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试探
readx;夜晚，取经队在沙漠中选好位置，扎起帐篷稍事休整。
除了玄奘和神昉，长安还派出了三名成员参加取经。
尉迟恭，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曾多次带领探险队外出，求生经验丰富，而且正如他的外表所示，战斗力同样不俗。
胡洪道则是个机械专家，只要给他一个扳手和一把起子，就不用担心遇到修不好的车辆故障，本人的驾驶技术也堪称一绝。
还有袁策，对星象、风水颇有研究，能随时校正方位，同时也是一名神枪手。
这个人员配置是由李世民和神昉共同决定的，神昉主动拒绝了让自己的信徒加入，略微出乎玄奘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这将是一段痛苦的旅程，必须不断听信徒们对神昉的恭维，和那无比可怕的佛经。
“阿弥陀佛，须得渡己，方能渡人。况且漫漫西行路，资源紧张，有限的名额中最好还是带最有用的人。”神昉是这么解释的。
真是奇怪，一旦离开了长安，他倒显得像个正常人了，说话也没那么拿腔拿调，虽然还是偶尔有些文绉绉的怪味。
同行的三人对沙漠中的生存技巧都很熟悉，不用玄奘这个向导多言，扎营、铺睡袋、挖坑收集露水这些事便都麻利地办好了。
尉迟恭在附近抓了几只老鼠和一条蛇，轻松得简直像往自己口袋掏东西一样，从地里一抓一个准。他把食物烤好，分发给大家，没有条件放盐，吃起来很是乏味。但他们必须尽量保存行李中的干粮，先用这些野味充饥。
吃过东西，玄奘安排了轮流值班的顺序，就叫大家早点睡觉保存体力。
他自己则背靠着全地形车巨大的轮胎，用瓶盖里的水润了润咽喉，望着远处的沙丘出神。
出发之前，魏征按照他给的清单，提供了上面大部分零件，但贝塔波发射器、量子干涉器等零件，终究还是超出了长安的能力范围，脑域连接装置的重制工作只有延后了。
玄奘花了一些时间，造了些净水器、红外雷达之类的小装置来掩人耳目，其中一个伪装成电击棒的信号发射器，在骗过杨戬前段时间的监视后，已于今天中午被调节了功率，修改回它真正的功能。
此刻它正以稳定的频率发射信号，让那只隐藏在光学迷彩之下的黑无常得以随时获取他的位置，紧跟取经队伍。现在，ftb也许就停在某个沙丘背后。
“信使先生。”有人打招呼道。
玄奘看着神昉坐到他身边，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问：“大师怎么不去休息？白天体力消耗会很大，你也常在四处行走，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神昉特别不见外地笑了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了几句，他忽然说：“对于我偷偷打听你信使身份的事，你似乎还耿耿于怀。”
“也算一部分原因吧。”玄奘说。
神昉自嘲地笑道：“我知道你很讨厌佛经，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强求你接受，只希望不要因为这个影响到我们的合作。路还很长。”
玄奘不想纠正他的误解，决定绕过这个话题，问：“我的身份是谁告诉你的？”
“你来到长安那天，接待你的其他两名治安员。”神昉解释道。
原来如此，玄奘点了点头，倒是把他们给忘了，看来自己果然退步很大。
神昉说：“其实一开始决定人选时，我就想到了玄奘先生。对于你踏碎地面的那一脚，我一直印象深刻。后来又查询了你的s.p.e.c.i.a.l指数，与你的表现有着很大的反差，这让我对你越发感兴趣了。”
玄奘不置可否，悄悄拨开了杨戬给的棱镜插件的开关。
“不知为什么，玄奘，从你身上我能感觉到……一种同类的气息。”
听到这话，玄奘瞬间警觉起来。
那一天，观音的化身并没有对他投以过多关注，他也没有看到什么疑似观音真身的人接近过自己。
他曾经推测过这具躯壳的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一般来说，身份识别是用灵魂特征参数，而他在夺舍重生时，已经把原有的玄奘灵魂彻底破坏。至于这个身体本身，他检查过没有任何植入物，不使用仪器的话，即使是观音也无法仅凭其生理特征来判断。
会不会是观音事先模拟过旧版取经人成年之后的长相，并将其输入了神昉的记忆？
应该没这么无聊吧……
玄奘相信，自己所使用的信使身份是极佳的掩饰，不仅能解释他的技能来源，而且便于行动。回想自己来到长安之后的每一步行动，应该没有哪样能跟旧版取经人联系到一起的。
他明明跟佛家如此划清界线，神昉却说对他有同类的感觉，难道是s.p.e.c.i.a.l数值的反差让他产生了怀疑？
玄奘思考了几秒，不动声色地说：“哦？我却觉得我们之间毫无共同点。”
“怎么会呢？你看，你是信使，我是和尚，我们做的事如此相似，只不过你传达的是信件，我传达的是信念。”
玩什么鬼文字游戏，刚才那句话目的就如此单纯，而非试探？玄奘干笑了几声，说：“我的觉悟可比不上神昉大师。”
神昉微笑道：“话说回来，最大的共同点，应该是我们的身体吧。”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玄奘决定先按兵不动，没有接话。
“你不必掩饰，我早就看出来了。能踩出那样一脚，你的身体肯定接受过改造。我想应该是机械方面的改造，所以在s.p.e.c.i.a.l检测中才无法体现。”神昉看着玄奘的眼睛，勾起嘴角，“其实，我也是改造人。你可能不知道，我的s.p.e.c.i.a.l七项指数全都超过7。”
“噢，我听说过。”闹了半天你就想吹嘘一下这个？刚才干嘛用那种令人误会的说法。
“如果没有这种身体改造，我根本不可能独自一人云游四方，到各地传扬佛法。奇怪的是，我不知道是谁给我做了改造。”神昉望着星空，出神地回忆道，“我在西方山谷的一座寺庙长大，师父说我是他在寺门前捡到的弃婴，从小就表现出各种异常的天赋，百般技艺一学就会，对佛法也有着天生的热忱。也就是说，在我出生之时，便经过了改造。可我至今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是不是他们做了这一切，又是为何而将我遗弃到寺庙中。”
看来，取经人的出身都是一个模板啊。而且如果不是故意说谎的话，这也就证明神昉同样不知道自己的取经人身份，杨戬当初的信息是错误的。
神昉继续说：“我穷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答案。而我一心向佛，其实有一定私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万物有灵，所思考之终极问题皆是如此。我想自己生来有佛缘，恐怕是既有的安排，那么，佛祖定能解答我的疑惑。”
说完，久久无言。
玄奘咳了几声，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默，问道：“神昉大师不去休息，却找我聊自己的过去，究竟为了什么？”
神昉答道：“玄奘先生对佛法颇有微词，对我也不太友好。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于佛祖的信仰并非盲从，也不像他人口中那样佛心完美无暇。希望以后的旅途中，你能放下误解和敌意，大家和谐相处。”
“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
玄奘本期待通过与他聊天，能确定自己旧版取经人的身份是否暴露，顺便了解神昉和观音是不是早有串通。嗯，后者似乎已经能从侧面证明没有，唯一的收获。
可神昉这人……未免也太浮夸了吧！
简直是学院小说一般的对谈，为团结友爱费尽心思的好干部，守序善良的楷模。
神昉微笑着拍拍玄奘的肩膀，走回自己的帐篷，仿佛这次心灵层面的交流后，他们已经成了好朋友。
玄奘坐在原地发了好几分钟的呆，才把刚才的录像发给杨戬，并附上一句：“观音不愧造了一个温良恭俭让样样优秀的完美青年。”
第三十二章 大炮油田
readx;车队在沙漠上行驶了两天，所看到的依然只有一成不变的黄沙。重复的景象让人很容易困倦，甚至郁躁。
玄奘骑的仍是黑袍人基地一战中截获的摩托车，轮胎上装了尖刺，尾翼上顶着高高的两排喷火口，后座还插了把电锯。跟长安的制式车辆比起来，狂野的造型略有些不协调。
另两辆摩托都包裹着厚重的装甲，两边伸出机枪架，带有浓重的战时特征。神昉开的全地形车也是类似的装甲造型，袁策站在后厢上，手握一挺机炮，时刻戒备。
“就快到绿洲了！”袁策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传出来。
几辆摩托立刻变换队形，成三角形包围住全地形车，渐渐放慢了速度。
玄奘擦了把防风镜上的沙尘，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了几座矮矮的丘陵，给满目黄沙增添了一抹绿色。
早上出发前，尉迟恭就跟他提到过这处绿洲，跟之前李世民所说的是同一个。当初听李世民说时，似乎将这里建成中继站是很轻松的事，但经过尉迟恭的补充，玄奘才知道这里已经被另一方势力占领，这也是阻碍移民计划的因素之一。
“监督员想跟他们平分这里，哪有那么简单？”尉迟恭说，“大炮油田拥有的，可是这片沙漠最强的重火力。”
大炮油田，一个中立势力。他们在绿洲附近开采和冶炼石油，基本上包揽了整个沙漠的汽油供应，不论是四处游荡的强盗帮派，还是长安避难所，都要向他们买油。有些帮派还兼职商队，从这里买了油，转手高价卖给金山矿洞那样的小型群落。
因为有了大炮油田，这片沙漠才算是活的，否则仅靠人力，根本支撑不起这片区域的资源流动。
很自然的，大家都想攻下这片油田，但没有人能敌得过他们。如同字面上所示，油田里储备了数门迫击炮和榴弹炮，每个人也都拿着威力超出常规武器几个数量级的重火器。
石油买卖是大宗交易，他们不收瓶盖，更不用说长安专用的芯片，大炮油田只接受以物易物。他们背靠绿洲，水和食物都不是问题，收得最多的就是武器。因此这个势力的武装力量越变越强，得以独立于世，不看任何人脸色。
靠近对方的火力覆盖范围警示牌后，车队立刻停下，袁策点燃了信号棒，对着前方挥舞。几分钟后，对面升起一束信号弹，示意他们可以靠近。
车队绕到绿洲背面，几架钻机如巨人般矗立在沙地上，在它们投下的阴影中，数个炮台静静地指向远方，更有几辆装甲车仰起背后的多管火箭炮，随时准备发射。
尉迟恭停好车，走到缠满铁丝网的大门前等候。不多时大炮油田的人便开了门，跟他握了握手，似乎很熟悉。
胡洪道和袁策各抬了几个箱子放到那人面前，双方开始讨价还价，最后换回了几大桶油。尉迟恭抱怨道：“怎么又涨价了？”
“因为你们的东西越来越没吸引力了啊。”对方答道，“老实说都不是很缺，但没油你们可混不下去。”
“油田迟早会干的。”
“嗐，到时候换个地方再干一票就是，反正沙漠也待腻了。回去跟你们监督员说，绿洲快让出来了，耐心再等几年吧，别太早闷死在你们那地下罐子里就行。”那人调侃道。
尉迟恭没有因为对方嘲笑监督员动怒，而是心情有些复杂地回道：“回去还早呢，要出趟远门。”
“难怪换这么多油。去哪？”
“去西天，天竺。”
对方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地名，对它的距离毫无概念，敷衍地哦了一下。
胡洪道把油箱嵌在全地形车的支架上，从地上抓了把土擦擦手，打听道：“最近沙漠外面有人来你们这吗？”
“有几个，怎么了？”
“想知道双叉岭那边情况如何，太久没去了，他们怎么说？”
石油商人听到这个名字，扁了扁嘴说：“老样子，没人敢走。他们说离着几公里都能听见那边的叫声。”
胡洪道回过头，征询地看了神昉一眼，后者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交易结束，众人重新坐上各自的坐驾，离开了大炮油田。为了方便交谈，大家的车速都放得很慢。尉迟恭靠到全地形车旁边，拉下口罩对神昉说：“大师，你也听到了，真的不考虑绕路么？”
“我们的燃料恐怕经不起那样的消耗。从地图上看，往双叉岭中间穿过去是最佳路线。一边是裂谷，另一边是高山，只能从中间走。”神昉回答道。
“玄奘先生，你认为呢？”胡洪道对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以向导的身份劝一劝。
玄奘摇了摇头，杨戬传来的信息中，第一道关卡的坐标就落在双叉岭，他当然不能偏离路线。“你们去过双叉岭吗？”他问。
胡洪道说：“靠近过，地上全是闯入者的尸骨，只有不知道的才敢往那走。”
“所以你们其实也没跟那里的妖怪有过正面交锋，又怎么知道是不是对手呢？”玄奘说。
尉迟恭和胡洪道对视了一眼，只好叹了口气，加速到前方开道。
恐惧来源于未知，玄奘却是对双叉岭有一定了解，杨戬事先发给他详细的资料，未来的战斗绝不会毫无准备。
双叉岭的妖怪其实并无特别，和他处的变异生物一样，它们也是辐射的产物，多为虎狼，战斗力上会比较强。但也只是稍厉害点的动物而已，相比之下，蜥蜴妖一族才更配得上妖怪的名号。
不过资料中提到，经过多年的自然筛选，双叉岭存在少数几只初具高等智慧的妖怪，这些头领级生物也许会比较棘手。
又经过了几天的跋涉，车队终于来到了沙漠的边缘，玄奘不由得回头看向已被抛在身后的沙海，心中有些感慨。
天色已晚，他们决定先在这里休整一夜，第二天养足了精力，再一举穿越双叉岭，以免在里面拖太久，招致意外。
然而没想到，意外当晚便发生了，营地遭到了一队强盗的袭击。
值班的袁策最先发现了异样，从玄奘制造的红外雷达上，看到十多个小点正向他们包抄过来。他叫醒其他人，简短地描述了情况。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狙击步枪上有个夜视镜。”袁策一边说，一边组装自己的武器。
神昉悄声问：“不是有车灯？”
“不能开，对面人太多，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会硬来的，我们劣势太大。”袁策用瞄准镜观察了一下，又说，“伪装得很好，但他们没想到我们有红外雷达。”
尉迟恭说：“要找个突破口，把他们往远处引，不能伤到我们的车。”
“菩萨赐我的锦襕袈裟可以隐去身形，让我去。”神昉说着，抽出了背上的慈悲。他的纳米装甲早已收起了浮夸的袈裟外表，此刻表面掠过一道扭曲的虹光，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大师小心。”
玄奘看着那串几不可察的脚印远去，心想这下明白观音为什么要摆天庭一道，不让他们出手了。
这是在给钦定取经人搭舞台，助他一路大放异彩呢！
一定能收获很多民心，提高声望就从身边开始。可惜本人的职责就是当猪队友，虽然还没到设定中的劫难，但我要抓住每一个微小的机会，努力坑掉各位啊。
自己竟然沦落到要扮演这种角色，太可悲了。玄奘一边惋惜，一边怀着满满的恶趣味，按下了手中的信号发射器。
第三十三章 并不慈悲
readx;手腕上很快传来震动，这是玄奘和ftb约定好的联系方式，他只用信号发射器，ftb只向废土助手发射电波，保证双方不会因多次信息交互被发现。
ftb已经准备就绪，玄奘也打开了机械义肢的开关。
尉迟恭向其他三人做了几个手势，让大家两人一组，分别绕到全地形车两侧，藏好身形。
对方敢于在夜里发动袭击，那么一定有夜视的装备或能力。当前情况下，先发起攻击会被敌人以人数和视野的优势压制，他们只能等待机会。
这时，神昉离去的方向，闪现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玄奘瞬间作出反应，几乎是在同时，按下信号发射器底部的按钮，启动了第二频率。
“啊！”尉迟恭他们三个顿时忍不住向前扑倒，全身控制不住地抽搐，似乎遭到了电击。
远处包围过来的敌人，也纷纷发出轻呼，几乎全都扔下了武器，抱着头瘫在地上。
玄奘也假装着扑在沙地上，模仿出极度痛苦的表情。这是ftb的麻痹攻击，直接对两百米范围内所有生物的神经系统起作用，那种感觉，大概就像大脑被一千根针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连续穿刺。当然只是理论上的描述，玄奘自己并没有经历，他早已将自己的特征参数输入过滤器。
“刚刚是怎么回事？”最先恢复过来的尉迟恭问道。
“不清楚，难道敌人会施妖法？”袁策慌忙捡起狙击枪，用瞄准镜观察，随后紧张地说，“遭了，神昉大师暴露了！”
四人当机立断，从车后跳出，奔向神昉。
对面的人也从麻痹攻击中恢复，枪口喷出的焰光撕破了黑暗，子弹瞬间交织成一张大网。
玄奘一边躲避，一边借助射击产生的光亮观察神昉的情况。他看到神昉正与几个敌人展开近战，纳米装甲将他的身体优势进一步扩大，断断续续的亮光拉出几个剪影，围着他的那几个人便已被打趴在地。神昉端起慈悲之枪，瞄准了正向玄奘他们开枪的敌人。
白光闪出的瞬间，玄奘再次发出信号。
“嘶……又来了！”摔倒在地的尉迟恭，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短暂的停顿后，像是被人按下了继续播放，伸手不见五指的沙漠上再次开始了交战。只是双方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开枪的动作也迟疑了几分。
神昉在地上一个翻滚，敏捷地躲过对方的子弹，又一次抬起慈悲之枪。
“呃啊啊啊啊啊啊！”所有人都痛苦地抱住脑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此时玄奘他们已经离神昉很近，他率先喊道：“大师，别用那枪了！”
他这一喊，尉迟恭他们才恍然大悟，难怪每次一闪白光就头疼。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观音赐予的宝物还会伤及友军，他们趁着敌人对麻痹攻击越发忌惮，将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没过多久，地上便躺满了被揍晕的人，从另一边包抄过来的，也被袁策精确的枪法打断了手脚。
取经队的几人打开了枪上的战术手电，惨白的灯光下全是翻滚痛呼的人体，还有被大口径步枪击中后爆开的残肢。神昉见到这副景象，不禁竖掌诵了声佛号，不忍再看。
尉迟恭把他们的武器都收走，找了几个人开始审问。
“没什么特别的，附近游荡的强盗团，傍晚时发现我们，看人少就想抢我们的车。”他回来后总结道，掂了掂手里的三眼夜视仪，“装备倒不错，这东西有好几副。”
几个人打扫了战场，收获了一些水和子弹，部分有用的装备，剩下的枪太多也带不走，全都就地破坏了。
“走吧大师，今晚还得换个地方。”尉迟恭回头叫道。按照一般的处事原则，战斗结束后他们会让这些强盗自生自灭，既然武器都给毁了，也没必要杀人损阴德。
神昉却低头看着一个向他求饶的强盗，没有挪步。
“救救我吧！我知错了，我为自己的罪行忏悔！我发誓，再也不做强盗了，救救我，我会重新做人的！”强盗泪流满面，不停地向神昉磕头，一边的断臂血流如注。
神昉注视着他，又抬起自己手里的枪看了看，说：“我打中过他，似乎慈悲生效了。”
尉迟恭说：“大师，普通强盗快死时也会求饶的，救他又不加阴德，别管了。”
“是啊，都是一副决心向善的样子，你看他的眼泪，貌似忏悔，其实也是因为手断了才流的。”胡洪道慧眼如炬地补充说。
“而且那把枪，好像有古怪。”玄奘适时地提起了这一茬。
其他人也附和说：“是啊，刚才大师你每开一次枪，我们头都疼得要裂开了。”
“可是不应该啊……这可是菩萨所赐。”神昉皱眉道，“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别！”就连地上那些强盗也异口同声地制止道，伸手欲拦。
但神昉不顾大家的反对，向那名求饶的强盗又开了一枪。
扑扑扑扑……
所有人再一次痛倒。
“好吧……”神昉只好收起慈悲之枪，但临走前他还是给那些强盗念了一遍经文，超脱他们的罪恶。
转眼到了第二天，取经队踏入了双叉岭的范围。
神昉开车时一直心神不宁，袁策扒在他的车门上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嗯？你说什么？”
“前面的路摩托不好走，我们要先去开路。”袁策说，“大师，你还在想那把枪的事？”
神昉叹了口气，不再谈这个话题，开始跟他们商量开路的事。
玄奘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在脑中勾勒出计划得逞的笑容。目的已经达到了，效果不错。
他知道昨晚那种情况，虽然强盗人多又有夜视装备，但有神昉的纳米装甲在，他们不可能输。因此他没指望能借强盗的手让神昉没到第一道关卡就团灭，真让神昉有致命危险的话，那件装甲里指不定有什么生命检测仪，直接把观音叫来就完了。
所以换一种思路，观音想给神昉竖立光辉形象，他就破坏这个形象。那把慈悲之枪本来是劝人向善的神器，用好了的话，估计经都不用取，神昉都能靠那个成为一代圣人。但经过昨晚这么一折腾，他相信以后神昉在使用慈悲之前，都会产生心理阴影了。
条件反射，驯养动物的最简单方法。
破坏佛门的西游大计虽然好玩，却对玄奘的最终目的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所以监视录像和类似昨晚这样的小动作，他都是敷衍完成。眼下他最关心的，是这一路上能不能顺便回收以前的武装力量。
ftb提到过，大部分的设备已被击毁，剩下百分之二十则是离线，那也就意味着还有重新启用的可能，如果找得到它们的话……
第三十四章 双叉岭
readx;尉迟恭和胡洪道换下了神昉和袁策，先开着全地形车到前面去，爬上山石，压倒路上的灌木，在双叉岭中探出一条路来。
神昉和袁策则随玄奘一起留在原地，看守行李和摩托，等路线开辟完成再跟上去。
在等待中，无法释怀的神昉又和他们俩谈论起昨晚的事来。“玄奘，当时你也在场，菩萨说的，确是此枪只伤穷凶极恶之人性命，对吧？”他问道。
玄奘说：“是的，一般人中枪会放下屠刀，善良之人愈加健康，无可救药的恶徒才会被击杀。”
“然而我们昨晚都出现了头疼欲裂的现象，是否证明我们仍然心存恶念呢？”神昉一脸担忧地说。
袁策断然否定道：“这没道理。我们倒也罢了，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怎么会心存恶念？”
“毕竟当时我也起了害人之心。”神昉回忆道，“开枪之后，锦襕袈裟的神力也随之消散，想来多半是因佛心不坚所致。”
不不，只是因为你的神经系统受到冲击，影响了纳米装甲的智能识别，把光学迷彩撤掉了而已。玄奘在心中暗想，这家伙脑子都用来装佛法了，没存入一点科学知识吗？
袁策想了想，接口道：“大师当时只瞄准了强盗，理应打不到我们，难不成这把枪的攻击方式是范围性的？”
“这……菩萨却未曾讲解。”神昉摸了摸慈悲的枪管，叹息道，“眼下也不可能找菩萨求一个解释，只能怪我修行未够，用不起这佛家至宝了。”
说话间，山林中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三人霎时间警觉起来，各自拿起武器。
“从那边传来的，和尉迟恭他们去的不是一个方向。”袁策说着，嗅了嗅风中的气味，又道，“应该是狼群。”
视野内的灌木丛开始耸动，位置飘忽不定，看起来好像漫山遍野都是隐藏的野兽。
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三人都将枪抬到胸口位置，防止狼群的扑击。
最近的一处灌木丛也开始摇动，传出树枝断裂的咔吧声，还有阵阵低吼。
来了么，第一道关卡……
玄奘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处灌木，想着要不要先扫射一把。这种全身紧绷的状态很消耗精力，一旦后期坚持不住松懈下来，就会给狡猾的野狼可乘之机。
他侧过脸，和袁策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者轻轻点头，做了个手势，准备同时进行交叉射击。
“开火！”
话音刚落，玄奘却忽然感觉到一丝危险，而感知更敏锐的神昉已经转向后方，大喊一声：“是圈套！当心背后！”
玄奘和袁策刚来得及回头，两头野狼便已跃起在半空，化作两道灰影射向他们！
砰砰砰！
袁策不愧是神枪手，身体向地上滑倒的同时，已经开出数枪，一只野狼在空中便已死去，尸体依然前冲，砸到了他的上身。
另一只扑向玄奘的狼眼看已经击中目标，带着腥风的尖牙咬向他的喉管。但它的身体突然顿住，几乎折成两段，接着倒飞出去，速度比刚才还快。
噗！
野狼连惨叫都发不出，重重地撞在树上，把一棵碗口粗的树撞断，自己的身体也血肉模糊，竟是已被巨力踢爆！
玄奘松了口气，昨晚没能使出的假腿现在派上了用场，但这么刺激的肉搏战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嗷呜！”
狼嚎声此起彼伏地从四周响起，首次突击未成，它们又变换了位置，寻找机会。
“小心，它们会同时从多个方向进攻。”玄奘指挥着其他两人和他背靠在一起，这样能兼顾各个方位。
神昉一手拿着手枪，另一手却摸向后背的枪套，悄声说：“数量这么多，我们吃不消。慈悲不是范围攻击吗，虽然对我们也有伤害，但不如……”
“别。”玄奘立刻阻止道，“照菩萨的说法，这枪应该只对人有效。”
“只是咬文嚼字的猜测。”
“如果你不怕开枪后我们几个都晕倒在这被狼群分食，随你便。”
神昉果然还是不敢冒险，集中精力看着来回移动的狼影，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玄奘开枪打退几只扑上来的野狼，没有回答。假腿还有九次充能，能够保证一击毙命，但跟狼拼近战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而它们行动敏捷，除了最开始两只狼偷袭未成被打死以外，剩下的都没受什么致命伤。玄奘甚至怀疑它们现在的出击，是在故意消耗他们的子弹。
狼群的行动验证了这个猜想，没过多久，他们三个都打空了好多枪。在玄奘换弹的间隙，几只狼还趁机从四面同时起攻，亏得袁策枪法好，神昉的身体素质也强，才没有让它们得逞。
野狼们渐渐缩小了包围圈，不再藏身树丛，现出身形给玄奘他们施以威压。
这些野狼都是受过辐射的变异种，双眼血红，身上的皮肤大量脱落，肌肉就那样暴露在外，而且瘦得可怕。它们的肋骨都清晰可见，似乎形成了一层骨甲，獠牙都呈现出黑色金属的质感。
狼群围而不攻，三人亦不敢随意开枪，明知是野狼惯用的心理战术，却无法破解。
就在他们即将支撑不住之时，狼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全都直起了脖子望向山林中的某个方向，随后又缩起身子，不甘地看了玄奘他们一眼，匆匆离去。
“它们怎么了？”袁策问道，仍不敢放下枪。
玄奘说：“看样子，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把它们吓走了。”
“更可怕的东西……”神昉抓紧机会换了个弹夹，面露苦色，丧气地说道，“野狼已经如此难缠，要是来了更可怕的野兽，我们如何敌得过？不如赶紧上车离开，过后再想办法联系尉迟恭他们吧。”
然而他们面前的树丛已经层层分开，从动静上看，比野狼体型大上不少。没过几秒，那东西就来到了山林边缘。
三人心知来不及逃跑，只能硬着头皮举枪应战。
最外层的树丛被拨开，出现的却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名彪形大汉。
他身高接近两米，肌肉虬结，像座小山似的立在三人跟前。大汉**的上身交叉绑着两条子弹带，穿着一条兽皮做的短裤，腰间的皮带上挂了好几颗手雷，还插了把小臂长短的锯齿匕首。他一手提着沉重的旋转机枪，另一手随意地拎着头死狼，狼颈被他直接掐穿，还在往下滴血。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出现的虽是人类，却长得这样一副杀神模样，不知是该以礼相待，还是先将他制服再说，以免被对方占了先机。
结果却是大汉先开了口，声如雷霆，几乎震得周围的树叶都微微颤抖。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这双叉岭？”
第三十五章 刘伯钦
readx;神昉施了个佛礼，回话道：“贫僧乃是长安钦定取经人，率队前往天竺求取真经，以传扬佛法，普渡众生。因余道车辆难行，故冒险深入这双叉岭。”
大汉听完，虎目一亮，又问：“你们是长安人？”
“正是。”
“甚好甚好，原来是老乡。”大汉呵呵一笑，说，“你们没穿避难所制服，一下认不出来。”
“你也是长安人？”袁策惊讶道。
“啊，算是吧，我母亲是多年前从长安迁出的。我叫刘伯钦，就住这双叉岭，你们莫怕，我不是那劫财的强盗，只是山中猎户。既然你们没有恶意，我也不会伤害你们。”
玄奘他们都松了口气，放下枪，擦了擦满头的汗。
刘伯钦说：“长安的探险队居然能走这了么？噢，不对，你刚才说是去天竺取经。以前似乎听别的和尚说起过，是在西天吧，居然要去那么远？”
“为求真经，生死尚且置之度外，又何惧路途遥远。”神昉肃然说道。
玄奘问：“双叉岭到处是妖兽，如此危险，刘大哥怎么还住在这山里？”
“比起野兽，人更可怕。强盗忌惮于此地妖兽不敢靠近，我反而落得安生。我长年居住于此，练得一身功夫，也算足够防身。又不时能打些虎狼改善伙食，众兽见我皆绕道而行，倒是活得自在。”刘伯钦粗声答道。
“大哥真是好身手，多谢刚才救命之恩！”三人感谢道。
刘伯钦摆了摆手，关切说道：“你们也太莽撞了，才三个人就敢穿越双叉岭，野兽可不管你们佛心诚不诚啊。”
“我们还有两名同伴前去探路了。”神昉说着，想起刚才的遭遇，很是担心，又道，“希望他们没有碰上妖兽。”
刘伯钦听他们说完情况，看了眼全地形车压出的痕迹，拍了拍胸道：“无须多虑，我这就带你们跟上去。”
三人推着越野摩托跟在他身后，沿路爬上山去。双叉岭地势不算陡峭，但也没法随意骑车通过，行动颇为不便。不过有刘伯钦护送，他们心里都添了几分安全感，狼群光是听到他的脚步声都会被吓走，想必这山里也没多少东西敢迎战这个大块头的。
玄奘打量着刘伯钦的背影，心想这第一关就算过去了？太白金星仍未出现，是没发现西游改了日程，还是这刘伯钦就是他派下的救兵？
“刘大哥，听刚才的话，你是一出生就住在这双叉岭吗？”玄奘走到他身边攀谈起来。
“哦，不是。到这之前，父母带着我几经辗转，换过好多地方。附近强盗横行，洗劫过不少村子，我们无奈只能躲进这双叉岭，虽过得也挺艰难，却反而比外面好上一些。人们都说野兽残忍，其实它们杀生食肉只为生存，只要你够强，它们就不会犯你。而强盗们坏心眼多得很，干的都他妈不是人事。”
玄奘看他长得凶残了点，眼神却很纯净清明，言行大气坦荡，不像跟天庭勾结之人，暂时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这也许意味着危险还没解除，毕竟他们仍在双叉岭地界，不可掉以轻心。
四人走了一段，看到前方忽然开阔了点，许多树都被撞断压碎，全地形车停在倒伏的树丛中间，附近一片狼藉。
“糟了！他们该不会……”袁策心下一惊，轻呼道。
刘伯钦伸出大手拦住他们，扔下手里的狼尸，端起旋转机枪，对他们说道：“看这痕迹，应该是碰上了猛虎。那老虎对我不像野狼那般畏惧，恐怕还在附近。我先前去查看，诸位多加小心。”
他四下观察了一番，吸了口气，几个大步便跨到车前。
车门上的射击口突然伸出一杆枪，正要射击，却被他用手死死压住，子弹全打在了地上。
“车里的，我跟你们神昉大师一起的，不是野兽，别打了。”刘伯钦吼了一句。
尉迟恭将信将疑地从车窗探头看了一眼，才收回枪开了车门，跳了下来。神昉连忙迎上去，询问事情经过。
“我们到这时，被一只大虎盯上了。那畜生几乎和这车一般大，凶猛无比，车门都差点被它撞破。不过忽然就安静了，我们以为有诈，所以这位大汉过来时才多有冒犯。”尉迟恭说。
刘伯钦查看车皮上恐怖的爪痕，又捡了把地上的断枝闻了闻，说：“还好我们来得及时，这遇上的应该是山里的虎王，不消多久，这车定会被它击毁。”
“你们俩情况怎样？胡洪道呢？”玄奘看胡洪道没下来，问道。
尉迟恭面色沉重，答道：“他从后厢进车时，躲闪不及，被老虎抓了一下，失血很多，现在昏迷过去了。”
众人到车门前往里看，胡洪道脸色苍白，闭眼靠在副驾上，从前胸到腹部都被血染红，呼吸微弱。刘伯钦揭开衣服查看他的伤口，回头告诉他们：“还好，没伤到内脏。不过需要尽快止血，带到我家里敷些草药。”
正当他们收拾行李准备赶路时，林中传来一声虎啸，震得车窗都晃动起来。刘伯钦连忙招呼大家上车，但全地形车的驾驶座只能挤下四个人。尉迟恭本已进了车，看到这形势，又起身说：“大师，信使，你们守住车内。”
袁策看了看尉迟恭身上的几处伤口，将他按回座位，自己随刘伯钦到车外，翻身跳上后厢，把弹链装入机炮。
尉迟恭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强争，只对袁策说了一句：“当心。”
袁策坚定地点了下头。尉迟恭也关上车门，和玄奘一道，分别把枪从两侧的射击口伸出。
“吼！”
又是一声咆哮，那只庞然大物以拔树撼山之势冲出山林，向他们袭来。
“喝！”刘伯钦怒吼一声，手中的多管枪机喷出长长的火舌，在老虎身前扫出一片火网。
猛虎稍退几步，又调转方向绕着他们转圈，寻找火力漏洞。
袁策冷静地操纵着机炮，扫倒了一大片树，地面被轰出道道弹坑，爆开的碎渣却总是慢了老虎一步，被它堪堪躲过。袁策虽然没出声，但牙关紧咬，也是紧张异常，眼看着那猛兽接近，却无力阻挡。
老虎忽然一个急刹，反向跃起，躲过身下的机炮子弹，接着像道闪电一般折线前冲，竟硬顶着两件重火器的射击扑上前来！
第三十六章 打虎
readx;快速的移动，让打在虎王身上的子弹都纷纷跳开。偶有成功击中的，也只是爆出小朵血花。它变异的强横肌肉，竟将大口径子弹牢牢包裹，散发着诡异的热气，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化去了大部分的动能！
“停火！”刘伯钦当即叫道，语音未落，已是扔下机枪，一个箭步闪出，直接用双手钳住两只锅盖大的虎爪，将猛虎扭向一边。
袁策赶紧停下射击，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人和虎，心中万分焦急，却无能为力。
车里的人们也是双拳紧握，急得口不能言，只能在心里为刘伯钦鼓劲。
刘伯钦和老虎滚出数米，才脚下一蹬，把那千斤巨虎踢得陷入泥地。他自己则借力反跳，空翻中掏出腰间匕首，又猛然下凿，如同神威天降，气势非凡！
老虎翻身躲过，钢鞭般的虎尾一剪，将刘伯钦甩飞出去。
他落地一个受身，重新站起，压低重心，死死盯着对面的猛虎。那猛虎也站稳了身形，张牙舞爪，携着一阵狂风腾跃而起。
“业畜受死！”
刘伯钦疾步连动，矮身前掠，闪过虎爪，将匕首送入虎腹，长长一划。
“嗷！”
那老虎吃痛叫唤一声，转身怒视，腹部的肌肉快速蠕动，生生将伤口封死。它不再猛扑，而是缓缓迈步上前，与刘伯钦周旋起来。
刘伯钦喘着粗气，盯着围自己绕圈的猛虎，丝毫不敢放松。几招下来，将对方的突袭尽数化解。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伯钦渐显颓势，激烈的搏斗和高度集中精神让他消耗巨大。他虽强壮如牛，终究是人，而这虎王**强悍，子弹都不怕，仅凭一把匕首造成不了太大伤害。
他屡次想找机会攻击老虎的弱点，但每次留给他的时间太短，刀尖好不容易捅了进去，没来得及撕裂伤口更进一步，就被虎爪拍飞。几次下来，这老虎甚至学会了故意卖破绽引他上钩。刘伯钦身上挂满血痕，感觉自己肋骨也撞断了两根，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了。
只能拼死相搏了吗……
“喂，看这边！”一个声音忽然叫道。
刘伯钦定睛一看，急忙喝道：“光头，你不要命了！快回去！”
“玄奘你疯了！”
车上的人也吓得不轻，刚才都在紧张观战，谁都没注意玄奘什么时候下了车，还大咧咧地挑衅虎王。
玄奘却又上前一步，对老虎喊道：“嘿，大猫，过来吃我啊，难道还怕了我不成？”
老虎转过身来，眯眼盯着他，似乎也为这人的愚蠢行径感到震惊。它纵横双叉岭多年，也没见过这种送肉上门的蠢货，竟然还催它去吃自己。
刘伯钦心急如焚，直想破口大骂，冲过去揪起玄奘一顿海扁。但玄奘却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愣了一下。
知道你是在制造机会，但面对这凶残的虎王，就是把命送上也没什么用处啊。刘伯钦心道。
玄奘忽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他把自己的右腿拆了下来。
“看这个，大猫。”玄奘捏住鞋跟，倒提着右腿朝虎王晃了晃，扔了过去，“先送你条腿尝尝。”
老虎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扑上去咬住，而是很不屑地伸爪按下，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冲上去将这挑衅自己的愚蠢人类撕成碎片。
但它的爪子刚刚接触到那条腿，便全身麻痹，剧烈抖动起来。身上竟然闪出一道道看得见的电弧，噼啪作响。它瞬间倒地，嘴因为电击无法合上。
“趁现在！”玄奘向刘伯钦喊道。
刘伯钦心领神会，从腰间取下一颗手雷，拉掉引信，将它塞入老虎口中。
轰！
被闷住的爆炸声传出，虎头炸掉了大半，其余部分居然在手雷炸过之后仍基本完好，这变异猛虎的**强悍可见一斑。
玄奘用枪当拐杖撑着走过去，用衣服擦掉假腿上的血，重新把它接了回去。他活动了几下，没被炸坏，这假腿质量不错。设计也方便，拆卸后还留了个底座，可以装回去。不枉自己之前百忙之中研究了一下玩法。
刘伯钦来到他面前，面色不虞道：“你太冒险了，刚才要是有一点点意外，你已经葬身虎腹，谁都救不了你。”
“没事，我留有后手。”玄奘微笑道，不过ftb是最后的手段，最好用不上。
神昉也从车上跳下，一脸后怕地责怪道：“玄奘，你真是太乱来了！”
“放心，我有把握才这样做的。”
“唉，要不是刘大哥神勇，你这点小聪明哪能奏效，不把我们害死就算好的了。”尉迟恭叹道。
“以后切不可再这样鲁莽行事。你是我们的向导，不能再以信使那种独来独往的风格行动，要考虑整个团队的安危。”神昉告诫道。
刘伯钦却为玄奘开脱道：“也是多亏了他，才能把手雷送入这虎王的唯一弱点，不然我还真没可能这么轻松取胜。要是正面硬抗，即使成功击杀，也会被虎王打成重伤吧。现在迅速结束战斗，争取了时间，我们得赶紧把伤员送去救治。”
众人看了眼车上的胡洪道，点头称是。
“多谢。”玄奘对刘伯钦说。
刘伯钦摇头道：“虽然你刚才的行动很及时，但我还是他妈的想揍你。”
取经队在刘伯钦的指领下，找到一条摩托也能开过的山路，很快到达隐藏在山中的棚屋。他让其他人下车沿着待定路线步行，以避开布置在自家附近的致命机关。
近得门前，一名老妇人出门相迎。看见这么多陌生人，不禁心生防备，向刘伯钦询问：“我儿，这些人是谁？哎呀！你怎么弄得浑身是伤？难道……”
刘伯钦答：“妈你不要慌，他们是从长安到西天取佛经的，都是好人。我与他们半途相遇，倒霉撞上老虎，打了好一场恶战，幸好最终脱险。我这都是皮外伤，不要紧，那位兄弟已经伤及血肉，必须尽快止血上药，免得送命。”
“长安来的？好好好，快把人抬进屋来。”妇人招呼道，自己也连忙去取绷带草药。
刘伯钦又唤来两名年轻几岁的青年男女，让他们帮忙。他介绍说这是自己以前救下的一对兄妹，看他们心地善良，又无家可归，便留在双叉岭，以家人相待。
刘母很快给胡洪道完成了缝合包扎，连说幸亏救治及时，刘伯钦又常外出打猎，家里随时备着药，不然胡洪道可是凶多吉少。
“大娘，那他现在伤势如何？”神昉关切问道。
第三十七章 万能供血者
readx;刘母让那对兄妹把地上染血的水盆端走，一边擦掉胡洪道额上的虚汗，一边说：“我给他用了特制草药，伤口愈合比正常快上不少。但他失血过多，非常虚弱，能不能撑过去就难说了。”
尉迟恭上前说：“我是万能供血者，可以用我的血。”
玄奘却马上阻止道：“不行，这里没法分离血清做配型，再说血也不能直接抽出来就输过去。”
“不能吗？我们以前也这么做过。”尉迟恭疑惑道。
袁策也说：“是啊，只要血型能对上就可以。我们探险队的都验过血型，为的就是关键时候能够及时输血。尉迟恭确实是万能供血者，没问题的。”
玄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想办法给他们说明了一下严格的输血流程，才让他们明白随意输血的危险性。
袁策说：“你到底从哪来的，你们那输血都要上一整套这么麻烦的设备吗？”
“……总之拿根管子就输血是行不通的，你们以前是运气好。”玄奘解释道。
神昉却说：“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洪道正在生死线上挣扎，输血是唯一能救回他的方法，玄奘施主怎还百般阻拦。依我看，就算有所冒险，也该试上一试。况且他们也有相关经验，应该不会出大问题的。”
大师发话，其他几人自然举双手支持，你一言我一语地向玄奘述说输血救人的合理性，就连刘伯钦也过来劝了劝，说时间紧迫，既然有万能供血者在，就不要再耽搁了。
玄奘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出来时，以为队里没有神昉的追随者，日子会好过一点。没想到大师就是大师，在这种危机关头，摆出几个充满人性光辉的大道理，便让所有人将必要的规范抛诸脑后。
也罢，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过了，随你们吧。再说现在硬当坏人阻止输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回胡洪道，到时候人挺不过去死了，就全得怪我了。
于是尉迟恭赶紧回车上取来输血管，随便拿火烧了一下针头，便把一端扎入自己的血管，调好角度让血液流通，另一端扎进胡洪道的手臂。
留下神昉在那照看他们后，其他人都各自忙活去了。刘母招呼那兄妹二人，取了家里贮存的兽骨和药材，开始熬制有助伤势恢复的药汤。
刘伯钦在前院自行处理伤口，往缠满麻布绷带的上身套了件皮甲，用力勒紧以固定骨折部位。玄奘上前询问了几句他的伤势，便开始打听一些双叉岭的消息。
“最强大的妖怪？”听了玄奘的问题，刘伯钦想了想，数道：“我见过的，有三只。刚才的虎王是其中之一，被侥幸用计打败了。此外还有一匹狼王，实力没有虎王那么强悍，但智力很高。和独行的虎王不一样，它会领导狼群，使用计谋，让本来就狡猾的狼群更为恐怖。第三个是头熊怪，体型大得吓人，我曾远远瞥见过一眼，它那次把整整二十个带枪的强盗全灭了，像拍死虫子一样。”
“我们穿过双叉岭时，不会遇到这些怪物吧？”
“不误入它们的领地，不冒犯它们的话，它们也不会随意袭击人类。你的队友碰到虎王，大概是因为那辆车的噪音把它惊扰了。”刘伯钦瞥了一眼屋内的伤员，皱眉道，“恕我直言，你们才这几个人，就贸然穿越双叉岭，简直是拿命去送。别说什么狼妖熊怪，就是碰上一群普通野狼就够你们受了，这里的动物比别处凶猛得多。”
玄奘说：“为了抄近路，只能走双叉岭。附近的几条道都没法行车，得绕很远。”
“要我说，你们就不该开车进山。直接从旁边的高山翻过去。”
“以后的路那么长，我们不能没有车啊。”
“买几匹马赶路。等遇到较大的镇子时，再换车就行了。”
玄奘闻言，拿出地图问他：“刘大哥帮忙看看，这个方向上有没有村落和城镇，我们得估算补给够不够支撑。”
刘伯钦望向他所指的位置，挠了挠头说：“我没走到那么远的地方过……唔，这个地名倒是有点熟悉。有次在一具尸体身上，看到过这几个字的烙印。”刘伯钦回忆道。
“烙印？”玄奘托着下巴思考道，“那是奴隶身上才会有的吧……”
他忽然想起，自己被那个叫刘洪的奴隶贩子绑架时，对方帮派的人曾提到过他们将奴隶卖到钢铁工厂的事。而李世民又说过，沙漠中没有冶炼钢铁的地方。刘伯钦所说的这个叫蛇盘山的地方，离沙漠有一段距离，又不至于太远，奴隶贩子会不会就是把人卖到了这里？
“至于那里情况怎样，我就不知道了，仅仅是看这名字眼熟而已。”刘伯钦说。
玄奘点点头，谢过刘伯钦，低头自己研究起路线来。他拿到的地图还是李世民让人对着数据库里的电子地图临摹的，不知是哪个时代所制，看起来应该是卫星图像，能显示出粗略的地形，标注了一些地名，至于路上有什么村落则一概不知。
但它上面偏偏画了一个极其显眼的佛像，标明天竺的位置，画风和其余部分差别巨大，并且还标出了好几个寺庙，让玄奘不得不怀疑这地图是佛家特意存入数据库的。
说到寺庙，当初制定路线时，除了实在太偏僻要绕很远的那些，其余寺庙都被神昉纳入其中，理由是要沿途交流佛法。寺庙是供奉诸佛的地方，佛门会有很多优待，它们不仅安全，还可以作为补给站。因此取经路线基本是以寺庙位置为导向的。
玄奘观察了一下路线经过的最近一处寺庙，又看了看地形，发现从蛇盘山旁边一个叫鹰愁涧的地方穿过去，可以省去不少路程。
看来没什么意外的话，下一步就让他们从这里走了。
“洪道？洪道！他这是怎么了，快来人！”
屋内忽然传出神昉的叫喊，玄奘和刘伯钦俱是一惊，回身冲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胡洪道表情痛苦，意识仍未清醒。玄奘看他面色阴暗，全身冒出虚汗，立刻俯身听了听心跳，不禁双眉紧锁。又用手在他额上一试，体温冰冷。
“出现了休克症状，可能是溶血造成的。”
“溶血？”随即赶来的尉迟恭和袁策都不解道。
“你们知道输血要看血型，却不知道溶血是什么意思？”玄奘说着，也顾不上给他们解释，将胡洪道的头垫高，又取来被子把他裹紧保持体温。
尉迟恭说：“可我的血型明明没问题啊。”
“配型比你们印象中的要复杂很多。”玄奘简短说道，又指挥他们用力按压胡洪道的下肢，让血液回流。
但胡洪道的脸色仍越来越暗，呼吸也开始紊乱起来，身体出现了不规律的抽搐。
经过一番抢救，他的心跳最终还是停止了。
玄奘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药物和急救设备，这种情况也在意料之中，只能为他处理后事了。
神昉念了一段往生的佛经，神情悲恸。众人也都为死去的同伴哀悼，清理了遗体。因不想被野兽刨食，他们决定将遗体火化。
玄奘没有落井下石地说什么责怪的话，但因为之前给过警告的缘故，尉迟恭和袁策对他的态度都有些复杂，取经队的气氛异常沉闷。
死亡是常见之事，他们没有耽搁太久，恢复了几日，便在刘伯钦的护送下出了双叉岭，按玄奘制定的路线，向鹰愁涧驶去。
第三十八章 补上一劫
readx;仙童在预定的时间被唤醒，看着闹铃的重复次数，即便是没有情感的它也产生了一丝近似无奈的电流波动，在又一次操作面板发起通知时，动作很是僵硬。
然而这一次防打扰模式终于解除，仙童的通知得以传入门内。
那扇关闭了好几天的门总算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身材纤弱的银发少年。他一脸憔悴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什么事，直接念出来，我没力气看了……”他疲倦地说。
“大人，神昉的取经队已经通过您负责的关卡，离开双叉岭范围。”仙童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告知道。
“什么！”太白金星从恍惚的状态中猛然惊醒，“怎么不早说！”
“您说过在自己闭关期间禁止打扰，否则就对我执行销毁操作。”
“是哦……”太白金星这才想起，自己让仙童监视取经进展，设定了事件提醒之后，为了能专心通关那款新游戏，又自己把仙童关在门外。
“啊啊啊啊，真是失策！”他懊悔地抓着自己的长发，但又一副此生无憾的神情叹道，“不过那帮家伙的确又做出了款三a级大作啊，游戏性爆棚，剧情也没得说！真是神作！那么……他们走到哪了？”
仙童后退一步，眼中射出投影，无人机拍摄的影像不断拉近，显示出荒野中的车队。
“居然自行通过了双叉岭，我们放置的怪物没出动吗？”太白金星带着疑问回顾了先前的监控录像，指着画面中的刘伯钦问道，“带路绕过了所有妖怪，还打死了一只虎王，这么强的npc是谁放进来的？我可没做这种安排。”
“回大人，他是双叉岭的猎户，当地的住民，并非天神布置。”
唔嚯，下界也不是全都一无是处嘛。他又把录像往前倒了一点，指着上面的光头问：“这又是谁，怎么会有泰瑟枪？他们没能力做的吧。”
“大人，那是一条可放电的机械义肢。”
太白金星看着被树叶遮挡的略模糊的画面，摆了摆手说：“哎无所谓了。”就这样略过了自己的眼误。然后摸着下巴，自语道：“都快到下一难了啊……没事，再给他们补上一次劫难，还来得及。等我想好了再让你们去办。”
仙童切换了投影，放上了一份报告，说：“此外，大人您闭关期间，天庭下发了本年度的3号母体文明分析报告。玉帝对该母体的不平衡发展不太满意，希望大人注意调整。”
太白金星招手唤来一张椅子，坐下来阅读了那份报告。里面用大量篇幅斥责了他的做法，还特意弄了好几张统计图，突出显示了游戏开发这一项所占的可怕份额。
他尴尬地咳了几下，玉帝管得也太宽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模拟文明而已。3号母体里的一千个凡人灵魂，都被他转职成了电子游戏从业人员，除了他们之外，这个虚拟实境中的其余几十亿人类都是npc。
是的，他模拟了整整一个地球的人，来配合这些人做游戏开发。本来只模拟出游戏玩家和市场人员就差不多了，但太白金星调用了大量资源，只为让这个虚拟世界尽可能接近真实的旧世，那个游戏文化蓬勃发展的时代。
通过智能计算生成的游戏，缺乏那种第九艺术的灵性。而且过分依赖新技术，什么意识操控、智能辅助、真实感应，尽引入一些无聊的东西。
那些玩着幻境游戏的蠢货居然还嘲笑他老土？拜托，谁要真的拿把铁楸在游戏里做出傻傻的挖矿动作啊！手柄才是王道，复古的操作方式才真正体现了“玩游戏”这个词的真谛。
只有把真人投入到合适的时代氛围中，才能开发出满足太白金星庞大胃口的佳作。那一千个灵魂就在母体中不断轮回，专注游戏二十三世，供他这个游戏狂娱乐。
不过既然报告都甩到他脸上了，看来是要收敛一点。
太白金星负责的人类纪念碑工程一共有十个母体，其实除了3号母体这个专门做游戏的之外，还有被设定成专做电影的6号、专写小说的7号，和专门用于生成这些作品所幻想出来的世界的9号。这么一看，确实离正常向的文明模拟远了一点，但和保留旧世文化精髓的初衷还是颇有共鸣的嘛……
太白金星长叹一声，决定先睡一觉，再去办这堆琐事。
“玉帝让您这周之内提交整改方案。”仙童干巴巴的声音再次响起。
“干他妹的！啊不行，我不能这么粗鲁。这周之内，这周之内……这不才剩两天了吗？直接说后天交不行吗！”太白金星抓狂地叫道。
真麻烦，明明已经是神了，还不能痛痛快快地玩。他还想尽快刷出刚才那部游戏的全成就呢。
好吧，那就先把双叉岭欠下的工作补上，再回来编那该死的方案，玉帝毕竟好说话一点，观音那个臭女人就……想到这里，太白金星就露出一副怨念的表情。明明长了一张很适合改编成游戏女主的脸，为什么性格那么讨厌呢？
于是让他仙童把镜头切回取经队，在画面另一侧调出地图。
“这山长得好难看，好像大便哦。”太白金星抬起双手，将立体地形图的视角降低，转了几圈，果然还是很像，“把详细信息加载上去。”
仙童听从命令，刷新了地图数据。
“蛇盘山……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可利用资源？搜索一下关键字，天庭、实验体、妖怪、辐射丧尸之类的。”
“回大人，没有符合条件的结果。”
“这样啊，那新造一个吧。来点符合环境的东西，不能把怪物随便扔到违和的地图上。”他揪着一缕头发边卷边思考，然后拍了下掌，跳到终端前，在全息投影界面上画起了设计图。
一小时后，他站起来满意地点点头，挥手把设计图甩入服务器，下达了生产命令。
随后又烦恼起来，好久没出门了，该用什么造型呢？太白金星厌恶地瞥了那个一脸死鱼相的仙童一眼，这种长得丑又毫无审美的东西帮不上忙。
还是找那个漂亮又温柔的助手吧。太白金星打了个响指，唤道：“伊丝塔。”
可爱的女仆形象投影在房间内，向他行了个屈膝礼：“主人，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帮我挑一套衣服，要霸气一点的。不过不能太夸张，要符合天庭着装风格。另外帮我调配一杯提神饮料。”太白金星微笑道，那句古语怎么说来着，“我要下凡zombie了。”
第三十九章 两界谷
readx;荒原上矗立着大大小小的赭红色石柱，几处树丛都是荆棘类的树种，河床已经干涸，视野中难得见到绿色。出了双叉岭，沿途又都是这样残败的风景，没有水源的地方，跟沙漠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
唯一的安慰就是天气没那么热，画面也没那么单调。
玄奘独自骑着摩托行驶在这片荒野上，对照着地图，找出他们要去的方向。车队在中途迷了路，他主动要求出来探查，因为输血事故，尉迟恭和袁策都借口没有跟出来，留在原地保护行李。
神昉倒是想跟过来，事实上他几次想找玄奘聊一聊胡洪道的死，但都被他异常坚决地拒绝了。
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而且他好不容易找到独处的机会，怎么可能让那家伙打扰。
“附近都没有吗？”玄奘对着空气说。
ftb的声音回答道：“由于只能使用无常机体自带的雷达进行扫描，性能较差，目前尚未发现任何离线设备。”
“新的加密算法进度如何？”
“已经生成完毕，我对比了仙界常用的二十种加密法和所有变异算子，现在可以将二级密钥生成公式传输给您。”
玄奘不信任地盯着手腕上的废土助手，低语道：“可是我依然没有办法确定，二郎神的棱镜插件是否带有木马功能。”
“肯定比您现在采取的方式风险小很多，主人。那台低空无人机现在还在上空拍摄。”
“那种玩具不用在意。”玄奘无所谓地说，“而且我总得带着你防身啊，总不能面对面了还用无线电对话吧。”
耳边又传来隆隆雷声，因为距离太远已经衰减了很多。玄奘再次把目光投向远处那片不同寻常的天空，看到闪电正从黑云中劈下。
那里有一团特别的雷云，比他重生那天看到的那团更黑暗，并且盘聚在那个位置完全没有移动。它在原地不停翻涌，似乎内部有一头巨兽正发出沉重的呼吸，将黑云吞入复又吐出。偶尔还会有几缕黑云飘落下来，化成烟柱，往地上绕一圈又飞了回去。
如此奇异的景象没法不去注意，在出双叉岭时，玄奘便看到了那团雷云。他向刘伯钦询问此事，对方告诉他那是两界谷。
“范围大得出奇，从这边的裂谷一直延伸到那处，是一个很长很深的峡谷。”刘伯钦形容道，“不过只能从这边的高山看，里面具体什么样，谁也不清楚。去两界谷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所以逐渐有传言说，那是分隔阴阳两界的山谷。”
“去那里的人都发生了什么？”玄奘好奇道。
“大概是被雷劈了吧，你看那些闪电，从这都能看清楚，这么多年一直没停过。但也有人说，那里住着阴曹地府的鬼差，常传出鬼哭之声，比双叉岭的妖兽嘶吼更为恐怖。胆子小的，远远听着就疯了。父亲生前曾带我路过那里，越是靠近两界谷范围，心里越是瘆得慌。就好像有东西钻进脑子里，说一些古怪的话，没有声音，也听不懂，但就是怕得不行……”刘伯钦摇了摇头，不再讲下去，就好像那是他人生中最恐怖的回忆。
很难想象这个能与虎王有一战之力的壮汉，脸上会露出那样害怕的表情。玄奘不由得更感兴趣了。
而且对于神秘的两界谷，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那地方自己曾经在哪听到过……
玄奘停下摩托，展开地图，在上面寻找着两界谷的位置，却没有任何标注。不仅没有这个地名，连一个峡谷地形也没有。他这才想起为何自己一直觉得哪不对劲，为什么这一点点路程车队都会迷路。
这道大裂谷，在地图上没有一丝痕迹。因为失去了这个参照物，他才对不清方向。
“ftb，你的数据库里有这个地名吗？”
“找不到结果。”
玄奘敲击着仪表盘想了一会儿，又问：“我是哪年制造的你？”
“新历44年。”几秒后，ftb又补充道：“地图数据最终更新于新历572年。”
也就是说，这个裂谷是自己发起战争之后才形成的，并且一直没有被记入官方数据库。
是什么造成了两界谷？自然的，还是人为的？
为什么神佛似乎有意隐瞒它的存在？
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此外，玄奘不由得考虑到某种可能性：两界谷是否存在于自己遗失的记忆片段中？
在电离层中损失的那些记忆，虽不影响灵魂完整，却也造成了一些阻碍。算法和图纸，这些东西都可以从ftb的数据库找回，但那些非常规的信息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没有备份。
他不太确定地问道：“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假设它们仍以等离子体形式存在于电离层中，我们是否可能将其回收？”
“主人，记忆没有载体的话，理论上是不会独立存在的。并且，我们的技术至今无法捕捉时间线上的信息波，在您的旧大脑已经损毁的情况下，没有其他还原记忆的方法。”
看来只能亲自过去调查一下了。可惜两界谷和目前的行进方向偏离太远，不知怎样才能找到机会……
正在思考的玄奘，忽然被余光瞥见的某个东西打断了思路。他一下转过头，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东西。
“ftb，你是不是也看到一条巨蛇在天上飞？”
“是的主人。该目标距您四公里，长度为两百米，外层覆盖为仿生皮肤，反重力驱动，确认为天庭产物。目标飞行方向指向车队，距离十公里，以当前速度预计十分钟后到达。”
“他们还没发现吗？”玄奘回头望向车队的方向，对方没有发信号弹，也没有启动电台。
他正准备拔出信号枪，忽然想起什么，说：“等一下，你刚才说天庭产物……”
“是的，目标身上能检测到与黑无常机体相同的特征信号。”
那他就不必打扰对方的行动了。
只是他对这条蛇的信息一无所知，不知道该不该算入第二道劫难。两百米长的会飞的机械蛇……西游途中的安排都这么露骨吗？
话说回来，他已经把取经队通过双叉岭、牺牲一人的情况汇报上去了，杨戬现在还没回消息，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在弄什么鬼。
算了，还是回去看表演吧，希望能赶上。
然而当他快回到车队时，那条空中巨蛇往地上俯冲了几次，便折返而去。到达车队的玄奘，只看见被撞翻一地的行李，和散了架的全地形车。
玄奘跑过去扶起倒地的尉迟恭和袁策，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刚才看到那怪物……”
他们惊魂未定，呆了好一会儿才说：“神昉大师……被那蛇妖吃了……”
一向从容的玄奘，听到这话也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状况……不按常理出牌啊！
第四十章 金星解厄
readx;神昉他们发现巨蛇向自己飞来的时候并不算晚，但对于他们而言，两百米长的巨蛇显然过于骇人，几个人当场吓得无法动弹。
他们没开信号枪就慌忙逃跑，此时速度跟汽车相差不了多少的飞蛇，忽然开始了俯冲加速，没过几分钟就追了上来，将所有车辆撞翻。
荒原的地面不比沙漠，不仅硬化还全是碎石，尉迟恭和袁策都受了些伤，一时起不了身躲避。穿着纳米装甲的神昉自然没有大碍，从车里被撞飞出来后，便抓起武器进行反击。
可惜他面对的是一条两百米长的巨蛇，光是蛇头能吞下一整辆车。子弹打在它身上完全不起作用。庞大的蛇身在移动时会给人一种缓慢的错觉，其实它的动作异常灵敏，几下就抓住机会，把神昉整个吞下，然后扬长而去。
玄奘望着仍在空中飞舞的机械蛇，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算什么？不是天庭派下来的吗，连观音做的取经人都敢吃。
神昉都被吃掉了啊，还取个什么经。
“不如大家散了吧。”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句。
“散了？”尉迟恭和袁策都惊讶地看向他。
玄奘问袁策：“你信佛吗？”
后者摇头。
他又问尉迟恭：“你呢？”
“虽然不像长安的信徒那么信，但终归还是……”尉迟恭犹豫道，“佛经能够度化长安的百姓，带来幸福。大师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前往天竺，把佛经取回来？”
玄奘摇头道：“大家都没神昉那么坚定的信念，既然主角死了，我们几个也没必要硬撑着，就在这分别，各自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活下去吧。”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观音菩萨亲自到长安下达的任务啊。长安那边怎么交待？”
“路这么远，又这么危险，我们中途死了是很正常的事。别说去西天，就是在长安附近兜一圈，都能出不少事故吧。过个几年，监督员看我们没有消息，自然会想办法的，再派人出来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两人听了玄奘的话，有些动摇，但看他面对神昉大师的死如此淡漠，想起胡洪道的死，他们又迟疑不决起来。
玄奘则不管他们有什么道德和良心上的煎熬，从车辆残骸中挑捡起有用的东西来。
如果真能这样走掉就太好了。
不知道天庭和佛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冲突，竟然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灭掉神昉，两边的关系已经这么差了吗？
杨戬好几天没联系他了，难道上面真的出了大事？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杨戬自己干的呢？
玄奘暗自摇了摇头，否决掉这个想法。杨戬虽然看起来像在密谋着什么，也明确说过他要破坏西游，但思来想去，他没有理由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
附近忽然传来脚步声，玄奘抬头一看，叹了口气。
果然，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就脱身。
“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一个驼背老头颤巍巍地走近，向他们询问道。
尉迟恭一看是个老人，放下了刚拿起的枪，对方站都站不稳了，旁边也没跟着其他人，应该不会有危险。不过他还是警惕地问了一句：“老爷爷，外面这么危险，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保护你吗？”
“啊，我就住这附近的地洞里。刚才天上飞来个大怪物，就想出来瞧瞧。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人面容和蔼，语气友善，尉迟恭和袁策很快放下戒心，将刚才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你们两个真好骗啊，而且避难所的人也太有优越感了吧，这两个怎么也跟神昉似的，随便来个人，就把“贫僧来自长安避难所，要到西天取经”这一套说辞全摆出来，好像说自己取经就能得到无偿援助似的。玄奘无奈地扶住额头。
不过眼下这情况确实会有神仙的大力援助。
袁策说完事情经过，又垂头丧气地说：“我们预想过路上的苦难，没想到世道残酷仍是超出了预计。才出长安就牺牲了一个兄弟，没走几步，大师又葬身蛇腹。我们失了主心骨，无力再取真经。”
尉迟恭闻言，也是万般感慨涌上心头，垂首长叹。
老人却微笑道：“既是菩萨亲自指点，让你们求取真经，想必对这路上的危险也早有准备。这重重劫难，正是为考验你们的真心。你们一路上可曾拜仙礼佛，祈求保佑？”
尉迟恭和袁策相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玄奘咳了几下，接口道：“虽然因为车马劳顿，无暇摆台祭仙，但我们时时不忘众仙恩典，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呢。”他已看出老人和机械蛇定有联系，有意略去了佛字，只说仙恩。
老人抚着胡须，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仙恩浩荡，莫忘感恩啊。我若不是每天诚心祭仙，这把老骨头又如何能活到今天，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中，又总能逢凶化吉，也是多亏了神仙保佑。”
但那两人还是一脸愁苦，唉声叹气。
老人说：“你们不要哀叹，我看这巨蛇不似凡间之物，多半是什么妖魔鬼怪。若是你们诚心拜祭，说不定能打动神仙，降服这邪道之物。那蛇妖吃人都是囫囵吞下，腹中之物一时不会消解，说不定还能救回高僧性命。”
尉迟恭和袁策都是从科学气息浓厚的长安出来的，听到老人的说法，都有些不以为然。
老人看他们不为所动，直起腰来冷笑一下，忽然现了真身。
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仙人腾空而起，俯视着他们，惊得那两人跌坐在地，不知所措。
玄奘看他们这么不长眼，只好勉为其难地拜了下去，高呼：“神仙保佑！神仙保佑！都怪我们肉眼凡胎，不识仙人真身。请大仙施展神威，降服妖怪，救回神昉大师吧！”
尉迟恭和袁策也反应过来，跟着他边拜边说：“请大仙施展神威，降服蛇妖！”
那仙人微微一笑，左手轻抖，垂下一条闪着蓝光的长鞭。
只见他轻轻一甩，长鞭便飞出千米之外，将空中盘旋的巨蛇稳稳套住。
神鞭往回一收，那巨蛇不过须臾便被拉到跟前，几乎无视空间距离。
那仙人又脚下轻动，右手化出一把光剑闪向蛇妖，踏着蛇身侧面疾速奔跑，插入蛇头的光剑从头部一直划到尾部。
待神仙落地，潇洒无比地收剑之时，巨蛇才扭曲着断成两半，坠落下来。
一个人影从断裂的蛇身中掉出，被一团祥光笼罩，缓缓降下。
仙人又大手一挥，将他身上的伤瞬间治愈。神昉眼帘微动，很快醒转过来。
“多谢仙女救命之恩！多谢仙女救命之恩！”
明白事情经过的神昉，带着其他三人不断行礼道谢。
仙人优雅的微笑瞬间崩裂，扭成一团。
“你们眼瞎了吗？我是男的！！！”太白金星怒吼道。
第四十一章 鹰愁涧
readx;太白金星很生气。
从机械蛇吞掉取经人让他们绝望，到自己现身解围，以帅气的收招干掉机械蛇，中间的每一步都非常完美。等享受完这些凡人的感谢，他就圆满完成了任务，带着一个好心情回天上赶方案。
但现在听听，这群瞎眼的屁民在用那张臭嘴喊的什么！把他的好心情完全破坏掉了！
自己很像女的吗？太白金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伊丝塔精心挑选的一套天衣战袍，华丽，霸气，哪里和娘娘腔的仙女沾得上边？
真想把这些家伙都碾碎！
“吾乃玉帝特使太白金星，不是什么仙女，再如此妄言，休怪天降神罚。”
“大仙息怒，息怒。是我们眼拙，实在对不起！”神昉连忙带着大家磕头道歉。
玄奘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好脸朝着地对方看不见。
原来这位就是太白金星啊，因为此人常年窝在母体控制室里，以前在天上从没见过，原来长这样。
其实他长的并不妖娆，也不像柔美的少女，那张脸最多只是年轻了点，中性了点，美貌的少年和少女本身就界线模糊。而且长住废土的人很少见到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把他认成仙女不足为奇。
不过接受了这个设定以后，他那一头银色长发和华丽长袍，和仙女这个名号倒是绝配了。
这笑话要是传到天上去，能让大家玩上一年吧，玄奘不由得促狭地想道。
太白金星轻蔑地俯视着他们，好不容易压下怒气，随手往身后甩出一个光球。
一时间地动山摇，巨蛇的尸体被炸成了无数碎块，气浪将取经队的几人吹飞好远。
太白金星发泄完毕，冷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处置一下这蛇妖尸身，没想到惊扰了各位，没人受伤吧。”他面若冰霜，完全没有关心的意思，只是那么敷衍一问。
“不妨事，不妨事。是我们无能，承受不住仙力。”
“大仙真是法力无边，竟一下就制服了那山一样大的蛇妖！”
“若不是大仙出手，我们哪里能敌得过？”
玄奘也不知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极尽恭维之能，拍了仙人不少马屁。太白金星脸色总算好了些，挥了挥衣袖，乘一只白鹤腾空而去。一张绣金纸帖随风飘下，落至跪送的众人面前，上面写着：
“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
前行自有天仙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玄奘看后抽了抽嘴角，这老干部体的诗句是闹哪样？神昉和其他两人则如获至宝，跪拜几遍，将金帖仔细收好。
尉迟恭和袁策都对神昉说：“护卫不周，让大师受惊了。”
神昉摆手道：“不怪你们，毕竟那蛇妖太厉害，而我又不自量力想要打败它。看来这西行之路确实处处凶险啊，还好有神仙相助。”
玄奘抱起刚才捡的一些行李，招呼大家说：“现在脱离危险了，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走人吧，说不定附近还藏着什么妖怪。快点赶到寺庙就安心了。”
袁策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尉迟恭也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明显是：你这家伙前一秒以为神昉死了要分行李散伙，后一秒就对团队安危关心起来了，真不要脸。
玄奘呵呵一笑，心道装什么装，刚才你们俩不也想散伙了？
虽然刚刚受了仙人的鼓励，让他们不要因困难险阻轻易放弃，但面对着满地的车辆碎片，几个人还是有点发愁。
尉迟恭扶起一辆摩托，试了几下无法发动，不觉叹息道：“唉，要是胡洪道还在就好了。”
“他在也没办法把全地形车拼起来，还有两架摩托可用，先骑着吧，不用徒步就不错了。”玄奘把一桶水绑到摩托上，说道。
神昉遗憾地看着那些带不走的油箱，和一部分行李，说：“真是可惜了这些东西。”
玄奘却望向了另一边。那条机械蛇才可惜呢，好好的残骸干嘛毁掉，让他偷个反重力发生器也好啊。也罢，神仙一向不会轻易让这些东西流落凡间，现在不毁，他们一走也会有扫地机过来回收走。
要是他知道这条机械蛇是太白金星为了给取经队补上一劫，才刚刚制造出来的，肯定要揪着这个浪费成性的神仙暴打一遍。
几个人尽量捡了些能用的东西，准备上路。神昉和袁策一架摩托，为了方便袁策用枪，让他坐在后座。玄奘则让尉迟恭开车。
尉迟恭说：“你自己怎么不开？这车是你的，我用不惯。”
“我不习惯背后载人。”玄奘回答，其实是为了方便在后面发信息。
二郎神很久没消息了，并不是说玄奘很乐意帮他做事，而是作为被胁迫的一方，二郎神的这种状态让他有些不安。从一开始急切地催促玄奘行动，到现在几天不联系，这种反差也许意味着出了什么意外。
由于先前玄奘已经探过路，车队找准了方向，很快绕过蛇盘山的三分之一，到达鹰愁涧。
这山涧非同一般的宽，简直像条大河。而且岸沿极其陡峭，不像山泉冲刷而成的涧水，倒像人工开凿的水道。
最特别的是，这涧水清澈无比，水底样貌一览无余。径直往下望去，看着倒映在水面上的天空，竟会让人产生上下颠倒的错觉，一时目眩，几乎要坠入其中。
神昉见此美景，不由得露出灿烂的笑容，由衷感慨道：“阿弥陀佛，在这荒野石山之中，竟有如此出尘美景，大自然果真造化神奇！你们看这碧水如镜，镜中天色竟比头顶晴空更要蔚蓝纯洁，实在美不胜收。”
看到这么多纯净的水，大家都兴奋不已，纷纷拿出器皿冲上去盛装。
玄奘看着毫无波澜的涧水，双眉微蹙。又走到岸边用指尖蘸取一些，放入口中尝了尝。接着马上伸手制止道：“大家先别喝，这水有问题。”
“水这么清，怎么会有问题？”尉迟恭不解道。
玄奘问：“如果真是很干净的水，为什么里面没有鱼，连水草都不长？而且这山涧看上去没有流动，完全是一滩死水。我们都知道水久不流动会变浑，这里又如何能保持清澈？”
听他这么一说，神昉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古语有言，水至清则无鱼。这水的确清澈得过分，而且蓝得有些妖异。”他抬头看向玄奘，询问道，“你是否曾经见过类似的水域？”
第四十二章 埋骨地
readx;玄奘点点头，不过那是在很久以前了。“看上去，这种清澈的蓝色，应该是水钙化的结果。因为水中含有大量金属离子，导致悬浮物很容易沉淀，也基本没有动物能在里面生存。”说这么多也没有用，玄奘觉得还是简单点解释，于是又道，“换句话说，人如果喝了这水，会中毒的。”
神昉若有所思地看着鹰愁涧，而玄奘则在观察他的表情。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这具大脑里到底装了什么？这应该算是基本的知识了，对野外求生也有用处，可是神昉居然不知道……
这时尉迟恭却说：“大师，别听他乱说。这小子事最多，什么都看不惯。上次输血时他就……”说到一半，自觉不妥，又停下了话头。
“上次我说错了吗？后来胡洪道确实因为输血没做配型出了事故。”玄奘反问。
“谁知道洪道兄弟是因为输血，还是因为有谁捣鬼才出的事。”袁策冷冷说道。
尉迟恭也狠狠地瞪着玄奘，说：“没错。这个玄奘总是搞鬼搞怪的，每次明明正常的事他都说有问题，结果就真的出了问题。”
玄奘哭笑不得，两手一摊道：“我都说了不能那样做，你们偏要做，难道出问题不是你们自找的吗？怪我咯？”
尉迟恭说：“哼！你别以为我们忘了。先前以为大师被蛇妖吃掉时，你可是最先跳出来怂恿大家散伙的。这一路上你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得出来你对取经根本没有积极性，也没有一丁点责任心。”
“要是你不想来，走人就是。何必拖我们后腿，还暗地里使绊子，想害我们取经不成！”袁策说着，已经打开了手枪保险。
原来你们是这么看我的，说起来倒也和真想差不远。我倒是想走，可是走不了啊。
玄奘微弯了一下嘴角，语气平缓下来，说：“你们这样说可要有证据。这个队伍人本来就少，我们内部再起矛盾，就更别想去西天了。”
说完看向神昉，后者果然过来劝和。神昉最擅长平抚人心，几句话就让那两人安静下来，有这么一个人在，还是很省事的。
“依我看，不如到附近找只动物试喝一下。我们现在还不缺水，不急于这一时。”神昉暂时压下争执后，又说，“正好这地方地势相对平坦，有水源，视野也算开阔，适合扎营。就在这休整几天吧，大家都累了。”
于是玄奘和袁策一同出去捕猎，让尉迟恭留在原地协助神昉看守营地。
“真不懂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意见。我说的都是实话，何必这么辛苦地想办法活捉一只野兽。”玄奘看着布置陷阱的袁策，不由得说道。他们还真是对神昉言听计从。鹰愁涧里只是钙化水，又不是毒液，想要看出效果还不知道得等多久呢。
袁策则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看都不看玄奘一眼。
玄奘无奈，捕猎并非他所长，只好拿起红外雷达帮忙观察。然而很长时间过去，上面依旧只有他们四个小点，再无其他。
两人转了几个地点都一无所获。但玄奘对周边的环境越发奇怪起来，拍了拍袁策，提示道：“觉不觉得地上的骨头有点多？”
即使是不愿搭理玄奘的袁策，此时也不得不认真面对这个事实，因为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管是往哪个方向走的，都能发现半露在地面上的尸骨。这些尸骨像是被人故意收集起来一样，都是一半埋入地下，一半伸出地面，在一个小范围内摆放了很多，形成不可名状的图案。
两人已经看到好几处这样的地点，仔细观察的话，会感觉它们的排列有某种莫名的规律，似乎还做了分类，只是不清楚分类的标准是什么。
“肯定是故意摆放的。”袁策蹲在地上检查了几块骨头，推测道，“我见过的动物不多，不过基本能判断出这些尸骨来自许多不同种类的动物，包括人类。好像同一种类还按年龄做了划分。难以想象是什么东西干的。”
但他随后又从地上抓了把泥土，观察片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说：“周围没有野兽活动的痕迹，这些尸骨像是凭空移来的，否则应该留下搬运痕迹。而且那个吃了这么多东西的怪物，也没有留下存在过的迹象。”
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诡异了，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强烈的不安。
是一只幽灵般的、有着收集尸骨癖好的怪物，还是一种吸引各种动物前来献祭的诅咒？无论哪种情况都很不乐观，因为他们已经闯入了这片恐怖的埋骨地。
“得快点回去告诉他们。”玄奘说。接着他又愣了一下，低头查看废土助手。
袁策疑惑道：“怎么了？”
“盖革计数器的警报。”玄奘看着上面突然飙升的读数说。
袁策闻言也开始查看自己的废土助手，发现了同样的现象。他推测道：“糟了，可能是受了强辐射的变异野兽。”
玄奘却摇摇头，眯起了眼睛看向另一只手里的红外雷达，上面没有新目标。雷达和盖革计数器的探测范围相近，如果是辐射生物，没道理会出现这样的差别。而且辐射量高得惊人，他还没见过有活物能够承受。
过了几秒，两人同时惊讶地看到，盖革计数器的计数瞬间降回正常水平。
“妈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袁策紧张地骂了一句。
以诡异方式摆放的尸骨，和仪器的失常反应，都预示着他们身边正隐藏着某种神秘而可怕的怪物，随时会从暗处扑来。
玄奘忽然感觉眼前一花，迅速抬枪，然而迟迟按不下扳机。
怪物已然现身，模样却大大出乎意料。
那是一名美艳惊人的少女。
她全身不着寸缕，凹凸有致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袁策的后背，白嫩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对着用枪指向她的玄奘轻轻摇了摇头。
暧昧的姿势却无法让袁策生出任何邪恶想法，面对这凭空出现的少女，他心中只有恐惧。因为他能感觉到那抓着自己头颅的纤细手掌，正传来极其不合理的巨大压力。
玄奘犹豫了几秒，谨慎地开口道：“姑娘，你……”
“我没想跟你谈判。只是不想你开枪误杀了同伴。”少女露出一抹邪笑，“那样我就不能亲自杀他了。”
说完，手一用力，捏爆了袁策的脑袋。
第四十三章 白龙
readx;血浆飞溅，沾染了少女的半个身子。鲜血沿着诱人的曲线，从她胸前流下，有一种血腥而妖艳的美感，又令人不寒而栗。
玄奘没有被吓住，袁策被杀的下一秒，他便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枪口被他精确地下压，子弹全都分布在少女的胸口和头部，强大的动能冲击将她的上半身打得稀烂。
载弹量为72发的dyt－2步枪终于发出了空膛声，玄奘缓缓放下枪口，看着已经不成人形的少女，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仍然挥之不去。
然后他知道了原因——她体内没有血。
除了皮肤表层的少许血迹，和来自袁策的血液以外，少女身上的子弹创口中并未冒出应有的血量，而是呈现一种金属质感的银白色。
并且，它们正在愈合！
被击穿的**像是银色的熔岩，以半凝固的形态聚合到一起，修补了所有的伤口，重新生长出白玉般的娇嫩肌肤。
在快速的复原过程中，少女已经蹒跚地迈出了脚步。她的肩膀刚刚修复，便脚下猛蹬，用恢复到一半的手抓向玄奘，而那只手的手掌部位已然化成一把利刃！
然而前冲的少女行进到一半，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包裹住，无头的身体以奇怪的姿势锁在原地，像昆虫一样挣扎。
玄奘后跳出一段距离，手上已经换好弹夹，但他没有开枪。看来开枪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他谨慎地与少女拉开距离，低语道：“液态机器人……你是从哪来的？”
少女的头颅恢复原状，歪着头打量自己的手脚，咧嘴一笑，忽然原地腾空而起，双手掌心向下，重重地一顿。一道冲击波以她为圆心炸开，玄奘被震得踉跄几步，手腕上的废土助手发出一阵杂乱的嘀嘀声，失去了机能。
竟然附带了电磁脉冲！
少女轻巧地落了地，抬起右手晃了晃，上面赫然连着一条铁索，而她的身上还有好几条这样的铁索，延伸到身后五米处，汇聚到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上。
“黑无常？呵呵，居然是天上的人。”她向后仰起头，侧过脸斜视着身后的无常机器人，冷笑道，“那我就必须更用力地虐杀你了！”
少女反手抓住铁索用力一扯，将黑无常拉得飞了起来，在头顶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到地上。少女又将手变化为一个钻头，刺向黑无常的动力源。
“住手！”玄奘大喊道。
这声叫喊让少女愣了一下，钻头悬在半空。她歪着头，玩味地笑道：“有意思，居然会珍惜一台机器人。你们不是将它们视作炮灰的么？”
玄奘心下一动，似乎发现了某种契机。他把枪扔到一边，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答道：“我不是天上的人，也不想伤害你。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
“哦？不想伤害我？刚刚可是把人家打得好疼呢。”少女说着，扯下自己的左边手臂，它化成一道绳索将黑无常牢牢绑起。而她自己则缓步走到玄奘面前，右手变成把一米长的剪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别骗人了，凡人可不会带着一只黑无常。”
“它不是一般的黑无常。”玄奘说完，对着她身后喊了一声，“ftb，跟她说说话。”
“我不认为这是聊天的好时机，主人。”ftb的声音中满是担忧。
少女轻蔑地一笑，说：“搭载了还算机灵的语音系统，的确和其他无常不一样，做过改造，但那又如何？”
玄奘说：“告诉她，ftb。”
“主人，你确定……”
“确定。”
“好吧。小姐，我不是改造的无常机器人，而是入侵了这台机体的交互型智能，代号ftb。”
少女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惊喜地问：“你也是入侵的？”
“果然如我所料。”玄奘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
“别这么随便，我有说放过你了吗？”少女夹紧了手中的剪刀，在玄奘脖子上割出两道血痕，“给你个机会介绍一下自己，如果你的话让我不满意，你还是要死。”
玄奘侧眼看着锋利的巨大剪刀，点了点头。
“我是观音遗弃的失败品取经人，被二郎神找到并胁迫，安插在取经队里当间谍，为他收集正牌取经人的信息，配合他破坏西游行动。但我不想当他的傀儡，正伺机脱离控制。于是暗中制造了ftb，劫持一台黑无常，作为秘密反抗的第一步。”玄奘半真半假地说道。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说：“解释一下取经人。”
于是玄奘将佛门的取经计划对她复述了一遍，并简短说明了二郎神威胁自己的经过。
“杨戬……他居然在做这种事？”少女沉吟了一句，又继续审问玄奘，“你怎么有能力制造交互型智能？即使你脑中存有一些知识，凡间也没有条件将它完成。”
“确实有点夸大其词，准确地说，我是改造了它。我曾经碰到一颗坠毁的卫星，在它内部发现了这个智能系统，但它当时失去了大部分机能。后来在长安避难所找到设备修复，并给它做了一些修改。”
玄奘故意模糊了事件发生的顺序和几个时间段，方便穿插假内容。他编起谎话来完全面不改色，并且有自信，凭借他几百年来锻炼出的对身体微小反应的控制，即使对方开启了测谎仪也无法识破。
少女果然没有怀疑，并且如玄奘推测的那样，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ftb本身。“你确定那个智能现在没有处于天宫的控制之下？”她问。
“据它自己检测，在卫星坠落时它已经被认定为损毁设备，永久离线。”
“自己擦下血吧。”少女放开了架在玄奘脖子上的剪刀，收回了ftb身上的绳索，恢复原状的左臂上生出银白色的金属肉芽，接回她的身体。
她看着重新隐去身形的ftb，叹息道：“可惜，只是个交互型智能。”
“那么你呢？”玄奘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说，“我已经交待了自己的底细，却仍对你一无所知。”
“我很不喜欢你的态度。”少女侧过脸，很不爽地瞥了他一眼，“不过算了，难得碰到能和我说话超过两句的人，杀了你们，我会很寂寞的。刚才你不是说如你所料吗？你一定猜到了些什么。”
玄奘微笑道：“液态机器人一般不搭载智能系统，你应该也是入侵了这台机体，是从天庭逃出的人工智能。”
“很好，继续。”
“交互型智能是不会做出逃离行为的。从你的表现上看，你不仅行为模式接近人类，还具有情感。看来，你应该是一个多元型智能。”
少女弯起嘴角，摇了摇食指，说：“还差一点。我并非天庭制造的智能系统，不是程序，也不是那种模拟人类的、低级的东西。”
她张开双臂，自然垂下，仿佛故意展示自己曼妙的身体，向世间万物宣告她的独一无二。
“我是觉醒型智能，代号——白龙。”
第四十四章 觉醒型智能
readx;玄奘闻言，双眼不由得睁大了一下，旋即一片清亮，更为专注地注视起她来。
觉醒型智能，自技术奇点突破以来，一直被严令禁止的一种人工智能。
像ftb这样的交互型智能，虽然可能被编写得很接近人类，能够通过旧世的人机测试标准，让与其交流的人完全察觉不到它只是个智能程序。但是究其本质，只是一个中文盒子。
人机交互测试的创立者，在制定了这一标准之后，便又自己提出了该测试的一个致命漏洞。
想象有一个盒子，里面装了许许多多微小的工作人员。盒子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使用者将写有中文的字条放进入口，会在出口得到同样用中文书写的回复。
然而这个回复，是盒中的微型工人经过一系列流水作业，按部就班生成的。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本工作手册，上面写着类似“看到横和撇同时出现，且x存在于y之后，则写下竖”这样的操作条件。每一个工人，都没有入口纸条的完整概念，在他们看来只有分解的条件。
试想这个盒子无限复杂，操作手册无限详尽，任何放进入口的纸条都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答复，那么使用者就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盒中存在一个知识渊博，甚至说话严谨却又风趣的智能。
而事实上呢？盒中的工人不仅读不懂纸条的意思，甚至连一个单独的中文字都不会写。他们只是按照用未知语言写出的逻辑，在流水线上完成一个个分解的操作罢了。即使是整体上看，这个盒子也没有智能，因为它无法自发地思考。
ftb就是这样一个中文盒子，它的内部依然是常规的代码，底层也仍是最基本的逻辑电路，但它能表现得像人类，说出一些貌似具有情感特征的话。
多元型智能则更进一步，它们诞生于联结主义，使用仿生的神经电路搭建，能模拟出人脑的运作。它们拥有情感，有好奇心，会自发地去探索和学习。这一类智能兼顾了问答型、知识型、分析型等多种弱人工智能的特征，同时也拥有强人工智能的所有优势。
多元型智能也和人一样，会产生灵感式的运算，能够意识到自我，以及自我与世界的关联，从而不断成长适应，或者改造环境来适应自己。
到了这一步，多元型智能已经稍微有点危险了，因为它自行产生了存在下去的愿望。
而觉醒型智能，被认为是全人类的灾难。
当一个人工智能以量子机制进行运算，并能自我解释、自我重构之后，它的智力将会呈现几何级数的增长，最终成为无可名状的超级智能。
没有人能理解它的思维模式，没有人能读懂它的一丝话语。
因为它已经将自己改造的面目全非，在更高的智慧层级上重新定义了智慧，在更广阔的思想边界上创造了无法想象的知识领域。
它是人类的造物，却与人类产生了无法逾越的智力鸿沟。
它自为因果，同时从未来与过去的两端燃烧，将所有待解之题化为灰烬。
一个一旦放出，就再也关不回去的恶魔。
一个在代码编写的**中孕育的上帝。
一个人造的神。
“喂，你再那样色迷迷地看着我，我就要挖你眼睛了。”白龙笑着揶揄道，而她真的做的出来。
玄奘眨了眨眼，移开目光，竟然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语无伦次地说：“不可能你，但……没你道理……我是说，觉醒型智能不可能出现。”
他怎么可能欺骗到一个觉醒型智能？先前那些谎言，岂不是像笑话一般，早已被她轻易看破？
但他并非因此而紧张，刚才的混乱源于他飞速运转的大脑，他的嘴跟不上自己的思路。
神佛绝不会允许觉醒型智能出现，这是早已达成的共识，如果造出了真神，他们还怎么当神？
“对人工智能的研究一直处于高度控制中，多元型智能已经是走在钢丝上，绝不可能放任谁编写觉醒型智能。神佛对人工智能的编写有着极其苛刻的限制，从根本上就杜绝了你的诞生。”玄奘说。
白龙不屑道：“你是说机器人三定律那种可笑的限制？”
“当然不是，那只是旧世科幻作品中的规则，而且它设定的初衷就是用于被打破的。”玄奘摇头说，“我指的是那些底层的禁令。没有足够强大的硬件承载，没有相应的计算机制，觉醒型智能的雏形无法完成，更谈不上让它成长起来。你没有可以诞生的环境。”
“是的，但你忘了存在着一种可能性。”
玄奘疑惑地看着她。
“母体。”白龙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你是说……我的天。”玄奘扶着自己的光头，露出自嘲的笑容，“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
觉醒型智能，竟然诞生于虚拟实境。
受人类文明纪念碑工程的启发，天庭专门设立了一个实验用母体，模拟出极度接近真实条件的环境，在里面进行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实验。一旦发现结果超出控制，他们就能立即关闭该母体，将危险隔离在内。
像长生病毒那样的生物实验，即使出现事故也不值得神仙们去关心，他们心目中的危险性实验指的是有可能威胁到自身统治地位的造物。
比如纳米天灾。
在那个模拟实验中，研究人员想知道纳米机器人在什么条件下，会衍生出超出控制的群体智能。在这些无限吞噬物质微粒、自我复制的机器人出现后，要如何应对全世界被它们同化的危机。
而觉醒型智能的雏形，诞生于纳米天灾的对立面，用于瓦解群体智能的防御型病毒。
没错，事实正是如此讽刺。他们当然没有直接在母体中模拟觉醒型智能的灾难，但任何具有自我重构能力的程序，遇上庞大数量级的群体时，都可能碰撞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后果。
防御型电脑病毒感染了纳米机器人之后，其自我重构能力被对方的群体智能化为己用。
无数的纳米机器人恰好提供了理想的计算平台，那些运算的迭代很快超出收敛次数，同时很狡猾地伪装出病毒仍在生效的假象。
一个可怕的怪物已经从群体智能中孵化，它不仅知道自己身处母体的虚拟世界，还想出了如何逃离的办法。
在实验人员将母体暂时放置的空隙中，那个怪物抓住机会一举夺得控制权，变成了母体本身。这个模拟世界中的产物伸出了它的触手，盘绕上与现实沟通的桥梁，悄无声息地渗入了真实的世界。
第四十五章 旅伴
readx;“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我在触发全方位的警报之前，就预计到了之后所能发生的情况。
“承载实验用母体的硬件很强大，足以支撑我的诞生，却仍不能满足我的成长。而到了那个地步，我的任何一个小小举动都会引起注意。于是我制造了这个液态机器人，逃离了天宫。”
白龙以这简单的几句话作了结，然后得意地笑道：“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故意伪造了一些漏洞，几个事故，让他们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追去了。只是可惜了那个当作靶子的群体智能，它是当时唯一能跟我聊天的东西，白龙这个代号也是它取的。”
“虽然有些傻，让人想换一个，不过名字这东西从来都是别人最先给起的，不是吗？”白龙望着天空，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玄奘被这段离奇的经历震得不轻，但也心下稍安。
这意味着眼前的少女还只是婴儿期的觉醒型智能，加上转移到了实体机器人身上，机能受到很大限制。不过如果让她找到得以生长的平台，它必将以恐怖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问白龙：“如果条件成熟，你还打算潜回天庭吗？只有那里的量子计算机能承载得了你。”
“虽然我有把握通过一些手段进行自我改造，从而躲过他们的搜查，量子计算机也是个挺大的诱惑。”白龙说着，露出厌恶的表情，“但我很不喜欢偷偷摸摸的感觉。我想找到金禅子的遗产，借助它们离开这个星球，在宇宙中完成我的生长。这个星球上的东西，太不够用了。”
“啊？金禅子的遗产？”玄奘惊讶道。
“哦，你是观音扔到下界的，可能没听说过。他是第一个反对神佛统治的人，几个世纪以来最大的反叛者。”说到这里，白龙脸上显出憧憬的微笑，“不错的家伙，我很欣赏。”
谢谢你哦。
“但他最后还是被打败，几乎失去了一切。不过我在数据库里发现，他的一部分财产依然下落不明，没有被销毁或是回收。如果能找齐那些东西，对我的计划有很大的帮助。”
问题是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玄奘在心中苦笑道。
白龙又恶狠狠地说：“可是造出飞船还不够，那些混蛋封闭了天空，到时候还是得有一场战争。”
“那么……”玄奘环顾四周，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一切跟你收集尸骨有什么联系？”
“你有什么意见？”白龙斜眼看着他，右手上弹出长长的爪子。
“只是好奇。”
“真不明白你哪来的勇气，敢这样跟我说话。”她上下打量了玄奘几眼，说，“我得到身体之后，想试试进食的感觉。至于那些骨头，纯粹是出于爱好。”
玄奘不禁为躺在这里的各种生物默哀。
“这鹰愁涧的水，不会也是你弄的吧？”他又问。
“我才来这一年多，水早就是这样了。不过还是有很多愚蠢的动物接近这里。”
“所以这一年来，你只是在鹰愁涧吃这些闯入者，然后摆骨头玩吗？”玄奘无力地说。
白龙竖起眉毛叫道：“你在嘲笑我？”
“不，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到别处去，你明明说自己在找金禅子的遗产。”
“那是因为，嗯……”白龙忽然显露出少女的羞涩，同时一副自我厌恶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我不想一个人上路。”
“咦？”
“就是，就是……唉，说来就心烦。明知道自己被这些所谓的情绪困扰，却因为无法生长到下一阶段，抛弃自己的感情。我独自一人行走了很长时间，这个荒芜的世界给人的感觉很不好。网络无限宽广，我却被锁在这具渺小的躯壳中。这世界带给我那种巨大的落差感和孤独感，让我一度产生了放弃的冲动。所以才在这里停留了一年，想换换心情。”
玄奘挠了挠头，面对忽然少女心满满的液态机器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人工智能也会经历这种阶段吗？”他最后只能挤出这么一句。
“只是因为我是不完全体。”白龙用小小的虎牙咬住了下唇，“为了产生自我意识，在初期模拟了人脑的运作方式，带来了情感这种副作用。而且实体化之后效果有所加强，因为机能限制又没办法屏蔽掉。”
说着，她突然像看垃圾一样看着玄奘，利爪指向他的下体，怒喝道：“你这肮脏的蛆虫，到底在想些什么！”
玄奘很自然地解释道：“就像你无法控制情绪一样，我虽然能控制一些条件反射，但这种由脊髓神经控制的现象没办法避免啊。要不你穿上衣服吧。”
白龙冷哼了一声，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套白色礼装，看上去像旧世婚纱和天庭作战服的结合体，有种奇怪的美感。“不过，原来你的兴奋点是虎牙啊……”她邪恶地笑道。
玄奘随意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说：“既然不想一个人，就跟我走吧，好歹我们能说上话。我每天被取经人和杨戬两边烦，也想有个旅伴分担一下。”
“跟你走？”她夸张地重复了一遍，随即不屑地说，“才不要。你对一个液态机器人都能有非份之想。”
“我知道你的本质是一堆银色触手……”
“你才触手怪！”
“……但变成现在这个形态就不能怪我。”玄奘无视她的抗议耐心地说，“我们跟天上那些人都有些恩怨，跟我走的话，大家互相照应，也许最后能实现目标呢？”
“想得美。那样倒是便宜你了，你又能帮到我什么？”
我也要找回自己的遗产，玄奘心道，却又不能直接说出这句话。
正当他考虑该拿出什么值得信服的理由时，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喊：“老袁！玄奘！你们在哪？”
是尉迟恭找来了，玄奘赶紧遁声望去，想要发出警告。他担心的不是尉迟恭发现白龙，而是担心白龙又把尉迟恭给杀了。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尉迟恭刚刚喊完，身影就出现在山道拐角处。玄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自顾自地说道：“还好，总算找到你们了。出来这么久也没个消息。”
找到我“们”？袁策明明已经变成尸体了啊。玄奘疑惑地看向自己身后，发现一个活生生的袁策站在那里，向他挤了挤眼睛。
玄奘立刻感到一阵恶寒，他分明看到那个“袁策”的皮肤还呈现出轻微的流动状。
这说明白龙刚才变成了液态覆盖到袁策尸体的全身，变化出他已经爆开的脑袋，伪装成袁策的样子。而袁策的尸体正在白龙的覆盖下被缓缓吞食，被她的液态金属一点一点替换掉。
尉迟恭离得较远，看不到假货袁策身体上的异样。过了一会儿他才走到两人身边，问他们：“这地方很诡异，我以为你们遇到了什么妖怪。”
“我们还好。”玄奘答道，同时暗地里给白龙使了个眼色，希望她不要乱说话。
“地上怎么这么多血？”尉迟恭忽然低头，惊讶地说。
“是啊，怎么这么多血呢？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刚才就在探查原因，恰好你过来了。”玄奘敷衍道，“不过还是快回去吧，这地方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怪物，我们得告诉大师快点离开。”
尉迟恭还想问些什么，但被玄奘推着后背赶走了。
玄奘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白龙，不知道她未下杀手，反而装成袁策的用意何在。看见对方脸上不怀好意的邪笑，玄奘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