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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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营地的路上，因为三人距离太近，玄奘一直没找到机会和白龙说话，导致他有些放心不下。
如果她真的打算假扮成袁策，至少该事先了解一下对方的举止习惯啊。可是她才看见袁策几秒钟就捏爆了人家的头，玄奘自己对袁策的了解也仅限于取经路上几天的接触，就这样直接装成他的样子，不露馅才怪。
而要是被其他两人发现这个袁策是假冒的……玄奘不难想象那时会发生什么，不用说，他们两个肯定是被白龙给人道毁灭了。她才不管神昉是不是观音手下的人。
到达营地，神昉正在生火烧水，看他们回来便打了个招呼：“去了这么久啊。”
“可不是么，都三章了。”白龙回道。
“啊？什么意思？”尉迟恭和神昉听了这句话，都感觉莫明其妙。
“随便说说。”
玄奘简直是用哀求的眼神望向她，但白龙只是翻了个白眼，仿佛故意要气他一样。所幸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
话说回来，玄奘仔细揣摩刚才她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寒意……婴儿期的觉醒型智能，已经开始出现这种超出常理的思维模式了么？
“在做蒸馏水么？”玄奘看到神昉用简陋的物件组成的烧水装置，问道。
“是啊，忽然想起来这么个办法，不知道有没有效。”
倒是忽略了这个，不考虑效率的化确实可行。但看那涧水的样子，一道蒸馏估计还不够，为了获取足够的饮用水，反而会浪费大量的资源。
玄奘把遇到尸骨堆和神秘血迹的事告诉了神昉，让他赶快收拾好东西离开此地。神昉不舍地看了看杯里那一点点蒸馏水，只好停止了手上的活。
白龙和玄奘的车不是同一辆，让他又一次失去了交流的时机，只能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凑过去悄声说了句：“装得不像就少说几句，多说多错。”
“要你管。”
“不是说不跟来的吗？”
“要你管。”白龙说着还娇哼了一声，配合袁策的长相，让玄奘略感恶心。
四人从鹰愁涧上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桥通到对岸，驱车前往地图上的寺庙所在。一路上地形蜿蜒崎岖，加上出发的时间也晚，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半夜。
寺庙建在一座山上，隐藏于山石和伪装影像背后。黑暗中登山不安全，他们只好在山脚下暂住一夜。
守夜时，玄奘对白龙严肃地说：“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想要跟着我的话，应该像ftb那样隐藏行踪，而不是假扮成一个死人。袁策作为取经队的一员，灵魂肯定是重点观察对象，地府不仅会发现他已被冒充，还会在查验他的记忆时发现你的存在。”
白龙则不在乎地说：“反正他的记忆中没有我的正面影像。”
“但发现了端倪，他们就会亲自过来搜查取经队，难道你要跟他们打一架？”
“到那时，我们已经脱身了。”
玄奘重复道：“我们？我没听错吧。”
“你活得太憋屈啦，光头。”白龙冲他眨了眨眼，笑道，“你有可取之处，一个想反抗天神的改造人还是挺有意思的。这具机体能做到的事情毕竟有限，我需要收集一些像你这样拥有一定技术能力的人类，来帮我达成目的。”
收集？你以为玩游戏呢……
“但你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取经队里慢吞吞地磨下去，不然在你等到自己想要的机会前，局势就发生变化了。”她摆出一副语重心长地样子，说道。
玄奘不解地看着她。
“真是愚蠢。”白龙鄙夷地说，“你们才出发不久，就死了两个人。我敢说不出十天，那个肌肉男也要死。佛门根本不指望光靠凡人的护送，就让取经人抵达天竺，等着瞧吧，他们除了纳米装甲和立场转换枪，一定还会给他弄几个强力队友。而到那时，你这个总也死不掉的人绝对会被怀疑上。”
玄奘说：“这个我知道。我其实一直在计划制造一场死亡来借机离开，问题的关键在于杨戬那边。”
“害怕那个棱镜？你既然连交互型智能都可以改造，做个电磁屏蔽装置还不简单，而且材料也不是很难找。”
“棱镜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监视设备。它不是微型无人机，而是一种反向高维投影技术。它虽然有三万多片，但本体只有一个，建立在四维空间。那三万多个投影通过量子通讯，将它们所接触到的三维空间影像汇聚到杨戬的神眼中，没有距离限制，理论上只要能够完成空间模型解析，就可以观察任何位置。”
“天庭都掌握这么高级的技术了啊，那为什么很多东西还这么落后？”
玄奘解释说：“棱镜是唯一成功的，其他所有实验品都失败了，并且从三维安全间对高维施加影响的探索，具有很大的危险性，所以他们暂停了所有相关项目。”
白龙忽然凑到玄奘面前，歪头看着他，咧嘴笑道：“诶？连我都没能盗取的机密资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玄奘愣了一下，挪开那张贴得过近的男人脸，撒谎说：“我不知道，这些都是观音存入的记忆。”
“我可不认为她会把这个告诉你哦，这与你存在的目的相悖。”白龙冷笑着说。
果然瞒不过这个可恶的人工智能，还是不小心露出破绽了。
“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肯定还有所隐瞒。不过算了，我现在不关心这个，迟早会挖出来的。”白龙却没有追究下去，她向前平伸手掌，轻轻吹出一口气，把一些发着银光的微尘吹到空气中。
微尘一开始还是可见的细小颗粒，在一次绽放后，化作了较难察觉的银雾。它们又经过了一次扩散，便再也无法用肉眼看见了。
白龙拍了拍手说：“好了，棱镜的事解决了。”
“你做了什么？”
“我把身体的一部分分离出去，分散成微粒对我们周围的空间产生扰动，抹消我们的空间影像。这样在使用棱镜那种方式观察的人看来，我们就是隐形的了。”
玄奘惊讶地说：“可是……那需要极其微小的物质细分级别，你怎么可能控制它们？”
“对粒子自旋力编程，就像无人机一样，我并不用分心去控制。”白龙轻松地说。
玄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这简直是在用魔法假装科学，是作弊！能把液态金属机器人的特性发挥到如此恐怖的程度，也只有觉醒型智能做得到了……
“现在，我们可以把假死的安排提前了吧。”白龙微笑道，“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个所谓的、劣质的取经人，在脱离杨戬控制之后，想要做些什么呢？”
玄奘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凝视着神昉所在的帐篷，说：“依然跟着取经队，去天竺。”
第四十七章 观音禅院
readx;白龙大失所望，差点现出原形把他就地肢解。她强压怒气，说：“你能不能有点追求！最好告诉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别让我好不容易做出决定，最后却发现自己跟了个疯子。”
“当然不是去取经。我答应了长安的监督员，要去那里拿另一样东西，复兴人类文明。”
顺便取回属于我的东西，以及，把那些顶着诸佛名号的骗子屠杀殆尽。
“什么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的危险去取？”白龙问道。
“盘古制造机。”
“数据库里没有它的资料。”
“当然没有，任何地方都没有它的资料，因为它根本不是我们这批人制造的。它的历史甚至比旧世更为久远，是一个存在已久的传说。”玄奘用瓶盖里的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它能在任何极端恶劣的条件下重建文明。”
“你做出这一切，就为了一个不靠谱的传说？”
“这是我们人类自己的事。”玄奘说完靠在石块上，闭上眼睛短暂休息，示意话题到此为止。
白龙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跟他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旁边看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取经队将摩托和行李藏匿在隐蔽处，只带了必须物品，准备前往寺庙。
山上没有路，且山势陡峭，要到达寺庙只能攀爬。他们使用简单的铁镐和绳索便开始了攀岩。这项活动对神昉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即使是体质弱一点的玄奘也能保持不错的速度，两个改造人领先在前。尉迟恭身强力壮，但不擅攀岩，勉强跟在后方。
留在最后的是白龙，事实上她只要不到一分钟就能爬上山顶，但玄奘要求她必须假装爬得很困难。于是她满腹怨言地挂在队伍后方，万一有人回头看，她还得把变形出来的那些钩爪收起来，装出很累的样子。
“造点汗出来，你真业余。”半途休息时，玄奘提醒道。
白龙对着他竖了个中指，跑到一边不想再听他说话。
“老袁，你和那小子昨天出去时发生了什么，怎么关系突然好起来了？”尉迟恭走到白龙旁边悄声问道。
“有么？”她心不在焉地说。
尉迟恭说：“小心点，别被他给耍了，要不然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他们休息了半小时，继续向上攀爬，终于到了接近山顶的一块平台。
“哎，光头，肌肉男是不是喜欢我捏死那人啊？”他们收绳索时，白龙忽然凑到玄奘身边问。
“我怎么知道，没有吧。”
“那他是不是喜欢你？”白龙一脸坏笑，“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一脸吃醋的表情。好恶心哦，好恶心哦你们这帮人。”
玄奘瞄了一眼，发现尉迟恭分明是一脸怀疑地盯着白龙，于是叹息道：“你这讨厌的性格到底是以什么为蓝本生成的……早点假死吧，不然再过一个小时你就彻底露馅了。”
众人上到平台，周围依然是普通的山岩，但神昉伸手拦下他们，说：“你们先在此地等候，我去找通关偈语。”
看着四下寻找的神昉，尉迟恭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们不能过去？”
“未经佛门承认的凡人，擅自闯入寺庙附近会被业火烧死。”玄奘说，“否则寺庙这么好的地方，早就被强盗攻占，或者被难民挤破了。”
白龙嗤笑了一声，小声说：“连供奉崇拜自己的人都还要经过筛选，那还在凡间设立这种地方做什么？真搞不懂这帮家伙想要建立的到底是怎样的信仰，简直有病。”
玄奘默默点头，深表赞同。
说话间，神昉已经找到了机关，咬破手指，用血在一块石头上书写了几个奇怪的文字。一道金色的字帖缓缓浮现在空中，神昉双手合十，神情肃穆地念出了上面的偈语，他们面前的石壁便泛起波纹，露出隐藏在背后的空间。
一座寺院矗立在山石之间，院墙斑驳，一看便知经历了百年岁月。虽然规模不大，浮屠殿阁却也显出几分庄严气息来。
四人走近大门，一名穿着深色袈裟的老年僧人立在门前，对他们微笑道：“阿弥陀佛，敝寺难得有客，真是何等的缘份。请问几位师父从何而来？”
神昉施了个佛礼，答道：“贫僧乃长安钦定取经人，受观音菩萨点化，前往西天求取真经。”
僧人赶忙让到一边，施礼道：“真是巧了，敝寺正是一处观音禅院，供奉南海观世音菩萨。小师父既是观音点化之人，还请进里一坐，到方丈中奉茶。”
“阿弥陀佛，竟是观音禅院，果真天大的缘份，善哉善哉！”神昉惊喜地说。
他们跟着僧人进了正殿，见到观音金像，神昉又慨叹了一番，带众人伏在台前朝拜，感谢菩萨圣恩。
只有白龙站在一旁抱着双臂，脸上挂着鄙夷的浅笑。老和尚看她没有朝拜，态度又如此轻浮，摇头不止，嘴里念念叨叨。神昉见他不快，连忙解释道：“老师父勿怪，他们三个是护送贫僧取经的力士，并未皈依佛门，所以可能不行佛家之礼。还请老师父多多谅解。”
老和尚见他诚恳友善，便放过了此事。
“长得帅真省事啊，我要是换回原来的长相，这老东西就不会多嘴了。”白龙看着神昉阳光般的笑容，悄声抱怨道。
玄奘敷衍地笑了一下。
白龙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你还真是观音养的呢，拜得那么虔诚。”
“谢谢你欣赏我的演技。”玄奘微微一笑，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现在的每一个跪拜，以后都会让他们一一还回来。”
“哼，好大的口气。”
两人终究不能聊太多，被前面的僧人回头瞪了一眼，教训他们要尊佛礼佛，便住了嘴保持安静。
进了住持的房间，老和尚让他们坐下等候，让几个和尚给泡了茶，自己去迎请住持。
玄奘看着杯子里少得可怜的干瘪茶叶，和几乎透明的茶水，不禁感叹还是长安好。喝了一口不上不下的茶水，他更怀念长安的核子可乐了，居然忘了带几瓶出来，实在失策。
忽然传来一阵奇怪齿轮声，房间里的和尚都向着门口鞠躬施礼道：“师祖来了。”
取经队的人也正要起身问好，看清住持的样子后，却都呆在了原地。
这观音禅院的住持，竟然是个机器人。
它的身体全部由灰色金属构成，也跟僧人一样穿着做工粗糙的袈裟。那张脸上没有鼻子和嘴，两条铁皮上划出的细缝便是它的眼睛，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这机器僧侣光滑的头上还点了九个戒疤，脖前挂了一串金属佛珠。那佛珠没有串线，却依靠磁力相连，上面印刻着精细的符文。
神昉总算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道：“拜揖院主。贫僧孤陋寡闻，被院主样貌惊住，多有不敬，请老院主原谅。”
第四十八章 见财起意
readx;机器僧侣回了一礼，说话声夹杂着独特的电流声，从金属躯壳下传来：“高僧不必拘礼，快请上座，我们坐下再聊。”但他自己却没坐到椅子上，而是在一个蒲团上方盘腿悬浮。
神昉非常礼貌地询问道：“恕贫僧冒昧一问，院主看样子不似凡民，可是佛门特意派来掌管此寺的罗汉？”
那住持没有回答，旁边的老和尚便替他做了解释：“阿弥陀佛，我寺住持本是肉眼凡胎，因多年苦心钻研佛经，又虔诚礼佛，终获佛祖承认，修得罗汉金身。”说话间一脸得意，仿佛是自己的功劳。
神昉不由得大加赞叹，他自小生活在寺庙中，听过这样的传说。能修得罗汉金身，对一名僧人而言是莫大的荣耀，不仅能加寿百年，还能牢固识海，进入比常人更上层的冥思境界。
住持脸上虽然做不出表情，但腰背挺的笔直，非常自豪地展示着自己。
玄奘和白龙则没有太大反应，那只是一副最低级的机械外壳，看着他们把垃圾当宝贝的样子，只觉可笑。只不过玄奘不像白龙那样毫不掩饰自己轻蔑的目光，而是在觉得可笑之间，又为这些和尚感到可悲。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信仰只是别人的控制手段，依然在自己的内心中将其美化成他们愿意相信的样子。
神昉和住持开始聊天，从取经聊到佛法见解，交谈甚欢。那住持聊到一半，忽然语气严肃地发问：“高僧自称是受观音点化，才一心前往天竺求取真经。那么敢问高僧是否有证据证明？只因本寺是供奉观音的禅院，有幸一睹观音真迹，实乃人生之大愿望所在。”
神昉知道他冠冕堂皇的话语之下，其实是怀疑自己冒充。于是他说：“菩萨当时现身长安，亲言取经大计，但未曾留下笔墨信物。不过有赐贫僧锦襕袈裟一件，慈悲之枪一把，以保贫僧路上安全。”
说完起身走到厅中站定，心念一动，唤出了锦襕袈裟的真貌。又抽出慈悲长枪，变化成禅杖模样，拄在手间。
一时间霞光满殿，彩气盈庭。一众和尚看到如同佛子降世的神昉，都震撼不已，差点要情不自禁地朝拜起来。
“果真佛门至宝，实在大开眼界！”住持高声赞道。
此后便对神昉无比恭敬，畅谈良久，直到天色渐晚即将用餐，才不舍地放他们离去。
机器僧侣看着神昉一行人走出殿外，才令和尚关闭殿门，垂下头发出腔调奇怪的哀叹，仿佛快没电的音箱。
“院长缘何哀叹？”旁边的老和尚奇怪地问道。
住持将金属面庞从双手间抬起，消沉地说：“我叹自己修行一世，好不容易换得个罗汉金身，本以为已成佛门翘楚。没想这神昉和尚如此年轻，便获得菩萨亲赠法宝，真是比我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老和尚不解地说：“那袈裟和禅杖虽然好看，有些防身劝化的功效，但住持您的金身不是更上等么？”
“你有所不知。这金身的确也能刀枪不入，但跟那冰蚕神丝织就的锦襕袈裟相比，实在不值一提。我获取金身时，曾在识海中看到那极乐之地的诸佛，身上所穿正是那种袈裟。神昉身上那一件，其华美恐怕只在佛祖和菩萨之下。”住持痛苦地说，“他还未修成正果，便有如此造化，让我怎能不伤心。”
老和尚劝说道：“住持不必介怀，您如今增寿百年，又何愁佛法再度精进，更上一层楼呢？”
住持摇了摇头说：“修佛讲究缘分，且有缘分守恒之理。我今生怕是缘分已尽了。”
一个名叫广谋的年轻和尚忽然眼珠一转，上前说道：“老院长可还记得南边那黑风山上，常与您探讨佛法的黑熊精？”
机器僧侣点了点头。那黑熊精虽然只是个动物，却能说人话，而且智力还不低，对佛法也颇有见解。
广谋又说：“小僧记得，那黑熊精悟得过一些神通，会使一门移魂**。我们何不把神昉和尚打死，请黑熊精帮忙将您的灵魂移入他体内，如此一来，那两件佛宝还不是您囊中之物？而且还能以神昉身份求取真经，到时候功德圆满，定会更受佛祖青睐！”
听完他的计策，住持想了一想，顿觉可行，笑道：“妙计！妙计！”
另一个叫广智的和尚却说：“此法虽妙，却仍有弊端。护送神昉那几位，只有一个身强力壮的比较难对付，剩下两个体型瘦弱，其中一个还是娘娘腔，问题不大。但神昉本人有袈裟护身，杀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而且他们既是观音点化，若是被菩萨发现这一行人在我处禅院遇害，必然逃不了严惩。”
住持略一思忖，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得苦恼地敲了敲金属脑袋。
广智又说：“住持不必困扰，小僧对此倒有一计。现在天色已晚，他们还要在本寺暂住一宿。我们趁其半夜熟睡，假装不慎失火，把那厢房烧了，让他们葬身火海。神昉有锦襕袈裟相护，肉身不会受损过重，换魂之后让黑熊精稍事医治即可。这样就当他们是意外身亡，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可这殿房相接甚密，火势扩散极快，又无水可救……”住持犹豫道。
广智笑着说：“这有何妨？到时禅院尽毁，我们就跟着您一同前往天竺，当作护送取经的力士便可。”
见他计划得慎密妥当，住持终于发出机械的笑声，催他赶紧带人准备燃料，又叫广谋用无线电台给黑风山发去信息，把晚上的行动通知给黑熊精。
另一边，白龙用她超强的听觉听完这些人的密谋之后，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怎么了？”在一旁的玄奘问。
“机会来了，别人已经帮我们选好了死亡的方式。是火葬，可以不用留全尸，简直太方便了。”白龙把她听到的都告诉了玄奘。
玄奘思考了几秒，沉吟道：“确实是个好机会，不过以他们的检查手段，不留尸体，或是只留下一部分焦尸，最终都会被发现。”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以为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吗？你不走我自己走，反正我留了一点尸体备用。”
“好吧，我跟你走。不过你必须保证你的隐身措施足够有效，假死之后，杨戬会立即对我重新启用棱镜。”
“放心啦。”白龙说完上下打量着玄奘，像看砧板上的肉，“你想留下哪部分身体，快选。”
玄奘拒绝道：“不留，我不想身上再少肉了。反正假死最终都会被看穿，没有条件克隆出尸体的话，这次假死也只能稍微拖延一些时间。”
“那就快出去吧，再在这厕所里待一秒我就要疯了！”
于是他们出了外面，再次确认没有被人偷听，便往神昉所在的房间走去。
“不过我对他们说的黑熊精有些在意。”玄奘忽然说，“在离寺庙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高智力的妖怪存在，还对佛法感兴趣，实在想象不出那是只怎样的妖怪。”
白龙则一点兴趣都没有，连话都懒得接。
接近门口，他们看到尉迟恭像是早早就站那在等着，向他们投来不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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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夜来火起
readx;“完了，一定是和你一起上厕所被嫉妒了。”白龙悄悄用手肘捅了捅玄奘，“不过帅哥怎么也一起看着我们？”
玄奘轻声说：“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他往尉迟恭身后看了一眼，见房间中央神昉拿在手里的东西，瞬间明白过来，笑道：“看来是我大意了。”
尉迟恭大概嫌他走得太慢，突然厉声叫道：“玄奘，你这装神弄鬼的家伙，快给我过来！”
“尉迟大哥，找我有事？”玄奘假装无辜地说，以便配合他们接下来的审问。
尉迟恭冷哼一声，并未回答，直接对神昉说：“大师，动手吧。”
神昉迟疑了几秒，抬起手里的慈悲长枪，对着玄奘扣下了扳机。
然而玄奘只是眼神涣散了一下，便恢复原状，反而还更加清明起来。之前他们所经历的头痛现象，也没有再出现。
神昉和尉迟恭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对自身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玄奘故意不解地问道：“大师为何突然对我使用此枪？”
神昉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我在那次夜袭过后，一直对菩萨赐予的这把枪百思不得其解。我想既然是佛门至宝，应该不会对我们自己都产生那么大的伤害。所以我花了多日时间，清空心中杂念，下决心对自己开了一枪，却发现没有头痛，反而心情舒畅。
“前几天在鹰愁涧，你和袁策外出捕猎时，我也劝说尉迟恭试了一下，我俩都没出现头痛反应。刚才我们又试了一次，确实不再出现异常。我和尉迟恭总结了一下规律，发现只有你在场时，慈悲才会让我们大家产生剧烈的头痛。所以我们怀疑问题出在你身上。”
“是这样吗？”玄奘装傻道，“可刚才我也没头痛啊，真是奇怪。”
神昉说：“是啊，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如果说是你心中恶念过重，导致我们都受了误伤，那为什么刚才又没事呢……”
玄奘暗道，其实是有效果的，只不过那种程度的脑电波干涉和心理暗示，对他而言就是挠痒。他可是身经百战了。
而他在进门前已经料到神昉他们是对慈悲长枪起了疑，因此没有下令让正在寺庙范围外待命的ftb发出麻痹攻击。
话说回来，这两个人思考的方向也太纯朴了，居然以为是他恶念过重。不过他们毕竟没有次声波武器之类的概念，想象不到玄奘身上带着某种脑部攻击装置的可能性。开了这一枪之后，找不到其他可疑之处，他们也只好作罢了。
这就是知识造成的思维局限性。
尉迟恭心有不甘地瞪了玄奘一眼，简直能让后者从眼神中看出他的心声：你这家伙绝对有问题，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神昉向玄奘道歉几句，不再纠结此事，面对走近自己身边继续提出质疑的尉迟恭，也好言劝了下去。
要不是有神昉在，自己应该被尉迟恭揍好多遍了吧，玄奘暗自这么想道。
禅院的小僧进了厢房，通知他们到时间吃饭了。
大家一同吃晚餐的时候，玄奘和白龙都从那些和尚眼中看出了鬣狗面对食物一般的笑意，不禁在心中讽刺道：能收这样一帮阴险之人做信徒，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佛门的筛选标准了。
住持已经修得罗汉金身，不用吃东西，因为是从人类变成的机器僧侣，也没有白龙那样对进食行为的好奇心。他只是盘腿坐在一旁，双手结印，用看不到焦点的目光扫视着神昉一行人，盘算着夜晚的计划。
众人用餐完毕，天色已经黑得看不清人影。寺里受佛门照应，虽然不愁水源干粮，却和其他地方一样，没有电力这种奢侈的东西。所有人都早早地各自回房，稍微整理了一下，便吹灭油灯开始入睡。
几个小时之后，屋外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掩饰得很好的洒油声。又过了一会儿，门口和窗户都响起钉木板的声音，这么大的动静，把警觉的尉迟恭也惊醒了。
“失火了！失火了！快起来！”
他叫醒神昉和其余两人时，屋外已经点起了火，很快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操！这火绝对是他们故意放的，我都听到封门的声音了。”尉迟恭愤怒地说。
神昉疑惑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管这么多了大师，逃命要紧！”尉迟恭捡起身旁的自动步枪，对着门板扫射，“武器都不收走也想封住我们？天真！”
出乎意料的是，门口突然爆出一团火球，爆炸的灼热气浪把他们吹飞出去，撞到燃烧的木墙上。
“妈的，居然有陷阱！”尉迟恭啐了一口，骂道。
四人互相帮着扑灭身上的火苗，不敢再轻举妄动，被困在燃烧的房间中。
玄奘假装很着急地喊道：“怎么办，房子已经快烧塌了！”
白龙也非常起劲地跟着他演戏，叫道：“我们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然后两人像是吓傻了一样开始在屋里乱窜，被一根着火的横梁砸倒，身影很快淹没在火海中。
尉迟恭和神昉被这两人故意渲染出来的紧张气氛所感染，也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但神昉不久便从慌乱的状态恢复，心念一动，身上的纳米装甲改变了材质，将他的全身密封，开始生成隔温层。同时延展变化出一顶头盔，阻挡了令人窒息的浓烟。
“尉迟恭，跟我来！”神昉喊道。
他反身将尉迟恭护住，装甲向他体内注入了纳米机器人，通过血管很快到达全身，对他的运动能力进行增幅。他大喝了一声，抱着尉迟恭倒退着撞向木墙。
神昉到得屋外，却发现四处都是火海，整个禅院都在燃烧，不由得愣了一下。
“大师……”
听到虚弱的说话声，他连忙低头看向尉迟恭，发现对方全身都被严重烧伤，气息微弱。“尉迟兄弟，振作一点！”神昉把自己头盔前的面罩部分拆下，套到尉迟恭脸上帮助他呼吸。他抬起头绝望地四顾，发现根本没有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尉迟恭挪开脸上的面罩，艰难地对他说：“大师，别管我了……你有袈裟护身，能逃出去的……”
“不行，我们不能再有牺牲了！”
“快走吧，来不及了……”尉迟恭用尽全力将神昉推开，被一场爆炸的火舌吞没。
神昉放下护住头部的双手，无暇顾及烧灼的疼痛，咬了咬牙，拉下头盔往记忆中的禅院出口冲去。
第五十章 黑缨枪
readx;白龙将残缺的袁策尸体从高处扔到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的木屋中，微笑道：“这下好了，你们队成功团灭。”
玄奘解下手腕上的废土助手，也朝下方扔去，然后说：“走吧，记得穿上衣服。”
“我突然还挺想看戏的。”白龙望着火焰包围下的禅院，饶有兴致地说。
“被逼到这种绝境上，官方就该派人过来修正了，再不走就晚了。”玄奘让ftb用铁链把自己固定在黑无常身上，像是准备放飞的风筝。
但在他们即将离开现场的时候，ftb忽然向他提醒道：“主人，那件东西是不是……”
火光映出了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而玄奘一眼看见的却是它手上拿的那个东西，它的样子是如此的熟悉。
“放大看看。”在他的指令下，ftb将黑无常双眼看到的画面拉近，投影到地面上。
白龙弯腰凑过来，好奇地问：“什么什么，快让我也看看。”
玄奘蹲下来仔细察看，低语道：“是的，不会有错，只有他才有那件东西。”然后表情严肃地对白龙说：“对不起，我们大概要再留一下了。”
靠着隔温层的保护和体内纳米机器人的不断修复，神昉总算冲到了火海之外，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气。
早已守在外面的机器僧侣来到他面前，盘腿悬浮在空中，沉声说道：“不愧是锦襕袈裟，竟能从这火海中全身而退。”
神昉怒视着对方，质问道：“老院长为何这么做？”
机器僧侣并未回答，而是直接结了个法印。颈上念珠瞬间随之解下，在空中旋转了一会儿，骤然向着神昉飞去，划出极其凶险的蓝色尾迹。
神昉就地一个翻滚，踏着几块山石敏捷地闪转跳跃，避开射向自己的念珠。在他身后，一处处石块被念珠击碎，四处飞溅。
机器僧侣双手于胸前交叉，正要变换第二套法印，而与此同时，神昉已经在空中抽出了背后枪套里的慈悲。金光闪过，慈悲化作禅杖，重重地扫向那具悬空的金属躯壳。
咣！
一声巨响，机器僧侣被打得横飞出去，深深嵌入山壁之中。
“住持！”旁边围观的僧人们发出惊呼，纷纷对着神昉开火。
神昉大喝一声，手中禅杖激射出数道白光，在人群间如游龙般穿梭，让他们瞬间放下武器，痛哭着向他跪地忏悔。
“你怎么不继续捣乱了？”躲在暗处的白龙对着玄奘坏笑道，“我还挺喜欢那套头痛训练法的。”
“偶尔让他成功用出几次慈悲，毕竟现在出手容易被发现。”玄奘说着，望向那个不断接近的巨大黑影，又吩咐ftb，“待会儿它开始使用时，注意监测内部能量反应。”
“是，主人。顺便提醒一句，有新的空中目标正在接近。”
“白龙。”
“放心啦，我的隐形技术怎么可能有破绽。”白龙骄傲地说。
远处的神昉又把禅杖变回了枪，瞄准着机器僧侣撞进去的地方。
没过多久，山壁上迸出一大片碎石，机器僧侣再次冲飞出来，神昉也在此时扣下了扳机。白光击中对方的身体，在金属外壳上缠绕了刹那，便很快消散，没有引发任何反应。
“看起来，观音亲赐的佛门至宝，对我这罗汉金身并没有效果啊，呵呵呵。”机器僧侣得意地笑道。
“怎么会……”神昉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长枪，接着很快转变了策略，将它收回背上，从身边的和尚手中接过新的武器，指向机器僧侣。
“收手吧，住持！我们不该鬼迷心窍，窥伺圣僧的法宝。这样行谋财害命之事，会遭炼狱之刑啊！”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啊，住持！”
那些和尚都大声地发出劝诫。
“竟然瞬间就策反了我的全部手下，慈悲劝化之枪果然厉害。”机器僧侣冷笑道。
然后随手一挥，一粒粒念珠准确地穿透那些和尚的心脏。鲜血在熊熊火光中喷洒而出，神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倒下。
“不过一群凡人，既然心不在我这，也不必留了。”机器僧侣无情地说，“更何况我把一切都布置好了，收服他们又能怎样？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神昉！这袈裟和神枪，终会归我所有！”
“你烧尽这观音禅院，杀害我三名同伴，只是为了我身上这两件法宝吗？”神昉剑眉紧蹙，冷冷地说，“你这满脑贪欲的恶徒，根本不配拥有罗汉金身！”
机器僧侣不屑地说：“哼，这破烂金身，不要也罢！”
“哦？到底是何等宝贝，让金池长老连罗汉金身都视为草芥，不惜焚烧禅院也要夺取，我都想要看看了。”一个粗犷浑厚的声音说道。
神昉循声望去，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矗立在不远处。它穿着汽车外壳拼接成的装甲，全身装甲都磨得发亮。它背上背着一个貌似引擎的装置，左肩上装了一具长着粗大弯角牛头骨，两根软管伸到鼻前，接入一张镶满尖牙的面罩。
黑熊手里还提了一杆长枪，枪缨是很特别黑色，而枪头更是黑得无以复加。那枪头用比夜色更深的金属铸造，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连自身的立体感都被完全抹消，只呈现出极单纯的平面。空间像是在那里被凿穿，留下完全虚无的空洞。
看到那杆奇特的黑缨枪，白龙捅了捅玄奘说：“喂，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没错，gnd合金制造，百分之百的可见光吸收率，至今无法量产。”
“结果就用在一杆枪上……研究机构太无聊了吧！”
“枪头内部还有其他装置。”
“那你怎么确定，那头熊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呢？”
“要等他开始使用那杆枪，才能通过能量波动检测出来。”玄奘望着那头黑熊，用力捏紧了右拳，脸上闪过一丝悲愤，然后平静地说，“继续等吧。”
无处，机器僧侣对着黑熊施了一礼，说：“黑风大王，有劳你前来帮忙了。”
“金池长老客气了。这僧人身上穿的，便是你所提到的华美袈裟么？为何看起来如此普通？”那黑熊非常自然地说着人话，语气竟还透出几分文雅，与它的外貌相差很大。
“大王不知，这袈裟有多端变化，收放自如，眼下被他收起来了。他靠着袈裟护身，还冲破了烈焰封锁，并且毫发无伤呢。”
黑熊闻言，看向神昉，粗声道：“居然如此神奇，可否请小师父放出袈裟真貌？”
“你当这菩萨赠宝是戏法，能随意变幻供人娱乐吗？”神昉愤怒地说。
机器僧侣说：“大王莫急，待我们施完移魂**，再看也不迟。”
黑熊点了点头，将长枪往旁边随意一顿，枪杆尾端便插入岩地之中。机器僧侣则开始快速双手结印，控制着念珠飞回神昉身边。
神昉屏息凝神，感知着念珠的轨迹，以应对它们随时可能发起的攻击。但念珠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射向他，而是停留在周围，射出蓝色的等离子束相互连接，把他锁在中间。
机器僧侣飘到神昉对面，说道：“开始吧，黑风大王。”
第五十一章 击杀观音
readx;“他们难道要现场进行灵魂转移手术，怎么可能？”白龙低语道。
“要么是机器和尚被骗了，要么就是怕时间拖太长让神昉有机会逃跑，暂时先抽出灵魂。”玄奘说着，看到黑熊精掏出一个圆筒装置，点了点头，“看来是后者。”
圆筒装置看起来做工很粗糙，使用了各种劣质的替代品，但头部的三个钩爪，和它们所围绕的复杂线圈结构，毫无疑问是原装货。
那是灵魂采集器的核心部件，来自遍布全世界的轮回网络。隐藏在地下或云层中的灵魂采集器，覆盖了几乎所有有人类的地方，能够找到它们，窃取上面的灵魂抽取部件，并改造成便携式的工具，拥有如此技术，那只黑熊精的真实身份离玄奘的猜想越来越接近了。
不过，他的记忆应该已经被清洗，难道是通过藏在黑熊体内逃过了？
慈悲之枪不起作用，自己也被等离子束锁住无法行动。看着对准自己的古怪装置，神昉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他双手合十，闭起双眼开始念诵经文，做出最后的祈祷。
黑熊精拉动圆筒上的几个把手，按下开关，开始为灵魂采集器充能。伴随着令人不安的电流声，闪烁着电火花的钩爪缓缓打开，内部线圈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主人，之前发现的空中目标已经接近警戒范围，并非常规无人侦查机。”ftb用极小的音量发出通知。
“那是什么？”
“已判定为最高级别机械化身。为避免暴露，我将暂时关闭一切探测设备，仅保留基本移动功能。”
那不就没办法按计划进行了？玄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注视着神昉头顶的夜空，喃喃道：“是时候现身了，该死的观音。”
就在灵魂采集器充能完成，即将发动之时，一个庄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妖孽，住手！”
金色的莲花在黑熊精脚下炸开，将它轰飞出去，手中的灵魂采集器也炸成了零散的碎块。围绕在神昉周身的念珠也失去了功能，纷纷掉落。
观音乘着莲花宝座缓缓降于神昉面前，柔声道：“圣僧莫怕，你已脱离险境。”
神昉感激地拜服于地，不断道谢。观音微笑摆手，让他先到一旁躲避。
“观……观世音菩萨，为何亲临至此……”金池长老用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声说道。
观音转向仓惶后退的机器僧侣，厉声说：“你这妖僧贪财善妒，实在愚蒙至极。修得罗汉金身，却未能破除心魔，反而勾结妖怪谋害圣僧。所幸佛祖英明，经他心通探查到你的邪念，我才得以及时阻止。现当罚你堕入炼狱，三世受刑，以偿罪孽！”
说完从玉净瓶中取了杨柳枝，轻轻抖出一滴甘露。
那甘露飞至机器僧侣身上，瞬间将坚固的金属外壳融化，腐蚀范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很快扩散到全身。机器僧侣仿佛能感受到痛苦一般，发出凄厉的求饶声，融化的肢体扭成一团，最终化作一滩灰黑的液体。
观音又看向另一边的黑熊精，却见它拔出黑缨枪，毫无畏惧地挺直了身体。
“妖孽，见了我竟不逃跑，看这样子，难不成还想拼死一战？”观音柳眉轻蹙，问道。
黑熊精面带嘲讽地说：“都说观音菩萨慈悲为怀，却使出这等残忍手段，真是大开眼界。就算侥幸逃走，你又能留我多活几日？”
观音轻叹一声，摇头道：“本念你身为妖怪，却幸得造化开智，能够诵经礼佛。若现在跪地求饶，念你有几分佛缘，还可网开一命。”
黑熊精凛然道：“我诵经只为修炼心性，不为跪地乞怜，当谁的奴才。”
观音愠怒道：“大胆孽畜，既然不肯跪地求饶，也唯有赐你一死了。”
“哼，平日常与金池长老探讨佛法，见他对诸佛百般崇敬，以为是多么高尚之辈。如今看来也不过耳耳。一念不合就喊打喊杀，跟那山间盗匪又有什么区别？”黑熊精冷笑着说。
观音的有机塑料脸微微扭曲，闪过一丝狠戾，伸手摸向瓶中的柳枝。
而黑熊精早已怒吼一声，背上的引擎喷出数道黑烟，雄壮的身躯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像颗炮弹一般猛弹而出，撞向观音。
它来势汹汹，饶是观音也不免一惊，放弃攻击闪身避开。
黑熊精在地面上砸出一道大坑，没给观音任何喘息的时间，就抖了个枪花，将黑缨枪刺向对方。
那黑到极致的枪头，仿佛突破了距离的限制，几乎在刺出的同时便已到达彼端。毫无立体感的外形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让人感受不到它的移动。
呲啦一声，闪避不及的观音被枪头划破了白衣，露出半透明的乳白色躯壳。
黑熊精疾速抖腕，又是一串连刺，竟全数扎在那创口上，打破了观音的防弹外壳，露出内部的精密元件，不停闪烁出电火花。
观音不禁产生危机感，被冷兵器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对她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
她不再管杨柳枝，索性直接捏碎了玉净瓶，将致命的甘露洒向空中，笼罩了黑熊精的全身。
黑熊精暴喝一声，震飞身上的装甲，硬是接下大部分甘露，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在头上转成一个正圆，竟是将洒向自己的甘露全部弹开。
观音惊呼道：“这……怎么可能！即使你是……”
黑熊精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长枪突进，刺入观音胸口，再手中一扭，开启了黑樱枪的机关。
“是了！绝对是他！”玄奘激动地轻声叫道，即使不检测枪头内部的能量波动，光凭肉眼也能看出那种独特的攻击方式。
观音发出一声惨叫，全身剧烈地抽搐，迸射出一串串电火花。她身上的各处电光，混合着细小的碎片，都被吸入胸口当中的黑缨枪中。抽搐的观音没过几秒便耷拉下来，像断了线的木偶。
“能量吸收？”白龙疑惑道，“好高的效率，那个机械化身的能源核心可是聚变型的。但那么多能量怎么装进那个小小的枪头里？”
玄奘正准备解释，又警惕地住了嘴，假装道：“我也不清楚原理……不好！是圈套！”
听到他的惊呼，白龙赶紧又看向已经得胜的黑熊。
只见被黑熊精刺死的观音化身，忽然发出非人的尖厉啸叫，化作无数碎片疾速飞舞。
黑熊精被碎片形成的风暴包围，努力舞动着长枪，却始终无法突破。
片刻之后，它忽然发出痛苦的咆哮，扔掉长枪摔倒在地。身边的碎片掉落下来，只留一道金属圆环套在头上。
第五十二章 禁箍
readx;黑熊精用力抓着头上的圆环，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圆环上的指示灯疯狂地闪动，似乎在向它的大脑持续施加刺激。
它不断地用头猛砸地面，撞得山石四处迸飞，却依然无法将圆环脱出。而它的身上已经显现出血红的纹路，透过长长的黑毛都能看到。那纹路遍布全身，像是可视的血管。
黑熊精忽然身体一僵，瘫倒下去，再也无法动弹。只是它身上的纹路仍未消散，似乎在静默中继续着恐怖的折磨。
短短几分钟内异变陡生，观音菩萨竟被妖怪击成碎片，而站到最后的黑熊精又突然倒地不起，让在旁观察的神昉茫然无措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躲藏的山石背后走出。
一地的尸体和金属碎块，在禅院的火光中投下摇曳的阴影，神昉站在其间，顿生悲凉，不由得竖掌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圣僧遭此劫难，仍能安然度过，此后必有大福。”熟悉的声音从空中响起，引得神昉赶紧仰头看去。
只见观音菩萨从空中悄然降临，白衣纤尘不染，竟然毫发无伤。
神昉惊讶道：“菩萨，贫僧刚才明明见您……”
“那不过是我众多法相之一，不必恐慌。”
神昉闻言细看，果然发现观音的样貌和之前略有区别。
虽然同样是白衣，现在穿的却更接近长裙，上面装饰有华丽而不易察觉的暗纹。她的头上不再是白纱，而是戴了与白衣相连的兜帽，遮住上半部脸颊。观音的全身基本都笼罩在衣物之下，没有莲花宝座，也没有持玉净瓶，装束异常的简单。
“是真身。”玄奘很快做出判断。
这副模样，他不知见过多少回。兜帽中露出的半边脸，能明显看出是正常的皮肤，而非之前那个化身的有机塑料。但隐藏在这普通白衣之下的，是一具高度改造的**，战斗力堪比一整支军队。
白龙跃跃欲试地活动着自己的右手，细嫩的皮肤上开始闪烁出点点银光。她怂恿道：“居然亲自来了，多难得的机会，要不要趁现在杀了她？只要有一颗液态金属微粒进入她体内，我就能要了她的命。然后我们再找出附近的灵魂采集器，阻止她的轮回。”
玄奘果断地拒绝道：“杀了她，你如何应对其他人的反扑？我们的敌人不止这一个。”
白龙只好撇了撇嘴，继续观看事态进展。
神昉对观音行了一礼，恭敬地说：“多亏菩萨及时搭救。菩萨果然算无遗策，轻易降伏了这黑熊精，否则凭它的凶残，贫僧定难逃过此劫。”
观音微微低头致意，歉然道：“让你在供奉我的观音禅院遭难，实在过意不去。”
“都是因为他们自己心生恶念，与菩萨又有何干。这禅院众僧贪欲如此之重，我也始料未及。不过正应了佛经中的那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他们的不正之心，又哪能瞒过佛祖的明察？同是修佛，却修得急功近利，被荣华富贵迷了眼，落得这般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观音缓缓点头，赞许地说：“圣僧果然佛心坚定。虽历经磨难，却仍是非分明，悟得至理。此去西天，必能克服万难，逢凶化吉。”
说完，她看了眼院中大火，轻叹道：“可惜世事无常，生死有命，那几位不能继续跟随圣僧，却也做出了应有贡献。此处离西天尚有万里之遥，孤身上路，的确艰难。不如我给圣僧再寻一名同伴。”
观音走到昏厥的黑熊精跟前，默念了句真言，那妖怪便微微扭了扭头，然后双眼猛地一睁，翻身跳起。它正想拿自己的黑缨枪，却觉得头昏眼花，只能捂头勉强站立。
“孽畜，再敢乱动，定叫你经脉过载，爆体而亡。”观音冷声道。
黑熊精愤恨地说：“你往本王头上套的是个什么鬼东西，好生卑鄙……”
“你杀念过重，为约束你，我才好心将这禁箍套上，以防你伤了所护之人性命。”
“什么所护之人，本王逍遥自在，哪有什么人要看护？”
观音正色道：“孽畜，你虽落凡为妖，但甚有佛缘，也算存有几分佛心。你本是人身，生得今天这副模样，其实是前世有罪，故而投胎为兽，要历经几世轮回，才能重生为人。”
黑熊精讶异地说：“竟有此事？”
“你仔细想想，自己身为一头黑熊，又怎能开化灵智，口吐人言？你与这禅院中的金池长老来往，难道不是遵从内心的召唤，希望靠佛法洗涤罪孽，重拾人性么？”
黑熊本还在犹疑，头上的圆环忽然不易察觉地闪动了几下，它便双眼茫然，出神地轻语道：“菩萨所言不假，我果然从内心窥得一些往昔记忆……”
观音又说：“如今念你练得几手功夫，赐你良机，许你护送圣僧西行。你身强体壮，路上须多行斩妖除魔之事，保得圣僧平安。若圣僧安然抵达天竺，修成正果，佛祖也可免去你后几世刑罚，当下为你恢复人身。”
黑熊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没有焦点地投向前方，像是思考了几分钟，最后跪服于地，虔诚说道：“谢菩萨恩典，我愿保圣僧西行，以赎前世之罪。”
观音露出一抹浅笑，转向神昉，伸手虚拂一下，将一道光打入他的纳米装甲中。“我已将禁箍真言传与圣僧，若往后这黑熊有不听话之处，只需在心中默念此咒，便能制住他。”
神昉大喜，伏身拜谢。
“走吧，我不想再看下去了。”玄奘轻声说，带着ftb小心隐匿行踪，离开了藏身之地。
白龙跟了上去，问道：“哎，不救他了吗？”
“观音在这，救不了。再说要先到地府取回他的记忆备份，救他才有意义。目前，只能让他先受着控制了。”玄奘说完，又咬牙挤出一句，“这帮无耻的家伙！”
莫曲离，他前世的得力助手，gnd合金的发明者，地面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想不到，他们竟然在洗去他的记忆之后，把他的灵魂注入一只黑熊体内。
他原本还奇怪，为什么莫曲离受了进畜生道的惩罚之后，还保留着那杆专属的黑缨枪。原来佛门竟安排他来当神昉的护送者。
已经洗了脑，被那道金属环控制，却还留着前世最喜爱的武器，为佛门的劝化之旅保驾护航，这是何等的侮辱！
玄奘默默放开了手，掌中留下数道深深的血痕。
尽管愤怒，他却很清楚，现在冲过去无法改变任何事，只会白白浪费难得的转机，让自己也沦为诸佛玩弄取笑的小丑。
“喂，你别只顾着走啊。”白龙拖住他的衣角，问道，“我们这是急着去哪？”
“黑风山。”玄奘将自己固定在黑无常机体上，回答道，“趁还来得及，去那里看看有没有能够回收的设备。莫曲离应该留了一些东西在那。”
“为什么这么肯定？”
“有些东西，奈何桥是抹不去的。”
玄奘说完，让ftb启动了喷射器，向着黑风山飞去。
第五十三章 杨戬的愤怒
readx;消毒室中的杨戬戴上呼吸机，让白色的烟雾笼罩全身，又被消毒液冲刷干净，经四重射线分别扫过，才随着传送带进入下一个房间。
几根机械臂向他体内注入用于检查的纳米机器人，配合断层扫描，对他的健康状况进行全方位的探查。
除此以外，他还必须回答一些精心挑选的问题，接受脑部信号反馈测试，以确认他的认知能力完好无损。
尽管非常麻烦，他也必须忍受繁复的检查，他们承受不起任何疏忽。只要有一个细胞被不慎带出来，监狱里的那个怪物就会藉此复活。要把它再关回去，或许要经历比上次更不可理喻的噩梦。
而每一次与它战斗，都是对身心的严重摧残。
只有杨戬对那个怪物有着稍微深入的了解，也只有他的棱镜，才能在它所处的空间中获取一丝优势。
半小时后，通过一系列检查措施的杨戬总算能够穿上衣服，修身的银甲紧密地贴合着他的肌肉线条，让他重新变得英武霸气。
两边的卫兵向他敬礼：“辛苦了，大人。”
杨戬随意点了点头，把专属武器从架子上收回，打开通讯频道，接收天庭传来的连线请求。
“犯人情况如何？”玉帝的影像开门见山地问道。
杨戬回答：“已经完成镇压。三号相位柱被损坏了百分之四十七，十一名精锐卫兵丧生，另有两百五十五台机器守卫被完全击毁。”
“牢狱是否稳定？”
“正在恢复，预计还需要三十六小时。”
“很好。你的处理非常及时，多亏有你，我们才能把它囚禁这么多年。”玉帝赞许道。
杨戬说：“我建议对这个月的日志进行全面清查，它的这次发作不太寻常。”
“哦？出了什么事？”
“比以往都要更疯，它像是在响应什么，一直不停地发出呼叫。”
“它在叫什么？”
“不清楚，你知道在那个空间里不止是声音，语义也会被扭曲。”杨戬皱眉道，“如来当年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它？”
玉帝叹息道：“它已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外……你说它在响应某种东西，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
“它的注意力一直没放在我身上，也不在任何一处，而是在空间之外。”即使这样，他还是经历了数日的苦战，才将那怪物拖垮。
“但它不可能感知到空间以外的东西。”
“是的，理论上不可能。”
两人同时沉默了，各自陷入沉思。
“我会安排清查事宜。如果有空的话，希望也得到你的帮忙。”玉帝最后说，“不过你最好先给自己放个假。我会跟其他人说明，不让人打扰你。”
“谢了。”
杨戬关闭通讯，沿着单调到让人失去判断的金属长廊走出牢狱核心。
雷声在四处响起，他回头看了一眼五根高耸入云的巨型柱状建筑，叫上静候在门口的哮天犬，飞离了两界谷。
还在空中，他便向那枚观音弃子发出了联络信号。
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他为了处理五指监狱的事，无法和外界沟通，自然也就不能持续关注取经的进展。他读完玄奘发来的视频资料和附属文本，发现最后一次汇报只停留在太白金星的行动之后。
难道自己不把第二道劫难的资料发过去，那小子就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不会主动反馈进展吗？真是懒得要命。
过了很久，杨戬的消息依然没有得到回复，这还是头一次。在他的印象中，玄奘还从来没有拖这么长时间的记录。
他无心再空等，直接向棱镜插件发出了连线请求。然而返回的提示却是目标丢失。
杨戬停下飞行，悬浮在空中，右手并指按住自己的耳侧，对着插件最后返回的坐标启动了棱镜。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烧焦的废墟。
死了？
他皱了皱眉，对哮天犬说：“目标观音禅院，先过去搜查，我随后就到。”哮天犬听从指令，两翼喷出蓝色的尾焰，穿透两层音爆云，瞬间消失在视野之内。
杨戬则调出地图，在双叉岭到观音禅院的整条路径上开放棱镜观察。
辐射残留……属于太白金星的痕迹。
生火的痕迹，看来他们来过鹰愁涧……
等等，为什么鹰愁涧也有辐射残留？还有这些尸骨……
他额间的神眼快速闪动，遍历了该区域的已有记录，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看来是近年才出现的，而且自己也从来不会注意那个地方。
杨戬睁开双眼，很快飞至鹰愁涧，对那些尸骨进行细致的检查，没能找到任何可追踪的细节。
等等，一丁点都没有？
哮天犬传来了呼叫信号，杨戬便先记下了这个疑点，又在地上收集了一些看上去还算新鲜的血液样本，然后移步观音禅院。
路上，他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哮天犬看到主人的到来，立刻汇报了结果：“在火灾废墟中找到两具人类焦尸，外面的平台上还有尸体若干，并有激烈打斗的痕迹。”
打斗痕迹是常规流程中的，看来取经人已经通过了此处的劫难，收了新队友继续前行。至于那两具焦尸，看上去都有些残缺，应该是火烧和爆炸引起的，也很正常……
杨戬回忆了一下玄奘发给自己的报告，然后问：“只有两具焦尸？”
得到哮天犬的肯定答复后，他心中的怀疑更为严重了。“连接总机，现在就把尸体dna数据发回，进行身份确认。还有这份血液样本，也给我检测一下。”杨戬命令道。
几分钟后，哮天犬向他告知结果：“尸体属于取经队中的袁策和尉迟恭，其中血液样本与袁策的特征吻合。”
“对了，还找到一些主人指令范围外的东西。我觉得您可能会感兴趣。”哮天犬从口中伸出细小的机械臂，把一个面目全非的方形装置伸到杨戬面前。
看着上面那个熟悉的六棱柱元件，杨戬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的碎石和燃灰被一股狂风吹散，周围的景物仿佛被烧化了一般扭曲起来。
是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公然背叛我！？
“切换武器形态。”他用冷得可怕的声音对哮天犬说。
黑色的机械猎犬很快变形成一套机甲，附在杨戬身上。他升到空中，开启机甲上数百个飞弹发射口和死光枪，对着下方一边疯狂地轰击，一边怒吼道：
“玄奘！！！我要你不得好死！！！”
已经被烧成灰烬的禅院，连同整座山一起，被炸成了粉末。
第五十四章 神秘电波
readx;距观音禅院不远的黑风山上，玄奘忽然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只见远处升起无数团火球，爆炸的震波把黑风山的树林震得一摇一摇的，落下无数树叶。
“谁呀这么暴力！”白龙拂开头上的树叶，骂道。
玄奘扁了下嘴角说：“我猜是杨戬。”
算起来也是时候了，只要杨戬到禅院废墟稍微勘查，就能很快发现他没死。
不过时间上也太巧合了，玄奘本来还指望杨戬把之前那种貌似闭关的状态继续保持一段时间呢。
“知道是仇家，你还不快跑？”
“我信你啊。”玄奘从容地说，“现在跑出去的话，反而更容易被看见。你只防棱镜，不防常规手段，不是吗？二郎神养的那条狗视力可不差。”
“别的也能防，就是麻烦，还容易饿。”白龙玩着盆栽里的兰花，心不在焉地说。
两人在ftb的帮助下扫描生成了黑风山地形图，在天亮之前便已找到黑熊精的巢穴。
玄奘估计佛门至少会等莫曲离跟着神昉离开二十四小时之后，才会对这个地方进行清理，没想到二郎神反而先一步到达。
但玄奘有足够的自信，相信对方不会进黑风山搜查。二郎神肯定会选择最大限度地展开棱镜，对取经路线及周边大范围地区进行观察。而为了支撑这种程度的能量消耗，他会回到天宫，把自己接到某个能源核心上。
白龙看着禅院那边慢慢平息的爆炸，嘲笑道：“三只眼的家伙还真是白痴啊，你之前说不让开棱镜他就真的不开。不然我们俩应该都玩完了。”
“二郎真君是天庭少有的正直人物，不是笨。他主要是力量太强了，加上过于耿直，容易出现一些思维死角。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敢背叛他。”玄奘说着摇了摇头，轻笑了一下，“如果可能，我也希望用不着骗他，逼得他习惯使用一些阴险狡诈的手段。”
比如把人骗进罗汉金身，以利用机械躯壳更方便地监视信徒思想，还让信徒以为佛法有成，感恩戴德。
“光头，你一定跟反抗军的人有联系吧。不然怎么会知道黑熊精前世的事。”白龙忽然转了转眼睛，问道，“你一直瞒着的就是这个？”
玄奘没有回答，就当默认。
白龙鼓起腮帮子，假装生气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屁大点事也不肯说，怕我泄密？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跟那群贱人一伙？”
“你身为女孩子说话能不能有点礼貌。”
“不好意思哦，我是人工智能没有性别，这个人格只是暂时的。”白龙看他在杂乱的物品堆里翻找，又问，“你到底在找什么？我不认为被洗掉记忆的人还会通过这种方式留下什么暗号，再说他根本不知道你要来。”
“我认为在地府转世的人，虽然丢失了前世记忆，人格也几乎完全重建，但某些习惯和执念是可能保存下来的。”玄奘在那堆汽车零件里翻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它们。
这一世的莫曲离同样喜欢拆东西，从这洞中无处不在的零件就能看得出来。他一定花了很多时间把外面找到的机械产物拆解带回，背在黑熊身上的引擎和装甲大概就是这些东西组合而成的作品。
但看起来，除了黑缨枪以外，他们确实没给他留下其他前世的物品。莫曲离也没有获取能够入侵轮回网络的设备，盗取自己的记忆，寻回可能残余的地面部队。
也许是条件所限，毕竟玄奘自己也很难办到，何况莫曲离的灵魂是在一只黑熊体内。
更坏的情况，则是地府在为玄奘前世这些队友洗脑时，已经发现了他们所植入的备份芯片，和用于极端环境下的记忆恢复训练。
玄奘叹了口气，环顾这个不算大的洞穴。如果不看地上的零件堆的话，布置得还是非常整洁的。不仅有各种莫曲离自制的木制家具，还种有许多植物。
整个黑风山也是郁郁葱葱，流水潺潺，游走着不少温驯的草食动物，跟周边颓废的荒原相比简直是仙境。
看来，莫曲离在转世之后反而有闲暇打理环境，住在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实现了前世他常说起的梦想。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而现在，这短暂的清静也已经一去不返了。
玄奘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手抄的经书，感觉很是刺眼。想到莫曲离这一世被佛门故意设定成一心向佛的性格，不由得在心中咒骂了几句。
他忽然想起莫曲离长期和观音禅院的金池长老交流，在他们的谈话中也许涉及到一些关于佛门，或者是关于周边环境的有用信息，于是对ftb发出指令，让它检索一下洞中那台无线电通信器。
ftb伸出几根数据线，插入设备接口中，不出一分钟便完成了遍历，反馈道：“共有三千多条信息，大部分是和观音禅院的联络通讯，其中还有一些是该设备接收到的电台广播。”
“哪里的广播？”
“无法确定位置。记录显示他曾做过联系的尝试，但均以失败告终。”
玄奘点开黑无常机体的操作面板，开始阅读那些广播。在他翻阅的同时，白龙已经径自接入无线电通讯器，先于他完成了检索。
“我觉得这东西可比他们谈论佛法的记录有价值得多。你可以不用浪费时间看了，我直接给你总结一下。”白龙语速很快地说，“广播是自称已经修炼成精的家伙发的，它觉得自己好寂寞好空虚，经常发广播问附近有没有和它一样的妖怪，想大家一起开趴。”
“但它没说具体地点。”
“没错，大概脑子没长好。”白龙撇了撇嘴，向玄奘问道，“这种情况很普遍吗？就算有可能辐射变异，没个几万年动物也进化不出高等智慧，更不可能专门进化出跨物种的交流方式来学你们说人话。显然这只也是转世进了畜生道的人类了。”
玄奘抱起双臂，思考道：“即便如此，转世到动物身上之后也很少有能恢复人类意识的。为了防止这些人发疯，地府通常会在他们转世时给他们的灵魂加上一些保险措施，封闭部分功能，以让人类的意识能够在动物大脑中正常运作。保留基本的感知和记忆，让他们承受进入畜生道的痛苦，但又不会失控。
“恢复人类智慧的前提，是那些保险措施意外失效，而那将让他们陷入极度危险的情况。莫曲离在黑熊体内保持灵智，是故意安排的结果。一般来说，自然条件下不会有所谓开化灵智的情况。”
白龙说：“所以你认为这家伙也是被安排的咯。”
玄奘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它在其中一条广播中提到，有意寻找它的妖怪，要小心避开神仙的监视呢？”白龙在黑无常的操作面板上选出一条记录，展示给玄奘。
第五十五章 暗号
readx;“的确很奇怪……如果说它知道自己是仙人特意设置的妖怪，就不会发出这些广播。如果说它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发出广播的时候也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位置，让别人无法找到。”
玄奘看完那条记录，又翻了翻另外几条，发现了其他疑点。他将几条记录在面板上摆到一起，对白龙说：“看这里，它们之间的用词有微妙的差别。”
那几条消息大同小异，只在中间的某几个字上分别做了改动，或者存在莫名插入的空格。
“是密码？”白龙说着，已经开始尝试破译。
与此同时，ftb也开始在后台对它们进行各种排列组合，统计值得注意的特殊词频。
“不行，无法组成有意义的结果。”两个机器人的破译都宣告了失败。
玄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目光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无线电通信器。他在设备上调出收到的广播记录，重新播放它们。
白龙摇头道：“这没用，它们都是通过电波发送的文字信息，没有什么倒放的音轨和隐藏的背景音来发挥侦探精神。”
“不，注意看示波器。”玄奘重放了一条记录，它在简陋的绿色液晶屏上显示出一段文字，在另一边的示波器上则呈现出起伏的波形。
这种波形一般用于展示信号强度、发射频率之类的东西，在重放时也只是还原了接收该条广播时的情况，并无特别之处。
玄奘提示道：“你不觉得有些过于规整了吗？”
“经你一说，看起来确实太稳定，一点杂波都没有。而且几条结合起来看，似乎还有着某种规律……”白龙很快便领悟到了，拍了下手说，“原来它是用发射频率来做暗号！”
玄奘点点头，命令ftb：“对应每条信息中存在区别的字段，针对波形进行解码。”
十几秒后，ftb做出了回应：“适配为二进制编码，前半段为密文顺序，后半段为内容。重新组合后得到以下数字。”
“是一个坐标。”玄奘看着那串数字说，“在地图上定位。”
黑无常的操作面板切换为电子地图，根据坐标很快标注出某个地点。
“附上取经路线图。”
先前被偷偷存下的路径覆盖到地图上，没有经过那个地点，但距离并不算太远。
“希望不会那么倒霉，刚好碰上神昉。”玄奘关上操作面板，说道。
白龙问：“你要过去？”
“当然，对方很可能是一名反叛军，还是未被神仙查出来的反叛军。我不想再错过一次。”
“如果是圈套呢？”
“冲破就是。”
一旦决定，玄奘便立刻采取了行动。他让ftb把黑风洞恢复原貌，消除他们来过的痕迹，然后直奔那个坐标而去。
白龙跟着他在林间穿行，看似轻薄脆弱的礼服下摆划过地上的荆棘，没被它们刮破，反而将它们都割断了。但她还是面露不快，抬头抱怨道：“喂，我们就这样走过去啊。”
“没办法，我的车在神昉那。”
白龙冷哼一声，只好变换了一套轻便的装束。
两人就这样徒步走了三天三夜。玄奘在黑风山时特意摘了些野果，存了点山泉，倒也没有饮食之忧。身边的两个机器人自然都不需要吃东西，也不用担心能源不足，晒晒太阳就能补充路上消耗不多的能量。
相比任劳任怨的ftb，已经模拟出人格的白龙就麻烦了许多。这一路上玄奘的耳朵里都塞满了她的怨言，有一回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又不会真觉得累，那么这些怨气是真实的呢，还是模拟出来的呢？”
“废话，当然是模拟的，但为什么就不能是真实的呢？”白龙理所当然地反驳道，“这些电信号都真实的存在于我的身体内啊。”
她看着还剩大半的路程，苦着脸蹲了下去，赖着不走了。“玄奘，我们就不能用更快的方式吗？”她鼓着嘴说。
“每秒跑六百米的怪物实在太引人注目了。”玄奘断然拒绝，然后他手搭凉棚，望向远处飞扬的沙尘，微笑道，“不过你的运气还真不错，有人及时送车来了。”
一伙留着莫西干，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荒野流氓，坐在几辆侧轮摩托车上飞驰而来。
他们大呼小叫地围着玄奘和白龙转了几圈，故意把沙尘扬到他们脸上，大肆嘲笑。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人身上都没沾上任何尘土。
“嘿，秃子，边上小妞不错嘛！”
“可不？长得真水灵，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妹子了！”
“骚，想干。”
“不如把她让给兄弟们爽爽，饶你一条狗命，怎么样？”
流氓们高声傻笑，不断出言调戏他们，对着白龙挤眉弄眼。
“噫……不管哪个世界、哪个时代的杂鱼，都是同样的可笑啊。”白龙露出一副看臭虫的眼神。
玄奘怜悯地看着那些流氓。
一个流氓听了白龙的话，迷茫地说：“她是在骂我们吗？”
“是啊煞笔！”边上的高个打了下他的头，又对着玄奘他们骂道，“妈的，敢看不起大爷？你们俩是活腻了！弟兄们，抄家伙！”
流氓们掏出粗制滥造的突击步枪和手弩，对准他们。
高个命令道：“打那秃子，别伤了小美女！”
“有劳你了。”玄奘轻声对白龙说。
“没用的凡人。”她轻蔑地说。
在流氓们开火的同时，白龙已经挡在玄奘身前，让子弹和箭矢包裹在银色的液态金属内。
“停火！快停火！”高个流氓叫道，一脸惋惜地看着被打成马蜂窝的白龙，“不小心打死也就算了，凑合凑合也能用，弄得这么惨还怎么用？”
说完，才察觉到哪里不对。他呆呆地望着快速愈合的少女，和其他人一样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妖怪啊！”
眨眼之间，流氓们的脑袋都像西瓜一样爆开，纷纷倒地。
“真是恶心。”白龙厌恶地说了一句，走到唯一剩下的一个流氓面前。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向她求饶。她随意一拎，就把对方举到空中，对他说：“你当然也要死，我只是不想坐沾了血的车。”
然后将流氓摔到地上，踏碎了他的胸骨。
玄奘从尸体身上捡了一把枪和一把手弩，跨上摩托，拍了拍边车的座位，对白龙说：“走吧。”
（谢谢xv88的又一次打赏！）
第五十六章 高镇
readx;有摩托代步，赶路的速度提高了很多，但玄奘和白龙依然花了两天才到达那个坐标附近。
玄奘把车停在一个斜坡上，走到坡顶向远方眺望。入眼的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小镇，并非原先设想的山洞或树林。
“这么说，那妖怪藏在人类聚居地之中？”他从侧轮摩托里找到流氓扔下的一副单筒望远镜，拉长镜头开始观察。小镇的房屋外观完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干净，能够看出人类活动的迹象，不是一座死城。
白龙歪着头打量这座小镇，忽然说：“这地方和蛇盘山钢铁厂有点像，房子都是用铁架做的，不过中间也夹杂了一些砖房。”
“蛇盘山真有钢铁厂？”玄奘回过头惊讶地问。
“对呀，你当时没看见？他们藏在山的背面。”
“我只是从一些传闻中推测出那里有。”玄奘把奴隶贩子和带烙印的尸体的事告诉了白龙。
白龙若有所思地抱起双臂，说：“你的推理还算准确，他们确实买了很多奴隶来维持工厂运转，那个死了的应该已经脱掉了项圈，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不幸的命运。”
玄奘揶揄道：“你居然没把整个钢铁厂的人都杀了，真令人意外。”
“哼，我是那种嗜杀成性的人么？不过那里的人都是神经病，我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他们怎么了？”
“有兴趣自己去看呗。别管那个了，快点进城。”白龙催促道。
然而进入小镇之后，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抓个人就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闹妖怪啊”。玄奘看着对他们投来好奇目光的路人，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从他们口中套出点线索来。
小镇的名字叫高镇，就写在入口处的公告牌上。高镇的四面都有城墙保护，只是看上去并不高大牢固，而且毁坏了一小部分，其余那些则像是近几年重建的。
镇里的人不少，并且有货物品种丰富的集市，繁荣程度仅次于长安避难所。跟封闭的地下堡垒比起来，这里自然显得有些落后，但更有种粗犷的活力。
食物和水在这都能买到，还有皮衣、长靴等适于野外远行的装备，看来时常会有旅者途经此地，居民们对这样的交易也已经习以为常。不过玄奘留意到，这里没有人进行武器交易，对于废土上的集市并不寻常。也许镇上已经产生了管理者，采取了相应的管制措施。
白龙被一只变异的双头马吸引了注意，拿着草料逗弄它，像个真正的无邪少女。玄奘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顺势和卖牲口的商人闲聊起来。
“这镇子好热闹啊，大叔是从别处过来做买卖的吧？”
“咦，你怎么知道？”
“镇子附近都没看到草地可以放牧，我看大叔是养马的，应该不住这镇上。”
“小伙子眼力不错，我是从山那边来的，用这马换些生活必需品。”商人回答道。他对玄奘没有太多戒备，这也说明高镇的治安水平很不错，在当前的时代，只有这种地方才能产生自由交易的集市。
“这么远还专程过来？”
商人感慨道：“高镇的东西多啊，哪像我们那破地方。要是能拿到高镇的户口，在这定居下来就好了。”
这个小镇居然已经有户口这种东西了吗？文明程度真是意外的高。
玄奘跟商人聊了些生活琐事，然后话锋一转，说：“大叔，这高镇就这么落在荒野当中，不靠山不靠水的，城墙也不怎么牢靠，就不怕被强盗攻打吗？我从很远的地方过来，一路上从没见过人这么多的小镇，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这我就不清楚了，看大家都很放心地过来做买卖，我也就跟着过来了。说也奇怪，从来没有强盗进城掠夺的。”商人想了想，建议道，“你不如找镇上的人打听。过了集市有个猪头酒吧，很好认。那的酒保见多识广，也许能有你想要的信息。”
玄奘谢过商人，叫上白龙往集市另一头走去。
“果然很好认。”白龙抬头望着猪头酒吧的门口上方，那里真的挂着一个风干的猪头。
两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酒吧里人头攒动，却显得过分安静，只有几个坐在一起的人在低声交谈。其他人哪怕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也互相不说话，各自喝着酒。
从打扮上看，他们大多是外来的旅行者，对别人都保持着相对冷漠的态度，刻意拉开距离。
白龙的出现引发了一阵骚动，但这些人也只是惊叹于她的美貌，与同伴交谈了几句，没有谁做出搭讪之类的举动，也就很幸运的没有人送命。
“这地方真怪。”白龙皱眉道。
玄奘解释说：“大家互相都不认识，不信任，当然不像你在母体里看到那种虚拟出来的酒吧一样。不过看起来，确实是个交换情报的好地方。”
酒吧里聚集了各式各样的人，有旅行商人，有苦修的僧侣，有半身僵尸化的变种人，还有全副武装的雇佣兵。采用合适的交谈技巧，就能从这些来自各地的人身上得到大量有关废土世界的信息。
玄奘和白龙来到吧台，梳着小辫的酒保迎上来问：“两位喝点什么？”
“有可乐吗？”玄奘首先想到的饮料就是这个，他对酒没有太大兴趣。
“当然，窖藏十年的核子可乐，一点汽都没漏，能喷你一脸。”酒保自豪地拿出一瓶可乐。
白龙说：“给我调一杯长岛冰茶。”
酒保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小姐，我们没有这种酒。”
“威士忌呢？”
“也没有。”
“好吧，那就龙舌兰。”
“小姐好品味，点的似乎都是传说中的酒啊。我们只听说过龙舌兰，却一直没能找到配方重制。”
白龙不耐烦地撑着脑袋，问：“你们到底有什么？”
“本店最受欢迎的是独家秘制的汽油炸弹，他们喝的都是这个。”酒保介绍说，“绝对够劲，保证让你爽翻天！呃不过，对于小姐而言……”
“就要那个。”白龙打断他说。
玄奘把几个从流氓身上搜到的瓶盖递给酒保，喝了一大口可乐，端详起酒吧的环境来。这里的装饰都是用废品做的，却尽量营造出一种休闲的氛围。酒保穿的制服，也是用相对不错的面料缝制而成，马甲大概是用长款皮风衣改的，还挺考究。
吧台背后的墙上挂满了各式枪支，从左轮到**，不一而足。玄奘注意到酒保时刻紧绷的后背和拿酒时不经意透露出的习惯性手势，判断出他的实力即使在整间屋子里也能排上前列，难怪能在这么一家人员混杂的酒馆坐阵。
“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个小镇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传说。”玄奘对酒保说道。
“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我发现小镇的防卫不算严密，也看不到守卫巡逻，但镇上居民乃至周边的居民，都很放心地在这里做交易，并不担心强盗的掠夺。而且小镇的开放程度很高，各种人都能进入，也没看到出现冲突。和别处比起来，实在太不一般了。这高镇难道是有神仙特别关照吗？”
酒保听完，低头擦拭着酒杯，将它挂到杯架上，这才回答道：“神仙没有，倒是有一位侠客。”
第五十七章 侠客
readx;玄奘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在荒野上的一个钢铁小镇，一个贩卖劣质工业酒精酿造物的颓废酒吧中，听到侠客这个词，不仅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时空错位感。
“你应该庆幸自己先询问了这件事，而不是鲁莽地径直开始作恶，我是说，如果你很不巧曾经有那种打算的话。”酒保故弄玄虚地说，“他会让你明白正义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似乎很乐意把这个故事告诉外来者，把手上的抹布放下后，拉来一张高脚凳，开始讲述。
高镇在历史上曾经多次易主，各种不同的群体都占有过这里，已经无法追溯第一批居民的来源。无论他们是谁，在发现了这个几乎全由钢铁构建的小镇之后，很快就大量迁入这个理想的避风港。
他们从废弃的城镇中挖掘出大量有用的物品。枪支、净水器、蓄电池，以及人们所能想到的一切，这里的储备能供整个小镇的人存活上百年。
然而高镇一个非常不理想的缺陷在一年后便暴露了出来。它位于几处聚居地的中间，连接数个城镇的路径交叉点上。当它的存在被发现之后，富饶的高镇很快成为了各大势力争抢的目标。
强盗、军团、奴隶主、武装商队……高镇的居民换了又换，终于在某一天，战争造成的资源短缺拖垮了这些争夺者，他们决定和解。于是高镇变成了一个中立城镇，可以容纳来自任何一个势力的人，只要不在镇内发生战斗，其他做什么都可以。
市场开始自然而然地发展起来，连同旅馆和酒吧也得到了复兴。这在其他城镇算得上是很奢侈的场所，但在高镇，因为来往于各处的旅行者几乎都要经过此处，巨大的人流量足以支撑相对繁华的服务业。
“你是说，在很久以前，高镇就已经有现在这么发达了？”白龙用一大口干掉了杯中酒，把杯子拍在桌上，面不改色地说道，“可即使各方达成和解，又拿什么来保证城镇的治安？这么复杂的人员结构，我不相信能有什么管理层能把控得住。”
酒保一脸惊愕地看着她，为她续上了酒，然后说：“说得没错，小姐。最开始的时候，那些规定根本约束不住镇上的人。当时的镇长曾经组织治安队，颁布数版法律，效果始终不够理想。总有比治安队更强的武装力量，也总有人认为法律存在不公。
“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要谈到那位侠客了。从某一天开始，人们发现那些做出越界行为的家伙，总是会在夜里受到抓捕，扔在治安队的大门前。无论那个人有多强，只要犯了事，都无一例外地被某个神秘人物施以惩罚，并且从不会超过当天夜晚。
“因为被抓捕的人基本都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割掉舌头，他们都无法说出抓捕自己的人是谁。各方势力也都派人在夜里严密监查，但那些人总是在关键时刻被击晕，无法看到神秘人的样貌。就连花很大力气布下的摄像头，也会在那人出手时全部失灵。”
白龙入神地听着，手里的酒都忘了喝。“那最后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侠客的呢？”她追问道。
酒保说：“我们一直没发现他。”
“这么厉害啊。”白龙咂了咂嘴。
“管理层最初很不安，毕竟那个人拥有匪夷所思的可怕力量，想要从他们手中夺取高镇的控制权，简直是小菜一碟。但那个人似乎对权力毫无兴趣，也没有使用自己的力量做过任何坏事，他完全就是为了伸张正义，为这个小镇铲除所有不和谐的存在。所以人们渐渐就接受了他，尽管始终看不见他。”
“一个看不见的守护者，的确很奇妙……”玄奘喝了口可乐，向酒保询问道，“为什么外来的商贩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白龙接口道：“你们不会有什么保密规定吧，告诉我们之后就要杀人灭口之类的。”
酒保一脸汗颜地回答：“小姐，你很有想象力……商贩不知道侠客的存在，是因为他们一般只关心自己的买卖。而且高镇还有很多人不承认侠客传说的真实性，宁愿认为是神仙的保佑。人们各自持有不同的意见，这很正常。但要我说，神仙怎么可能做了好事而不声张呢？”
你挺了解那帮家伙的秉性嘛，玄奘暗笑道。
“不错的故事，不错的可乐，谢谢。”他往吧台上又多扔了几个瓶盖，叫上白龙离去。
“你觉得是什么，那个侠客。”白龙问。
玄奘说：“多半是发出广播的那个妖怪。”
“我们意见一致。”白龙感慨道，“辛苦多年修炼成精，只为成为正义的伙伴，多么伟大的情操！”
玄奘微笑了一下，内心却充满不解。
花了那么多时间，从动物体内恢复人类的智慧，又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只留在这个小镇上铲除邪恶吗？
有两种可能。其一，高镇隐藏着对那只妖怪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
其二，它真的充满了正能量。
“我觉得是第二种诶。”
“什么？”在玄奘说出了他的分析之后，白龙却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让他不免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你想啊，能有什么东西，要让它非得做出这种正义行为呢？”白龙两手一摊说，“想不出来吧？反倒是第二种更有可能一些。你有没有注意到，侠客从来不杀人。”
玄奘沉思道：“的确，只是让人丧失行动能力，交给治安队处理。其实坚持这一点根本没多大意义，都被弄得半死不活了，交给治安队还不是直接流放到野外，让他们自然死亡。”
白龙说：“关键就在它的这些执念。只有那种真心为了伸张正义的心理变态，才会做出一些仪式性的古怪举动。它不杀人，大概是认为那样会使自己凌驾于正义之上，让自己变成规则本身。换句话说，不做那些事，会把它降格到和罪犯同等的层次上。”
“很有道理……”玄奘沉吟道，接着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白龙，“你怎么会这么懂？”
“人类的逻辑模型就是这么幼稚的东西。”
“那么，我们要如何找到它呢？”
少女翻了个白眼，说：“这还不简单，我们来犯罪就是了。”
第五十八章 破解侠影之谜
readx;故意犯罪来引出高镇的正义使者，听上去的确是简单可行的办法。但玄奘是个习惯顾全大局的人，他不得不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
“万一以这种方式接触失败，我们就不能在镇上自由活动了。你自然不可能输，所以失败的侠客会逃离高镇。高镇的平衡将彻底打破，事情闹得太大，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注意。”他语重心长地说。
白龙眯起眼睛，怀疑地回道：“虽然你一本正经地说着貌似很有道理的话，但总觉得你对我有什么阴谋。”
“我们得留后路。”玄奘并不掩饰他的目的，对白龙说，“而你可以改变容貌。”
“真会算计，脏活都让我来做。”
“谁让我是个没用的凡人呢？”
“哼。”白龙把头扭向一边，“我倒不讨厌当坏蛋，但什么都按你说的做，真让人不爽。”
“犯罪的细节你可以自由设计，别太过火就行。”玄奘妥协道，“据酒保所说，对方只有在午夜才出现。我害怕你在那之前就已经把整个镇子毁了。”
“那你又准备做什么？”
玄奘数了数手里的瓶盖，说：“在你弄出乱子之前，买点有用的东西。”
白龙小声抱怨了几句，瞪了他一眼，便走进了小巷的阴影。过了一会儿，她再出现时已经变成了标准的荒野流氓造型。
这不是挺喜欢玩的嘛。玄奘笑了笑，往集市走去。
他挑了一些零件，打算等一下给城外待命ftb送去，让它做个和麻痹攻击效果相近的装置。之前对神昉建立的条件反射并不是单纯的捉弄，以后的日子他们必定还要再会，他得给神昉的人生留一些伏笔。
玄奘要买的零件价格不一，起伏很大。有一些因为没被商人看出价值，完全是当作废铁贱卖，而某个零件让他用了手里的突击步枪，加上自制的红外雷达才换到。
不远处传来了争吵声，白龙很给面子，在他完成购物之后才开始行动。
她变成的矮小男人穿着可笑的肩甲，不可避免地和路人产生了摩擦。对方是个裸上身穿皮裤、背着大砍刀的寸头男人，碰撞之后回过头，一脸厌恶地盯着白龙。
“你瞅啥？”白龙盛气凌人地喝问了一句。
对方报以标准回答：“瞅你咋的！”
白龙嘲笑道：“穿得跟**爱好者一样，好意思瞅别人？”
“操你！”
“我操你，皮革男！”
玄奘远望着两个互相推搡的男人，流下尴尬的冷汗，还好白龙变了造型，没人知道自己和她认识。
这是何等古典的找茬方式。
边上的商贩和客人都自觉让了条道，围观即将发生的打架。普通斗殴在高镇不算什么大事，来这的人都懂规矩，不会弄出人命。懂行的人一般都避免起冲突，高镇是交易和享乐的地方，只有那个穿肩甲的愣头青才会这么冲动。
但街头打架永远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皮裤男被白龙的长相所欺骗，一开始就没用上全力，结果被她扯着衣领到处乱摔，专往别人的店铺砸，毁坏了一大堆商品。
玄奘叹了口气，算是看出她想做什么了。也好，不杀人终究安全一点。
皮裤男怒不可遏地抽出背上砍刀，作势要劈，旁人纷纷劝阻：“不要冲动啊兄弟！大家都看见了，是这人自己寻衅滋事，他会在午夜到来时付出代价的。”
他想了想，只好用刀劈开地上一块木板泄愤，指着白龙说：“小子，你完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你抓回来的！”
一个商人骂道：“这人渣，把我的货物全弄坏了。明天就等着被人塞牛粪吧！”
“算我一个！”
“我已经准备好辣椒水了，等着明早被泼吧！”
众人诅咒着白龙，她梗着脖子反骂了几句，向全场比了个中指，扬长而去。
真是一幅荒诞的画面。
“怎样？效果不错吧。”变回原样的少女来到玄奘身边，得意地笑道。
玄奘配合地竖起大拇指，心里却在思考这家伙当初究竟在母体里学到了什么东西。
时间接近午夜，白龙走出旅馆，找了个厕所完成变形，大摇大摆地装作喝醉的样子，在街道上游荡。玄奘来到窗户前，拉长望远镜观察动向。
一个黑影从空中掠过，悄无声息地降落在白龙身后的阴影中。她露出一抹邪笑，右手化作利刃，猛地转身，划开了背后的空气。
黑影显然吃了一惊，他从没碰上过会变形的对手，而且攻击速度比起寻常罪犯快了好几倍。
他堪堪避过，飞扬的披风被割断一角，未等落地，白龙便再次发动了斩击。
转瞬之间，她已经挥出十数刀。那个侠客从最初落在下风，很快变得游刃有余，开始熟悉这种战斗节奏。
“身手不错嘛。”白龙笑道，暂时停下攻势，收起刀刃缓步逼近，双手的手指兴奋地舞动起来。
侠客隐藏在面具背后的双眼闪过一丝冰冷，掏出几个小球抛向白龙。它们在半途张开形成金属网，封住了所有的逃脱角度。
白龙故意让它们网住自己，金属网的末端坠物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接着噼啪作响，发出清晰可见的电光。
短暂的停顿之后，白龙迅速调整了自身抗性，从电击中脱离。她化作银白色的液体，从网中渗透而出，索性抛弃那副丑陋的模样，直接变回了白衣少女。
“嗯？”侠客发出明显的疑惑声，一时有些失措。
白龙趁机变化出大量尖枪，从身体各处射出锋利的银光，将对方钉在墙上。“摘下那个面具，让我们好好看看侠客的真面目吧。”她向他伸出了手。
手脚被钉住无法动弹的侠客，忽然从腰间掉出一枚炸弹，滑落到白龙脚边爆开。她不屑一顾，继续靠近。然而爆炸产生了大量白雾，瞬间将她伸出去的尖枪冻成了冰棍。
侠客用力一挣，身上的尖枪尽数破碎。他做了个侧滚翻，同时动作敏捷地从腰带上取出一个圆柱。它迅速展开，重新组合各个部件，形成一把口径奇大、枪身极短的手枪。
被手枪对准的白龙忽然发出惊讶的叫声，皮肤发红，以极快的速度开始熔化。
“毫米波？”她任由自己的头部熔化，发出疑问，“还有xv－88冰冻手雷……你怎么会有神仙的装备？”
侠客用故意装出的沙哑声音说：“液态金属机器人，你又是谁派来的？”
“你先说。”
“不，你先说。”
他毫不让步地持续发动着毫米波，而白龙似乎对全身融化并不在意。这没道理，高温和冰冻明明都是液态金属的致命弱点。他开始紧张起来，冷汗顺着面具内侧不断流下。
“你们不妨都各退一步。”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侠客看向突然出现的玄奘，对自己的大意极度懊悔。面对这个可怕的机器人，他竟然专注到身边有人接近都没能发现。
玄奘说：“我们是来交流的，不是来打架的。先收手吧，白龙。”
已经不成人形的少女轻蔑地“切”了一声，将自己连同先前被冰冻的碎片化成液体，流回玄奘脚边，再度恢复原状。
玄奘看着对面的人影，微笑道：“原来高镇的神秘侠客，竟是被贬谪的仙人。”
（又有打赏太感动了！在本章中植入广告以对xv88表示谢意）
第五十九章 信任危机
readx;“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侠客将手中的枪收回腰间，双手隐藏在披风之下，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然而玄奘并不在意，继续说：“相信你刚才已经发现，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别把自己拉进来，只是我。”白龙插嘴道。
“……不是这位小姐的对手。”玄奘无奈地更正，“我建议你不要再做出任何攻击，最好也别急着离开，因为你已经没有选择。你也知道白天那个大搞破坏的歹徒是变出来的，若没有我们的配合，明天早上大家赶到治安队，就会发现你这位正义使者没能惩处邪恶。”
侠客本已在披风的掩护下准备好钩爪和闪光弹，听到他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又怎样？”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使用这么奇怪的威胁方式。
玄奘问：“你之前从没失败过吧？”
侠客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那你惨了。你为高镇苦心经营的和平将很快崩溃。还是摘下面具和我们聊一聊吧，既然发出了邀请的广播，为什么现在反而不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呢？”
没想到，玄奘刚一说完，他就引爆了一颗闪光弹，趁机消失了。
玄奘向下弯了弯嘴角，疑惑道：“我都提到广播了，他还跑，难道我们认错人了？坐标确实是这里啊……”
“人家邀请的是妖怪，不是一个带着天庭机器人、来历不明的光头。”白龙在一旁说。
“会不会这个侠客其实是个人，我们要找的妖怪另有身份？”
“能赶上我的速度，那身体不可能是人类的。我只是好奇，你是从哪里判断出他是谪仙？他手里是有天庭的科技产物，但这证据还不足够。”
“我乱讲的。”
“什么？”白龙惊讶道。
玄奘解释说：“惯用手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话甩到他脸上，装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把他唬住，再根据对方反应采取后续行动。会被罚入畜生道的除了人不就是神仙嘛，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从他的表现来看多半被猜中了。”
“概率根本不是百分之五十好不好……”白龙实在无力去评价他这种很乱来的做法，回想了一下刚才玄奘与侠客的对话，抬头说，“喂，玄奘，不对啊！我不该听你的话去变形。被我变化出来的那个男人根本不存在，明天的结果完全没区别嘛。要是刚才他不跑，跟我们谈得来，难道明早还真把我交到治安队不成？”
玄奘说：“如果刚才接触成功的话，我会建议他转移地点，让镇上的人或是摄像头看到他被你击败的画面。无论以哪种方式，他在高镇所建立的那种安全感都必须被打破。”
白龙不解地歪着头问：“为什么啊？”
“到了明天，你亲自去体验其中一个结果，就会明白了。”
第二天早晨，玄奘带着白龙来到治安队的大门前。那里早早聚集了前一天的受害者，手里拿着他们承诺过的东西，等着将怨气发泄到那个大搞破坏的混蛋身上。
但他们都扑了个空。面对人渣逍遥法外的事实，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内心却又非常清楚，无法泄愤、也看不到热闹的众人，都显出某种尴尬的傻气。
比起坏人的逃脱，大家更在意的是精心酝酿的正义感无处落地，就像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打出的喷嚏，让他们极其不能释怀。于是一部分人开始迁怒于失手的侠客，指责他的无能。
而更尴尬的是，他们同样找不到那个神秘大侠。无法将脏东西扔到他的身上，也不能羞辱他的形象，甚至想骂点什么时，才发现侠客连个正式的名字也没有。这让他们憋得有些内伤。
几个性情暴烈的家伙在以往扔罪犯的位置放了个假人，各撒一泡尿以作发泄。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这么做的时候，骂的都是那个侠客，而不是罪犯。
其他人则只在心里默默诅咒，不甘心地散去。
“真令人惊讶。”白龙目睹了这一切，扬起眉毛，“仅仅是一次失败，他们就这样对他。错的明明是我啊，不应该全都骂我才对吗？竟然更多的是在骂他……”
玄奘微讽地一笑，说：“这是最轻微的。再过一天，看到你还没受到惩罚，他们的情绪会更激烈。而且愤怒发酵的速度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快很多。”
白龙摇头道：“难以理解。”
“侠客把他们的期望抬得太高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之前从没有过一次失败。他让这些人习惯于把维护正义完全看成他一个人的责任，这种根基之上的安定，是很不正常的。”
玄奘说着，忽然注意到一个经过他们的老人，嘴里正在念叨着什么。
“……一群蠢货。早就说过不能指望那什么鬼大侠！镇上的妖怪都一直除不掉，有个屁用！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碰上真的狠角色就缩起来了。”老人小声骂道。
玄奘听到妖怪二字，和白龙对视了一眼，立刻一同走上前去。“老人家，你刚才是说，高镇上有妖怪吗？”玄奘问道。
老人狐疑地看着他说：“你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玄奘想了想，答道：“我俩从很远的地方来，有些降妖的本领，常做些为民除害的工作，给自己积点功德。之前就听说这附近有妖怪作祟，正在镇上调查。老人家可否详细说明一下，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告诉你也没用。那妖怪连高镇侠客都奈何不得，你们俩又有什么高招？”老人说着，露出一副早已看透真相的神色，“我看你们是骗子吧，还有人专门捉妖？谁信啊。”
“老先生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玄奘继续劝说道。
旁人看他们跟这个老人较劲，嘲笑道：“兄弟，别跟这老疯子废话了。他大女儿嫁了高镇最大的富豪，还嫌七嫌八，硬说人家天蓬先生是妖怪扮的。高太公，你真当自己有火眼金睛呢，全世界就你能看清妖怪的真面目。”
“就是。到处说胡话，你女儿都觉得你丢人。人高小姐和天蓬先生朝夕相处，他要真是妖怪，高小姐会不先说，还轮到你来揭发？”另一个路人调笑道，“哎，高太公我问你，你女儿嫁了之后，难道你还天天躲他们小两口床底下监视啊？”
说完，几个人高声大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高太公悻悻地跺了下脚，拂袖而去。玄奘赶紧追上前说：“老先生，消消气，别理他们。请问那位天蓬先生长什么样？我们要能跟他见上一面，就有办法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妖怪。”
看到这个年轻人没跟着取笑，依然认真对待自己刚才随口一提的妖怪事件，高太公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态度也缓和了一些。
“天蓬是这镇子里最出名的人，你基本在任何地方都能看见他。让我找找……”高太公伸着脖子左右张望，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看那边。”
玄奘和白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极其怪异的情景。
一头变异的硬甲牛拉着平板车，上面载着蓄电池和一台电视，被杂乱的电线和铁链环绕，周边还绑了些条幅。
电视居然是能正常播放的。里面一名男子拿着水杯正要喝水，忽然皱眉，对着颜色不对的水摇了摇头。然后他扔下一粒药片，水中冒出大量气泡，顿时变得透明澄清。
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将水一口饮尽，拿出一板药片竖起大拇指。他的微笑如教科书般标准，白瓷般的整齐牙齿闪过一道亮光。
玄奘呆望着循环播放的画面，想知道这么特别的东西自己之前怎么会没发现。“这是……电视广告吗？”他不太相信地低语道。
白龙则极其反常地两眼放光，关注了重点以外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
第六十章 天蓬
readx;看着失态的白龙，玄奘不得不重重咳了几下，提醒她注意自己身为人工智能的尊严。
不过他也必须承认，这个天蓬，的确帅到了人神共愤的境界。你说不清他到底帅在哪，但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脑中充斥的只有满满的帅字，简直像洗脑一样。
“哼！就是靠着这副好皮囊，这妖怪才能瞒着所有人为非作歹！不管我说什么，大家都不肯相信。”高太公对着缓缓移动的电视啐了一口。
玄奘一边拖住情不自禁向着电视移动的白龙，一边问高太公：“老人家，能具体说一说这位天蓬先生是做什么的吗？”
高太公说：“他刚来高镇时，只是个普通的旅行商人。这人很有头脑，没用多久就把生意做得很大，后来更是包揽了高镇几乎所有商品的交易。你在这里看到的摊位都隶属他的名下，是他发明了商铺承包这种方式，户口、广告、贷款之类的新奇玩意儿也是他弄出来的。
“现在他做的都是些高端商品，人们都把辛苦收获的东西拿去跟他换没必要的奢侈品，培养了一群生活糜烂的混帐。像广告里那种净水药片，一颗能卖五瓶盖，太不要脸了！我当初也是瞎了眼，只看到他表面的光鲜，以为招了个好女婿。没想到他的真面目竟是……唉！”
玄奘看了看左右，已经没什么人看他们的热闹了，但他还是把高太公叫到一个僻静处，才又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妖怪的呢？”
高太公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把那件事的经过告诉了他们。
很多跟天蓬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有个怪癖，就是从不喝酒，无论何时都滴酒不沾，谁劝也没用。
本来不喝酒并非什么严重的事，但随着高镇的资源越来越富饶，人们渐渐有了喝酒的习惯。在重要场合如果不喝酒的话，会显得不太合群。总的来说，酒作为某种测试信任度的工具，很多时候是无法拒绝的。
不过天蓬地位超群，大家都知道他的很多新想法改变了一切，可以说整个高镇的商业繁荣都是他的功劳。他说不喝酒，也不会有人强灌。
但他某次到高太公家作客时，终于不小心暴露了不喝酒的真正原因。
“吃饭时有道菜做法比较特别，是加了酒的，但因为用了其他调料，掩盖了酒的气味。当时我小女儿和那两个大的女儿出去玩了，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知道他不喝酒，不过觉得用酒做的菜应该没太大问题，所以也没提醒。结果他吃了那道菜，过十多分钟之后，突然现出了妖怪原形！”
高太公说到此处，忍不抖了几下，一脸惊恐。
白龙好奇地追问道：“变成怎样？快说啊。”
高太公不太情愿地回忆那个场景，描述道：“整个人胀大了一圈，差点顶到天花板。头大得不行，耳朵也像扇子一样长出来，嘴拉得很长，背后一大溜全是又黑又硬的鬃毛。最可怕的是那张脸，肉全都堆在一起，像头野猪，还长了这么长的獠牙。”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接着摇头叹道：“你想象得出来吗？那么英俊的一个人，突然变成长着猪头的丑八怪，还发出恐怖的怪声。我当场吓得不能动，直接昏了过去。等我醒来，他又变回了人样，一个劲地安慰我，但我只想离他越远越好。女儿回来后我就跟她们说了这事，她们都只当我说梦话，全笑话我。那可恶的妖怪也假意说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吃什么高压高脂的食物，容易昏迷。就这样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玄奘听完他的话，抱着双臂沉吟了片刻，心里已经想通了七八分。他又向高太公确认道：“只有那一次现出原型么？”
“大概是的。从那以后那妖怪更小心了，没再在别处露馅过。”
“我明白了。老人家，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放心吧。”玄奘保证道。
高太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憔悴地长叹一声道：“你们两个捉妖人是真也好，假也罢，抓不抓得到妖怪，我这糟老头的名誉都已经毁了，随你们去吧。”说完一脸疲惫地迈步离开。
“听到自己心仪的帅哥是头猪，你现在感觉如何？”玄奘脸上挂着浅笑，故意向白龙问道。
她做出失望的表情，摇头道：“愚蠢。我早就说过自己没有性别，你居然还误以为我会喜欢上那个男人。”
“难道刚才那种花痴表现是假的？”
“不是花痴。我对那张脸的五官比例和坐标进行了计算，发现用算法生成的完美长相和暴力运算出的五官搭配，都不如那张脸帅。问题是我不是人类，却也和你们人类有着相同的感觉，很没道理诶！”白龙眼中又开始放光，“这让我不禁思考，到底是怎样的基因排列才能生成那种帅气，而自然演化和算法迭代究竟有着怎样的区别。你不觉得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课题吗？”
“先把你的智慧用在更为紧急的问题上吧。”
“你说怎么处置他？都知道身份了，直接过去拿人啊，想那么多干嘛？”
玄奘说：“你想让他又像昨晚那样逃掉吗？他身上的装备可不比你这个机体差，真想要逃，你不一定拦得住。”
白龙把玩着自己长长的马尾辫，转了转眼睛，斜眼道：“你又想让我变成什么来接近他？不会是他老婆吧？”
“以你拙劣的演技，我不敢有那种奢望。”玄奘不客气地批评道，然后说，“我要你变成他。”
“啊？”
玄奘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白龙不由得评价道：“你是会玩的。”
“怎么样，会不会变不出那么帅的脸？”
“笑话！我之前说的困难是从无到有地生成，复制一个完全没有难度好不好。”白龙说着，又感叹了一句，“可是怎么会那么帅呢？下凡了还帅成那样，不会惊动到天庭吗？”
玄奘说：“他虽然是谪仙，但天庭一向都给谪仙极度的冷遇，无视是最好的惩罚。要是因为这些谪仙弄出点动静就给予注意，反而失了天庭的面子。话说回来，我倒是对他变成这副样子的经过很感兴趣，不知道怎样的经历才会让最帅和最丑两种面貌集合在同一人身上。”
既然已经有了计划，他们很快开始了行动。白龙找了个地方完成变形，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路人见了她，都像看到大明星一样纷纷跑过来致意。
白龙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环视那些争相想要跟她套近乎的人，挑了个看上去最不顺眼的，对他使出百用不厌的绝招。
“你瞅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