒的酶和蛋白质组件，通过对它们进行反向重组，加速了复原病毒遗传蓝图的进程。如果不是研究设施在战斗中遭到严重破坏，花了一些时间寻找替代方案，完成改造的时间还会再提前一些。
“ftb，我已开放设施调用权限，进行辅助分析。”玄奘命令道。
“胚胎状况良好，已分化的生殖系统仍在保持性状。生长素作用正常，可以进入二级加速阶段。”
玄奘调节了生长素的浓度，又经过了一天的观察，确认那批蜥蜴妖胎儿没有异常，便将参数输入了生产设备。
短期看来，病毒一事已经解决，接下来要完成杨戬交付的任务。
当时那种情况下，玄奘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答应他跟踪取经人的要求。而且，玄奘自己也能借机返回天竺附近，重整旗鼓。
将自己要离开的事告诉科多后，它不由得劝道：“大人不如还是留下吧。此去凶多吉少，一路上耳目众多，您的身份……”
“我没事的。”玄奘把注射器和新的病毒血清放入冷柜，说，“详细的用法我留在终端里了，是图像演示，不识字也没关系。”
科多见他去意已决，不再啰嗦，跪谢道：“您的大恩我们永世不忘，定将誓死相报！大人，那些小的们还想为您送行，您真要现在就走吗？”
玄奘点头，戴好防风镜，检查完全身装备，跨上越野摩托。
“大人保重！”蜥蜴王再次叩头。
“后会有期。”玄奘微笑道，发动了油门，在月夜中驶出基地。
大门在他身后慢慢关闭，蜥蜴王维持着跪拜的姿势，直到再也看不见。
在他离开后，事先设定好的神经毒气很快充满了整个基地，让所有蜥蜴妖陷入昏迷。它们会失去一个月或者几个月的记忆，从此以后，金蝉子还活着的信息，就只有ftb和他自己知道了。
行驶中，一个声音从他所佩戴的黑盒子里传出：“这里是ftb呼叫，连接已确认。”
“信号稳定性如何？”玄奘抬起手腕，对着它说了一句。
“基本无碍。但是主人，这台设备没有检测仪，无法确定您是否处于监视中。并且棱镜使用的是独立网络，我无法从总机进行检测。”ftb回应道。
“连接安全性呢？”
“目前良好，只要您坚持不使用主动通话。”
“很好。你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日志都已经伪造好了，正在等待替身组装完毕。”
“知道了，通话结束。”玄奘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黑盒子，校准了自己的方向。
这个黑盒子是废土助手的初代原型机，采用旧技术制造，稳定，但是功能偏少，只有基本的心跳检测仪、生命雷达、盖革计数器等部件。
这么老的东西，也不知道杨戬从哪翻出来的。正如他所说，这代机型采用电磁波通讯，眼下反而很难被监控破译。
这附近能造成威胁的东西，一部分已臣服于他，另一部分入了地府，路上很安全，所以他连武器都没带，轻装上路。实在不行，可以用上杨戬送的假腿。
经过一夜的行驶，玄奘来到了一个山谷中。他看了看两边赭红色的岩石，不由得暗自赞叹了几句。
易守难攻的地势，配备这么多门火炮，还有全息投影仪作伪装，这避难所看来很受重视啊。要是有入侵者想要强攻，绝对会在这山谷里被炸成粉末。
玄奘抬起手腕，调节了一下侧面旋钮，找到避难所的对应频率，然后按下几个按键，提出了接入申请。
“请输入来访者信息。”深色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文字。
他键入道：“信使。”
等待了几分钟后，屏幕上返回一个坐标。玄奘走到它所指示的方位，面前的山岩忽然出现了一道道波纹，然后渐渐消失，一条斜向下的阶梯出现在山岩中间。
那我车怎么办？玄奘回头看了一眼机车，无奈之下只能找个隐蔽处把它藏好，说不定还要用呢。
走下长长的阶梯，眼前出现了一道气密防爆门，非常经典的正圆造型，门上的字迹已脱落大半，依昔可见ch、ng、a几个字母，以及两个斑驳的大字——
长安。
防爆门周围的锁扣缓缓解开，滚动到一边，玄奘抬脚踏入。在第一个房间通过了辐射值检测和常见病毒检测之后，进入了第二道门。
“别动，手举起来，放脑后。”两把枪指向了他的头，一把枪抵到了他的后腰。
玄奘依言将手举起，被人搜了一通。
“没搜到枪。”
“没有？”
“没有。各项指数也正常。”
领头的人示意其他几个放下武器，摘下了自己的防毒面罩，露出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你真的是信使啊。”她说。
第十五章 长安
readx;“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武器你就突然这么认同了，不过呃……是的，我确实是信使。”玄奘把防风眼镜推到头上，说道。
年轻女子说：“不带武器也能一个人在沙漠里行走，并能找到避难所，除了信使还能有谁？”
“头儿，这么判断会不会有点草率？”
“对啊，至少让他出示点儿什么证明。”
“信使本身就是证明，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信使证这东西？拜托，外面可没我们避难所这么啰嗦。”女子主动向玄奘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夏安，这里的治安官。”
她身材高挑，穿着深色作战服，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干脆利落，长相充满英气。
一看就是避难所里出生的人，和风餐露宿的废土游民相比，要健康、整洁很多，眼神也非常干净，透着几分刚毅。
“玄奘。”他与那只缠了束带的手轻握一下，简短地报上姓名。
“那么，你是来送东西的，还是来找人的？”
“都不是。事实上，我想在这个避难所休息一段时间，不知是否可以。”玄奘说出早已编好的理由，“我在附近的路上遇到了妖怪，侥幸逃过一劫，但身上的装备都没了。万幸的是，刚刚完成了送货，没有失信。”
夏安扬起眉毛，说：“我们这儿偶尔会来外人，信使却是很久没见了，恐怕你休息不了几天。长安的外来移民算是多的，而且付得起邮费，有你忙的了。”
“这样啊，我还想多花几天恢复恢复呢。能不能别说出去啊？”玄奘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如果是作为避难所的正式居民加入，就没人会打扰你。放心，不会让你永远待在这，只是要给你派活儿干，长安不养吃白食的。”
随后，夏安对另外两人说：“你们先看着大门，我带他去测能力值。”
“头儿，按规定新人要先在监督员那报道吧。”
“他最近那么忙，就别烦他了。按规定，治安官也有处置权。”说完，夏安示意玄奘跟她走。
“这帮家伙，还是很守旧，你别介意。”她说。
“我去过其他几个避难所，都差不多，你们算是意料之外的好客了。”
“长安毕竟是四百年前开放至今的避难所，并且也是开放了四百年仍有上万人居住的避难所，要是固守老一套，我们不可能靠避难所的自循环系统活到现在。当然，观念封闭的人在任何时候都存在。”
夏安忽然想起来，又补充道：“噢对了，刚才在监控上看见你有辆车，我已经叫人把它从车辆入口拖了回来。”
“我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呢。”玄奘不好意思地说。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穿过通道来到一个小房间。靠窗的位置放着几个监视器屏幕，可以看到避难所出口的画面。
房间一角是个桶型装置，夏安让他站到里面，给他在手臂、前胸和脖子的几个位置贴上电极，又给他戴上一个接满电线的铁帽子。
“s.p.e.c.i.a.l能力值测试，如果你是第一次做，请不用担心。虽然看上去挺可怕，除了一些微量辐射以外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那点辐射的影响也会在一周左右消失。”夏安解释说，“也许结果不是很全面，但为了便于管理，避难所都采用这种方法衡量一个人的能力，安排合适的职位。”
玄奘回道：“我以前做过。”
事实上，这东西的理论基础就是他参与奠定的。
最初是出于一种娱乐性质的目的，没想到后来得到了广泛应用，而且必须承认，它跟避难所面临的处境还真有点搭。
s.p.e.c.i.a.l，是七项属性的缩写，依次为力量、感知、体质、魅力、智力、协调，以及幸运。避难所建设初期，以这七项属性作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来选定准入人员，安排岗位归属。
七项属性的数值最低为1，最高为10。均值虽然为5，但其实很多普通人的各项数值都在3到4之间，特别是力量和协调这两项，有近三分之一的人会是2。
能力值为5的实际表现，在旧世已经略微超出了常人的平均水平。因为5是科学家们通过计算得出的，能够在灾难之后安全生存的理想值。最初进入避难所的人们，很少有达到这个标准的。
“那就开始吧。我还是第一次给一位信使做测定，略激动呢。”夏安顽皮地笑了一下，拉下开关，把玄奘关在那个大圆筒里。
他被三种颜色的光扫过一遍，又经历了轻微电击带来的酥麻感，才看到各种指示灯停止闪动，测试舱的舱门打开。
控制台的屏幕上，用绿色字体显示出测定结果：
strength（力量）：3
perception（感知）：5
endurance（体质）：9
charisma（魅力）：4
intelligence（智力）：5
agility（协调）：4
luck（幸运）：1
“体质的数值好高！”夏安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然后歪着头问，“看起来很普通啊，还有些贫弱感。你有做过什么身体改造吗？”
玄奘则看着屏幕上的结果，若有所思。力量、感知、魅力和协调这几个值还属正常，体质是这个身体的最大优势，不过智力只有5吗？
难道**承载了不同的意识之后，生理构造并未改变，导致测定结果不准？唔，这倒是个有趣的现象，要是有时间研究一下就好了……
夏安看他不说话，以为自己问错了问题，说：“……啊，当我没问，这是你们信使的私事。不过这个结果，有些不好安排工作啊。”
“是幸运过低让你为难了吗？”
“不不不，你体质以外的几项能力值都很平均，属于普通人的水准。如果是力量较高，可以安排一些重活，如果智力高，那就去实验室工作。可是只有体质一项高，而且竟然高达9……嗯，或许你可以考虑和我们这里的姑娘完成几次交媾？”
玄奘目瞪口呆：“啊……啊？”
“体质数值这么高的话，精子质量应该也很不错。长安已经很久没有诞生完全健康的婴儿了，如果你能为这里增加几个优质的后代，贡献可就大了，避难所居民会感激你的！”
夏安咬了咬手指，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然后点了一下头说：“这一年内我好像不用再出去探险，要不和我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