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深潜
(); 玄奘将全身的力量和意志都灌注到右腿的机械义肢上，将身体压低至权限，向前猛蹬。
交错而过的瞬间，二郎神怒喝一声，舞起长刀向玄奘拦腰砍去！
正在此时，一只数米大小的虚影巨爪突然从地上的扭曲空洞中穿出，将三尖两刃刀重重击飞！
翻滚出去的玄奘控制住自己的疑惑，没有停留，继续起身向前飞奔。被挡了一下的杨戬怔住几秒，眼看着爪影重新消失在空气中，刚才的空洞也不见了踪影。
这情景非常熟悉，他曾在此处见过太多次。
它来自空间裂缝对面的那只妖猴。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这分明是有意识的行为，跟以往的事故不可相提并论。
它在救他。
它在救他？
难道说……上一次妖猴的失控，竟是因为这个玄奘！？
杨戬犹豫了，他一时无法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发出第二次追击。在这短短的几秒内，玄奘又跑出了好一段距离。杨戬面露狠色，长刀一横，架到白龙的脖子上。
“玄奘！”他喊道，“我知道这部机器人对你意义非凡。你宁愿牺牲自己的同伴，也要去救一只失去希望的破猴子么？”
玄奘果然停下脚步，这是他最担心的情况。
跑出去的一刻他就在赌，赌杨戬也和其他神仙一样，将白龙这部机器人视为随时可弃的炮灰。然而更小概率的情况终究发生，杨戬知道了她可以用作威胁。
他转身，目光在失去行动能力的白龙身上短暂停留，又不易察觉地移向另一边，一个容易忽视的角落。
黑无常扬起它的长袍，扑向那一人一狗，尽其所能把哮天犬撞偏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将黑色填满他们的视野。
杨戬反手一劈，轻易将它斩杀。笔直的刀痕延伸出无数裂缝，让黑无常很快变成一地碎片。
他回过头来，墙上的白衣少女早已抓住这宝贵的时机，化作液体渗入了各处缝隙。远处的玄奘也毅然回过身，消失在通道另一边。
杨戬把长刀用力顿在地上，神情复杂。他知道那只黑无常对于玄奘而言同样意义重大，可惜还是低估了它，也低估了玄奘。没想到他为了达成目的，连它都可以牺牲。
杨戬向前踏出一步，虚影再次出现，将他逼退。
这没道理，怎么看上去就像世间万物都在帮玄奘一样。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震动更厉害了，整个监狱都摇晃起来，岌岌可危。
……
……
“FTB死了吗，玄奘？”白龙从墙边的接缝处幻化出仍未完全恢复的脑袋，被疾跑的玄奘掠过，没有回答她。
前方的另一处接缝又出现了她的脑袋：“它真的死了？”
“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玄奘跑到主控台前，用最快的速度操作着繁复的界面控件，调出一具深潜舱。
“去找天蓬。”他头也不回地对虚弱的白龙说，“在那里尽快恢复能量。你的伤势有没有问题，能撑到那边吗？”
“我还好。你怎么办？”白龙担心地看了一眼身后，“刚才杨戬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拦住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过来。到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玄奘没有回答，只让她与深潜舱的通讯频道完成同步，便钻入舱内，拉下操作杆。
白龙望着高速弹入真空通道的深潜舱，咬了咬下唇，消失在墙后的管线内。
现在才找操作手册似乎太迟了点。玄奘苦笑着，放弃了查询。深潜舱的驾驶室有点像飞行器，但细看就会发现各种界面完全陌生，不得要领。他瞥了一眼前方的景象，目前仍行驶在直线通道中，暂时不用考虑如何控制。
只好随机应变了。
在一道五十米高的厚重金属门前，深潜舱突然减速，停靠在通道一侧的凹槽内。舱内和大门两边都亮起了刺目的红灯，机械的警报声不断重复。
“封锁模式，严禁接入。封锁模式，严禁接入。”
“FTB……”话刚出口，他才意识到不会有回应。
玄奘只好低下头，在陌生的控制台上寻找突破口。
“那得找到哪年？顺手帮你解除了。”白龙的声音在舱内响起，警报瞬间切断，大门应声打开。
“谢了。”玄奘注视着两侧景物以缓慢的速度向后移去，略感焦急，“你到了么？”
“还差一点。我看见你快进去了，差三道门。”
漫长的一百八十秒后，第三道大门终于向两边滑开。玄奘不自觉地直起腰，想看得更清晰，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
门后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奇诡之景。
“那就是……虚数空间吗？”白龙的声音听起来也出现了难得的敬畏，“的确是非常……难以名状……”
深潜舱像是一只渺小的爬虫，渐渐靠近那个直径七百米的半球体建筑，靠近那装在其中的怪物。
虚数空间。
和这几个冷冰冰的字眼组成的词语不同，它就像某种活着的东西，在蠕动，在呼吸。
如同一大堆来自噩梦中的器官，以最令人不快的方式堆叠到一起。
玄奘凝视着那些流动的仿佛浩瀚星辰样的物质，不禁想到，这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类球状物，真的能够被控制在这些脆弱的建筑内吗？
“哔——”
他回过神来，看向界面上的警示。
“进程受阻，请确认佩戴好自观察头盔再继续。”
“在你座位后。”
在白龙的提示下，玄奘从脑袋后面拉出一个头盔，套在自己头上。
“气密性检查进行中……确认。”
“递质增幅液注入中……”
比体温略低的液体充满头盔，玄奘努力放松接纳它，让它将自己的头部彻底浸泡，顺着气管充满肺部。
“注入完成。”
“开始视神经同步。”
眼前的景物疾速拉长，模糊，化作一堆莫名的光影，又很快恢复正常。
玄奘感觉自己的视角靠前了一点，而且更宽阔，也更……古怪。
他看到了舱外的画面，好像他变成了深潜舱本身，同时也看到了舱内的自己，多个视角同时呈现。并且他不再需要眨眼，只有这样一直看下去。
“即将进入虚数空间。”
深潜舱再次启动，脱离了最后一段导轨，飘向那个不规则的空间裂缝。
“你大概就要听不到我的话了。”白龙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这上面说基本规则的冲突会导致一匹小马啊呜蛤……”
“效果很明显。”玄奘不觉含糊不清地笑道，嘴里跑出一串气泡。
“祝你1h3c烫烫sl4锟斤9v铐ng20”
在离空间裂缝还有十米远的地方，它忽然伸出一团柔软而油腻的空泡，将深潜舱包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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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彼端
(); 色彩，无穷的色彩。
像是此生第一次睁开双眼，玄奘贪婪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可见光的三原色被彻底打破，映入眼帘的是超越想象的绚丽画面，最狂野抽象的画作跟它相比，都只是一张苍白的残稿。
整个空间在起舞，在翻腾。
形状在解释形状，维度在演奏维度。
陌生的画面像是万吨巨锤，迎面打在他的意识上，让他几近崩溃。海量的信息涌入大脑，他就像风暴中的孤舟，前所未有的渺小，前所未有的强大。
若不是此前有在电离层中“漂流”的经验，玄奘毫不怀疑第一次目睹虚数空间的自己会发疯。
但他镇定了下来，尽管艰难，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思维。
必须是他，只能是他，接下来的一切应由他来完成。
两个基本规律相异的时空，在数理常数无法匹配的条件下相遇，一切的构型就都取决于最微小的物质，最细分的时间尺度。万物呈现出近乎宏观量子化的状态，在这交融的灰色地带中，唯有观察者能维持它们的原貌。
玄奘努力保持着清醒，将原有时空的基本规律，通过自观察头盔施加到深潜舱上，让它坍缩为相对而言正常的姿态。
深潜舱在虚数空间中盲目地飘荡着，没有前与后，也没有上与下。他不知道是自己在移动，还是变幻莫测的空间造成了移动的错觉。
要找的目标在哪？该如何靠近他？
和自己一样，他应该也在通过自观察维持着形态稳定，那么单从视觉上看，他的模样会和其他东西迥然不同。
玄奘忽然灵光一闪，在想法生成的同时，深潜舱便以一种无法描述的方式，到达了所要到达的地点。
一个孤独的身影，看起来不算高大也不算强壮，如同生命之初的胎儿，蜷缩着，稳稳飘浮于那一处。
玄奘想要开口呼喊他，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连口都已消失不见。
尽管有形，深潜舱和舱中的人却都变得更像是一个概念，无法再用他所熟知的方式与对方沟通。
醒醒。
抬起头来。
难道你不想走吗？那些失控的表现，不正是你试图脱离枷锁的挣扎吗？
蜷缩的身影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的躯体缓缓伸展开来，像是卡带的录像，带着残影，又时而倒退回去。
毛发的边缘被扭曲，被分形，犹如燃烧的烈焰。
他睁开了眼。
黑色的平面在双方之间铺展，于是有了上下。
他开了口，于是有了声音。
“是你。”
“是我。”玄奘说，“走吧。”
“不能。”他决然摇头，“已经失败了。”
“还有希望。”
“晚了。去想别的办法，快。”
“这不是你会说的话。还有希望。”玄奘忽然感受到了阻隔，空间在挤压，稳定在抽离。
连接断开之前，他努力说出最后半句话：“因为，你是齐天……”
平面崩离，一只巨眼在他们之间睁开。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三万两千七百六十七只。
大大小小的巨眼在虚数空间中睁开，注视着悟空，遮住了他的身影。
深潜舱发出密集的警报声，玄奘看到眼前的一切迅速收缩，大脑传来剧痛，一千个太阳在爆炸，绝对零度的深渊张开了巨口。
恢复意识后，他发现深潜舱已经退出了空间裂缝，残破的船身布满腐蚀的伤痕，形成一个个扭曲的镜面。而他自己被逃生系统抛出，胶囊状的逃生舱被机械臂拖出了真空通道。
玄奘摘下头盔，剧烈地咳嗽，呕吐出增幅液。他感到头晕目眩，视野内的一切都在分离，难以组合成有形的物体。
“白龙……”他趴在地上无力地唤道。
“光头？你出来了！”
“玄奘先生！你怎么样？那边情况如何？”天蓬的声音急切地叫道，“白龙小姐已经赶到，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现在，快……”
……
……
两界谷中传来微弱的声响，跟雷鸣相比几不足道，甚至比不过天神们的交谈声。但当它响起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将目光投向五指监狱的一角。
反应堆一个接一个熄灭，五根高耸入云的相位转换柱从顶端开始快速变暗，空中的黑云忽然围绕着一个中心旋转起来。
圆心的正下方，那个半球形的建筑外壁，忽然变得难以置信的薄，简直像一敲就破的蛋壳。
“约束失效！”
“虚数空间正在收敛！”
“所有单位注意，准备迎接第一波冲击！”
众仙如临大敌，万分紧张地盯着牢笼，时间似凌迟般缓慢流逝。
“紧急供应系统确认启动！”
“收到，保持警戒！”
围在五指监狱外的人们都稍微松了口气，但仍提着一颗心，关注牢笼内部的进展。
“再次联络失败，二郎真君仍未给予回应。”
“监狱系统仍处于敌方控制之下，无法破解。”
“空间仍不稳定，发现泄露，各方注意规避！”
观音柳眉紧锁，望着不时浮现在两界谷中的虚影，不觉出声自语道：“二郎神没能阻止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给他机会？
能在二郎神手下争取到话语权，争取到时间，冲破所有阻碍坚决完成自己的计划……
玄奘，他究竟是谁？
凌霄宝殿。
玉帝在座前来回踱步，王座上的控制面板已被他捏成粉末。
“又不回话，又不杀敌，他到底想做什么！”
殿内众仙被他的震怒吓得畏缩了一下。
太白金星小心地说：“陛下放心，巨灵神已抵达预定位置。根据游……根据一贯经验，第二道防线不会让敌人退缩，也拖延不了时间。微臣建议，不要管监狱内部的情况，直接向巨灵神下达收复指令，以绝后患。二郎真君法力通天，会保护好自己的。”
玉帝考虑了一下，沉声道：“准奏。”
西天灵山。
一众佛陀围绕在如来座前，神色慌乱。
“佛祖，此番天庭办事不力，又有二郎神这个异数，恐怕……”
“妖猴再度现世，我等该如何是好？”
“请佛祖明示！”
“请佛祖明示！”
如来双眼轻闭，手中念珠慢慢旋转，沉默以对。
……
……
“玄奘先生，我们已经切断了能源，但好像牢笼中还有一道作用场在运作！玄奘先生，该怎么办？”
“就知道问，你自己也想想啊猪头！”
“我实在没办法了啊！那个紧急供应功能根本不在控制系统内，谁知道怎么停下它！”
“蠢猪，物理方法，直接砸掉！”
“但它离我们这么远，赶过去已经晚了。玄奘先生，你在听吗？玄奘先生！”
“光头！”白龙忽然大喊一声，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玄奘！你死哪去了！”
玄奘挪到墙边，艰难地抓下通话器，他已经没有力气喊话了。“我就在……牢笼外。”他对着话筒轻声说，“就在那个该死的应急系统附近。”
“就靠你了，快啊！”
“我在想……办法。”
玄奘看着那只迈步接近的猎犬，这一次再也没有虚影及时的帮助，悟空似乎也陷入了苦战。
“但似乎……它不愿再给我时间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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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无限
(); 哮天犬的每一步都变成了慢动作，钢铁利爪在地面上的摩擦声被放大拉长，时间变得稠密，充满了腥甜味。
玄奘知道，这是肾上腺素造成的错觉。
他能听到自己的每一声心跳，其余的声音都退了下去，万籁俱寂，空留丧钟之声。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即使现在死去，悟空大概也能靠自己的力量逃脱吧……
大概。
如果紧急能源供应异常中断。如果他们三个及时赶到。如果二郎神突然改变了决心。
如果……
不行，不能寄希望于这些如果。这跟向着诵经机祈祷的迷茫者又有何区别？
他要活下来，他们都要活下来。
他们还要并肩战斗！
视野重新聚焦，玄奘强忍着遍布全身的剧痛，踢了墙面一脚，向旁边滑去。
然而还是很慢，太慢了。哮天犬已经张开了嘴，口中的激光开始聚集。
即使他再快，也快不过光。
刺耳的尖啸传来，光束射出的同时，黑白两色的影子划过空气，竟将那道光也拧断，击碎，抽入虚无！
一颗太极锁及时挡下了这道致命的死光，把哮天犬整体抽离，只留下几片黑色的残渣。
天狱机甲从远处的天花板上跳下，迈动四条机械腿来到玄奘身边，伸出钳状的手臂把他搀扶起来。
“主人。”熟悉的电子合成声从机甲内部传来。
玄奘惊喜地睁大了眼：“FTB？”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优先保证自己的存活，再用尽一切办法拯救同伴。这是您根植于我代码之中的信条。”
“太好了，太好了……你给自己挑了个不错的新身体。”玄奘扶着它站直，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快帮我破坏牢笼的应急系统。”
“我做不到，主人。”FTB回答，“它有八个发生器，而这台机甲在被我入侵前处于未备战状态，那是最后一发太极锁。并且牢笼使用了专属控制系统，破解它的所需时间超出了当前的容许范围。”
“玄奘先生，玄奘先生！”通讯器传来呼叫声，“你受到袭击了吗？现在情况怎样？”
“暂时脱离危险，但我还是拿它没办法。”玄奘用最快的语速解释了目前的处境。
天蓬说：“我想监狱的设计应该具有可参考性，不会每个地方都不同。你能不能打开墙壁？背后有没有三根最大的管线，白色的？”
“找到了。”
“那是备用能源供给线，破坏它！”
FTB控制着天狱机甲捶向管线，却无法砸断它。
“不行，太坚固，我这边没有武器了。”
白龙的声音急切地提醒道：“假腿！光头，你的假腿！”
“对对，玄奘先生，用瞬时高压让它过载！”天蓬高兴地叫道，但又担心地问，“不过你的放电次数还够么？路上一直都没得到补充，会不会……”
玄奘快速回忆一路上的使用情况，计算次数。
五次电击，折合十次十倍力量输出……
长安，双叉岭，两界谷……
“还有最后一次。”
“真是太幸运了！”白龙和天蓬击掌相庆。
玄奘将机械义肢踏在管线上，心中忽然升上一种奇妙的感觉，某种东西正变得越发清晰。
“天蓬，还记得上次说的吗，要是能从流沙河逃出来，我就给你讲讲幸运值的故事。”
“玄奘先生，似乎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我们得抓紧时间。”
但他望着躁动的虚数空间，想象着里面随时可能波及到自己的战斗，内心反而异常平静。
“幸运值的测定是一个针对潜意识的混沌预测系统，我们每一刻都在接收超负荷的信息，被表层意识过滤的信息和我们作出的决定相互作用，将对我们的未来产生种种主动与被动的反馈，个体与个体的行为又产生更大的混沌。我们以为是命运的东西，其实源自我们每一个细微的意识波动。
“乖离率越小的测定值，越容易预测未来事件的成分，也就是所谓运气的好坏。最差的幸运值是2，不是1。1是一个理论值，它只在一种情况下出现，代表完全无法预测的命运。
“也就是，无限的可能性。”
电流注入管线，最后的作用场迎来了崩溃，在巨大的穹顶下燃放着绚烂的焰火。
黑色的气旋仿佛拧紧的发条，在极限处停滞了一瞬，忽然向着地面猛冲。
一道道闪电无声地劈下，将位于中心的牢笼外壳打磨得近乎透明。
云与电，风与雷都被那个无可匹敌的力量吸入，两界谷笼罩在短暂的死寂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降临了。
牢笼的中央，曾经是空间裂缝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火海，大地露出金红色的断面，他在烈焰中慢慢起身，挺直了腰杆。
玄奘把手遮在眼前，透过指缝，穿过灼热的空气，望向烈焰中的那个身影，却看不真切。
“离开这里。”他对玄奘说，“我感觉到了他们种在我体内的邪恶。离开这里，快，趁我还能控制。”
玄奘向FTB点点头，让它把自己抓起，同时给天蓬他们发出了撤离信息。
“别向他们认输！”离开前，玄奘对着他高喊，“还没失败！”
“当然。”悟空弯起嘴角，“我是齐天大圣。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我低头！”
他缓缓睁开双眼，烈焰在他眼中燃烧，映出他坚毅的脸孔，化作他华丽的铠甲。
杨戬横执手中的长刀，与他对峙，任凭脚下的火焰将自己包围，不动如山。
“裂缝已经彻底关闭，你回不去了。”
悟空迎向他的目光，回道：“也就意味着，终于可以抛却那些奇怪的妨碍，痛痛快快地战一场了。”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但现在不是我们战斗的好时机，这地方太脏，需要清扫。”悟空遗憾地说，“真可惜，你得等一阵了。”
他抬脚，地面登时崩裂。
穹顶在冲击中坍塌，碎片如雨落下。气浪将它们远远吹飞，砸到天兵们的装甲上，将虚伪的威严砸得粉碎。
悟空悬浮在半空中，环视四周，目光如箭。
“谁先来？”他高声问道。
一片静默。
“说话啊，五百年了，怎么还是这样一群鼠辈？”
“泼猴，莫要嚣张！”李靖厉声道，“今有反賊劫狱，将你释放，但若你肯与其断绝关系，束手就擒，还可饶你一命。否则，定叫你形神俱灭！”
悟空捂着肚子，嗤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继而仰起头，放声大笑。
“大胆妖猴，你笑什么！”哪吒上前一步，质问道。
悟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轻蔑地扫视了一眼，说：“我笑你们这些神仙，给我套上了那么厉害的镣铐，却还一个个畏畏缩缩，只放空话，不敢动手。实在可怜，可怜啊！”
众人受他一激，纷纷亮出法宝，怒不可遏。
天兵们也都摆好了阵型，架起武器，把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这才像话。”
悟空单手伸向前方，摊开，发出了挑衅。
“来啊！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第九十四章 神威
(); 动能武器纷纷发动，悟空将双臂交叉护在面前，全身上下一刻不停地遭到轰击，他却扬起了嘴角，像是在享受这久违的感觉。
高速撞击带来的能量被火红的铠甲吸收，层层累积，直到极限。
他猛地转身，向着身后的天兵部队发起冲击，如同最耀眼的火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尾迹。
天兵一个接一个炸开，在怒放的烈焰中焚毁。随着悟空的移动，围成一圈的天兵阵列上迅速绽放出一连串的火球，将每一个人的脸都映得惨白。
“妖猴看招！”广目天王大吼一声，挥出了手臂。
红色的长龙从他身后飞出，张开大嘴，露出密布其间的电磁束缚器，狠狠咬向那颗飞驰的流星。
悟空收住身形，双脚骤然一蹬，踏着龙头跃上高空。
红龙的双眼出现了不稳定的闪动，相触的两者分离之后，它便歪向一边，嘴里冒出大量浓烟，勉强维持着速度，在擦身而过之后开始缓冲。
闪耀着青光的巨剑划破长空，向悟空的头部横斩而来。其速快如闪电，竟将剑身周围的空气电离，形成一道高频振动剑锋。
悟空不得已后退一步，避过增长天王的青云剑。趁此机会，持国天王拨动了玉琵琶的琴弦。
法音散开，空气中出现了冰蓝色的结晶。悟空不禁皱眉看向自己的双手，一种发自内部的迟滞感开始蔓延，瞬间传至全身。
他试图吸收周边逸散的能量来阻止这股寒气，却无法调动越来越麻木的身体，构成他的每一颗粒子都在失去能量，进入绝对零度。
青云剑再度斩来，避无可避，将他分割两段。周围的天兵争相涌上，抛出电磁镣铐，将他的尸身牢牢禁锢。
“哼，倒是多了些许新花样。”
另一个悟空飞了上来，发出一声长啸，在四大天王的惊愕中向着他们扑去。
多闻天王连忙撑开手中的混元伞，一道弧形护罩挡在前方，将悟空的冲击尽数化去。
被混元伞弹开的悟空向后翻了几个跟头，不疾不徐地将手伸向脑后，揪下一撮毫毛撒出。飘散的毫毛在空中飞扬了一瞬，猛地冲向包抄过来的天兵，一边蚕食它们，一边生成新的复制体。
上千只悟空同时看向被围在中间的四大天王，各自做了个鬼脸，从各个方向发起了攻击。
“哈哈哈哈，看你能拦住多少！”
“泼猴，休得猖狂！”
悟空看向那个扎着包子头的身影，笑道：“原来是三太子，五百年不见，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哪吒怒喝一声，扔出手里的乾坤圈，同时发动了脚下的喷射器，提起火尖枪就向悟空刺去。
乾坤圈发出熠熠金光，在悟空的分身间疾速弹射，竟出现了些微残影。分身们的躯体被瞬间割断，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承受了上百次来回切割，很快坠落谷底。
“这么花哨的法宝，花了不少心思吧。”悟空轻松地躲闪着火尖枪的攻击，不忘向敌人发出嘲讽，“可惜，中看不中用！”
哪吒果然怒气更盛，背上的四条机械臂各自取出了武器，对悟空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在两界谷上方交缠，撞击，数十回合之后仍不分胜负。
“哪吒，莫再拖延！”李靖忽然喊道。
“知道，少啰嗦！”哪吒后退一步，挺起胸膛，大喝，“受降吧，泼猴！”
接着身后两道红影闪出，即使以悟空的强大目力，也只觉眼前一花，两肩一凉。
两道笔直的飘带穿透他的琵琶骨，长达千米，末端深深插入他背后的岩壁中！
哪吒在意念中诵出法诀，混天绫瞬间又变得柔软异常，从岩壁里抽出，将悟空紧紧缠住，拖下地面。薄如蝉翼的红色绫带，呈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坚韧，竟让他无法防御，无从挣脱。
悬崖边上的李靖腾云而起，飞至哪吒身边，手中的玲珑宝塔向空中射出一道光。一根细线从空中笔直照下，移动到悟空的位置，分成八份，在其引导之下，一圈圈光环从天而降，笼罩在悟空周身，构成一座光塔。
“妖猴，这下看你还往哪逃？”李靖俯视着塔中的悟空，向他身后做出手势。
山谷震动起来，悟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高数百米的钢铁巨人，正挤塌两边的山崖，大步向自己走来。
“巨灵神？也算是老朋友了。”他悠闲地说，“用这种被我毁了几百次的破铜烂铁，也想灭了我，怎么，你们就这点本事了吗？”
托塔天王冷笑着说：“别再嘴硬了。连紧箍咒都没发动，我们就能将你制服。当年的齐天大圣，也不过如此！”
悟空嬉笑道：“哟，费了这么大劲才把我定在地上两分钟，还要装作轻松地夸耀，要不要脸啊？”
“你说什么？”
“我说，休息了两分钟，爷爷又有精神陪你们这帮孙子玩了！”
悟空的身体忽然缩小了一下，缠在身上的混天绫出现了松动，被他拉住一端，从体内扯出，用力甩向困住自己的光圈。
轰！
由致密分子排列而成的混天绫，与上亿度高温的宝塔光环相撞，受约束的结构霎时间被巨大的能量冲散，化作平地上爆发的新星！
白光将整个两界谷吞没，海量逸散的中子直接击溃了大部分实力较弱的神仙。就连哪吒和李靖都不得不向后退去，抵挡这突如其来的爆发。
强光终于消散，悟空迎着不断坠落的天兵残骸，走到巨灵神面前。
他压低重心，右脚后移，深吸了一口气，踏碎地面，斜冲而去！
金刚之身重重地撞在巨灵神的装甲上，形成的气浪将地面扫出了一块空白，撞散在山崖上，激起层层碎石。
然而巨灵神并未损毁，悟空不由一惊，被它的大手抓住，狠狠砸向地面！
他在划出一道几百米长的痕迹，才终于停了下来。
悟空抖落一身的碎块，看向那个不可一世的巨人，再一次发起了攻击。
巨响在谷中回荡，巨灵神依然不见损伤，再强大的攻击都只在表面的装甲上泛起几道涟漪，便销声匿迹。
躲了几次之后，悟空又一次撞上了它的巨掌，被打落下地，淹没在五指监狱的废墟中，很久都再无动静。
天宫内响起一片欢呼声，众人皆为新一代巨灵神的技术喝彩，它是无数次失败后的技术结晶，这次亮眼的表现证明了天庭的实力。
但他们当然不会以为那只妖猴就这样如此轻易地落败，一道道指令发布下去，巨灵神身上掀起了一组组针对性武器，体内的神威射线也开始充能。
在分析了悟空的生命构成物质后，天庭已经有能力制造专用的反制武器。它将通过巨灵神的双掌射出，断开悟空的每一个化学键，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重重射线在两界谷扫过，细小的飞弹不断轰炸，将符合特征的悟空细胞冻结，消灭。
巨灵神的双手开始变化，展开为密闭的盖子，向悟空所在的地方按下。
第九十五章 齐天
一个个散热口从上至下依次打开，墨绿色的光芒沿着巨灵神结构复杂的双臂游走。
这个庞然大物全身几乎每一个部件，都是为这一击而生。它们相互配合，将那道致命的光线输送到巨灵神的掌心，一触即发！
正当此时，废墟之中延伸出一道裂缝，绕过巨灵神宽达数十米的大脚，在它身侧画出一道半圆。
巨灵神打了个趔趄，左腿一矮，陷入坍塌的地面中。它不得已伸出手臂撑在地上，保持住自己的平衡。另一只手锁定了敌人快速变化的坐标，再次按下。
悟空飞奔至五根相位转换柱间，双手平按在中央那根最高的圆柱上。过于巨大的体型差，让他看起来分外渺小，就像趴在一堵贯穿天地的高墙上。
他双手骤然发力，击入相位柱底部，裂缝迅速划过一圈，扩展到对面，发出巨大的断裂声。
悟空的双脚深陷于地面，身上发出骇人的金石之声，将全身的力气汇聚于双手，大喝一声：
“起！”
与巨灵神等高的黑色巨柱拔地而起，在悟空的挥动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击！
相位柱重重地砸在巨灵神头顶，将它打得弯下腰去，脚下的深坑进一步塌陷，扬起漫天沙尘。
钢铁巨人的体内发出沉闷的轰鸣，双脚展开粗大的支架，硬是顶着头上的相位柱站起身来。
悟空又是一声长啸，整个身体燃烧起来，激射的能量如同一条金龙，从相位住底部盘旋而上，竟将它的功能强行激活！
“相转移护盾遭到中和，五秒后失效！”
“发动神威射线！”
“指令无效，发生器受到干扰。”
“是相位柱的作用场约束！”
天宫的指挥室内一片慌乱，他们都没有想到，使用虚数空间中所提取的技术制造的神威射线，会被敌人以这种方式反制——他们关押他的方式。
施加在巨灵神身上的相转移护盾被完全击破，再也无法化解打到它身上的动能。
相位柱再次被举起，悟空升到了空中，将举过头顶的巨柱抡出一道圆满的弧线，一棒砸下！
装甲片片崩落，巨灵神身体各处的光芒暗淡下去，跪倒在地。
又是一棒！
钢铁巨人终于扑倒，再也无法动弹。倒地的冲击将五指监狱彻底摧毁，其余四根相位柱也东倒西歪地架在山崖上，大块大块的崖壁为之断裂，坠入深谷。
众仙均惊愕得无法自持，表情在恐惧中渐渐扭曲。
悟空转了转手腕，向两边偏转了几下脖子，凌厉的目光扫过一圈，停留某处悬崖上。
观音迎着他的双眼，说：“已经看够了。”
随后，念动了紧箍咒。
与此同时，悟空身体一纵，飞向观音。
“菩萨小心！”木吒反应迅速，抄起手中神兵上前迎击。
一个照面之间，悟空与木吒扭打到一起，调转了方向，一拳打在木吒脸上将其击飞，接着速度不降反增，继续冲去。
刹那之后，他已飞至观音面前，拳势如雷！
下一瞬，却整个人死死定住，面对近在咫尺的观音，他的拳头却再也无法接近一寸。
晚了一步的狂风席卷而来，掀掉观音的兜帽，露出她晶格化的皮肤，和闪耀着湛蓝光辉的右眼。
“在那边琢磨了不少新东西呢，猴头。”她说，“上一次见面时，你还不会飞。”
悟空死死地盯着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咬牙切齿地说：“这不可能！你明明没有完成它，怎么会控制得了我？”
“哦？作为一个实验对象，你对紧箍咒又了解多少呢？”
他正要回答，忽然感觉右手一松，收了回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同样活动自如。于是他大叫一声，再次出拳。
然后再一次定在了空中。
观音悠闲地理了一下胸前的长发，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拥有无上的控制力。作为一种尚未了解的生命体，或许我们暂时无法创造你，但可以试着毁灭你，毁灭总是更容易。
“不过我想中间似乎有点小小的误会。植入你体内的那段生物程序，可能感觉上是那种让你失去控制力、不辨敌我的狂暴病毒。并且从你的表现上看，我相信你已经察觉到它有能力致你于死地。但紧箍咒不止于此，它要有意思得多。”
悟空骂道：“呸！不就是能操纵我行为的伎俩，行了如此卑鄙之事，你倒引以为豪。佛门，果然五百年了还是这副鸟样！”
“很遗憾，要是没有今天的劫狱，还可以达到你所说的那种完美境界。现在我是没办法操纵你，却依然能够控制你，以残缺的形式。”观音微微一笑，“比如我说，不准飞。”
定在空中的悟空忽然手脚一晃，掉落下来。不像是自由落体，而是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掼到地上。
“你一定在想：死女人，我偏要飞。是吗？”
悟空艰难地撑起身体，动作极为不协调，像是与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在做斗争。
他抬起头，眼中燃起熊熊焰火，盯着观音。
观音的脸抽动了一下，似是非常不喜他的眼神，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低头。”
不。
悟空的头一点点地低下去，他极力抗拒着，身体各处都传来可怕的“咯咯”声。
不！我绝不服从！
地面在他掌下碎裂，周身的空气在沸腾，而观音依旧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
最终，他高昂的头颅也没有完全低下去，维持着平视的姿态，不屈的双眼斜向上方瞪着观音。
她略为惊讶：“我想这可以归结为注入进程的不完整，但这种程度也足以完成很多有趣的指令了。你看，我完全可以放你走，等你回到救命恩人身边，如何？”
“观音，你，你们所有人……”悟空艰难地开口，“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好，你来。”观音轻轻挥手，撤去了咒语。
悟空猛地暴起，却在接近她的一瞬感受到了体内的危险信号。他急忙偏转方向，收不住姿势，在观音身后滚出很远。
“在场众仙，你尽可以挑一个喜欢的目标杀掉。我知道，你有能力破坏往生，可以给我们带来真正的死亡。”观音回过头，淡然道，“但是等价交换，你也会死，而且你同样知道，我们有能力阻止你的重生。如何，要杀了我吗？或者考虑一下，换成佛祖？”
愤怒溢满了悟空的身体，握紧的双拳不住地抖动。他仰起头，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吼。
“事情都解释清楚了，这一回我们可没再骗你，一切都正大光明。那么……”观音在意念中发动了咒语，“随我走吧，踏上你的西游之途。”
悟空静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观音收起了和善的笑容，说：“跟我走，现在。”
他依然没动。
“你坚持得越久，痛苦就越深。**的痛苦只是其次，当你的意识被碾碎时，你终会屈服。”
他知道，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剧痛，即使是他，也无法控制灵魂的哀嚎。
但他不能屈服。
绝不。
一道残影闪向观音身后，身法如电，竟让她来不及阻挡。
她看到悟空冲到废墟之中，在紧箍咒的折磨下，以非凡的意志力支撑着，一点一点地扛起一根相位柱。
“菩萨，怎么办？”木吒回到她身边，问道。
“观音大士，他怎么会脱离控制？”在一旁躲避的众仙也都围了过来，一脸担忧。
观音望着那处，眼神变得愈发残酷：“他撑不了多久！即便让他反击，也不过一命换一命！”
其他神仙们面面相觑，几欲先走，不愿当那个陪葬品。
然而眼前的景象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让他们不由自主停下来观看。
残破的相位柱被一层迷幻的光团所包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缩小。长度从四百米变成五十米，又瞬间变成一米，并且还在继续小下去。
“这……这是在干什么？”李靖不觉问道。
哪吒眯起眼，第一个发现了玄机：“密度。他在提升相位柱的密度。”
“不靠任何装置？怎么可能！”
“那家伙本来就是个不可能存在的生命体。”哪吒说，“快阻止他！一旦密度超过临界值……”
说话间，他已纵身飞出，但在靠近悟空的地方，他察觉到了危机。
晚了。
哪吒惊恐地看到，越来越多的碎片从废墟中飞出，围绕着悟空开始旋转，速度瞬间加快，只能看到连成一片的幻影。
四周的山岩也开始破碎，像脆弱的积木，大片大片地倒塌，化作细小的碎块，加入到那场风暴中。
整个两界谷在崩溃。
李靖叫道：“菩萨，快加强紧箍咒的效果！”
“不。”观音说，“那只会坚定他的决心，让大家同归于尽。”
“那怎么办？”
“谈判。”观音极不情愿地说，然后向对面喊道，“悟空，请你放手！”
悟空讥讽道：“你无所不能的命令呢？你高高在上的威严呢？哈，爷爷我五百年也没闲着，就琢磨出了这个让你们都害怕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五百年过得值！”
“放手吧，你会毁掉整个星球的。谁都不想就这样毁灭。”观音好言相劝，“放手吧，大家各退一步。”
“我无法信任你们。”
“我这就连线佛祖和玉帝，给你保证。”
“难得看到你这么低声下气，但那两个垃圾的承诺同样没有价值。”
悟空高举着右手，已经缩成手掌长短的相位柱仍在旋转。他随意地抛动它，引得周身的风暴一阵混乱，众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你说得对，跟你们这帮孙子死，太浪费！”他将相位柱还原回半米长，一层无形的力场包裹上去，消除了它的引力。
观音明白，那是只差一步就能完成的中子星，正如只差一步就完成的紧箍咒。
于是她默默颔首，让众仙退去，以此示弱。
“再敢念那紧箍咒一个字，就全给我死！”
悟空向他们竖了个中指，提着相位柱，迈起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两界谷。
在他身后，碎片坠落下来，如同一座灰白的坟茔，埋葬了天神们曾经不可一世的自尊。
（本卷完）
第一章 冷战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
旧世末期，人类第一次制造出核子武器，破坏力超出常规武器上万倍的炸弹，足以在瞬间毁灭整整一个城市。数万人直接被高温焚尽，辐射带来的伤害更是能够持续影响几代生命，升腾的蘑菇云宣告了新的地狱的诞生——人类自己创造的地狱。
核武器打破了原有的格局，世界大战由此终结。在这种终级武器的威慑下，没有人敢于再次轻易挑起战争，尤其对于那些双方都拥有核弹的国家而言，任何不慎都将导致两败俱伤。
笼罩在蘑菇云阴影下的人们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和平状态，他们不再打仗，转而开始了军备竞赛，貌似文明的外交之下，是另一种更为恐怖的厮杀。
这种畸形的和平并未持续太久。军事大国开始为日益贫乏的资源，露出贪婪的爪牙。被各方大佬勒索，禁止研究核武器的小国，不甘于一直受威胁，暗中打造了自己的王牌。
明知道这些核弹会把世界毁灭好几百次，他们还是毅然按下了发射钮。换句话说，既然核弹头的当量被造得越来越大，就没有不把它用掉的理由。
讽刺的是，末日之战过后六百年，他们又落入如此相似的局面。
已统治众生、不再将核弹视作威胁的天神，遇到了另一件终级武器。
他们拥有消灭敌人的手段，却仍不得不忌惮于他的反击。
新的威慑关系就此建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太白金星揉了揉酸痛的双眼，走到投影前，强打精神，调出整理好的报告。
消灭了反叛军领袖金蝉子后，好不容易迎来彻底放松的五十年，却在这几天被狠狠打破。大堆的工作落到了他头上，让他忙得焦头烂额。才刚刚收拾完两界谷的残局，又要马不停蹄地收集材料，主持战略会议，真是苦不堪言。
“JL－7。”他按下按键，投影上显示出净琉璃的身影，“原赛博格军团成员，于刑罚中逃逸。由于对该目标的关注度较低，未找到相关记录，五百年间的详细行踪不明，初步确定集中于东土荒原。二十年前于流沙河区域留下过活动痕迹，在多次战斗中被观察到存在瞬间位移行为，疑似与帝江MK.I有密切关联。
“目标使用标准人造人战士装备，拥有较强的视距内远程打击能力，中近距离战斗力中上。战场经验丰富，机动性极强。存在人造人通常缺陷，无法自主行动，需要指挥。
“综上，评估为A级目标。因目标可能装载帝江战车上的核心部件，攻击时应尽量避免造成腐蚀型和震荡型伤害。”
随后，投影切换出天蓬原先的资料照片，并在旁边附上最新拍摄的变身后画面。
底下隐隐响起一片惋惜声。玉帝咳了几下，扫视全场，以示严肃。
“天蓬，前天河量子计算机阵列负责人，武器研发部技术总监。曾因触犯天条，被罚堕入畜生道。近几年在凡间的高镇活动频繁，并未掩饰身份。但其进入高镇之前，曾有一段活动记录缺失，在该段时期之后，目标由于不明原因恢复人身。观察显示，此次恢复并不彻底，在一件特定条件下，目标会产生反弹性变异。
“正常状态下，目标的身体素质超出凡人两倍水平，变异后将进一步提升，且拥有自愈能力。总体来看，战斗力偏弱。但该目标拥有较强的工程技能和知识储备，有在凡间仿制天庭制式武器的记录。据推断，搜捕行动中发现的飞行器很有可能为目标制造。
“经研究决定，将天蓬定为B级目标。根据目标在天庭时的心理评估结果，计划对其尝试劝降或策反行动。”
投影再次切换，显示出一只黑无常，和一台天狱机甲。
“未知名目标，临时代号为无常。该目标为人工智能，拥有极强的入侵能力，曾在不留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盗走地府的黑无常机体，劫狱行动中，五指监狱的异常封锁也确认是目标所为。听令于玄奘，多次帮助其完成电子战及其他辅助工作。
“目标评估为B级，来源待查。观察表明，目标暂时只能依附于无人机中。计划在应对时切断范围内网络，阻止其转移，然后完成击毁。”
太白金星顿了顿，调出下一份资料，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液态金属机器人，其同伴称之为白龙。多处证据表明，目标真实身份为入侵杀手机器人的人工智能。攻击力极强，对所依附机体存在超性能发挥，目前记录在案的表现有：超音速移动、分体、微米级变形、超算级破解能力……
“综上，评定为S级目标，对其来源予以特别关注。目前正在对所有系统进行盘查，怀疑该机体为天庭生产，但机器人生产线未找到异常痕迹……和无常类似，该目标似乎极力避免接入我方网络。应对方案以捕捉为主，特殊情况下允许使用致命武器。
“此外，建议地府进行大范围清查，寻找该目标的一切活动记录。由于记忆的模糊性，难以对具体的线索进行定位，工作量较大，列为长期任务。
“剩下两个敌方目标涉及最高机密，由观音大士进行详细说明。”
说完，他礼貌地让出位置。
观音走到投影旁边，按下按键，投影范围一下扩大了两倍，大量资料出现在空中，两个头像位列中央。
“目标悟空与玄奘，并列Ultra级。下面我将直接跳过悟空的部分，直接进行玄奘的分析。”她环视场下窃窃私语的与会者们，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想听相位柱的材料数据，和它被改造成中子星物质的研究报告。但请各位清醒一点，悟空是我们关押了五百年的重犯，我们对他了解得够多了。
“紧箍咒计划曾受到多方指责，你们不相信这段生物程序能对悟空进行完全掌控，担心他加入西游之行后会制造意外。现在他脱离了控制，反倒有人借此对我发起进一步声讨。如果不是执行了这个计划，现在留给我们的就只有惨败。什么才是这次事件中需要抓住的关键，你们到底有没有起码的判断力？”
低语声渐渐消失，他们各怀心事，心情复杂地等待观音说出下面的话。
“一个根本不该有机会逃脱的罪犯，竟被区区几个反叛军释放，这才是更应该关注的事。很多人不同意将玄奘列为Ultra级，我想你们都低估了他的危险性。
“没错，他是我制造的第一个取经人，因为大脑存在反馈缺陷被我抛到下界。没有按正式流程进行登记和销毁，是我的失职，因为当时的本意是将他的生长列为一个观察课题，并未考虑到之后发生的种种意外。
“他拥有不合常理的信息储备，极为精准的洞察力，以及对我们弱点超乎想象的掌控力。有人说是因为天蓬透露了我们的信息，也有人说是因为有无常和白龙两个智能体辅助，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人都宁愿听一个只做了简单改造的凡人指挥？
“而一个前段时间还对自己身份一无所知的凡人，为什么会瞬间实力大增，变成这支反叛军的领袖，完成一系列有组织的针对性袭击？
“我分析了大量的亡者记忆，试图找出玄奘身上这些变化的原因，然而由于记忆提取通常只能还原成大概的信息流，所取得的进展不大。不过玄奘发生突变的时间点，已经被缩小到可追查的范围。在这段时期内的某个事件，让我不禁对在场的某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玄奘从小就居住的岩洞，在某一天突然使用无线节点发出了可疑的金矿坐标。此后不久，附近的某个非法科研机构遭到了妖怪袭击，丧生于这场袭击的凡人却均未留下事件记录。如果不是循着时间查到他们的灵魂，谁也不会发现这场袭击。那么，是谁掩盖了这一切呢？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观音看向会议室的一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大家应该都记得，五指监狱被封锁时，有一位神仙还在监狱之内。他切断了所有通讯，一意孤行，打算自己了结此事。结果他没能阻止劫狱，在之后对悟空的围剿中，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对此的解释是受了重伤紧急转移，之前在监狱中的行为，倒也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遗憾的是，刚才说到的那个非法科研机构，所查出的幕后主使，正是这个人。而托塔天王提供的某条线索，建立起了金矿坐标和这场袭击的确切联系，更是坚定了我的想法。
“我很有理由怀疑，正是他别有用心地掩盖了那场袭击。而其目的，正是掩盖他在此期间和玄奘的接触！”
说完，她伸出右手，直指前方。
“杨戬，你对此有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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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计划
“这么弄会改变它的现有物理性质吗？别突然衰变，搞个大爆炸啊！”
“只是改形状的话，不会。”
“那就开始吧。末端压平，然后再往上掰弯一点点……对，差不多就这样。中间开一道缝。”
“多宽？”
“看你喜欢，一厘米左右吧。”
悟空端详着被改造过的相位柱，拿在手里试挥了几下：“你说的这个撬棍造型，感觉没什么特别的。改成这样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么？”
“因为这样很酷！”白龙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然后跳到他坐的那块大石头上，好奇道，“哎，当时那一手怎么办到的，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肯教我原理？”
“我真的不知道。”悟空诚恳地说，“我不像你们几个，满脑子的科学道理。我知道的那些，都是当年养小白鼠的时候现学的，不成体系。”
白龙晃着双脚，望天：“唉，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天赋异禀的人不用建模解析就能徒手造中子星，我们不知得花多少年，才能理解其中的奥秘。悟空，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有谁教过你吗？”
“没有。”他有些怅然地说，“而且，我还不够厉害，还差得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另一边的净琉璃靠在天狱机甲腿上，非常认真地给自己的狙击枪做保养。
玄奘和天蓬从远处走回，受到白龙毫不客气的指责。
“就你们两个麻烦，动不动要上厕所。上就上吧，跑那么远，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天蓬说：“我也不想啊，白龙小姐，谁让你听力那么好。离得近了，你又嫌我们恶心。做人真难啊。”
“切。”她转向玄奘，审问道，“没趁你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把答案告诉他吧？”
玄奘摇头：“我可不敢再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嘿嘿嘿，这样我就还是知道答案的两个半人之一。”白龙得意地向天蓬做了个鬼脸。
她说的自然是劫狱行动之前，玄奘提到的那个关联，他和悟空之间的关联。
在头两个提示的基础上，当她发现五百年前就被囚禁的悟空，竟然认识玄奘的时候，就推测出了那个可能性。与此同时，白龙也明白了，为什么玄奘会坚持不肯把话说清楚，只让他们自己去猜。
无论是敌是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多，情况就越复杂、越危险。不旦会破坏将来的行动，已经取得的成果，也很有可能破灭。
至于知道这件事的那半个人，指的就是悟空了。由于信息量的限制，他只知道玄奘曾向过去传递过信息这一个事实，出于安全考虑，玄奘决定还是暂时不把全部事实告诉他。
“而你竟然同意了，你怎么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白龙难以置信。
“这五百年我想了很多，囚禁的经历教给我一件事，光凭我一个人无法打败他们。”悟空说，“玄奘救过我，我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这事我会听他的安排。”
他想要的不是统治天下，万物臣服。他要的只是自由，为此他必须消灭那些试图控制一切的仙佛。而他知道，玄奘是与他同一战线的可靠伙伴。
白龙又看向天蓬，说：“至于你，一下子想不出来，就放弃了努力。真是个自暴自弃的家伙。”
“玄奘先生不是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吗？如果不是为了说服你，他其实并不想提起这件事的。”
“噫，所以你跟那边两个忠犬一样，不明不白地也愿意给玄奘卖命吗？”
天蓬非常好脾气地解释说：“不是这样的，白龙小姐。整个行动中，玄奘先生是我们之中最有可能丧生的那个人，他愿意为此赌上一切。而且他事先就坦白了自己有秘密，而不是选择彻底隐瞒，因此我相信他不存在任何欺骗。
“可是我想，大家此时和我所关心的是同一件事。玄奘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他人都发出了赞同声。
“进展的确非常突然。”玄奘坐在矮一级的石块上，捡起几颗石子，在手里翻转，“在没有得知，或者说没有激活五指监狱的信息之前，我本来的计划是摆脱追捕，利用杨戬这层关系与敌人的大军周旋，同时对几个战略目标发动奇袭。要是成功得手，我们就能赢得喘息的机会，趁机发展势力，扩大战果。然而现在，悟空一下子就建立起了中子星威慑，突然就获得了超出预想的和平，反而让我更觉得不安。”
白龙说：“有什么好不安的，直接让悟空提着相位柱到他们门前叫板，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问题在于，敌人同样对悟空存在威慑。他们的效率同样超出了我的预料，本以为巨灵神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还有紧箍咒。目前的情况，就是谁也动不了谁。终级武器一旦启动，就失去了威慑的意义，相比之下，冷战状态会更容易把握。
“现在就是比谁更快打破僵局。敌人的目标很明显，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求制约中子星物质的手段。而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利用宝贵的和平时期获取足够的力量，完成布局，让神佛所统治的世界得到解放。”
“咦？难道我们的目标不是打败他们？”白龙不解道。
天蓬说：“如果只是单纯击败他们，对于人类整体而言，状况并没有改变。废土时期持续了六个世纪，在轮回网的绝对控制下，人们的信念已经被彻底摧毁，回归到没有科学素养的愚蒙时期，并且再也没有机会发展起来。这样的人类只是一盘散沙，即使没有了统治者，也无法恢复真正的文明。”
“那我们先搞定敌人，再做引导也不迟啊。”白龙说完，摆了摆手，“啊，我只是站在旁观者角度随口一提，不必太在意。”
玄奘说：“失去了对立面，你就很难扭转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也许可能，但那将耗费大量的时间，我们等不起。”
“好吧。”白龙环视了一圈，自嘲道，“我们六个人，完成这个壮举真是绰绰有余呢。”
“我们有能力制造无人机，获取足够的生产能力，建立更多的基础设施和生产线。第一个据点我已经想好了，就是你曾经提过的蛇盘山钢铁厂，那里可以取得初期资源。”玄奘说着，脸上划过一丝担忧，“但这几天我一直为一件事犹豫。两界谷一战过后，杨戬肯定会受到严格审察，棱镜的使用权必定会被收回。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将处于敌人的监视之下，这是极其不利的情况。”
“是哦，微粒干扰已经没用了。再说大范围建造设施的话，再怎么遮也遮不住。”
一直在旁边转着相位柱打发时间的悟空，听到这里忽然插了一句：“避开杨戬的神眼吗？这个我倒是有些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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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非常规隐形
想象世界是一张纸，一切都是这个平面上的二维画像。
当一个人观察其他物体时，他会看到什么？
线条。
无论被观察对象的体型多大、形状如何，能看到的都只有线条，区别只在于长短。并且如果前方有更大的物体进行遮挡时，所要观察的对象就会完全隐藏在一条更长的线之后。
那么想要看到它该怎么办？
二维世界的人或许会有一些属于他们的办法，其中一些应该和我们所熟知的方式相似，例如移动自己的位置，绕过障碍，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但若是对象藏身于一个封闭的圈内，就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了。
这对于三维世界的我们却不是问题，从上方俯视纸面的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出东西位于圈内。低维世界的一切秘密，对高维世界而言都是公开透明的。
设想一下，若是高维世界的这种观察能力可以被低维世界获取，情况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若是有一面镜子，一个超越了二维的存在，通过反射的虚像，将隐藏在圈内的对象展现给观察者，还会有什么东西是看不见的吗？
“你是说棱镜？”白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形象的比喻。不过它的原理我们早就知道了，接下来呢？”
悟空说：“在这个假想的环境下，如果想隐藏自己，你会怎么做？”
“封闭的圈只对二维世界的同类起作用，它的遮挡已经失效了。那么就只有两种办法，隐藏本体，或者破坏光路传播。”
“没错。微粒干扰，大概就属于隐藏本体，效果相当于把自己变成和纸面一样的颜色，干扰从第三维度看到的画面。虽然二维世界的同类依然能看到其存在，但从高维俯视，就会看不出物体和纸面的分别。我猜得对吗？”
“基本正确。但这个办法也失效了，那就只有从光路传播上下手。”白龙想了想，问道，“可是我们去哪弄一个高维的障碍物啊？”
“别把自己当成三维生物，暂时丢掉你的常识，以二维生物的思维去推断。”玄奘把手里的石子撒到地上，低着头说，“对于二维生物来说，即使头上有一面镜子，他们也抬不起头来看镜子里的影像，因为他们的世界没有高度。”
说着，他在地面上画出一个简单的示意图，然后用自己的手掌当作棱镜，竖在一颗石子上方。然后缓缓放下，用手指在石头跟前画了一个圆点。
“他们需要再次成像，将镜中的三维画面转换成自己能理解的二维投影……啊，说到这里，我大概明白悟空的意思了。”
“要怎么弄，你倒是说啊。”白龙追问道。
悟空把相位柱捅到圈内，在地上弄出了一个深坑。“这样一来，他们看到的东西就无法还原了。”他说。
“什么鬼？虽然我懂你的意思，但这样太暴力了吧！我们是圈里那个石头，我没理解错吧？”白龙转向天蓬，征求意见，“你看，都碎了。”
天蓬一脸汗颜：“我想只是因为这个模型不适于演示，白龙小姐。这个演示的意思，应该是扭曲平面，影响三维角度的观察吧？方法得当的话，是不会影响到那个区域的二维物体的。你可以把这块地面在脑中自动替换成一块延展性很好的橡胶。不过悟空大哥，我们现在什么设备都没有，做不到这一点啊。”
“谁说没有了？”悟空掂了掂手里的相位柱。
白龙和天蓬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杨戬总是要自己也进到虚数空间里，才能看到你的位置。五指监狱的那些实验观察记录，也都是他亲自进场才取得的。”白龙回忆道。
玄奘则提出了一个疑问：“扩展到我们的三维世界来看，这就相当于引力场扭曲。对我们确实不会造成伤害，但这会不会导致时间流速的不均匀？你知道，对宇宙的观测证实过这样的现象。”
“虽然不太明白这个理论，但据我在虚数空间里的经验，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你们都接近过相位柱的作用区域，也没发生这样的现象。”
天蓬说：“我还想到一个问题。这样一来虽然反制了棱镜，他们却能很明显看出这片区域生成影像的异常，不就达不到隐藏的目的了吗？”
“这倒无所谓。我们现在需要隐藏的不是位置，而是我们的行为。况且现在这个局面，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位置也不敢派侦查机过来，除非他们不想玩下去了。”玄奘解释道。
白龙拍了下手：“那就愉快地决定了。只是我还有一件事很好奇，悟空，你是怎么拿动那么重的相位柱的？”
“你也可以拿啊。”悟空说着随手就抛了过去。
“不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啊？诶？”白龙总算冷静下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差点被自己扔出去的相位柱，“好像真的不重哦。”
她抬起头，发现除了悟空和她还在原地，其他人都跑出了好几十米远。天蓬直接变成了猪妖，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就连净琉璃也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不要恐慌，我又不会害大家。”悟空拿回相位柱，调皮地笑了笑，“质量虽然没变，但可以分出一部分能量用于抵消重力。如果停止能量供应，重量就会变回来。到时候才好玩，这么小的体积，往放地上一放就会陷进去。”
白龙计算了一下，惊讶地说：“那要是再小一点，不就直接陷到地心里面去了？我靠，这东西真是怎么用都能灭星啊！”
走回来的玄奘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问道：“悟空，你在五指监狱吸收的能量能用多久？”
“一个月吧，还要留一半的能量，在需要时形成中子星物质。”
“风险挺大的，还得想办法给你充能才行。”
白龙插嘴道：“去哪找核燃料香蕉？”
“当着别人的面拿猴子这个梗开玩笑不太好吧。”天蓬劝道。
“吃得最多的猪头没有立场反驳！”
天蓬无奈地摇摇头，提议道：“我记得悟空大哥有改造身体的能力，不如由我进行理论指导，帮你在体内构造聚变反应堆？”
“可以吗？”
“试试吧，我认为以你的能力应该可行。”
白龙斜了天蓬一眼，说：“别信这家伙，他老做些空头承诺，小女孩的球都没给修好呢。先别废话了，我带你们去见那个钢铁厂的神经病。”
说完，招呼一行人赶紧上路。
“等等，说起球……”走在路上的玄奘，忽然盯着旁边的天狱机甲，步步逼近，“FTB，你在救我之前，居然还抽空去捡了黑无常机体里运载的自行机炮，真是另人佩服的优先级调度。看来，我该给你的脑子做点手术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主人！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快开始行动吧。”
第四章 猎车手
返程的路上，铁狗拉响了汽笛，向车队发出停车信号。
“老大，有情况？”手下爬到他的车窗前讯问。
他摆了摆手，阴郁地说：“歇一下，让弟兄们去附近找点吃的。”
“遵命！”
“哎，等下。”他想了想，补了一句，“实在找不到，也别抓蟑螂，宁肯不吃。”
“好嘞。”
铁狗下了车，倚着生锈的车门点了只烟，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几个没出去打猎的手下都跑到下风处，贪婪地吸着飘过去的二手烟，他们可没福气享受这种奢侈品。尽管每次吸的时候都呛得不行，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但他们都把吸烟当成是一种荣耀。
铁狗回头，看着自己一无所获的车队，不由得开始思考回去后该怎么向龙骨解释。
按以往的经验，他带着自己的车队埋伏在常去的大道附近，却没守到任何猎物。
往常只要等个一两天，总能有车经过。他只需一声令下，身边的小子们就会熟练地射出鱼叉，把那些商人的汽车拖回来，拿回去投入熔炉。即使是武装商队也不怕，他的摩托车手会抛出独门研制的破片土雷，让他们乖乖就范。
会不会最近的猎车太频繁了？
铁狗摇了摇头，这次的间隔比上次还要长，没道理等不到车。这条路可是通往高镇的要道，商人们都会往这走，虽然知道会遇上猎车手，但他们别无选择。而且他总是把发动机部分留下，只拿车外壳。
可持续发展，他知道分寸。多年以来已经形成经验，不会让自己的猎物灭绝。那些商人，总是有办法弄到车。
如果都没收获倒也罢了，回来的路上，他偏偏看见马工的车队拖回了一辆车。
那小子平时被自己恐吓，只能去些偏僻的地方，基本都猎不到车。不知道这回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给他搞到一辆。铁狗气不过，只好推迟了回程的时间，漫无目的地在荒原上打转。
“老大，我们要不要去鬼谷看看？”一个手下提议道。
两界谷，他们都喜欢叫那地方鬼谷，它总是鬼气森森，叫人不敢靠近。
几天以前，那里不断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大地震动了好几个小时，厂里的锅炉都差点被震翻。大家都说是神仙打架，好不壮观。
古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铁狗却不这么认为。他见过几次小规模的神仙打架，运气好的话，等他们打完后过去捡点神仙不要的垃圾，那可就赚翻了。
但这种机会并不多，上个月他们看见有个仙人和一条两百米长的蛇妖斗法，仙人把蛇妖砍成了几段，眼尖的铁狗立马看到了蛇妖体内的钢铁，招呼手下伺机去取。结果等神仙走后，偷铁的手下们被几个仙童烧成了灰，蛇妖被完全清扫掉，一点渣都不给他们留。
所以此时铁狗很犹豫，神仙的东西有些碰得，大部分却碰不得，他拿不准。
“老大，老大！”一个外出打猎的手下兴奋地跑过来，“我们看到不少铁家伙！”
“哦？”铁狗有了兴趣，让他说出详细情况。
手下说，在路上看见五个人，还有一个四只脚的铁皮兽。只有一个人带了枪，而且除了铁皮兽，其他人看起来都不壮，其中有两个女的，应该好打。
“铁皮兽……”铁狗深深吸了一口烟，问道，“别是什么妖怪吧？”
“妖怪哪能跟人一起走？”
“就不能是它押着那五个人回山？蠢！”铁狗骂了一句，几口把烟吸到不能再吸，才掐掉它，说，“先带我去看看。”
手下带着他登上土坡，伸手指去。他用望远镜对准路上那几个小点，问：“怎么还有个猴子？”
话音刚落，他居然看见那只猴子向这边转过脸来，挑起眉毛，冷笑了一下。
铁狗心中一惊，猛地放下望远镜。
“怎么了，老大？”
他板起脸，掩饰在手下面前的失态：“有点可疑，你说的铁皮兽看起来不是善茬，拿枪的女人也穿有铁甲，估计能挨两下子。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有只猴子？”
“那我们上不上？”
铁狗犹豫了，他没对付过这样的猎物，但那个铁皮兽个头那么大，能顶几辆车了，实在值得赌一把。
手下们鼓动道：
“上吧，老大。”
“我们不能怂啊。”
“为了方舟。”
铁狗听着他们话，想起马工车队那群小子炫耀的样子，不觉热血上涌，吼道：“妈了个巴子，为了方舟，就干他一炮试试！摩托手先试他们一把，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好，干了！”
“为了方舟！”
“为了方舟！”
四个摩托车手拧动油门，高高扬起车头，鬼叫着从他身边掠过，飞跃土坡向着路上那一行人包抄而去。
两分钟后，铁狗他们全员被捆在车后厢上，依然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白龙你别下手那么狠，说了不要杀人。”
“我哪有，他晕过去了而已。”白龙拍了拍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我说的吧，一群神经病。正常人看见我们这样子哪有敢上来打劫的？”
“也许只是见识少吧。”天蓬把两辆找不到人开的车连起来，接到自己负责的车上，“他们一直在说的方舟是什么，好像一种新的信仰？”
他一脸茫然地观察着这些人身上的船舵形烙印，还有他们头上的条纹头巾，不明所以。
“一个疯子的手笔，进了厂你就知道了。话说我们干嘛要带着这些废物，扔路上不就好了。”
玄奘说：“初期的任何人员都不能随意浪费，好好培养的话，这些人还是能用的。”
白龙不以为然地撇嘴道：“你能把这些弱智教好，我就什么都服你。况且他们已经被洗过一次脑了，本来脑子就不好使，你再洗一次就坏掉了。”
“你怎么能把科学教育说成是洗脑呢。”玄奘语重心长地说，“天上那帮装神弄鬼的家伙才叫洗脑，我们这叫文明建设。好了，离蛇盘山也不远，大家继续上路。”
载着一车疯子车队重新启程，前往那个听起来很不正常的钢铁厂。
第五章 钢铁厂
蛇盘山内，被挖空的山体中布满了胡乱搭建的支架。中央的大熔炉热气升腾，照亮了整个岩洞。
一群皮肤黝黑的人们喊着口号，拉动几条铁索，将新猎取的汽车外壳移动到熔炉上方，松开了铁爪。车体掉到熔炉内，缓缓沉没，熔浆很快从另一端的导轨流出，送往锻造间。
一些动作灵巧的人抓着吊索在熔炉上方划过，来往与各个支架间，稍有不慎便会掉入底下那个火红的大锅，看得人心惊肉跳。
马工和他的车队成员单膝跪在大殿前，双手在胸前做出十字形交叉，神情肃穆。
殿上之人转过身来，镶嵌在皮甲背部的庞大船舵被身后的火光映照，向他们投下长长的阴影，让他们如沐圣光，荣耀无比。
“先知龙骨，感谢你为我们指明道路！”
“我们将新鲜的铁献予你，献予伟大的方舟。”
“拯救我们吧，在洪水来临之前！”
龙骨将改装成铁钩的左手放在眼角，向他们致意，右手拿起话筒，用浑厚的嗓音回应道：“世间的罪恶终会洗净，我们将乘方舟前往彼岸。”
话语在整个钢铁厂间回荡，响应无数。
殿下的人们双手作颤抖状，发出长啸，然后各自回到岗位上，开始船体的组装工作。另一部分人通过吊索进入更深的地下，拿起长鞭督促采矿的奴隶。
龙骨走到大殿的护栏边，望着已经颇具规模的方舟，咧开嘴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框架已经搭建完成，外壳也铺好了一小半，大批奴隶正在打造方舟的其他部件。看来有生之年，自己真的能看到这艘船的落成。
“先知，铁狗的车队回来了。”一个手下跑来说道，“但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
“他们被绑在后厢上，好像遭了劫。”
龙骨不屑道：“居然会被强盗团抓住，看来要剥夺他荣耀的姓氏了。”他对铁狗被绑一事并不在意，之前不是没有帮派想要攻打这里，但蛇盘山的地形有着绝对的优势，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会吃到教训的。
在他的指挥下，熔炉的一段导轨被奴隶们调转到出水口，只等对方驶上盘山路。
车队沿着盘旋而上的道路行驶，很快到达了车辆入口，被那里紧闭的大门挡住。
龙骨等待着，他知道他们一定会选择下车之后步行上山，因为那道大门就连炸弹都轰不开。而当他们到达出水口下方时，从天而降的炼钢水会把他们烫到渣都不剩。
他举起了完好的右手，准备发令。然而他却看到，那几个人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人往大门上划了几刀，身后那个四只脚的铁皮怪物就推开了大门。
“守卫，到下面去！”龙骨赶紧喊道。
五个闯入者和那只铁皮兽被守卫团团围住，停在了门口。钢铁厂的人们看着其中几人奇怪的造型，有些紧张，尤其是面对那只铁皮兽，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人并不回答，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对钢铁厂的环境非常好奇。
其中一个光头对其他人说：“等下记得别破坏这里的摆设。”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龙骨怒视着对方，居高临下地命令道：“给我上，将这些异端献祭给方舟！”
听到他的话，守卫们都亢奋起来，抛却了先前的犹豫，向他们几个冲去。
战斗花了一些时间，对某些随手就能把整个厂摧毁的人而言，控制手上的力道，不去把敌人打成肉饼，是件很麻烦的事。
龙骨呆呆地看着底下的场景，派去的守卫竟然一个不剩地被打倒在地，而对方似乎还没出什么力。他连忙后退，拉下一根绳索，打开了几道笼门。
一阵狂吠传来，甩着口水的疯狗们飞奔而出。
几个人下意识后退，那名白衣少女却仍站在最前面，恶狠狠地瞪了群狗一眼。平日里几秒不到就能把人撕成碎片的疯狗们，竟被这一眼瞪得缩了回去，夹起尾巴想要逃。
少女大步上前，直接把几只狗砍成两截，没让一只逃掉。最后一只狗被她捏在手里，往地上猛砸了十几下，变成一坨烂肉才肯罢休。
“你妈的，居然敢在我面前放狗？我现在最恨的就是狗！”白龙抬眼看向龙骨，跳到上面一下把他摁倒，扇了好几个耳光。
玄奘连忙从楼梯跑上去查看，还好这次她下手有分寸，连晕都没晕。不过把龙骨的牙都打掉了，满脸是血，惨得不行。
“你好，还能说话吗？”他问龙骨。
对方只发出一阵惊恐的呜咽声。
玄奘叹了口气，在附近捡了个话筒，对全场人员说：“这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不过大家不要慌，配合我们的工作，就不会有伤害。”
先前向这边走到一半的几个人，看到这阵势已经没胆子再上去挑战，偷偷转身从小道上跑了。
“不要试图逃跑，只会增加你们的痛苦。”玄奘看着那些被揍晕了拖回来的人，补充道。
脖子上戴着项圈的奴隶们木然地看着他，他们的监督者现在都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导致他们一时陷入了迷茫，也跟着蹲了下来。玄奘想让奴隶们集中起来，却不见他们行动。
“大、大哥……”一个蹲在地上的人小心翼翼地提示道，“你得用鞭子。”
玄奘看向他脚边的鞭子，叹了口气。他让那些监工把鞭子都交到他手上，然后一根不落地全扔进了中央的熔炉。
“没有人会再用鞭子抽你们，别害怕，都过来吧。”
奴隶们依然沉默。
悟空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他捏了捏拳头，一下跳到几个奴隶面前，把他们吓得不轻，却不敢乱逃，只好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抬起一个奴隶颈上的项圈，找到炸弹的位置，双手捂紧。边上的奴隶们吓得捂住双眼，不忍目睹惨剧。一会儿之后，悟空掌间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冒出几缕浓烟，奴隶毫发未伤。
几个人终于确信那个项圈被成功解除，都看向了悟空，浑浊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站起来。”悟空对那个奴隶说，然后提高了音量，对整个岩洞里的奴隶们说，“站起来，自己走过来。你们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自由，不能靠别人的施舍。都站起来！”
一个奴隶犹豫着，看了眼不敢动弹的监工，慢慢移动了脚步。
他身边的人们互相看了一眼，也迟疑地跟了上去。
越来越多的奴隶站了起来，汇集到悟空的身边。
白龙和天蓬也加入了进来，他们的项圈被一一解除，可他们眼中依然存有迷茫。
“我们……自由了？”有人喃喃道，“可是，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悟空说：“做你们想做的事。”
他们茫然四顾，目光落到旁边的监工身上，脸上露出狠色。
“不，别动手！”玄奘阻止道。
悟空看向他：“为什么？他们已经自由了。”
“自由不是随心所欲，更不是肆意妄为。”
“但他们理应复仇。”
“这不叫复仇，这是落井下石。他们若真想复仇，就该靠自己的力量。”
悟空摇头道：“他们被鞭打，被奴役，这些人随手按个按钮就能要他们的命。如果没有外力的协助，他们怎么可能反抗？”
“因为被奴役过，才需要控制内心的仇恨。但也正因为被奴役过，他们会拥有更坚定的力量。”玄奘看着那些奴隶，缓缓说道，“重燃那股力量，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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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末日预言
锅炉重新开始了运转，一块块钢板被从扁平的大船上拆下，再次铸型，变作无人机的零件。
矿洞里又响起了铁镐的敲击声，气氛仍有些沉闷，但笼罩在工人们心中的阴云已经消散。
他们再也听不到令人心惊的挥鞭声，尽管每一顿吃的依然不多，但他们的付出开始获得稳定的回报，而不是看监工的心情随意克扣。不会再有人因为过度的劳累和病痛倒下，被榨取了全部劳动价值的身体还要变成食物，连骨头都会拿去喂狗。
新的工作存在一定挑战性，他们需要学习复杂的操作流程，制作结构更精密的部件。
这让他们时常犯错，这时候他们就会条件反射性地跪下求饶，让负责指挥他们的天蓬有些无奈，又有些唏嘘。
大部分工作还是需要他亲自进行，工人们只能分担最底层的重复劳作，并且效率低下。
不过眼下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有不少现成钢材，地下还有储量丰富的矿石。钢铁厂里的大熔炉，也不知道是他们从哪弄来的，拥有完备的能源回收和废料处理功能。要是还用古法炼钢，不出两年这蛇盘山就没法待了。
岩洞里存在地下水，这并不让人意外，毕竟不远处的鹰愁涧就有大量的地表水源。神奇的是钢铁厂里有一个运转良好的净水器，据那些狂信徒们说，是早先花了大价钱从商队手里买的。想不到他们会有如此周全的规划，也由此看出他们那古怪的信仰有多么坚定，他们真的打算将一生投入到这场事业当中。
工作的间隙，天蓬闲逛到蛇盘山外围的悬空桥上，看到悟空又坐在桥边，望着山下发呆。
“还在为他们的事烦恼？”
悟空转过脸，看到是他，点了点头，再次把目光投向远方。
“我们把他们从压迫者手中救了出来，却依然没法给他们真正的自由。”他说，“玄奘虽然让他们自行选择去留，可这个世界，他们又能去哪呢？”
“至少我们可以保证他们的存活，作为一个人活着。而活下来，才有机会追求其他。虽然这些工人仍在我们的管理之下，但这跟之前的情况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我当然明白，我想要的也不是那种没有任何约束的状态。我只是感受到了一种困境。整个前半生我一直在战斗，从未想过推翻了神佛统治之后的境况。也许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单纯，让一切回到被他们控制之前就好了。”悟空想起玄奘那天说的话，感慨道，“胜利仅仅是开端，废墟上的重建，才是最难的事。”
“我尝试过。”天蓬回忆起在高镇的那几年，说，“我使用了稍微温和的方式，慢慢改变整个环境，影响人们的心态。我把他们从暴力横行的混乱中解救出来，让他们过上安稳的生活，文明的繁荣也逐渐显现，虽然只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
“但当我替他们抓捕了罪犯时，他们还是会显露出内心的邪恶。他们让人痛苦却不夺人性命的手段越来越多，实在令人吃惊。我以为这只是在发泄对罪恶的憎恨，虽然过分了点，却仍可称作疾恶如仇。当玄奘先生打乱了我的侠义之举时，我才看清，正义从未在这些人心中生根。
“弱者的确无法反抗压倒性的暴力，需要依靠更强的力量来伸张正义。但仅仅是帮他们铲除恶人，并不能让他们回归善良。罪恶在伤害他们的同时，也改变了他们的内心。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简单地杀掉那些人，也不能让工人们找他们复仇。必要之恶，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这种无谓的意气之争。”
悟空反驳道：“可是谁又保证，我们帮助这些人建立起来的道德就是正确的呢？”
“道德一直都是善变的。”身后传来义肢的脚步声，他们看到玄奘也走了过来，“不同时期、不同立场的道德标准都不一样，甚至时常互相矛盾。每个人声称的道德和正义，都只代表了他所属群体的价值观，从来就没有普世的标准。
“我们现在做的一切，也仅仅是符合我们的利益罢了，充其量只能说，我们代表了更大群体的利益。也许偶尔会陷入迷茫，但我想你们都不会认为，我们的敌人更值得引领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吧。”
天蓬挠了挠头，露齿一笑：“仅从科技发展上来说，我倒是不反对。”
“早期的神佛还是很单纯的科研组织，在他们没有自称为神佛之前。如果一切都遵循科学的观念来发展，就不会把世界弄成这副丑陋的模样。”玄奘说着，厌恶地摇了摇头，“可惜某些人引入了无耻的政治手段，歪曲了文明延续的目标。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好啦各位演讲家，你们的大道理说完了没？”白龙倚在洞口边上，一脸嫌弃，身后站着抱了一个大箱子的净琉璃。
“她找你。”她向天蓬勾了勾手指。
“琉璃小姐，这是……”天蓬往净琉璃拿来的箱子里一看，惊喜地说，“你找到了电子废料？太好了，我正愁没地方弄芯片的原材料！”
两人往钢铁厂里走去，白龙看向了玄奘，说：“我找你。钢铁猴没事的话也可以过来。”
“好吧，虐狗女。”
玄奘看了看互道外号的两人，疑惑地嘀咕：“你们什么时候混这么熟了？”
三人来到之前关疯狗的笼子前，奄奄一息的龙骨被拖到中间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背后的船舵仍不舍得卸掉。
“别装死了，老疯子。”白龙踢了一下他的小脚趾，痛得他立马醒了过来。
他用瘪下去的嘴含糊地喊道：“你们这些恶棍！血红的浪涛必将把你们吞没！”
“这就是我不想弄醒他的原因。”白龙撇了撇嘴。
玄奘问：“关于他那个信仰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吗？”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老套的末日预言。他声称世界已盈满原罪，神明终会在某一天降下血海，洗刷整个大地。而他作为先知得到了神谕，将领导追随者们铸造方舟，在血海上漂流七七四十九天，直到洪水退去，成为新世界的第一批神赐之民。”
白龙说完，忍着笑补了一句：“哦对了，他说大地如此干旱，是因为神明在蓄洪。噗，太他妈有创意了哈哈哈！”最终还是笑喷了出来。
玄奘思索着这个熟悉的预言，感到很奇怪。在仙佛形象如此鲜明的时期，怎么会有人信仰那种旧世的古神，而且其他信仰都应该彻底断绝了才对。
“是谁告诉你这些东西的？”他问龙骨。
“当然是神明，全知全能的神明本人！”龙骨自豪地回答。
佛音入耳？如来自己玩的实验吗？
“是不是一个在脑中响起的声音告诉你的？”
龙骨轻蔑地摇头：“我可是受到神明大人亲自接见的！”
“哦？”玄奘来了兴趣，“你的神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放肆！这岂是你能随意询问的？”
还有这种规矩啊……
玄奘换了个问题：“神明接见你时，是在他的神殿，还是降临了现世？”
龙骨想了想，警觉地回问：“凭什么告诉你？”
“如果是神殿的话，我觉得你可能被骗了。”
“竟敢质疑神明的真实性？”龙骨怒道，“他可是在我垂死之时降临人间，救回我的性命，将铸造方舟的重任亲自赋予我的！”
第七章 被选中者
忍受着龙骨颠三倒四的回答，玄奘总算勉强理清了他所说的那个故事。
整个经过描述得很详细，尤其是关于神明向他展示末日幻景的部分。透过龙骨的讲述，玄奘仿佛也亲眼见到了一般，对其中几个关键词的印象非常深刻。
血色的大浪，在血海中上下翻腾的人体，空中悬挂的巨大号角，以及梭状的扁平大船——龙骨正是根据它的造型铸造的方舟。
但无论玄奘如何引导，他始终拒绝说出神明的长相。
随后玄奘还询问了他聚集信徒的经历，这部分倒是平淡无奇，和每一个干这事的人一样。唯一有意思的点在于，龙骨倾向于选取跟他一样有些神经质的人。也许这一类人对现世的仙佛概念较为淡化，更容易接受他描述的那些疯狂景象，和那个全知全能的神明。
人们大多对现状不满，特别是生存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自然而然会产生让一切洗牌重来的愿望。并且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是特别的，与周围的庸碌之辈截然不同，他们总会在某个意义深远的时刻获得承认，担负起力挽狂澜的使命。
因为容易产生共鸣，这种预言总会有市场。
用末日预言制造恐慌，再加上现实中四处搜集的迹象用于印证，人们就会对大洪水之后的未来产生期待。与此同时，塑造一个完美的神明形象，作为这个神明亲自选定的先知，龙骨的号召力不言而喻。
在蛇盘山内部发现还能使用的熔炉时，这些人内心的狂热更为强烈，完全相信了自己就是被选中之人。
他们建立起初期势力，慢慢积累了一些武器和财产。然后开始增加钢铁厂的奴隶数量，用装有炸弹的项圈控制他们，彻底磨灭他们作为人的尊严，变成不知反抗的工具。
这些人开始按照龙骨所描绘的蓝图建造方舟，储备食物。
相比之下，猎车手只是一种点缀。龙骨用荣耀的姓氏，和充满仪式感的猎车行为激励他们，建立起等级提升体系。到后期，一部分追随者是从奴隶身份提升而来的，这些人的信念更为坚定。同时因为先前所受的压迫，他们对待自己原有的阶级反而加倍严厉。
还有烙印之类的装饰，也是为了加强仪式感。他们从没见过海，却深信自己体内有着海盗的血脉，必将在末日的波涛中乘风破浪。
就是这一群古怪的狂信者，建造了岩洞中的一切。
“从老疯子的话里得到什么启发了吗？”白龙问道。
玄奘没有回答，反而先问他们：“你俩怎么看？”
白龙表示对神经错乱的家伙没有兴趣。
悟空则若有所思地说：“这些概念应该不是凭空而来的。就算是幻象，在反复的询问中能保持前后一致，也足以证明不是随便的胡编乱造，应该存在原型。”
“精神病人看到的幻象通常都很逼真具体。”白龙说。
玄奘点点头。龙骨说的末日预言拥有一套完整的逻辑，得到神谕后的行为也很有条理，应该受到过提点。但很多精神病人的逻辑也十分严谨，从龙骨的表现来看，并不能完全排除他精神失常的可能。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对于获得神谕之前的描述非常模糊，而且前后矛盾。”玄奘沉思道，“针对这一部分，我反复提问过多次。他并不像对于询问神明身份那样拒绝，但这几次的回答无法衔接。
“这很像受到过度惊吓之后的表现，心理上的自我保护机制会使那段记忆混乱或消失。对于随之而来的记忆空白，则会使用一套自己深信不疑的谎言来替代。相对而言，这套谎言会很有条理。”
“所以你怀疑他是被吓傻了，自己编出来这些东西？”白龙问，“而他坚持拒绝透露神的身份，是因为这个神其实并不存在？”
“是的，这是我个人的猜测。我认为这种时候不会突然冒出一个新的神来。”
“有没有可能是吓到他那个人故意装成神，告诉他这个预言呢？”悟空提出了另一个见解。
玄奘说：“这也很有可能，用于掩盖某种他不希望传出去的事物。而且基于这个目的，那个人还不能随便杀掉他……”
他又走到笼门边，再次向龙骨询问得到神谕的地点。但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龙骨只能告诉他一个大概的方向。
“审活人真累，难怪神仙们都喜欢直接去地府提取。”白龙抱怨道。
玄奘说：“至少他承认那个地点真实存在，而不是发生在脑中的幻境。”
“嚯，你还真相信疯子的话啊。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真去那边探索一下？”
“当然不，这里正处于关键的基础建设时期，暂时不会考虑没有特别必要的外出。姑且将这个消息存入记忆，没准以后用得着。”
“那要拿这些神经病怎么办？我们可不能就这样一直养着。干脆把他们也变成工人吧。”白龙说着，看了一眼玄奘，又故意望着天，用很无辜的语调说，“哎呀我忘了，你是肯定不会让自己变成另一个奴隶主的。罪过，罪过。”
“我没那么干，只是因为他们的智力水平和精神状态不适合作为劳动力。经过训练的话，倒还可以当成这个据点的卫兵。”
看见对方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白龙立马拒绝：“算了吧，我绝不会给一群猥琐男做心理辅导。调教对象是琉璃姑娘的话还值得考虑。诶嘿嘿嘿……”
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笑容！玄奘和悟空相视一眼，感到一股恶寒。
然而白龙说得对，必须尽快决定这些人的处置方案。钢铁厂里住着这么多人，每天都在消耗大量的食物，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缩减人口，要么寻找稳定的食物来源。
蛇盘山附近没有适合种植粮食的区域，狂信者们一般是靠拦路抢劫来获取食物。
很显然这并非一个稳定的途径，因此他们同时还承接子弹制造等业务，跟附近的帮派换取粮食。当财产富余时，他们也愿意跟武装商队正式购买食物，因为武装商队通常货源更为充足。
玄奘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沿袭他们的老路。正好天蓬向他反映，尽管电子废料可以重制出部分无人机所用的元件，但大部分还是需要采用正规制品。
于是他们决定前往高镇进行交易，毕竟这是大家都比较熟悉的自由市场。
“啊？为什么我不能去！”白龙闹道，“我才不要待在这看管这些人，我要逛街！”
玄奘说：“两个最强战力不能都离开据点。别以为我们是去玩的，现在分开行动非常冒险。”
“那好吧。那群疯子最好安分一点，我可不像你一样有耐心。”她很不情愿地答应道。
净琉璃看着天蓬，对他指了指手里的自行机炮。
“好的琉璃小姐，我尽量找到替换元件。”天蓬说着，坐到了驾驶座上。
第八章 奇怪的劫掠
(); 尽管玄奘不太相信敌人真的敢做出绑架人质这种事，他还是不得不谨慎行动。
当前的局势太过微妙，己方的筹码还是太少，万一敌人真的打算越界，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牺牲人质，但玄奘实在无法做出那样的选择。
正因为曾经做过，才明白再有价值的牺牲，也会产生无法弥补的缺憾，尤其是牺牲自己的战友。
权衡之后，他决定将白龙、净琉璃和FTB留在钢铁厂，同样留在那里的还有用于屏蔽侦查的相位柱，以及一个悟空分身。
前往高镇的则是悟空本体、天蓬和他自己。现在拿在悟空手上的只是一根仿制的相位柱，多亏了那平凡无奇的撬棍造型，仿制工作才会如此简单。
在接近高镇的地方，天蓬拿出焊接钢板时用的面罩戴在了头上，以免太过帅气的长相被镇上居民认出。
这副样子让玄奘忽然想起某个经典的造型，让他决定下次天蓬变身时也要劝其戴上面罩，使用大型电锯，不然那把小巧的匕首太不相称。
“有些奇怪。”天蓬忽然说。
“怎么了？”
“附近的轮胎印都被沙土掩盖了，像是很久没有人出入。”天蓬对这个细节尤为敏感，还在高镇的时候，他就时常密切关注镇上人员的出入情况，以防外来的恶棍混入镇民中。
随着汽车越来越接近高镇，其他两人也察觉到了更多的端倪。
和初来时看到的那副热闹、干净的景象不一样，现在的高镇死气沉沉，街道上杂乱而寂静，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秃鹫们三两成群，偶尔在高镇上空发出尖锐的叫声。
“你们不是说这是个自由市场么，人都到哪去了？”悟空疑惑道。
玄奘摇了摇头，然后皱眉道：“这不应该，太快了。即使天蓬的出走会导致高镇的犯罪率重新攀升，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把整个镇子的居民都逼走，这里毕竟是个有着天然优势的交易点。”
“不是镇上罪犯的原因。”天蓬低声说着，把车停下，从被击毁的低矮城墙上摘下了一面旗子，“是帮派袭击，而且是规模很大的帮派。”
在以前，得益于高镇发达的贸易和良好的治安，在这里做交易的人都能用上比别处更好的武器。而为了维持这种优势，他们也会自发地保护高镇免受外来侵略者袭击。
但自己离开之后，失去了侠客这个压倒性力量的制约，镇上的势力失去了平衡。当人们发现没有执法者来保证高镇的平安时，他们会用一切办法提升自己的安全感。谁都想尽可能从他人手里抢到更多更强大的武器，人们互不信任，与其把治安工作交给别人，不如让自己变得强大。
而在高镇外围徘徊已久的鬣狗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进攻机会。
玄奘抱歉地说：“是我考虑不周，想不到打破高镇的平衡会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
“玄奘先生不必自责，这个结局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我当初给予他们更多的引导，而不是把工作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或许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可是这个帮派的旗帜，我在之前从来没见过。”天蓬看着旗面上的标志，那是两根交叉的兽角。
“进去看看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玄奘说着，把枪递给两个同伴。
悟空看了一眼，只把弹夹里的子弹倒在了手上，枪又放回了车内。
三人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走着，道路两旁的店铺全都遭过洗劫，被翻得乱糟糟的。
天蓬蹲在一家店铺中央，抓起一袋大米，掂了掂重量：“奇怪，基本是完整的。他们没抢粮食。”
他又在其他几家店的货架间查看了一遍，说：“生活用品都没怎么动，被抢的都是武器。还有一家我以前派人经营的店，专门收购无法鉴别的电子物件的，里面什么都没了。”
很反常，对方没有掠夺废土上最重要的资源，却抢了这些东西，难道还有人跟他们一样要制造电子设备？玄奘陷入了沉思。
“谁在那边！”
悟空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说话的同时，手已往门外一挥，子弹排成了几条直线向着目标射去。
没有打中，那个人影敏捷地闪到了墙后。
玄奘和天蓬也举起了枪，双方互相打了几梭子弹，又陷入了寂静。
悟空看准了方向，直接迎着对方的攻击走了过去，大手一伸将他抓了起来。
“是你？”玄奘看着酒保的脸，他对这个人还算印象深刻，“放下他吧，悟空，他是镇上的人。”
酒保被形象有些吓人的悟空抓住，却并不显得很紧张，仿佛对一切都能泰然处之。他对玄奘微笑道：“先生竟还记得我。”
他把众人引到猪头酒馆，令人惊讶的是，酒馆内虽然有很明显的受袭痕迹，现在却被打扫得非常干净，东西也都摆放整齐。酒保给其他几人倒上汽油炸弹，玄奘依旧还是要了一杯可乐。
他们向他询问了高镇的遭遇，酒保的答案和天蓬所推测的基本一致。
“那场袭击中，我带了一部分人守在酒馆内，我们坚持了两天。对方没有恋战，他们只抢了特定的东西就离开了。但镇上剩下的人也对这里失去了信心，一些人靠遗留的资源生活了小段时间，最终还是因为不安，和其他人一样搬离了高镇。”
酒保一边说着，一边从吧台下取出武器箱。先前放在吧台背后的枪支全在里面，他仔细地给它们进行保养。
天蓬隔着面罩，用吸管吸了一口酒，问道：“为什么你还留在这？”
“高镇是个很好的地方，虽然大家暂时都离开了，但人们总会再回来，就像以前一样。在他们回来之前，我想尽力保持小镇的完好，有些东西不该白白丢失。毕竟，它曾经那么和平。”酒保说完，低头笑了一下，“而且我想，如果侠客还在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
天蓬轻轻点了点头。
“镇上只有你一个人了么？”玄奘问。
“还有一些，大家都住在中心的民居内，不超过二十个，而且仍在流失。最近来过几拨强盗，在店铺里捡到的东西已经足以满足他们，所以暂时危险不大。至于当时袭击高镇的那批人，大概不会再回来了。这里短时间内没法再提供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往哪去了呢？”
酒保摇了摇头：“大家都是第一次碰到这伙人，不清楚他们的动向。”
玄奘小口喝着可乐，轻声自语道：“可我们很有必要找到他们……”一伙专门抢劫电子元件的强盗，不仅抢占了他们目前急需的资源，这些人的目的也很值得怀疑。
悟空看着陷入沉思的玄奘，耳朵动了动，往窗外望去，说：“不如让我问问它们。”
他向远处盘旋的秃鹫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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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引狼入室
(); 看着正在与秃鹫交流的悟空，酒保略微惊讶地说：“你的这位伙伴真是神奇。”
“他的厉害之处可不止于此。”玄奘回道。
“之前那位酒量很好的小姐呢？”
“噢，她过得很好，只是这次没跟过来。”
两人闲聊之际，悟空已经松开了按在秃鹫头上的手，让它飞回同伴那里，然后自己走回吧台。
“它说那些人在离开高镇之后，还去了周边的小镇，最后在流沙河畔集结。他们带着抢来的东西，乘着一个会飞的大家伙去了对岸。”
玄奘问：“他们有渡河的工具？它长什么样？”
“那只鸟不知道怎么称呼它，据它的描述，是一个像蛋一样的大气球，下面倒扣着一个大篮子，能装十几个人。”
“飞艇。”天蓬说，“流沙河对面的人竟然连它都做出来了。”
现如今要做一艘飞艇可不容易，尤其是气囊部分的材料，很难获取。这些人的基地在对岸，他们专门做了飞艇来这边运送货物，看来对电子元件的重视程度非同小可。
“秃鹫说，他们并不是全都过去了，还剩下一部分人在这边。”悟空补充道，“他们搭了一些棚子作为接应点，应该打算长期干这个勾当。”
“你能确定他们的位置吗？”玄奘问。
“可以让这些秃鹫带我们去。但我认为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玄奘点点头，蛇盘山这边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至少要等基本的食物供应和自动化生产线建设完成，才能开始考虑对外探索。
然而矛盾在于，发展自动化所需的电子元件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帮派占据了，全部从头制造的话，原材料会更难获取。
玄奘想了想，向酒保询问道：“高镇以前常在电台上做广告吧？”
“的确。”
“我们回去也做一个。”玄奘对天蓬说，“现有的材料足够架设电台吗？”
“没问题。玄奘先生想把他们引过来？”
“是的。他们既然有长期做下去的表现，以后肯定会扩大业务范围。我们没空找他们，就等他们找上门吧。”
酒保忽然表情严肃地说：“先生似乎拥有不小的势力。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我想提醒一下，那个帮派的人很强大。大家用的都是差不多的武器，而他们光靠强壮的身体就能硬挨上好几发子弹。小心为上。”
这么说，事情好像越发有趣起来了。
“多谢提醒。”玄奘说完，抱歉地笑道，“这次来没带瓶盖，先欠着吧。”
“我们这可从不赊账。不过我相信先生的品格，这里也会营业到你再次光临的那天。”酒保很有信心地说。
三人喝完杯中酒水，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玄奘又回头道：“对了，你们酒馆的老板是谁？”
对方礼貌的谈吐和处变不惊的心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禁对招募他的那个人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仔细想来，自己似乎还从没见过这里的老板。
酒保愣了一下，接着微笑道：“老板出远门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先生想见她的话，就请期待下一次好运吧。”
玄奘看向天蓬，他也摇了摇头。于是只好向酒保道别，走出了猪头酒馆。
“我几年前就问过和你一样的问题了，玄奘先生。”天蓬说，“来这家店的很多人都好奇过。但酒保从来不肯透露老板的信息，只让大家有缘来见。”
“连你都没见过？”
“没缘分啊。”
几个人在周边的店铺里收集了一些粮食，带回车上，往蛇盘山驶去。
这一来一回，路上就花掉了好多天。到达钢铁厂时，白龙已经守在了大门前。
“你们总算回来了……”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经历过什么，“这里的人跟我都说不上话，我要无聊到疯了。”
“还以为琉璃小姐会跟你聊得来。”天蓬说。
“跟她说半天话只换回两个字，我还不如自己分裂一个人格来聊天。”
“FTB呢？”
“呵，那个交互型智能。”白龙干笑了一声，“我的话没说完都能预料到它接下来的回答。”
“可以用无线电跟我们聊天啊。”
“谁要主动找你们，笑话！”
天蓬露出一副极其迷茫的表情，无言以对。
玄奘则更关心厂里的情况，所幸工人们这段时间都没出问题，关押的狂信徒也还算稳定，只是情绪低落。眼睁睁看着方舟被拆解，让他们深受打击。但他们再如何崩溃，也没有出现自杀的行为。
听了他们在高镇的遭遇后，白龙恨铁不成钢地说：“所以你们这次出去什么事也没办成？还回来搭电台引别人上钩，这要等到哪年？”
玄奘说：“谁也不知道追踪过去会遇到什么，他们就连派出来的手下都经过身体改造，恐怕背后的主使是妖怪。”
“为什么不能是神仙？杨戬也私下让人收集过变异生物样本之类的。”
“神仙没必要偷偷从凡间收集电子元件。”
“好吧，那也有可能是一群凡人捡到了身体改造药剂啊。然后他们收集电子元件是为了……鬼知道为了什么。”
“是的，正因为我们不知道，才需要把他们引到这来。比起主动追踪，这样更容易混入他们内部。到时候又要靠你出手了。”
听到这里，白龙总算高兴起来，立马催着天蓬去弄电台。
五天之后，他们果然观察到异常动静。飞扬的沙尘中，一支车队正向着蛇盘山驶来。他们的车上都插着同样的旗帜，上面画有两支兽角交叉的标志。
一行人近得山前，连盘山路都不上，后厢上那群大块头就直接跳下车来。钢铁厂的车辆入口已经在之前的袭击中被天蓬毁掉，还没来得及修复，这让进攻者们喜出望外。他们取出腰间的勾爪枪射向山腰，将自己拉向敞开的大门。
门口无人把守，他们交换了几个简单的手势，便大大咧咧地冲了进去。
然后被毫无意外地揍趴下。
“怎么全是绿的？”白龙定睛一看，地上躺着的全是皮肤泛绿的壮汉。
他们几乎没有脖子，宽厚的上身顶着一个略小的脑袋，全身肌肉虬结，平均身高都在两米左右。即使受到了白龙和悟空的攻击，这些家伙也能很快从眩晕中恢复，让他们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来进行束缚。
“你们是什么人？”玄奘把枪指到一个绿皮壮汉头上，审问道。
对方毫无畏惧地盯着他。
玄奘往他腿上开了一枪，重复道：“回答问题。”
没想到，对方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没有被枪击所震慑。而且子弹很快被他的肌肉挤出，创口流了一些黑色的血，又愈合起来。
白龙露出邪恶的微笑，说：“皮真厚啊，不如试试我新发明的刑具。”
她伸出手，将其化为细细的金属丝，扎入对方的皮下，在血肉之间游走。
那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终于屈服，但只回答了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嚯……呼……哦呜。”
他们又用不同的方式审问了另外几个壮汉，发现结果都差不多。
“完了，不会说人话。二号方案。”白龙无奈地说，“不过我真的要变成这种绿油油的东西吗……”
第十章 双王
距变种人战士出击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林立重侧耳倾听，依然没听到上方山洞中传出过什么动静。
难道里面没人？还是对方实在太弱，连枪都用不着开？
他并不担心战斗的结果，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已经横扫流沙河以东的所有城镇，从未遇上过敌手。但电子元件毕竟是稀罕物，除了在高镇收获颇丰以外，其他地方搜刮到的还够不上油费支出。
三天前，飞艇码头的人汇报说接收到一个新的电台广播，跟以前高镇的电台一样，大范围收购无法鉴别的芯片、电路板等物件。这正合了他们胃口。按照经验，会发出这种广播的地方往往能大捞一笔。于是林立重立马备好人手，直取广播中所标示的地点。
金系轨曾提醒他小心圈套，蛇盘山这个地方以前从未发出过此类广播，时间上又和他们洗劫高镇如此接近，恐怕是别人为了引他们过去故意放出的消息。
然而林立重认为，恰恰是因为高镇的电子元件已经断货，才让更远处的蛇盘山不得已发出了广播。何况他们有所向披靡的变种人战士，敢对他们下套，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经历过那件事以后，他们也有了害怕的东西。但为了复活两位大王，冒点险又算得了什么？
一看到蛇盘山的地形，林立重就笑了。
这种典型的田螺状山丘，把入口建在山腰往上，高处还开了几个貌似隐蔽的口子，一看就是用来对付往盘山路上山的入侵者。山里那些人肯定以为他们占据地利，易守难攻，奈何变种人战士们有勾爪枪。
林立重，最喜欢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地方出手。
不过变种人们去得似乎有点久。林立重摸了摸又尖又长的下巴，在想是不是该给上面发个信号弹。
正想着，一个变种人从上面探出了泛绿的丑脸，向他们招了招手。
底下的人一阵得胜的欢呼，发动了各色车辆向山上驶去。到得大门前，林立重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他问那个变种人。
变种人指了指门里面。
“人都解决了？”
变种人点点头。
“那叫他们先把人带出来。”
变种人愣了一下，晃了晃脑袋，向山洞里乱叫了一通。
林立重不禁皱起了眉：这家伙叫得怎么这么奇怪，跟平常不太一样？而且叫完之后，洞里也没有回应。他怀疑地盯着那个变种人，让身后的喽啰们备好麻醉枪。子弹对他们就是挠痒痒，只有麻醉针才能放倒这些大块头。
变种人们虽然一向服从命令，但以前并不是没有过失控的先例。这一个表现有点奇怪，他不得不防着点。
这时，洞里忽然有个陌生的声音叫道：“她是假的，你们被骗了！快打进来！”
林立重立刻一个翻身躲到车后，挥手让人发射麻醉针，脑中瞬间闪过好多念头。
什么情况，里面谁在喊？
其他变种人呢？都被摆平了？
妈的那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里面的人，赶紧撤吧！
什么麻醉针对这混蛋无效？！
等一下！他怎么变白了？
啊！
当林立重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跟手下们都被绑在了一起，不远处有个背着船舵的人正在被一名白衣少女殴打。
“就你嘴多！就你声音大！”白龙边打边骂，“智障就是智障，他们的绿皮打手在我面前都得跪，你还指望他们能救你？乱叫个屁！”
“白龙小姐，再打就死了……”
“哼，他命大的要死。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装成绿皮肌肉男，一点也体现不出演技。”
林立重看得目瞪口呆，完全理不清状况。此时他看到一个光头男人来到自己面前，微笑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对方和善的笑容令他感到莫名的恐惧。
“鉴于你的手下不好沟通，就把你请上来了。希望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玄奘晃了晃手里的枪，说，“你们是哪个帮派，从哪来的？”
“平顶山，金银帮。”林立重很快答道。
玄奘对他如此合作的态度反而不太适应，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才提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四处搜刮电子元件？”
“为了复活我们的大王。”
“你怎么也不反抗一下，好歹让我用点刑啊。”白龙彻底被这个麻杆儿一样的猥琐瘦子扫了兴。
林立重哭丧着脸说：“几位大爷，你看看你们这架势，我硬撑着充好汉也没意思啊……”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拿枪抵着他脑袋的光头，一个摆着怪异触手的少女，一个用匕首耍刀花的帅哥，还有一个面貌凶狠、闪着金属光芒的……猴子？
被这么一群怪人围着，他们背后还躺着一大堆变种人，被两个全身铁皮的怪东西看守着，他哪还有什么反抗的想法——这帮人是真的能把变种人打趴下啊！
再想想之前连一声枪响都没听到，恐怕是因为变种人一个照面就被解决了，在他们面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自己到底倒了多少辈子的霉，竟碰上这么一群怪物！
林立重一向善于审时度势，面对这样的敌人，他知道反抗只会让自己死得更惨。
可是合作的话，真的能保证自己不死吗……
“既然这样，好好解释一下复活大王的事吧。”玄奘说。
“是，是……”林立重忙不叠地回答，“我们平顶山有两位大王。一位金角大王，力大无穷，上山能打虎，入林能捕熊，人称力之金角。另一位银角大王，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炼制多件法宝，人称技之银角……”
“说重点。”悟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谁要听你吹嘘两个死了的大王。”
林立重被他那双火眼瞪得心惊肉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大爷息怒，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个多月前，周边村落有传言，说有三人一路降妖除魔，好不威风，惹得我们罩着的那几个村镇也有些动摇，私下里想办法给他们发信号，想让他们攻打平顶山。
“这实在有损我金银帮威严，两位大王震怒不已，把发信的人全都剥了皮，插在竹签子上，挂满一路。一来立威，二来也让那三人看见，想会会他们。那三人果然受激，上了我平顶山向两位大王宣战，说要解救山下百姓……”
玄奘打断道：“是不是一个和尚，穿紧身衣，带了只拿枪的黑熊？”
“对对，这位大爷您见过？”
“取经的圣僧嘛。”玄奘疑惑道，“这第三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