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溯回千年
洛阳紫薇城中,徽猷殿内,夜色正浓,烛火摇曳,昏黄色的光芒映照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悬浮在空气中的小点。
那个小小的黑点小到无法用尺寸来形容,却又深邃的仿佛可以容纳无数的事物,隐约之间竟然好似是一道门户。
在一阵轻微的颤动之后,看起来不太稳定的小黑点眨了两下,突然消失,同时,一道朦胧的人形光影从黑点消失的地方出现,无声无息的旋转了一圈,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活物身上投过去。
正在酣睡的杨广被朦胧的光影一冲,鼾声忽然消失,呼吸停顿,气息全无。
守卫在门外的太监、宫女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就连跟杨广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萧皇后也毫无所觉。
大概有三十秒的静默之后,龙床上的杨广突然睁眼,大口的喘息着坐了起来。
‘破碎虚空,这就是破碎虚空之后的世界。’
杨广欣悦的扫视四周,眉头却一点点拧了起来。
‘怎么看着像是皇宫?而且,我的功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发现原本应该如温玉一般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糙,有一些老茧,但是肌肉松弛不够有力,手指修长却不够宽厚。
这不是他的手!
五根手指动了一动,攥成拳头,杨广看向身边熟睡的陌生美人,眉头紧皱,掀开锦被下床,发现这大殿之内有一个梳妆台,台上的铜镜打磨的极为光滑,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一个还算是俊朗的男人,但发丝间夹杂着白发,有胡须,双眼狭长如鹰眸之形。
这……
这一具功力匮乏的躯体,并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广调动体内微弱的内力,按照数十年来最习惯的运功方式流转全身,逐渐在这种最熟悉的节奏之中平静了下来,闭上双眼,心灵澄澈精神的力量散发开来。探索着脑海。
‘之前,我在岳阳楼上准备破碎虚空,武馆的那些人还搞了一个全球直播。破碎虚空,我是有十足把握的,十年前我就有了那样的力量,一切也确实如我所想的那么顺利,阴阳无极,肉身和元神同时……’
咔嚓!
脑海中恍惚有一道惊雷划过,杨广额头见汗,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他本来破碎虚空,踏入仙门,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得到了一道仙光的接引,以一种无法言喻的速度远离原本的天地,却在中途忽然被一股庞大的吸力拉扯,偏离了接引仙光,躯体立刻被无穷黑暗粉碎,元神则多坚持了一会儿,被那股吸力的源头吞没。
“我这算是,失败了?”
杨广怔怔的低下头。
“哈?十成把握,十年准备,我居然……失败了。”
他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欣喜、疑惑、啼笑皆非,还夹杂着一点恐惧,又花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所以我现在是占了别人的躯体。”
想到这点,杨广眉宇之间浮现一抹厌恶的情绪,几乎有一种要自己捏个泥人,然后元神出窍依附在泥人上的想法。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按捺下去。
他没有女娲造人的大神通,想要活命还是现实一点比较好。虽然想到别人的血肉正在直接与他的元神接触,就还是很不爽。
“没事,没事。现在已经是我的躯体了,我可以随便的改。多改一改就是我的了,可以习惯的……”
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杨广开始继续探索自己的记忆,却发现在记忆之海中,除了他自己元神保存下来的记忆主体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微弱的异种气机。
他动“手”比动脑子快,在权衡考量之前,精神力量就已经把那些异种气息彻底粉碎,然后就捕捉到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那应该是这具躯体原本主人的记忆。
“大隋,大业二年,继位……”浏览着那些记忆,杨广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现在这具躯体还是叫杨广,跟他原来的名字一样。不过身份却不是一个21世纪的武馆馆主,而是相对来说名声应该更大的暴君杨广。
是那个平定南陈、削弱突厥、铁勒等,万国来朝,却三征高句丽、龙舟巡游使得国力大损,民怨沸腾的隋炀帝。
“我这是来到了一千四百多年前。”
大致浏览过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之后,杨广的第一个念头是,
“这个时代,四大奇书都还在啊!”
“等等,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现在还太弱,没办法去抢过来。”杨广拍拍自己的脸颊,“这么一点功力,感觉还不如当初12岁的时候,而且躯体竟然亏空到这种程度,这家伙平时是有多放纵?”
“不过原来破碎虚空失败了,会落到其他的时代吗?到底是时间旅行,还是平行世界?”
“按照这个杨广的记忆,这个时代也有后世秘史中记载的三大宗师、天刀宋缺之流,这倒是不错……”
杨广正在镜子前面想些有的没的,旁边的萧皇后终于醒了过来。
“陛下,你怎么了?”
萧皇后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下床来,身段婀娜,自有一股成熟风韵,杨广却没什么欣赏的眼光,随口敷衍道:“没事,你回去继续睡吧。”
“陛下是有什么心事吗?却也不该赤足站着,易受风寒。”
萧皇后拿了另一件袍子过来想给杨广披上。
杨广先一步抓住袍子披在身上,避免了跟陌生人的肢体接触,略微退后了半步,不动声色地绕过萧皇后,到床边穿上了鞋,道:“我出去走走,你接着休息吧。”
他走出了寝宫,刚一推开大门,旁边侍立着的太监,宫女就围绕过来,为他支起华盖,拎着灯笼引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太监精神头还不错,道:“陛下出行,要备下车辇吗?”
“不用了,我随便走走。”杨广顺手关起了大门,走了两步之后想起一件事来,侧首道,“传韦怜香到大业殿来见我。”
寝宫内的萧皇后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扇闭合的大门,眼神中有些幽怨,叹了口气,继续休息去了。
ps:.asxs.是架空大隋,跟历史关系不大。主要是黄老的世界观。
第2章 释百万众
大业殿,是皇宫寝区的主殿,不过还没有到后宫的范围内。
原本的暴君杨广继位不过才一年多,已经有了些许怠政之相,除了每个月初一、十五在乾阳殿举行的朝会之外,平时都只在大业殿听政。
这里也是外臣所能够抵达的皇宫最深处。
杨广来到这座大殿里,慢悠悠的环顾四周,见到龙椅,便好奇地坐了一下。
门外传来略微急切的脚步声,但是声音很低,如果不是灵觉敏锐者根本无法隔着将近五十米的距离听到,至少原来的暴君杨广是听不到的。
来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的太监,气质阴冷,手脚修长,但在来到杨广近前的时候,又恰到好处的露出了温和而不放肆的笑容,让人看着很容易感觉到心安、可以信任。
他就是宫中的太监总管韦怜香。
“陛下。”韦公公来到御阶下,轻唤了一声。
“嗯。”杨广打量着他,不说什么。这个公公也就低眉顺眼的站着,没有任何疑问。
看着看着,有幽绿色的荧光在杨广眼中一闪而逝,他略微的点点头,想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笔。
旁边跟着过来的小太监立刻上前为他磨墨、铺纸。
杨广在纸上涂写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一双手套的轮廓被勾勒出来,然后他又在手套的图样旁边写了一些文字,标明了手套的各种尺寸和所需要使用的材料,一刻钟之后停笔,拿起那张纸端详了两下,道:“韦总管,拿着这张图纸去将作监,让他们在半个月之内给我把这手套做出来,嗯,就备足十副吧,颜色要各不相同。”
旁边的小太监拿着那张图纸递给韦公公,韦怜香瞄了一眼,不敢细看耽搁时间,在此向杨广行礼之后,道:“老奴这便去了。”
他面朝杨广所在的位置,弯着腰,低着头一直退到门外,才直起腰来,转身离开。
“这个韦公公当真是练的一身不错的魔门武功,按照秘史的记载,他是魔门阴癸派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探子,从武功路数来看,这点应该可以确定了。也就是说,二十一世纪那些秘史的记载可信度还蛮高。”
杨广放下了毛笔,看着韦怜香的背影,心中思索着。
“换言之,秘史中关于四大奇书的记载也不会偏离真实太多。也就基本可以确定,四大奇书之中的《慈航剑典》,这个时代还在终南山帝踏峰,《长生诀》则在扬州的石龙道场内。”
“不错,不错。等功力恢复一些就离开这里,先去扬州,再去终南山。”
杨广在龙椅上又坐了片刻,觉得太软。
原本的暴君杨广太会享受,好好的一张椅子上给他铺了好几层颜色跟龙椅一致的柔锻,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武夫杨广有些不习惯。
他站起身来在桌子前面走了两步,又转身拿笔写下了满满一张纸的小字,对着旁边的太监吩咐道:“把这张纸……天亮之后,把这张纸送到太医院去,让他们以后每天午时的时候,按照这上面的方子给我熬好了药送过来。”
“是。”
小太监应声,接过那张纸放在自己袖子里。
杨广在桌子前面站了少顷,想想之前睡的床上还有萧皇后,别的宫院里也各有妃嫔、夫人,皱了下眉,索性转而去扯掉了龙椅上那几层锦缎,端坐其上,闭了眼睛,开始搬运内气,那点在他看来犹如风中残烛的内力,沿着奇经八脉循环又走入十二正经,运行周天,渐渐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温养精神的定境。
旁边的小太监去把落在地上的锦缎捡起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皇帝的脾气本来就变化无常,听说这一代的皇帝,尤其肆意,别说扔掉几层垫椅子的软布,今日看上一个美人,改日就赐死的事例也不少。
杨广当然不知道小太监在想什么。他翻看身体原主记忆的时候,有意识地忽略了一些让他觉得不堪入目的东西,否则的话,恐怕他真的一刻也没办法在这具身体里待下去。
这么抓紧时间开始练功,一来是多年的习惯,二来也是为了早早的把这具身体多做出一些改变,加快适应——让身体适应精神。
练功打坐,对于杨广来说,休息的效果比深层睡眠还要好,直到旭日初升的时候,他才循着一种心理习惯清醒过来,走出了大业殿,对着朝阳吐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胡子修剪得很不错的老头在一对小太监的引领下向大业殿走来。
尚书左仆射,宰相苏威。以他的官位是可以直接来大业殿的,不过前几次过来都惹得皇帝不喜,所以这次领他进来的小太监颇有些战战兢兢的。
好在今天皇帝好像心情不错,还先出声打招呼。
“苏相这么早来,又是为了上次的事情吗?”
苏威脚步一停,先向杨广施礼,接着就神色一整,道:“陛下,微臣知道您不爱听这些,但臣子本分,不得不劝。”
“陛下征招民夫,开通大运河,是为千秋万代之功业。但下令修建建造显仁宫,从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运到洛阳,又用海内的嘉木异草、珍禽奇兽充实园苑。命王弘等人到江南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实是劳民伤财,有损英明睿智。”
“自从大业元年以来,洛阳的官吏监督劳役严厉急迫,各地工程建造中,十分之三四的役丁因劳苦死亡,已有民怨累积之相。陛下又下令在洛阳建造天经宫……”
“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杨广挥了挥手,道,“传寡人的命令,运河两岸各地行宫建造中止,役丁即日遣返,工程建造中凡是有媚上欺下,践踏劳役者,一经查实,由你全权处理,重者处斩。着人去拟旨吧。”
ps:大业二年的时候,高熲还在,不过他的名字太生僻了,所以直接写苏威吧。而且无论是黄老原本的世界观(三十丈高的墙),还是我为了后续的发展,文中的描述都会跟历史有不少的偏差。
毕竟是武侠幻想小说嘛,又不是历史类,请大家忽略跟史实不符合的部分吧。
第3章 黄天六重
杨广自称寡人,是刻意为之,为了符合帝王的人设。他占据了这个时代帝王的身体,既然还在皇宫中,也不介意履行一下帝王的职责。就算是为原本那个杨广挽回一下名声,聊作补偿。至于原本那个暴君会不会想要这样的补偿,就不是现在的杨广会在意的事情了。
说到底,他其实只是想借助这个身份为那些苦命的老百姓做一件好事而已。
苏威听到了这一段答复,大喜过望,连忙行礼谢恩。等他离开皇宫的时候,心中还满是喜悦之情。
‘看来陛下只是因为登基不久,犯了帝王通病,好大喜功,一时冲昏了头,并不是真的变成穷奢极欲的暴君。如今又有振作英明之相,好,好,我要赶紧把这件事落到实处。’
当初没有登基的杨广,不管是沽名钓誉的伪装还是什么,至少是真的英勇善战,对待百姓的态度确实可称贤德,洁身自好,勤俭节约,家中丝弦都落满灰尘,无乐师舞女酒宴,不喜铺张浪费。
在苏威看来,杨广这就是浪子回头了。
………………
时光如梭,似乎就在一回首之间,杨广发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就住在大业殿中,偶尔修改一些劳民伤财的酷烈政令,其余时间,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全部用来练功。
就连睡觉也是用打坐来代替,反正他打坐的时候,神思渺渺,休息效果比睡眠还要好。
有着破碎虚空的绝顶境界,杨广重走老路,又有充足的药物供应,进境神速。
太医院各种药材齐全,杨广给出去的辅助修炼内功、补足元气的方子,到了那些太医手上,选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药材,效果比杨广想的还要好。
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还重新修补了当年打基础的过程中,一些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不够完美的地方。
龙椅上,换了一身新做锦袍的杨广,原本鬓角一些白发已经重新转为黑色,长发柔顺不油腻而有光泽,皮肤也变得紧致无斑,正五心向天,修炼他在二十一世纪练了30年的根本功法——黄天**。
黄天**,是天师孙恩所创,这个活跃在东晋时期的道门大才,把源自老庄的道家思想,融合两汉时期的道门理念,化用于武学之中,成就了那个时代的绝世神功。
这门功法的主旨,是炼心之法,相比于肉身气血和真气的强弱,更注重心神上的修养,这也是杨广在心神修为足够的情况下,进境神速的原因之一。
黄天**,初层炼心,是炼未纯之心,屏情去妄,心照于空。二层炼入定之心,炼心合气,氤氤氲氲,神功初奠。三层炼心,是一阳来复,炼心进气,玄关窍成。四层炼退藏之心,玄关乍现,得气功成。五层炼筑基之心,取坎填离,积气入腹。
到了第六层,炼了性之心,玉液还丹,真气精纯,由后天转为先天,血自化为白膏,意自凝作赤土。
坐在龙椅上的男子,绵长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缓慢,直至无法察觉,最后彻底断绝。
并不是心肺功能不足而呼吸衰竭,而恰恰是心肺功能远超常人,配合着任督二脉的通透,从外呼吸转入内呼吸,也就是所谓赤子胎儿的胎息状态。
胎息。胎儿在母体之中,见天日之先,亦称先天。
仅仅十五个日夜,杨广的黄天**就恢复到了第六重境界。
到了这一重境界,本来采集五谷之气、加上部分**气血所化的浑浊虚浮真气,经过胎息提纯,跟精神力的结合更加紧密,到了战斗中的时候,就可以用这种高纯度的真气作为介质,将精神境界上的种种玄妙展现,用于对敌人精神的实际杀伤。
就是说到了这一步,可以把虚无缥缈的心灵境界,转化为一部分实打实的战斗力。
凭杨广破碎虚空的境界,到了这第六层,心神玄奥显化,妙用无穷。结合暴君杨广的记忆和二十一世纪的秘史记载,对比同一个时代的众多高手。他自忖,此时在这大隋天下也可以算得上是顶尖高手的行列了。
“可以出发了。”杨广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锦囊。
大殿里的太监宫女都已经被他遣退,值守的侍卫也被他打发离开,锦囊里面是他这一阵子派人准备的银票。
接下来他就要去一偿夙愿,开始搜齐四大奇书的旅程啦。
大业二年,真是一个好年头。
“不对……”
杨广的手已经碰上了侧门,却停下了脚步,思索起来。
“如今是大业二年,按照原本的历史,数年之后,就陆续有人举起反旗,十二年之后,天下大乱。”
“说的好听叫做群雄并起,实际上就是连年战乱,还有突厥入侵,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的话,这天下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杨广目光闪烁。
“如果现在杨广就不见了,那么以后的战争是会变的短暂甚至消失,还是说大战会提前,变得更加剧烈,时间更长呢?”
微风拂动,宫殿里的烛火轻轻摇晃着,杨广的影子也随着烛火地摇动而变幻。
他在侧门前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又笑了起来。
“呵,为什么偏偏占据了这个身体,真是麻烦呐。”
杨广的手从门上放了下来,回到了帝王的座位上。
也罢,既然占据了帝王之身,总也该担负一些责任。
况且,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以他的脾性,本来也不可能对即将到来的战乱冷眼旁观。
想想一千四百年之后,只要击败几个野心家就能保住的太平盛世,再看看这个田野藏麒麟。龙蛇卧草莽的时代。杨广揉着眉心,静静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还是太平的日子比较顺眼。那,先立个小目标吧!”
“奇书我要了,盛世,我也要。”
ps:小剧场。
那一天,须发戟张的杨豹头五根手指嘎吱嘎吱作响,握成拳头。
“我~全~都~要。”
第4章 品茶邀请
这一天早晨,阳光和煦,杨广在大业殿听政之后,到花园凉亭之中休息品茶。
诸多太监宫女侍卫,都在凉亭之外守着,韦公公侍立于亭内。
“真是个好天气呀!”杨广喝了两杯茶,将些许心理上的疲劳一扫而空。
他原本只是个武夫,不喜欢管理琐碎的事情,当初开武馆都是由身边的师兄弟帮忙处理日常事务,现在想要为大隋塑造一个好皇帝,当然不能做个甩手掌柜,虽然不说事事亲力亲为,一些大事上的权衡抉择,想要考虑周全了,也是颇耗心力的。
好在有原本的皇帝记忆可以当成参考资料,对朝廷政务的方方面面不至于感觉太陌生。
关键是这段时间朝廷中的一些忠心老臣,感觉到皇帝又有勤政之意,处事仁厚,逐渐恢复到当初做太子的时候表现在外的那样,甚至还要更具仁德,他们心胸宽慰的同时,跑来奏事的频率也高了。
“陛下。”韦公公又为杨广斟了一杯茶,道,“皇后娘娘近日晚间常派人来关切陛下的身体,让老奴转达,陛下不可太过操劳。”
这是委婉一些的说法,其真实的意思就是最近杨广天天住在大业殿,让后宫有些怨气了。
也对,整整一个月了,杨广跟皇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在大白天用膳的时候,跟别的妃嫔更是完全没有照过面。
如果说在朝政的处理上可以说是浪子回头,那么在对待后宫美人方面,从夜夜笙歌到这种禁欲老道士一样的表现,未免太过突兀了。
杨广端着那杯茶在唇边沾了一下,道:“你告诉她,寡人最近审视自身,觉得有些体虚,召太医看过,说是要在男女之事上克制半年,为防心猿意马,才要减少与后宫佳人见面的次数,让她不必多心,管好后宫就是。如果觉得烦闷的话,选几个妃嫔一同到洛阳的宫观游玩也可以。”
“老奴明白。”韦公公躬身。
杨广忽然又说道:“韦总管,我看你站的也累了,也坐下尝尝这茶水。”
“老奴不敢。”韦公公道。
杨广道:“坐下吧。”
“谢陛下恩典。”
韦公公刚一坐下,就看见杨广亲自拿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惊得他呼一下又站了起来。
“陛下,这……”
“不是让你坐下吗?”杨广笑道,“从先皇在的时候,你就是宫中的太监总管了,多年相伴,偶尔也不必太拘泥于君臣之礼。”
“陛下折煞老奴了。”韦公公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就像是拿着什么稀世珍宝,轻轻凑到嘴边仔细的品尝。
杨广放下了茶壶,手指摩挲了一下胡须,道:“韦总管,我最近听了一个故事,也讲出来给你听听如何?”
“老奴恭聆训示。”韦公公把茶杯放下,毕恭毕敬的端正坐着。
杨广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娓娓道来。
“在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而后秦始皇一统六国,重法家、兵家,自秦至汉,儒家兴起。而百家之中其他众多流派或是消亡,或是并入法、儒、兵等显学之中,另一部分思想理念实在无法与显学相融的流派,就成了异端邪说。”
“再往后,佛门逐渐入了中原,那些异端学说就被冠以‘魔’的称谓。统称魔门。”
“不过一开始这个所谓的魔门,指的是天下被主流学说不容者,其势力分散各方,本身连一个松散联盟都不算。直到西汉时期,汉武帝实行独尊儒术政策后,天魔苍璩收集各种奇典异籍,最后去芜存菁,归纳为《天魔策》十卷。凭借绝世武功统和魔门,自称圣君,将各处流派整理划分为两派六道。魔门才真正有了一定的规模。”
“两派六道中,两派指的是花间派和阴癸派,六道分为邪极宗,补天阁,真传道,魔相宗,天莲宗,灭情道。”
韦公公听到这里,捏着茶杯的手渐渐用力,虽然还控制着,没有捏碎茶杯,手指却已经显得有些僵硬。
杨广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不急不缓,继续说道:“到了如今,阴癸派可以算得上是魔门之中势力最大的一支,这个门派的主体是一群女子,历代以来,门派中的高手当然也以女子居多,只有少数例外,诸如,魔隐边不负,以及……”
满头黑发如墨的龙袍男子直视韦公公双眼,眉梢似乎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平易近人,一双棕色眼瞳,却乍然黑白分明得有些超常,隐有威严深重。
“韦怜香。”
韦公公脖子后面的汗毛悚然竖立,毛孔紧闭,起了一片小疙瘩,正面脸上五官表情却是一片诚惶诚恐,扑通一下移到侧面跪在地上,说道:“老奴确实是出身于阴癸派,未曾将来历全盘托出,实在是欺君之罪,万死难赎。但老奴来到皇宫中,是真心忠诚于大隋天子,自从入宫之后,与阴癸派绝无暗中来往。况乎那阴癸派,实则也是心慕陛下圣颜,只是苦于无路觐见。伏望陛下明察。”
“别紧张,说了不要太拘泥君臣之礼,你就当是听一个朋友讲一个故事而已。”杨广伸手虚扶,道,“起来吧!”
韦公公刚要起来,又听见杨广说道:“虽然只是个故事,不过我听说阴癸派现在的掌门,仙姿玉貌,形若二八佳人,手段了得,令人心折。再过几日就是月圆之夜了,如果能跟如此美人在西苑仙山之上赏景,聊聊人生理想,天文地理,家国大事。想想就有几分沉醉呀!”
韦公公呼吸略显急促,想要提起真气压下混乱的心血,却莫名有一种不敢在杨广面前运功的感觉,只好冷汗津津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老奴……”
“我的意思就是讲故事佐茶。”杨广打断了他的话,道,“接着喝茶吧。”
ps:我听说,.asxs.是不是有什么黄金三章之类的说法,可惜我习惯按部就班的写,一开始大概不会有什么骚操作,希望朋友们能继续看下去。
第5章 阴后赴约
宫中的太监侍女们第二天都知道了,太监总管韦怜香,身体不适,向皇帝请求出宫歇息数日。
一个太监提出这个要求,很不本分,但是皇帝却轻易允准了,让宫中的人不得不再次感叹韦公公非同一般。
而这个时候,韦怜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
这个宅院是一年前杨广赏给他的,但实际上,韦怜香常年在宫里,根本用不上这个院子,又不能辜负了皇帝的心意,就雇了一些人在这里打扫、居住。
韦怜香回来之后,摒退了大部分的打扫仆从,只留下了一个平时最老实本分的小丫头,对着那个小丫头忽然发出了一连串佶屈聱牙的声音。
这一连串的声音,绝对不是大隋的语言,甚至也根本就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地区的语言,而是特别设计出来的,一连串无意义怪异音节。
这就是韦怜香跟阴癸派联络的暗号,根据其中几个音节的排列不同,代表着紧急程度的不同。
听到这串暗号之后,那个小丫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恭敬地施了一个礼,就退下了。
一个时辰之后,小丫头跟着厨子一起离开了这个宅院。
三个时辰之后,韦怜香有最高级别紧急情报要传递的消息,就通过各种手段,传到了此时并不在洛阳的阴癸派掌门人——阴后祝玉妍手中。
所谓的最高级别紧急情报,不会通过任何书面上的手段来传递,只有由当代掌门人亲自去跟韦怜香会面,才能够接收到确切的消息。
韦怜香回到宅院里的第二天,墙头上飘落下来一片纹路比较奇怪的树叶,他拿起树叶看了一会儿之后,碾碎了叶子,悠哉悠哉的散心。
到了深夜子时,韦怜香从他睡的床板下面的密道来到了相隔三条街区的桥洞下,然后顺着水流离开了洛阳,在郊外上岸,转进了旁边的一个树林,就见到了站在林中的一个女人。
她不是全部站在树木的阴影之中,也不是完全袒露于月光的照射之下,光影朦胧,随性自在的站着,却偏偏好像裹在最深沉的暗夜之中,静谧美好而又充满未知。
韦怜花朝着这个女人略微行礼,把之前杨广给他讲故事的那一段情景转述出来。
“你是说,他要见我?”这个月下影朦胧的女人,就是阴癸派掌门祝玉妍,她的声音并不是格外的清脆,在低婉之间带着些许的沙哑,却意外的好听,像是晴夜明月之下,银辉照耀,泛着微光的细沙流过。
“所谓纤姿玉貌,共赏明月云云,皆不可信。杨广贪花好色,但并不是色令智昏之辈,大隋后宫广搜天下美人,但能够跟他亲近的女人中从来没有足以威胁他的武人。他要见我,会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掌门应该去见一见他。”韦怜香开口道,“你去见他这件事情会有一定的风险,但是有冒风险的价值。”
树荫下的祝玉妍,一举一动无法看清,但是韦怜香能够感受到一双目光,那是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韦怜香迟疑了一会儿,重重的说道,“不论是心机,还是武功。”
“武功?”祝玉妍微讶,道,“杨广早年南征北战,战绩不俗,但大多时候只是指挥,个人的武功放到武林中最多只能算是个二流,这一年多以来,听说他夜夜笙歌,沉迷欢爱,武功应该还退步了才是。你的功夫比宗师也只差了一线,他怎么可能居然让你都有深不可测的感觉?”
“我也想不通这件事情。”韦怜香困惑道,“我从前看他的时候,对他的功夫深浅一目了然。但是一个月之前,他突然开始住在大业殿中,一夜之间,我就看不透他了。现在想想,唯一的解释,是他从前一直在伪装,而最近突破了某一种关隘,自认为已经到了不需要再伪装的时候。他最近的政令也跟登基以来的风格大相径庭,而且些许白发转黑,几乎有一种重返青春的迹象。”
“一直在伪装,这可能吗?”祝玉妍蹙眉,说道,“这意味着他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实力就已经在你之上,或者至少掌握了一门不俗的敛气之法,实力也绝不可能是二流水准。”
“他当太子之前,我跟他的交集并不多。”韦怜香道,“几年前,他是三十岁左右。这个年纪的宗师并不是不可能,每个时代都会有那么几个。比如岭南的宋缺,花间派……咳。”发觉祝玉妍神色忽的冰寒,韦怜香自觉失言,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祝玉妍说道:“在战场上关于他的表现也有不少记录。如果说,从战场上开始,他一直在伪装,时时刻刻没有放松的话,那他的城府之深,令人难以想象,毕竟也谨慎得可怕。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觉得不需要伪装了?”
韦怜香道:“如果是达到宗师的程度,应该不足以让他放心。莫非……”他神色一怔。
“……大宗师。”祝玉妍语气幽幽,道,“一个武学上达到大宗师境界的皇帝~”
片刻沉默之后。
“虽然还不可确认,但,是该见一见。”
………………
两天后,勤政一个月的杨广又来了兴致,命人摆驾西苑,要趁着天朗气清,观赏月色。
洛阳西苑,建于去年五月,是杨广营建东都洛阳时所建的皇家园林。又称会通苑。北至邙山,南抵伊阕,周围二百余里,奇山碧水,相映成趣;亭台楼阁,巧置其间;流水缭绕,绿林郁茂。殿堂面渠而建,如龙之鳞,宛若天就。
西苑南部是一个水深十几米,方圆十余里的人工湖,湖上建有方丈、蓬莱、瀛洲三座仙山,高出水面三十米,各相隔三百九十米,山上错落有致的亭台月观,内置机关,或升或降,时隐时现。有若神变。其静之美、其动之奇,令人恋而忘返。
杨广来到这里之后,就停步于蓬莱山上。
第6章 言争武论
宫女们在临水的一个凉亭内摆放好了糕点和美酒之后,就被杨广下令退去,随行的侍卫、太监也一并离开。
这座人工造就的蓬莱仙山上,就只剩下了杨广一个人。
他从凉亭内走出,来到亭子一侧用布满精致花纹的石砖铺成的平台。平台的边缘处超出山体约有一米,扶着栏杆向下望,可以没有任何阻碍的看到清澈的湖水,与各种水生的花草,甚至可以看到许多锦鲤在花草的碧绿根茎之间游动。
凉风习习,夜色醉人,有薄雾缭绕,如云烟轻舞,映衬的湖上花草碧绿欲滴,明月初生之时,也仿佛受了这一阵薄雾的洗礼,变得格外皎洁明彻。
杨广亲身体验之后,也不得不感叹古人巧匠奇思,真的将这片山水营造出了一种众生想象中的仙家氛围。
就在这薄雾之间,祝玉妍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蓬莱山下,她借着雾气的遮掩和绝妙的身法,瞒过了所有侍卫的耳目,轻灵的足尖点着水面上的叶片,曼妙的如同一条墨色玉蛟,在蓬莱山最为陡峭的一面攀援而上。
杨广转身到凉亭内拿起了酒壶,一边往杯子里注入琥珀色的酒液,一边低声笑道:“贵客来了,何必隐藏行迹,明月朗朗当空,也该置身明处,才能真正体会月色之美。”
话语之间,杯中酒水注满,杨广端着酒杯站起来,一侧首,就看到一位下半张脸蒙着黑纱的美人空灵飘逸的掠过栏杆,落在平台上。
这个女人虽然戴着面纱,但一对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极具神采,只在顾盼之间,似乎已可令任何男人情迷倾倒。配合她宛如无瑕白玉雕琢而成娇柔白哲的皮肤,谁能不生出惊艳的感觉。
这位阴癸派的掌门,应该已经是花甲之年,却分明如花盛之期,时刻散发着一种妖冶而不浪荡的魅力,更似乎隐含着一种高贵端庄之气,论气质之尊贵,与真正母仪天下的萧皇后相比,怕也是春兰秋菊各有擅场,难怪武林中人给她的外号是阴后。
“阴癸派,祝玉妍,见过陛下。”祝玉妍略欠身施礼。
杨广拿着酒杯品尝了一小口,叹道:“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原来阴癸派的掌门、如今魔门八大高手的第一人,也不过如此。”
祝玉妍直起身来,神色中没有丝毫变化,传出的话音仍然温雅,道:“我不过蒲柳之姿,早有自知之明,世人言过其实也是常见。况且,陛下遍览天下三千美人,纵然真是天仙下凡,恐怕也无法给陛下惊艳了。”
“我说的并非容貌。”杨广摇头道。
祝玉妍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聆听的姿态,道:“愿闻其详。”
杨广捏着酒杯,又轻呡一口,侃侃而谈。“你们这一派名称中的阴癸二字,可视为女性的象征。而癸的另一层意义,通‘揆’,《史记》称‘癸之言揆也,言万物可揆度,故曰癸。’”
“由是可见,阴癸二字实含有身为女性而掌控天下的意思。”
祝玉妍神色古井无波,心中已经皱起眉来。
天下女子地位最尊贵的也不过就是皇后,杨广身为皇帝,突然约见他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免不让人联想到那个方向上去。
不过她涵养极佳,察觉杨广话语未尽,便无异动,依旧安静的听着。
杨广接着说道:“阴癸派身为一个武林门派,扎根于民间,欲成大业,首先就要经营于武林之中,达到称霸武林或者暗中掌控的目标之后,再将触手蔓延至朝廷。而在成为武林霸主的过程中,财力、人手以及本身的武功是重中之重。”
“而我今日一见,你的天魔**不过练到第十七层,且在这一层之中尚未臻至圆满境界,虽然有个魔门第一高手的名头,但放眼武林,恐怕也只是勉强挤在前十行列,如何不让人叹惋失望。”
祝玉妍平淡的说道:“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难敌过千军万马,在大势的博弈之中,天下前十与天下第一,差别并不大。”
“但在武林中,天下第一和天下前十的威慑力、号召力差的太远了。名望或许不是直接的力量,但却可以为势力的增长带来许多无形的便利。”
杨广又走到了平台栏杆边上,晃动着酒杯,道,“别的不说,单只说你们魔门吧。如果你的天魔**练到第十八层,便可以返本溯源,触及天魔策的最高奥秘,对你们两派六道的各种功法形成居高临下的压制,甚至可以给出许多指点。如此优势,威逼利诱并施,魔门中的那些聪明人会如何选择不必多说。纵然是阳奉阴违,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完成统一,与如今的松散状态便不可同日而语。”
“单只天莲宗的商会财力支持,就能给你们带来多大的便利?”
“天下武林,终究是利益争先。魔门一统之后,再要暗中勾连多方势力,化魔为圣,压倒与你们宿命对敌一般的佛门,达成一家独大,手段便多了去了,药毒、贸易、刺客、**把柄、合则大利,比起单纯色诱,后宅争锋,高出不可以道理计。”
阴癸派自古以来最具影响力的手段,往往就在官员与豪商的后宅之中,杨广这句话说得平淡,却讽刺意味十足,不过祝玉妍此时联想到了更多,并没有在意这一点讥讽。
“陛下说了这许多,一味强调武功的重要性,莫非是陛下有办法帮助我练成天魔**第十八层吗?”祝玉妍说出这段话,眼中有许多不信,也有些自嘲,“听说朝廷曾经有人收集了我圣门至宝,圣帝舍利,陛下的倚仗就是这件宝物吗?”
天魔**,是魔门《天魔策》十卷之中,仅次于道心种魔**的一卷,又称天魔秘。这门武功若练到第十八层,不说天下第一,至少也能跻身大宗师之列。
在这样一个武学昌盛的世界,个人武功或许不是可以独自鼎定乾坤的力量,但也绝对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祝玉妍身为宗师,自然不会没想过更进一步。
奈何,天魔**第十八层的修炼,除了头脑经脉的天资要求以外,还必须是处子元阴之身。可祝玉妍年轻时轻信了花间派传人石之轩,早已失了元阴,困在第十七层多年,看不到半点向上的曙光。就算是邪帝舍利(魔门自称为圣),也不可能帮到她。
“能帮你的,不是邪帝舍利。”杨广忽然松开了酒杯,白瓷镶金的杯子笔直地落入湖水之中,溅起一片水花,水面上生成一个稍纵即逝的小漩涡。
咚!
“而是我。”
第7章 惊邪
杨广霍然转身,宽袍大袖带起了一阵微风。
与此同时,酒杯落入湖水中的动静,让一层涟漪在湖面上散开。
细微的波纹触碰到那些超出水面的花草之后又生出更多的波纹,无数微小的波纹传遍了整个湖泊,本来只是不起眼的动静,却好像因为某种玄妙的气机,跟整个湖面上空的空气产生了感应。
水上波纹蔓生,风声渐起,渐乱,渐强。
这风是从湖面上吹向蓬莱仙山,也是直接在那赏景台上诞生,无分彼此,难分先后,共同在那片亭台之间形成了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混乱气旋。
风声拂过,没有妨到亭子里摆放的酒壶糕点,却让祝玉妍感觉到身体周围同时出现了上百个不同方向、不同强度的吸引力。
有的很微弱,只能扰动裙摆,有的却力逾百斤,吹肤如刀。
黑纱翻动,几乎露出了整张面庞,祝玉妍脸上出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她对于“杨广可能拥有大宗师级别的武功”这件事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但她万万想不到,杨广此时展露出来的大宗师的力量,竟然是如此熟悉。
这是魔门武功,且与阴癸派渊源极深。
这根本就是天魔**第十八层催动的天魔力场!!
混乱的风吹得蓬莱山上草木飞扬,枝头的嫩叶脱落,碧绿的叶片随风飘舞,在空中打着旋儿,忽上忽下。
一片嫩叶刚好略过杨广眼前,被他竖起食指中指夹住。
叶片一晃眼,本来站在他前方的祝玉妍就失去了踪迹。
周围气旋升降,混乱更剧。
一条灵魅般的身影飘逸于空中,忽然一顿,仿佛皎皎月下,蜃龙吐雾,亦真亦幻,似假非空。
长长的飘带从祝玉妍双袖之间蜿蜒而出,深色的绸缎,在月光和黑夜的掩映之下,如龙如蟒,插翅飞腾,击向杨广。
身处天魔力场之内,便如置身刀俎之上,绝非明智之举。她本来只想先避让,脱离天魔力场的作用范围后再决定是战是谈。然而她这尽力一跃,却没能够逃得出去,此时如果再采取防守或者后退的招法,必定是处处破绽,性命等于只能赌在杨广的态度上,这是阴癸派掌门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祝玉妍厉然反击。
飘带轻柔,灌注真气之后却如蛟蟒一般强韧,飘带的两个顶端更是吞吐着微暗的光芒,那是搜心剑法的剑气,若被切实,就算是一块铁板也要被斩出裂痕。
可是就在这两条飘带挥洒出去之后,周围那些混乱的气旋忽然全部向着杨广汇聚过去。
呼呼风声旋转,集合成了一种尖锐的鸣啸,杨广身体周围的空气几乎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旋风如同铜墙铁壁围绕,而他身处的位置恰好是风平浪静的风眼。
两条飘带碰上了旋风,不由自主的往一侧偏移,从杨广右边三尺之外掠过,祝玉妍见周围干扰她的多个旋风已经远去,双手一抖,飘带的中段晃出一个最大的弧度在空中交叠。
纤足踏在交叠的一点,借着这么一丝浮空的力道,再度转变方向,纵身而起。
一片绿叶忽然从旋风的中心飞来,叶片的四周包裹着像是一股清澈流水的气劲,击向祝玉妍胸口。
祝玉妍来不及再次抖动飘带,只得双掌一合,拍向那片绿叶。
那小小的一片叶子就像是一个大铁锤,在被祝玉妍击碎的同时,也让她酥手微颤,去势受阻。
杨广就在此时一步跨出了旋风,拔身而起,左手大袖一挥,右掌紧接着拍出。
他的袖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窟窿,会吸收月光灯光。
祝玉妍眼前猛地一暗,双眼在极速的光线变化中受到影响,视野模糊,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她隐约只看见黑暗中一道不知多么高大的浑暗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倾压而来,心间一颤,不及细想,双掌再出。
然而她从之前提了一口真气跃起,出招,在空中踏着飘带第二次转折,已经消耗不少,再拍碎树叶,损耗过半,还没来得及吐纳换气,如今这一击,旧力已尽,新力未至,纵然是双掌齐出,也感觉像是孤身挡在了一座顺流而下的龙船上,顿时双臂酸痛,倒飞出去。
眼看着就要撞在亭盖上,祝玉妍急忙换气,翻身踩在瓦片上,连退了六步,卸去了冲击力。
咔!
一片青瓦破碎,祝玉妍以手抚胸,压抑住了喉间的轻痒和咳嗽的感觉,抬头看去。
杨广凭栏而立,怡然自得,并没有追击,除了手里少了一只酒杯之外,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清风卷着叶片,落入湖水之中,这片亭台间仍是纤尘不染。
“陛下武艺通神,令玉妍叹服。”祝玉妍轻叹着飘下亭盖,欠身施礼,“但陛下所施展的武功,似乎与魔门渊源极深,实令我万分疑惑,不知能否见告?”
杨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道:“你现在相信我能够助你更上一层楼了吗?”
祝玉妍眸光微动,也不再多执虚礼,直言道:“陛下想要什么?”
“呵,这才有点做大事的样子。”杨广颇为欣赏,竖起两根手指,道,“两件事,第一,在你练成天魔**第十八层之后,就可以去你们阴癸派宿敌慈航静斋之中夺来《慈航剑典》,拿来给我。”
“第二,寡人会支持你一统魔门,并会稍后下令让各地官府秘密配合,委以重任,赋予你们监察武林各派之职,便宜行事,无触国法。”
语落,这亭台之间只剩下风声,祝玉妍拇指掐着中指的指尖,心中飞快的转动各种念头,权衡得失,仅仅在一个呼吸之后,就果断躬身施礼。
“草民祝玉妍,谢陛下隆恩。”
杨广微微颔首,袍袖间飞出一卷圣旨和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白纸。
“那张纸上,就是可以让你更进一步的法门。”
祝玉妍接住了圣旨和那张口诀,没有急着观看,再次谢恩,就要告退。
“慢。”杨广忽然露出一抹微笑,如春风化雨,瓦解了肃然的气氛。他走到亭子里拿起了一壶酒,笑道,“既然是我请你,怎么也不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至少喝了这杯酒吧,也算践行。”
他戴着一副洁白的手套,斟满了酒之后,弹指将酒杯平稳地射出,落在祝玉妍掌中。
“祝你一帆风顺,早日功成。”
第8章 召见
亭中只剩下一个人。
杨广自斟自饮,仰望明月,指尖敲着杯子的边沿,忽然摇头轻笑。
他在二十一世纪,姑且就称作前世吧,那个时候因为曾被推举为道门魁首,加上自己见猎心喜,出手击溃了那一代有雄起之势的魔门圣君,顺势搜集《天魔策》,确实练成了天魔**的第十八层。
因为黄天**属至阳功法,按照道门前辈的手札,单一的阳极无法破碎虚空,所以在见到纯阴的天魔**之后,杨广连道心种魔**都不及一顾,立刻先闭关钻研天魔**,以图修成阴阳无极。
不是说道心种魔**不如天魔**,只是前者的路子跟杨广相性太差,而后者刚好互补。
天魔**只有元阴处子可以修炼到第十八层,其他的,男人女人太监都无法达到最高境界。但这只是一般的情况。在当时已经修成至阳无极的杨广眼中,这个条件根本不是问题。
所谓道无奇辞,一阴一阳而已。世间万物都是一体两面,阴阳相佐,阳极一转,即是纯阴。凭着凌驾于大宗师之上的眼光,高屋建瓴,把握住天魔**的理念主脉之后,他直接跳过了天魔**前十七层,单修第十八层。
百日专研,果然顺利功成。
只不过,如今的他连黄天**都才恢复到第六重,哪有什么天魔**第十八层的功力。
他只是凭着精神感悟,将真气控制入微,模拟出了天魔**第十八层的一些特性而已。如果刚才交手超过三招,祝玉妍必定能察觉端倪。
可惜,她在第二招就自认不如了。
月上中天,杨广把一壶酒喝完之后,看着湖水上倒映出来的月亮,心中忽然想到: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网络……也没什么别的消遣了,继续练功吧!
………………
洛阳城中,属于魔门阴癸派的一个秘密据点。表面上是青楼,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却修建了一个非常隐密的地下室,上面的动静一点都听不到,非常幽静。
祝玉妍在这个地下室里面点起了灯火。
她先把圣旨打开看了两遍,随手抛在桌子上,郑重其事的把那张白纸在桌子上细致地展平。
“夫天下万物,皆是一气所化。一生二,二生三。人生于天地之间,固有男**阳之分,实为老阳少阴,太阴少阳。无论和合与否,皆非纯属阴阳之一方。天魔**,虽循纯阴,亦难脱一点阳质,若非元阴处子,不过阳质稍盛,不利于纯阴之路,却可循阳化善,以合阴身,阴阳共济……寻一处温泉,借助外界的地火阳气……”
祝玉妍越看越是心惊。这上面写的并不是让她能够以非处子之身突破到天魔**第十八层的路子,而是描述了另一种境界。
一种跟天魔**第十八层旗鼓相当,而且也可以跟前十七层天魔**无缝衔接的新法门。
只不过不是走向纯阴,而是从极阴之气的修炼转向阴阳共济。
天魔**第十八层如果练成,绝对是大宗师的境界,而这种新的法门,同样可以达成大宗师之境,那么,如果这个闻所未闻的法门是由杨广推演出来的,那么这套阴阳共济之法加上他之前展现过的第十八层天魔**,他的武学修为恐怕已经在当今分属于大隋、高句丽和突厥的三大宗师之上。
更关键的是,这样一个能伪装几十年的皇帝,他所展露出来的又怎么可能是全部的底盘?
“大宗师……超过大宗师……”祝玉妍念及那个传说中的境界,心中一凛,不自觉地把刚才摆放的有些凌乱的圣旨整理好,放在桌子中央。
“……”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祝玉妍捏紧了手掌。
她明白,经过这一次的会面,那个皇帝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难以忽视的暗影。
“但是,得到这样一个皇帝的支持……魔门……”
祝玉妍转头看着灯光,眼中有一种野心的光芒比灯光更明艳。
………………
与祝玉妍约见后的第二日,杨广回到了皇宫中,告病的韦公公也回来了。
这次,韦怜香就不再是阴癸派放在皇宫里的一个暗桩了,而是要真正全心为杨广办事,以后也将会成为皇帝和魔门之间的一个传声筒。
不过,韦公公刚回来,杨广就又要派他出去。
大业殿中,杨广端坐在龙椅上,换了一副黄色的五金天蚕丝手套戴着,把一支御笔搁下,卷起桌子上的东西,由旁边的小太监递给韦公公,说道:“韦总管,你带着圣旨和这封信,即刻启程,去把神医孙思邈给我请来,记住,要以礼相待。”
韦公公弯着腰接过了圣旨和书信,说道:“陛下,先皇也曾经多次召孙思邈入朝为官,都被他婉拒,如果这次他还是不肯来……”
“他会来的,不必多问,去吧。”杨广一挥袖,韦公公不敢再问,从侧门退出了大业殿。
在他带着圣旨和书信准备出宫去的时候,在紫薇城的外墙正门,跟几个小太监领着的两个人擦肩而过。
“是裴矩和宇文化及……”韦公公认出了那两个人,没有多管,匆匆离开。
小太监们领着的那两个人,一个面容还算威武,但总带着点阴冷气息,是宇文化及。另一个儒雅温和,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偏偏又不显老,很难确定真实的年龄,风度翩翩,是裴矩。
到了乾阳殿前方,小太监们分为两队,按照杨广的意思,一队陪着宇文化及在乾阳殿外等着,另一队带裴矩先去大业殿见皇帝。
绕过巍峨近百米的乾阳殿时,小太监们和裴矩会从阳光底下走到大殿的阴影里。
跨过光影分界的那条线时,裴矩莫名的拢了一下衣袖。
这阴影底下,好像微冷啊。
ps:宇文化及在历史上貌似是挺废物的。不过,再强调一下,这个隋朝,是以黄老的世界观为主体,里面的某些人物还借鉴了一点演义的形象,看个故事而已,不需要细究现实历史啦。
第9章 邪王与长生
裴矩在拢袖子的时候,心中提起了一分警醒。
他的武功早就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光影变化感觉到明确的寒意,这种感觉更多是来自心灵。
也不是明确的危险,更像是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他影响重大的变故。
裴矩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心里已经在思考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变故了。
‘皇帝要杀我?不太可能,完全没有理由。那么,会不会是在我见到他的时候,刚好有一个刺客闯进来要杀他?嗯,皇宫守备森严,就算是大宗师也不敢保证潜入深宫刺杀后能全身而退,没有哪一个会做这不惜身的事情……’
心中转动着种种念头,裴矩表面上没有半点神色的变化,跟着小太监来到了大业殿。
“微臣,参见陛下。”
裴矩入殿行礼,刚一抬头,心里就是一怔。
完全看不透。
乌发如云的杨广坐在龙椅上,是一身玄色龙纹的常服,带着跟衣服总体颜色相近的手套,明眸点漆,像是一位俊雅的青年。
这一个月来,关于杨广些许白发消失、青春焕发的事情,群臣都已经适应,猜测是吃了什么补药,或者晚上终于知道节制了。
裴矩听朝廷里的有人谈论过这些事,也曾经在朝会上混在群臣中见过杨广。
但跟现在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现在的感受跟韦怜香有些相似,原本一个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小水洼,忽然变得深不见底、黑不见水,本能的就会泛起一种惊疑、退避的情绪。
不过,裴矩的武学境界,个人涵养还是要超出韦公公一大截,非但面色不变,心跳、毛孔、眼神微表情,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处异样变化。
跟一个忠心而有才的臣子见到皇帝的表现一模一样,敬畏而自矜。
杨广往后微仰,靠在椅子背上仔细地打量着裴矩。
在历史上,这是一位大隋的能臣。政治家、外交家、战略家、地理学家集于一身。
他出身于河东裴氏西眷房,早年历仕北齐、北周、隋,曾参加隋灭陈之战,安抚岭南二十余州,又招安突厥启民可汗,讨伐突厥其余可汗,历任民部侍郎、内史侍郎、尚书左丞、吏部侍郎等职,封闻喜县公。
在原本的历史上,大业二年之后,他还会被派遣经营西域,游说铁勒,让他们出兵攻打吐谷浑。吐谷浑大败,可汗伏允向隋朝遣使请降。后来,又随征辽东,分化突厥异族等。
而在魔门的秘史之中,这裴矩还有另一个身份——当代魔门八大高手之一,邪王石之轩。
他被称作是当代魔门天资最高的人,同时传承了补天阁和花间派两宗,因为魔门内部的竞争关系,跟祝玉妍相恋,破了她元阴之身,让她武功停滞,又跟正道慈航静斋的弟子碧秀心结为夫妻,学贯佛道儒,自创不死印法。
可惜他的妻子自有傲骨,见过不死印法之后,非要钻研破解之法,耗尽心力而死,他当时正在融合佛魔心法的紧要关头,受此打击,精神分裂,功法始终无法圆融,从此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于魔门八大高手中只排行第二。
谁又能猜得到,这位魔门传人本来就是出身名门,投身仕途之后,还能在精神有病的状态下,成为一方名臣。
这样有才华的人,杨广总是不乏兴致。
“来了。”杨广抬手示意,身边一个小太监把一张纸送到裴矩身边,“我最近才听说你有旧疾,原想委以重任,但放任旧疾不管,唯恐折损英才,就先寻了一些治疗旧病的方子,你看看可有用的上的。”
裴矩身体上哪里有什么旧病,不过他没有表现出疑惑,先道谢,再把那张纸拿起来观看。
纸上写的并不是什么药材和斤两,而是一些像是出自佛经的语句。
“……中流者,小乘人也;此岸者,凡夫也;彼岸者,菩提也。若证无上正等正觉,同至人不昧之果,则……”
裴矩轻声念着纸上的经文,神色逐渐沉肃,目不转睛,一身宽大的官服,仿佛内部有气流窜动,猎猎作响。
“不在彼岸,不在此岸,不在中流~”
轰!
大殿里的小太监们一个个吓得一哆嗦,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大件东西摔碎的声音,像是砸在了心头上,胸口闷闷的,十分难受。然而举目四望,除了站在大殿里的裴大人双手衣袖、衣服下摆乱舞,没有任何异常,殿外的禁卫军也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这是幻音,是作用在精神上的一种压迫。
因为这种精神上的压迫,所以四周的小太监甚至没能发觉裴矩的变化。
五官、容貌、身形都没有变化,变的是气质、神采,是精神面貌,虽然说这变化的方面好像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但如果没有精神压迫的话,任何一个人正面相看,都绝不会把现在的裴矩和刚才的裴大人认作同一个人。
邪王的两种人格,一个是儒雅勤勉的能臣、常怀忧愁的文士,一个却是喜怒无常、动辄血溅五步的邪派武人。
方才的裴矩谨小慎微,现在的石之轩,却是逸兴遄飞,傲然独踞。
“想不到,陛下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石之轩身上的官袍平复下去,虽是单手负后挺立,语中仍然不乏敬意。
就算是他这个乖戾的人格,也并不是不知进退的莽夫。他看不透杨广的深浅是一方面,更可怕的是,这纸张上的几句经文,居然能够对他的不死印法起到一种总揽全局、提点纲要的作用。
可不死印法是他自创,除了他女儿那里有一卷手稿之外,天下不应该还有人看过原稿。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说皇帝在对他的观察之中,自己摸索出了不死印法的关键,虽然这其实更让他难以接受,却足以表明皇帝的可畏。
石之轩弹了一下手里的纸张,道:“这方子对我确实有用,但似乎并不完整,不知要怎么样,陛下才能将完整的方子赐予微臣?”
“所谓无功不受禄,满朝文武,寡人也不能厚此薄彼。须你立下一件功劳,寡人才好名正言顺将方子赐你。”杨广微笑道,“去扬州石龙道场,取来《长生诀》。”
第10章 药王
宇文化及在乾阳殿前等了有一刻钟,才有一个小太监过来唤请,领着他往大业殿去。
进了大殿之后,宇文化及先向皇帝行礼,随即就感觉这大殿里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目光悄悄一扫。只见一贯恭敬谨慎、严守礼节的裴矩,一只手负责腰后,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似乎看得入神,对宇文化及问询般的目光毫无反应。
他在低着头用余光看石之轩的时候,杨广也在看着这个体貌英武但是气质阴冷的臣子。
这个人,就是原本的历史上,十几年之后于江都弑杀杨广的宇文化及,理论上来说是隋炀帝的头号仇人。
不过没关系,这个时候才是大业二年,还没有三征高句丽让国库国力亏虚到那种程度,也没有繁重到让人真的要活不下去的兵役和税务。
七十万大军在掌,天下大势,终究还是平稳的。尤其是最近一个月以来,杨广停止龙船和各地行宫的建造,又放所有民夫返乡,由苏威领导的一群臣子严厉查处在大运河及各地行宫修造时期的违法者,原本修大运河时积累下来的民怨已有所消减,国运更坚。
这个时候不会有谁蠢到敢叛乱。而杨广是一个论行不论心的人,不管底下的人心里怎么想,至少从行为上来看,宇文化及现在还算是一个得力的臣子,那该用就用,也不会有什么避讳排斥。
就好像他到现在也没有针对过唐国公李渊一家子,毕竟那一家子治理地方很有一套,个个都是人才。只要不让他们看到造反有任何成功的机会,以后都会是大隋的栋梁之才。
“裴矩会去一趟扬州,稍后你们同行。你到了那里之后,着手掌握当地一个叫做竹花帮的帮会。等裴矩回来的时候,同行的人手大半跟他回来,你留在扬州,可以带几个亲信,好好经营那个竹花帮。”
杨广开口吩咐,从桌子上拿着一个圣旨抛给了与文化及,道,“官方的身份也不必刻意隐瞒,可以用上宇文家的人脉助力,探听消息最重要,日后会有人拿另一道圣旨跟你们联系。”
宇文化及躬身接住了圣旨,眉宇间疑惑不解。
他的功力毕竟还远远达不到石之轩、祝玉妍那样宗师的层次,比起韦公公来也差了一筹,最近又没有近距离观察的机会,所以并没有发觉杨广的武功变化,只是疑惑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勤政,又突然对江湖帮派感兴趣。
其实原本的暴君杨广也已经想要扶持一个江湖势力,所选中的是巴陵帮,只不过那个帮派是以青楼赌馆为主业,涉及人口贩卖,在如今的杨广这里,是半个月前就已经派人负责剿灭的恶瘤,而竹花帮势力较小,只是收收保护费,做些情报、武器买卖,方便入手。
宇文化及既有困惑,仗着往日在杨广面前颇得信任,就想要开口询问,忽然眼角余光看见裴矩抬起头扫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心中一悚,怔了怔,猛然醒觉这还是在皇帝面前,走神太过失礼,急忙毕恭毕敬道:“微臣领旨。”
“嗯,下去吧!”杨广说道。
石之轩把那张纸收进了袖子里,拱了拱手,随意说道:“告退。”
“微臣告退。”宇文化及也跟着石之轩离开了大业殿,心中盘算着裴矩今天不知为何如此无礼,准备追上去问问,浑然忘了刚才要询问杨广的意图。
大业殿中,杨广提笔开始书写给石之轩的完整“药方”,心中已颇为期待见到一个不死印法完满后的魔门邪王。
隋唐交替的时期,在后世的武林秘史中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虽然比不上南北朝,唐朝中叶,明朝初年那几个有破碎虚空者记载的时代,但也是异常的精彩。魔门八大高手,佛门四大圣僧,岭南的天下第一刀,搅动风云的慈航静斋,云游天下的宁道奇,高句丽的傅采林,突厥的毕玄等等等等。
对于杨广来说,见一见这些原本只能通过秘史记载遥想其风采的古人,也是一件乐事。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指点石之轩将不死印记完善,倒不是真的只凭见两面就完全透析了石之轩,而是因为他前世收集魔门功法时,里面就有一本完善之后的不死印法。
“呵呵,我这算是在作弊吗?”杨广摇头轻笑,把那张纸收起来,开始批阅奏折。
他并不担心石之轩为了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而放弃治疗自己的“药方”。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真正修成过长生诀,石之轩也无法破译其中奥妙,更难以在那本古代奇书上动手脚。更何况以他的自傲,恐怕比起研究一本不知所云的奇书,更想早些见证自己开创的功法完满之后的模样。
派石之轩去扬州之后的第二天上午,韦公公就带着孙思邈来到了紫微城。
孙思邈本来就隐居在终南山中,离洛阳不远。甚至洛阳的权贵子弟经常会打马到终南山中去狩猎游玩,之所以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恐怕还是顾虑孙思邈这位神医受不了颠簸。
只是韦怜香的这重考虑却是多余了。
因为在大殿之中真正见到孙思邈的时候,杨广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孙思邈,就是他师门历代祖师名录上的那个孙思邈,也就是黄天**开创者天师孙恩的远亲后裔,第四代隐秘传人。
而且虽然孙思邈一头白发,手里还拄着一个木杖,杨广却能确认,这位素来只以医术闻名的孙神医,黄天**至少在第四重以上。别说车马颠簸了,他扛起了拐杖,自己跑起来,说不定都比马跑得快。
“草民孙思邈,见过陛下。”孙思邈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道,“不知陛下召见草民,所为何事?”
“不急,先为神医看座。”杨广说道。
小太监搬来了座椅,孙思邈道谢之后坐了下去。
杨广又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一众太监宫女退下后,杨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面,缓声道:“我欲请孙神医入朝为官。”
ps:对了,上一章忘了说。原著里石龙应该是大业八年左右开始研究长生诀,我这个把他得到的时间提前了一些。毕竟这只是第一个世界,搞太多弯弯绕的话,主线剧情就太慢了。
第11章 杨公未死
“谢过陛下厚爱,不过草民只是一介乡野闲人,若为官,必定要勤于事务,实在不能胜任。”孙思邈婉拒。
杨广浅淡的笑着,并不多劝,只是说道:“孙神医之前接到圣旨的时候,应该也接到了我另备的一封信吧。”
孙思邈寿眉微动,从怀中取出了一张信纸,道:“这信上面并没有任何事件叙说。似乎是一些与道门经典有关的语句,只是从未存在哪本前贤著作中看到过,不知陛下给草民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杨广说道:“孙神医当真不知道这上面写的句子是出自什么地方吗?”
“炼已明之性,以有投无,以实灌虚。虎向水中生,龙从火里出,龙虎相搏,猛烹极炼……”孙思邈念叨了几句,忽而一笑,道,“草民想起来了,这似乎是当年天师道教主孙恩的手册中记载的一些东西。原来陛下也对这些道门前辈的笔记感兴趣,只不过那些手册该是孤本才是,草民幼年得见,不知陛下又是从哪里看到的?”
“直说黄天**不就好了。”杨广一步步走下御阶,道,“我从哪里看到黄天**,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黄天**的渊源,我很早就对孙神医留心过,当然也明白孙神医的心愿不过就是研究医药,治病救人,分明一身武功,却从来不展露半分,也是怕搅入江湖纷争,坏了清净。不过,寡人可以承诺,即使你在朝为官,也不需要你履行大夫以外的职责。”
韦公公能看出杨广深不可测,是因为杨广再把功力恢复到黄天**第六重之后,没有刻意隐藏,而孙思邈则一直收敛着自身气息,韦公公一路同行也没能看出半点破绽。这种收敛气息的行为,没有半分刻意,显然已经是天长日久,成了习惯了,也说明孙思邈早就不准备介入江湖事了。
孙思邈还要拒绝,杨广又说道:“且听我说完。也许孙神医觉得不能在民间为各类寻常病人诊治,就无法积累更多的常见疾病行医经验。这一点我不可否认。但是入朝为官的话,你的行医之志,也可以得到更多的便利。比如说,最近寡人向将作监提议,改良了印刷术,孙神医如果愿意为官,你所编写的记录各类药方病理、治疗经验的书籍,可以成为这改良后的印刷术第一次实践之物。”
孙思邈略显诧异,道:“陛下的意思是?”
“意思是寡人会全力支持你的医药研究,并且将你的医书印刷分发到各地官衙,让他们则选当地有德望的大夫、有上进心的学徒学习,并且严格把控百姓就医的价格。”杨广已经走到了孙思邈面前不足两米处,笑容更加清晰,“个人之力终究有限,普传天下,才能普济苍生,孙神医意下如何?”
其实这个时代,随便一个有特效的方子,都有可能被某些大夫当做传家宝一代代的流传,如果旁人觊觎了,恐怕就是生死之仇,杨广开出的条件对他们是避之不及的毒药。
但是对于孙思邈这样真正能够以一生来践行大医精诚的医者来说,杨广所说的事情,才是真正能够将医学发扬光大,救下更多病患的正途。
这样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陛下居然有此大仁之心,实在令草民汗颜。”孙思邈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行礼,又被杨广虚虚一托,他也不坚持,只道,“草民愿意留在紫微城。”
“好。”杨广说道,“印刷医书的事情我已经跟将作监那边吩咐过了,孙神医何时整理好了医书,就可以送过去,开始印刷,初始印刷数量是三万册,如果神医有需求的话,也随时可以追加印刷数,或者追加印刷内容。”
“谢陛下恩德。”孙思邈再次一礼。
杨广说道:“神医远来,是否感觉疲劳?”
孙思邈摇摇头,说道:“老夫身子骨还算康健,既然接下了官职,想必也要尽早为这城中的某些国之栋梁观诊,如果有什么急病之人的话,陛下尽管吩咐就是。”
“哈,倒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杨广朝殿外喝道,“来人,备架,往楚国公府一行。”
片刻之后,杨广和孙思邈进入了雕梁画栋,廊腰缦回,华贵之处几若仙宫的楚国公府。
楚国公杨素,能文能武,是隋朝的开国元老,也是皇亲国戚,更关键的是,在当初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他就是跟杨广一系的,所以杨广登机之后,他的权势和威望更大。
可是自古以来,位极人臣,功高盖主,都是两朝元老的大忌,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杨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刻意营造出奢侈享受的形象,甚至在民间有他早上盖房子,晚上拆了重建的流言,用这种手段自污,希望能够自保。大概两个多月前,杨素染了病,暴君杨广一方面派出太医去为他诊治,一方面又经常独自询问太医杨素的病情,希望杨素能早死。
杨素听到了一点风声,于是不敢吃药,拒不配合看病,只希望自己就这么死了能够保全他儿子杨玄感等人。
一个多月前,现在的杨广穿越过来,处理了一大批在正事上没什么用的谄媚臣子之后,念及杨素能干,曾经重新下旨安抚杨素,要太医尽心的为他诊治。
可惜这病拖久了,积重难返。原本那些太医是不敢治,现在真就是治不了了。
杨广召见孙思邈,一是为了从孙思邈的医书开始改善一下这个时代百姓的医疗水准,二是为了看看这位师门图册中的四代祖师,三就是想请孙思邈来看看杨素到底还有没有得治。
进入了楚国公府的寝室之后,杨广免了卧病在床的杨素的礼节,杨玄感搀扶着杨素,坐了起来。孙思邈上前,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而后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杨玄感心里虽然已经没抱什么希望,却还是问道:“如何?”
“哦,能治。”孙思邈提笔开始写药方。
杨玄感一愣,连忙追问道:“孙神医真的能治好父亲?”
“嗯,老夫有九成把握。”孙思邈平淡一语,笔走龙蛇,没有半分停滞。
不说十成,只是自谦加上做惯了大夫的严谨,实际上就是百分百能治,刚才之所以不说话,只是觉得这病像是从小病拖到现在,硬拖成这个样子的。凭楚国公的条件,却把小病拖成重病,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而已,不过医有医德,他也不会问这些无关的东西。
只在几个呼吸之后,孙思邈就放下了笔,吹干墨迹,说道:“照方抓药,一日三服,相隔至少两个时辰,煎药的时候,用文火将三碗水煎成一碗即可。子时我来行针灸之术,约莫有半个月,病情就可大好了。”
第12章 邪帝舍利
“好,孙神医,只要父亲病情好转,我大大有赏。”杨玄感非常高兴。
旁边楚国公府的管家来拿了药方,去取药煎药。
杨素轻咳一声,睨了儿子一眼,示意他闭嘴。
皇帝带来的神医,有他打赏的份吗?就算要送些财帛,也不能现在明着说,否则多心的一想,那就是在讽刺皇帝赏赐不够。
“多谢陛下。”杨素先向杨广道谢,才向孙思邈说道,“多谢孙神医。”
“不必谢我,杨公早些好起来,为国分忧,才是寡人所乐见的。”杨广说道。
杨素咳嗽两声,道:“惭愧。老臣这一副病躯,得陛下多次纡尊降贵,前来探望,结草衔环不能报也。”
“哈。”杨广随手拿了桌上一杯茶,喝了一小口,说道,“其实前几次也就罢了,这一次来探望杨公,却还是有些私心的。”
杨素道:“老臣洗耳恭听。”
“杨公素来喜欢收集些古玩奇珍,据说江湖上有一件叫做邪帝舍利的宝物,也被杨公收藏。”杨广温声细语说道,“寡人听说此物有延年益寿之功,一时好奇,想借来把玩,不知道杨公可愿割爱?”
‘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杨素心里一惊,脸上不动声色,道,“陛下折煞老臣了。如果区区一件邪帝舍利,能稍抵陛下为老臣操心的劳累,老臣岂有不献之理?玄感,速速去宝库之中把邪帝舍利取来。”
杨玄感正想询问他们家宝库里哪来的什么邪帝舍利,就感觉手里被塞了一个图卷。那好像是杨素从枕头里抽出来的。
“你没见过那件宝物,按图去取,宝库中有机关,小心着些。”杨素低声叮嘱了两句。
杨玄感拿着图卷离开了寝室,到外面打开一看才发现图卷分两张,一卷是路线图,显示了从楚国公府去往一个府外宝库的路径,另一卷是标明了如何在重重机关之中安全通行的方法。
杨广看着杨玄感离去,饶有兴趣的说道:“玄感现在去的那个宝库,就是鲁妙子专门为杨公打造的吧。”
杨素听到这件隐秘的事情又被皇帝说出来,心里出奇的没什么波澜。他最近早就发现皇帝城府远不是他从前揣测的那么简单,有暗中的情报网很正常,惊讶的都快有点习惯了。
“确实是鲁妙子念着私谊,为老臣建造的,因为老臣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只爱集宝藏宝。”杨素道。
杨广道:“人生在世,健康是最好的宝物,人死之后,青史留名则是最好的宝物。收集再多宝贝,平时丢在各种宝库蒙尘,又有何益,等过一段时间,楚国公把这些宝物分门别类,送入国库吧。”
杨素后背上渗出了冷汗。他之前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准备了不少不可私藏的兵器甲胄放在宝库里,准备留着给自己的后人,如果拿出来……
“皇叔。”杨广笑着换了一个更亲切的称呼,道,“宝库里从前有些什么,寡人不愿追究,以后别再令这些宝物蒙尘就是了。”
“是,是。”杨素战战兢兢,道,“老臣病了这一遭,也体会到了,这些身外之物留之无益。”
“嗯。”杨广欣慰地点点头,话锋一转,道,“这个鲁妙子,有天下第一巧匠的名头,能与楚国公相交,看来是真有些本领,如此大才,可惜不能为朝廷所用啊。”
杨素闻弦歌而知雅意,道:“鲁妙子此人有些傲气,因而从前老臣没有劝他入朝为官。不过如果陛下有意的话,任是再孤傲的人,也要欣然从命,老臣这就给他去信,请他到洛阳来。”
“也不用太急切,楚国公还是将养好自己的身体列为首要。”见这个老头很上道,杨广心情更好了一些,刚好这个时候,杨玄感急匆匆的拿着一个盒子回来。
“陛下,这就是邪帝舍利。”
杨素道:“此物献给陛下,祝愿陛下寿与天齐。”
杨广没有急着看邪帝舍利,旁边自然有一个小太监把盒子接在手中。
“楚国公好生休息,寡人回宫了。”
“恭送陛下。”x n
杨广回了皇宫,孙思邈则因为晚上还要帮杨素针灸,干脆住了下来。
是夜,接受了针灸之后的杨素目送杨玄感陪同孙思邈出门,活动了一下腰背,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就披了一件上衣,来到书桌旁准备写信。
杨玄感走进来,道:“父亲你怎么起来了?”
杨素说道:“我躺了这么多时日,早就嫌憋闷。孙神医也说了,针灸之后活动一下有利于病情,就趁这个时机,给鲁妙子写一封信。”
杨玄感看他父亲自从病了之后首次露出这么精神的样子,心中也高兴,走过去帮杨素磨墨,道:“我记得父亲也曾经邀请鲁妙子为官,却被他拒绝,这一次他会答应吗?”
“此一时彼一时了。”杨素铺平了纸张,放好镇纸,道,“鲁妙子的妻子生下女儿的时候伤了元气,近来百病缠身,恐怕时日无多,而鲁妙子因为早年跟祝玉妍纠缠不清,冷待了当时还不是他妻子的商清雅,一直愧疚于心,现在孙思邈在此,他为了能够挽救妻子性命,必定会来一趟的。等孙思邈救了他的妻子,他就无法拒绝了。”
杨玄感奇怪道:“孙思邈住在终南山,又不难找,鲁妙子之前没有想过带妻子去看病吗?”
“你之前有想过去请他来为我看病吗?”杨素反问。
杨玄感一愣,道:“我原本以为太医都是万里挑一,那孙思邈不过是在乡野愚民间有些名气……我明白了。”
杨素点头,道:“连你都不信任孙思邈的医术,更何况是鲁妙子。他自负天文地理,星象医术无所不精,虽然最擅长的是机关之术,但是一身医术更在太医之上,自己都治不好妻子,更不可能向别人求救了。不过经过我亲身体验对比,孙思邈的医术确实是出神入化,有我做保,为了妻子的性命,鲁妙子会来的。”
杨玄感听着,忽然说道:“若是如此,陛下今日亲自带孙思邈过来,是不是也算到了这一层呢?”
杨素一愣,片刻之后,幽幽叹息道:“若是一个月之前,我可以肯定杨……”他本来想直呼其名,却感觉有些别扭,换上了另一个称呼,“我会以为陛下算不到这一层,但是如今,如果说他算不到这一层,我才是不信呢。”
杨广这一个月以来的种种手段,还有今天亲自来探望的时候,展露出的那种对各种隐秘算无遗策的感觉,跟从前的杨广简直是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杨素动过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会不会是有人假扮了皇帝?
但是仔细一想,他又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虽然最近一个多月,皇帝的各种治政命令跟往日的风格不同,但却跟皇帝当初伪装贤德晋王时的表现很像。
而且,对朝中各大臣的人际关系、往日提请的奏章,皇帝仍都了然于胸,最近斩杀的那些弄臣,也有很多本来是直接向皇帝负责,外人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勾当的,除了皇帝本人,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对这些东西了解的这么透彻。
现在看来,当年晋王伪装仁德,其实并不一定全然是伪装,而透露给他们这些“同党”的性格,只不过是第二层伪装罢了。
至于当初算计废太子,登基开运河劳民伤财,如今展现出来的幡然悔悟,其实事后想想,全都是为了缔造一番帝王伟业。
假装昏聩造行宫龙船享乐的过程中,又把能干的忠臣、狂吠的清流和无用的弄臣区分开来,如今雷霆手段,赏罚分明,正是肃清朝纲,又振帝威了。
“帝心难测,我这么多年来,从他少时看到登基,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杨素喃喃道,“这般手段,天生的皇帝啊~”
杨玄感在一旁点头,这个骄傲的贵族,现在对于杨广已经是满心的敬畏。
………………
在孙思邈入住楚国公府的时候,宇文化及和石之轩,他们一行人离开了洛阳,但夜间,石之轩锁上了房间门,打开窗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那艘船,踏水穿过河面,用了三刻钟左右来到了洛阳郊外的一处秘密宅院。
这个时候正有一个少年在宅院中拿着一把短剑练功。
月上中天,已经快要到深夜了,少年赤着上身,汗如雨下,也不知道练了多久,却还是一丝不苟,咬牙继续练习,非常刻苦。
石之轩隐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心绪有些浮动。
这个少年是废太子杨勇的儿子杨虚彦,也算是杨广的侄子,被他收为徒弟之后,本来是以后有大用的。
可是现在,想到那个伪装了几十年,终于露出獠牙的皇帝,那个如同无底深渊的大隋天子。
石之轩惊觉,留着杨虚彦,已经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ps:因为萌新作者嘛,所以写的问题大概总要等不短的时间,才能被一些愿意回答的朋友看到。因此我这个问题就早点发出来吧。
有没有朋友想要看二十一世纪时道尊杨广的番外。
有的话我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写了发出来。
第13章 佛门清规(一)
“杨虚彦。”
少年蓦然回首,只见石之轩现身于檐下。
“师父。”
石之轩漠然的点点头,看不出喜怒,道:“今夜休息,明日,我要你去四川刺杀一个大商人,外号唤做胖贾的安隆,此人本身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不值一提,但身边的护院有几分本领,可以充作一重考验。如果你这次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成功,回来之后我就会传授你比补天阁武功更高明的不死印法。”
杨虚彦闻言,又惊又喜,低头恭敬大声的说道:“弟子一定不负师父所望。”
无人应答,杨虚彦再抬起头的时候,屋檐上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少年在院子里的水缸里舀了两瓢水浇在身上,生活粗糙得怎么也看不出曾经是养尊处优的皇孙,不过他年纪虽小,双眼中却已经闪烁着无法掩藏的贪欲和些许欣喜。
可惜,这个时候还嫌稚嫩些的杨虚彦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本身不值一提的胖贾安隆,实际上是魔门两派六道之一的天莲宗宗主,也是邪王石之轩的忠实追随者。
至少目前是。
杨虚彦此去,已无归期。
………………
紫微城内,杨广屏退左右,把邪帝舍利握在掌心之间运功。
这邪帝舍利本来是一代魔门祖师从古墓之中寻找出来的奇异晶体,被发现拥有储存精元的奇效,就成了魔门的宝物,从那个年代开始,每一代的魔门邪帝在临死之时都会把一生的功力灌注到邪帝舍利之中,而他们的功力就会在邪帝舍利中转化为精元。
所谓精元,指的是人体气血,讲的再通俗一点就是生命力。这是一种与人的肉身中筋骨皮膜血液、各脏器等密切相关的东西,跟真气、精神之间存在着转化关系。
真气是一种游走在人体静脉中的能量,气血则大致可以等同于储存在人体每一个细胞中的活力。
天下的武功,在练到先天胎息的境界之前,总是从肉身和食物营养之中来提取能量,集成真气,所以肉身气血越强的,对食物营养的汲取功率也越大,修炼真气的效率也越高。
基于这些关系,邪帝舍利中积存的精元,都是用来给后辈的杰出弟子打基础,或者给魔门的高层突破关隘时使用,等到这些弟子高层快死的时候,再把一生功力注入邪帝舍利,使其中精元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
杨广刚把这个淡黄色的晶体拿到手中,就已经感受到其中那股如同洞庭湖水,浩浩烟波的精元,以他前世的经历来对比,这邪帝舍利里面的生命力,恐怕可以比得上近十头健康的成年蓝鲸——那可是前世地球上体型最大的生物,每一头质量都可以接近两百吨的巨兽。
魔门邪极宗数百年的积累,果然是非同凡响。
要想借用邪帝舍利中的精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根据魔门典籍的记载,要能把自身真气练的精纯致一,掌控入微,在丹田中形成一个真气漩涡。
丹田气海,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可以说是第二个心脏,要在这个地方形成一个具备足够吸力的漩涡而不伤及丹田,难度不啻于是要让盲人来主刀进行一场心脏搭桥手术,但这对于杨广来说,只是随手可为。
一夜无话,十个小时的静修,邪帝舍利中的精元消耗得只剩少许,终于让杨广恢复到了黄天**第八重巅峰的境界。
对他来说,黄天**的修行是没有瓶颈的,所以邪帝舍利的精元没有额外的损耗,即使如此,到了第八重巅峰之后,邪帝舍利中的精元也已经不足以让他进行下一重的修行,他想了想,又把邪帝舍利收起来,到书桌前挥笔写下了借用精元之法,然后派人把邪帝舍利和那张纸一起送到独孤阀。
独孤阀乃是外戚,是杨广的母亲独孤皇后出身的家族,阀主独孤峰等人皆握有实权,在当今天下的四大门阀之中,算是跟杨广最亲近的一个家族。
不过半个月以前杨广忽然派人捉拿、斩杀了独孤峰的胞弟独孤霸。只因此人暴戾好色,屡次玷污良家妇女。
独孤家的几个人求情无果,暗中对杨广颇有微词,这几天都称病在家里,听说宫里来了人,还以为是杨广派人来安抚,不料韦公公只吩咐把那个锦盒交给尤楚红,就离去了,别的只言片语也没有。
独孤峰心中多了些愤懑之余,到底没有昏了头,还是老实的把那个盒子去送给了他的母亲尤楚红。
尤楚红是如今独孤阀中年岁最长辈分最大的,也是独孤峰独孤霸他们的母亲,之前听说独孤霸被抓,曾经想要亲自进宫求告,结果她还没到皇宫,独孤霸就被砍了,一气之下旧疾复发,倒是真的在家中养病。
得到锦盒之后,这老妇人也没有半点恭敬之意,咔嚓一声把盒子捏碎,就看到了其中的一个淡黄色晶体和一张纸。
尤楚红目光在纸上一扫而过,神色忽变,手上连忙放轻了力道捏住那枚淡黄色的晶体。
“邪帝舍利?”
尤楚红惊疑不定,又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接连咳了数十声,惊得独孤峰连忙上前运功帮她顺气。
这个老夫人也是独孤阀如今的第一高手,可惜早年时练功另辟蹊径,伤了肺脉,咳嗽久治不愈,曾经也寻孙思邈来看过,都无法根治。
少顷,咳嗽声止息,尤楚红紧紧的捏着那张纸,独孤峰疑心道:“娘,皇帝的纸上写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不是。”尤楚红闭上双眼,按照纸上写的方法,用真气沟通邪帝舍利,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色平复了一些,她睁开眼睛惊喜道,“果然有用。”
“峰儿,你去门外为我护法,老身的旧疾,有治了。”
………………
半个月后,楚国公杨素病情好转了很多,已经能够经常到园中散步、活动,这一日却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惊得他险些闪了老腰。
今日清晨,皇帝下令,查抄大隋全境寺院。
ps: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霹雳剑踪的那一版佛剑,有些角度会有点像婴儿一样,小胖胖可爱的感觉。
第13章 佛门清规(二)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凡是金银铜铁等可用于铸钱、造器,有益于国之物,不可高居佛座,空据资源。凡高、宽、厚任一方面超过三尺的佛像,最多只能用金漆石胎。若有善信捐献,一户人,一年内,最多于同一寺院捐献十两白银,逾者严惩。命天下各寺庙,将超过规格的佛像、殿堂上报,造册查收。”
“洛阳南郊有净念禅院,号称白道魁首,当为天下佛门表率。特命李神通、宇文伤、尤楚红、独孤峰等,午时出城,率兵丁查抄净念禅院,若遇暴力抗令者,一律打入牢狱。”
一道圣旨颁发下去,很快,宇文伤,尤楚红,李神通就聚集到了南城门之外,率领1000兵马,向郊外而去。
众人之中,除了尤楚红坐车,其余官员都是骑马。
策马行走在郊野之间,宇文阀主宇文伤忽而感慨道。
“初断佛、道二教,经象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又令,三宝福财,散给臣下,寺观塔庙,赐给王公。”
他念的这一段话,是三十年前周武帝灭佛时的命令。
周武帝时,经济受佛教影响太大,僧徒滥杂,寺庙多币,蛊害百姓社会;佛徒侵占农田,不劳而获,又可逃避租税力役。
关中荒旱时,武帝命当户拿口粮出来卖,二百万佛徒、三万所寺院非但不积极响应,寺僧还借荒年放高利贷,那个时候,走过千家万家寺庙,可能都找不到一个真正的有德僧人。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才让武帝下令灭佛,至于道门,则是因为当时僧道混同,都被当权者视为虚妄之士,于治国无益,同样有众多不法之人托庇道门,才一并受到针对。
如今道教高士隐逸少出,像是药王真人孙思邈这一类,几乎让人只记得医生的身份,而忘却他是一个道士。唯一一个够出名的道门之人宁道奇,也是以武者身份扬名,所作所为基本不会跟道门各流派扯上什么关系。
而佛门,却有故态复萌之相。
李神通骑在马上,闻言说道:“陛下的命令可比武帝仁慈得多了,如果说30年前是灭佛,如今,不过是帮佛门导向正轨罢了。”
“语言以减少为直截。长幼以慈和为进德。学问以勤习为入门。因果以明白为无过。老死以无常为警策。佛事以精严为切实。待客以至诚为供养。山门以耆旧为庄严。凡事以预立为不劳。处众以谦恭为有理……”车上的尤楚红翻看着手中那一本刚从将作监印发到他们手上的《佛门清规》,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她的肺病是自身真气反噬留下的,吸掉了邪帝舍利内的精元,从根本上壮大的肉身气血,不药而愈,旧疾驱散之后,以她如今已经成熟的奇门功法,功力还有望再进一步。
如此一来,这老夫人因独孤霸之死生出的怨气就被消磨了不少,再仔细打听了皇帝这段时间来的改变,念及邪帝舍利和使用之法来的蹊跷,尤楚红一家也终于发现,原来他们根本从来没能看透杨广。
此时再看到这本明显不是一两日时间能够编纂出来的佛门清规,这些人对杨广的深谋远虑、城府器量,已是万分戒惧。
李神通也分到了这样一本佛门清规,听着车上老妇人念诵,开口道:“听说这本清规,是陛下亲手写成后,才命将作监印发的,只用了不到半天。”
众人心思纷纭,将近两个月来的一种种朝堂变局,再到今日这一本佛门清规,如同最后一块石头,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殿堂上垒成千仞高山,逐渐有一种敬服的情绪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不再仅仅是畏惧于帝王权势,而是真正只因着杨广这个人。
默然行进约有半个时辰之后,众人下马,穿过密林,遥遥看见了那净念禅院。
那是一座深藏林木之中的寺院,因建筑者选的地形巧妙,从林外望去,还以为只得几座殿宇,但若来到近处,就会惊讶的发现这寺院规模极大,寺内建筑加起来多达数百余间,俨如一座小城。
净念禅院内主建筑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一座铜殿为禅院的中心,规模完整划一。
那铜殿阔深约十米,高度超过五米,墙壁屋顶,地砖台阶全部由黄铜铸成,这样一座殿堂,不但要耗费极多的金铜,还必须是天下少见的能工巧匠才可督造完成,在整个大隋,恐怕也只有这么一座。
除铜殿外,寺庙中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却不知是因寺内和尚勤于打扫,还是瓦质如此。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蓝色最为耀眼。可想见在阳光照射下的辉灿情景。
铜殿前有一广阔达三百四十米左右,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雕栏的平台广场。白石广场正中处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萨的铜像,骑在金毛狮背,高达七米有余,龛旁还有药师、释迦和弥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饰,颇有气魄,但也令人觉得有点不合一般寺院惯例。
在白石平台四方边沿处,除了四个石阶出入口外,平均分布着五百罗汉,均以金铜铸制,个个神情姿态不同,但无论睁眼突额,又或垂目内守,都是栩栩如生,与活人无异。其他建筑物就以轴上的主殿堂为整体,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朝廷的兵马来的突兀,但山上的和尚早就看到,几个大和尚看出来者不善,已有了准备。
两百多个灰衣僧人,在不贪,不嗔,不痴,不惧这四大护法金刚的带领下,分布于禅院前方八百多道上山石阶上。
“阿弥陀佛,众位施主气势汹汹,不知所为何来?”
ps:虽然大家一般看电视总是会看到各种风月场所俏佳人弹琵琶的,但其实在古代琵琶是一种很广泛的乐器,尤其是隋唐时期,上至宫廷乐队,下至民间艺人都有玩这种的。历史上还有记载皇后弹琵琶。嗯,说这么多就是想给大家推荐一下琵琶版的《荒人邪影》。
第13章 佛门清规(三)
“哈哈哈哈!贵门有福了。”独孤峰策马朝前了一些,满脸笑容直接道贺。
不惧和尚疑惑道:“不知道施主所言是何方福缘?”
独孤峰说着道贺的话,却不从马上下来,朝着洛阳的方向一拱手,道:“陛下亲点你们净念禅院为天下佛门表率,作为第一家把寺中铜质佛像、金佛像、铜殿堂等贡献出来,填充国库的寺院。”
他话说的这么明显,和尚们都听出不对味儿来了。
他们心中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背后做着手势让武僧们准备好战斗,表面上还要硬着头皮询问。
不嗔和尚大摇其头,道:“施主所言,让贫僧不解了。我们净念禅院从来没有作奸犯科,这寺中的佛像全都是靠着善信捐钱、寺院田地的租金铸成,也从没有发下誓愿要捐献给国库,有什么缘由要将这些铜像上交?”
“陛下的圣旨,自即日起,天下佛门寺院之中,若有超过三尺……”独孤峰把杨广的命令说了一遍,道,“所以不单单只是你们一家,过一阵子命令下达到各地,所有的寺院都要奉行。”
“你们!”不贪和尚气道,“莫非陛下也要学寿不满四十年的周武帝,行灭佛之举吗?”
“大胆,敢对陛下不敬。”李神通策马向前,呼喝如雷,“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的命令,尔等只有受着的份。”
“你们这禅院也有些年头了,但真正豪奢起来,是在周陈相争的乱世,那些所谓善信的身份,具体如何,呵呵,也不用老身说的太多。”车架内的尤楚红出声,“李神通说的不错,陛下的旨意,无论如何你们也都该受着。不过陛下仁慈,还有一令。凡是积极配合,上交铜、金佛像之寺院,由官府负责,在三个月内,返还以同等规格同等数量的石佛,以嘉奖僧侣为国之心。另外,陛下还费心为天下佛门中人编纂清规,如此苦心,只该谢恩。”
四个护法金刚已经认出了李神通、独孤峰,也猜到了宇文伤和尤楚红身份,心惊之余,齐声问道:“什么清规?”
李神通把自己的那本抛出去,被不贪和尚接住。
“大众不分多少、高下,都入僧堂中用功,依各人的夏腊高低按次序排列……入室请益,不拘常格,合院大众,朝参夕聚,斋粥随宜,二时均遍者,务于节俭,表法食双运也。行普请法,上下均力也……”
不贪和尚翻开两页,看着那本佛门清规,嘴里不自觉的念叨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八个字来。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周围的和尚们听着不贪和尚念出来的只言片语,也都变了脸色。
杨广搞出来的这本《佛门清规》,是以唐朝百丈怀海禅师设立的清规中部分内容改编而来,虽然杨广本身觉得很好,这本清规也很符合普世大众对大德高僧的想象,然而里面有一些理念是现在的佛门所不能接受的。
“杨……陛下是什么意思?居然想要逼迫天下佛门弟子去行不净业?!”
不贪和尚所说的不净业,指的就是农业耕种活动。这个时候盛行的佛门教规和戒律极端轻视和排斥生产劳动,认为掘地、斩草、种树等活动都是“不净业”,僧徒若从事此类活动是违犯佛律的,甚至某些说的严重的教派,认为佛门弟子做这些事情,死后也会受到严惩。
李神通双眼精光四射,挺直腰杆,从马上一跃而下,戟指大骂:“秃驴,你胆敢直呼陛下名讳,看来是有不臣之心,这清规是为了尊奉陛下的佛门高僧所立,你们这些贼秃,看来是没机会用上了。众将士,随我打破山门,把这一干贼秃尽数锁拿!”
李神通一声怒骂之后,直接就下令动手,手里一把长戈抖动,劲风四散,劈头盖脸朝着不贪和尚打下去,完全是运起十成功力,下了杀手。
上千名将士开始冲锋,宇文伤看见李神通刚才那一番表现,现在又身先士卒,心中略微有些不解。
李家原本跟皇帝并不算是特别的亲近,虽然也是重臣,但绝不是宠臣,之前皇帝伪装出那副肆意妄为、穷奢极欲模样的时候,李家也颇为洁身自好,所以一个月来清算奸臣的时候没有波及到他们家族。
按理说,现在皇帝复现明君之象,只要好好做事,总不会被亏待,李神通更加没有必要做出这么异常积极的模样来。
宇文伤醉心于武功,在朝野之间的消息掌握的不多,所以才会感觉到疑惑。独孤峰就完全能理解李神通这样的表现。
因为,李家原本跟佛门的势力明里暗里走的太近了,根本瞒不过真正的明眼人,更别指望能瞒过那个谁也看不透的皇帝。现在皇帝要对佛门动手,李家当然要第一个冲出来表忠心。
李神通是如今李阀第一高手,手里一把长戈也是在沙场上染过几百回赤血的,可四大护法金刚同样不是易与之辈,四个和尚同时出手,反而把李神通压在下风。
独孤峰率领十几个亲兵围上去,与李神通合击,上千名精锐士兵也把那200多个武僧压着打,众多武僧节节败退,干扰了四个和尚的心灵,周围还有一些士兵在干扰他们的招式,不贪,不嗔,不痴,不惧,衣衫已经染血。
车架中的尤楚红捏着一根碧玉杖纵身飞出,一红一绿两只绣鞋在那些士兵肩头上轻轻点了几下,落到了和尚群中,随手打倒几个,就畅通无阻的朝山上去了。
宇文伤也如法炮制,追了上去,见尤楚红气息绵长,没有半点像以前那样被旧病拖累的迹象,登时联想到皇帝派人送东西到独孤阀的事,心中一凛,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宇文家族所传的冰玄劲如同清凉的琉璃珠在经脉之间滚动,一线贯穿游行,凛冽如冰如刃,无所断绝,已经渐渐提起了十二成气力。
两人直奔山上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