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兽 医
(); “木头,木头,你快点救救大黑。大黑快死了!呜呜!”
在只有三个房间的红砖平房外,两个浑身黑灰的乡间少年,一个流着鼻涕,一个抹着眼泪,两人一起把半人身长的大黑狗抬进了设施简陋的村卫生站里。
“又是你们俩!”
一看是村里最爱捣蛋的三娃和虎子,留守卫生站的李木就一阵头疼。
李村就是李木老家,在神州大地,不过是西南边境线上的一个贫困落后的小村子。
四面环山,没有公路,山里人要出村一般都要翻山越岭,徒步一个小时才能到邻村赵庄,只有赵庄才有通向县城罗城的公路。
与其说是公路,其实只不过是能通车,路面仍旧崎岖,对于山里的人来说,出行极其不便。
李木本是这个村子的高材生,明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走出了落后的小村子,本该山鸡变凤凰的他却在五年后,又默默回到了落后的老家。
李木一家虽然闭口不说原因,但是村里三姑六婆八大姨之间倒是传出不少小道消息。说是这李木在外边实习的时候,出过医疗事故,害死过人。不仅被医院开除,而且医师执照也被吊销了。李木没了活路,自然只能狼狈逃回老家苟延残喘。
也正因为这些谣言,哪怕李木是正经科班出身的医生,村里也没人敢让李木看病。村里人真要有什么个大病,不是进县城去大医院,就是让卫生站李木的父亲李林开点药吃。
虽然李木给李家抹了黑,但是刻板严厉的李父并不想让李木从此一蹶不振。纵使家乡人不信任李木,李林还是让李木在自己的卫生站接点活。即便不能给人治病,给村里的家禽畜生看看病也不至于埋没了李木这一身的本事。
而这一干,却已经是一年了。
收回纷杂的思绪,李木让三娃和虎子把大黑放在木桌上,一边安抚住陶陶大哭地二人,一边给二人也带上口罩,才开始给大黑做检查。
眼前大黑毛色干燥,双眼紧闭,鼻涕流个不停,耷拉着耳朵,四肢慵懒无力的趴在桌上,平常精力无限的大黑此时明显虚弱,好像随时都会昏迷似的。
将大黑安置在后院,做完基本的临床检查后,李木才将三娃和虎子拉回屋里,取下口罩,面带责备的说道:“是食物中毒,你们两个又让大黑乱吃东西了吧!大黑这次比较严重,意识并不是很清楚,催吐不方便进行了,得洗胃。”
李木话还没说完,三娃顿时急了,语无伦次的埋怨虎子没照顾好大黑,紧接着二人就开始互相埋怨。
拉开差点打起来的二人,李木一脸无奈的接着说道:“要打回家打去,这洗胃虽然花不了多少钱,但终究得给个数目。可不是你们两个小子可以应付的,去矿上把二叔叫过来,这事他得出面。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赶跑了淘气的三娃和虎子,李木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整精神后,才回到后院。在给虚弱的大黑套上开口器后,李木才敢将它的头固定在他自制的小型采血台上。
要放在平时,壮硕的大黑犯起浑来,不算强壮的李木可不见得能制服的了。可能大黑真是太虚弱了,这回任由李木摆弄,却没有一丁点的反抗的意思。
估摸着是农药中毒,保险起见,对于洗胃液,李木选取比较稳妥的肥皂水,用漏斗和软管沿着开口器灌下。肥皂液的味道,别说是人了,就连对味道不计较的狗狗也受不了。
一经灌下,李木就迅速将软管抽出,等大黑呕吐完了,再接着将软管插进去。来回重复操作了五次,李木确定大黑体内的毒物被洗得差不多了,才将几乎虚脱了的大黑关进铁笼里。
给大黑吊上适当剂量的葡萄糖补充营养,李木摸了摸耷拉着脑袋的大黑,才站起来身来长出一口气。
虽然给家畜治病,并非李木学医目的,但是现在也就只有家畜不计较自己的前科。
就在李木回忆过去、神情低落的时候,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在李木心中响起:“给畜生看了一年病,怎么还没有习惯?还在做梦给人看?”
“谁在说话!”
东张四望,发现四下无人,本就不大的卫生站里,明显只有李木一人。学医多年,见惯生死的李木极其冷静,他压根就不相信神仙怪谈,直接冲出卫生站,要将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找出来。
给大黑洗胃,也就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当李木冲出卫生站,迎面就撞上带着三娃的李青,也就是李木的二叔。虽然有几分血缘关系,但奈何以前过度专心学习,这亲戚之间来往的少,就生分了。
“我说大侄子,你怎么老是这般冒失。看把叔给撞的,哎哟,是不是大黑出大事了,看把你急的。”
在三娃和虎子的搀扶下,被李木撞到在地的李青,站起身来就拉住李木,急切的问道。
正事来了,李木没找到之前恶作剧的人,倒也不想深究。
带着二叔李青和三娃来到大黑笼子前,李木才解释道:“叔,你别担心。大黑,我已经治好了,现在它身子虚,给它输点液体恢复恢复。这次洗胃,大黑元气大伤,二叔你领回去后,得小心照料,估计十天半个月是不能看家护院了。”
“CAO!”
大黑可是二叔的宝贝,有时比他家三娃都重要。
这不刚从矿上下来的二叔,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看到虚弱的大黑打着点滴,心情十分不快,回手一耳光打哭三娃后,才啐了口痰在卫生站的水泥地上,盯着李木说道:“我说大侄子,咱们也算自家人,这大黑的医疗费贵不贵,要不我看就算了吧,给条狗治病能花多少钱?”
冷眼看待二叔李青的一番动作,李木面无表情的说道:“二叔说的是,是花不了多少钱。但是二叔你也知道,我们卫生站可不像县里的大医院有公家撑腰。我们这里自负盈亏,小本经营,我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过得已经很艰难了。像大黑的事,放在县里少说也得100元左右,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收叔您五十吧。这已经是侄子我给您的工本价了,可没法再低了。”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二叔李青最后极不情愿地掏了二十块给李木,一边大手拧着三娃的耳朵,一边提着大黑的笼子,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卫生站。
第二章 往 事
(); 天色已晚,估摸着外出办事的父亲今天是回不来了,闲着无事的李木早早收工,将卫生站院外的大铁门锁好,在后院接了盆冷水洗涮身子。
就在李木冲凉放松的时候,下午那把奇怪的声音,这次直接在耳边响起:“看不出来,你还挺白的嘛!身材倒也匀称!”
“CAO!”
被吓了一大跳的李木,爆了声粗口,条件反射般的拿起脚边的塑料盆挡住自己的命根子,才气急败坏的吼道:“到底是谁?谁在说话?”
明明已经锁好了门,难道是进了贼,这个贼还对男人有兴趣?
李木顿时大腿一紧,一边神色复杂的穿好衣服,一边东张西望,生怕院子里多出来个人。
“别瞎找了,我在你心中!”
可能是受不了李木的脑洞太大,那把诡异的声音深怕李木不信,直接说道:“李木,男,南云省连孟市李村人,1984年8月5日4时15分出生,东医大毕业。父亲李林,早年离异,现在是李村卫生站站长。李木,我说得可对?”
突遇诡异事件,李木的医生素养在此时展露得淋漓尽致,短暂惊慌后,冷静下来的李木分析道:“虽然我不信鬼神,但也不能没见过而直接否认。就算一般人有背景调查我,最多知道一些明面上的资料,生辰八字怎么可能精确到小时?几点几分出生,这种事只有我和父亲二人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点意思!”
李木的冷静表现,那把声音似乎兴趣盎然,并不回答李木的问话,而是接着说道:“大千世界,不幸之人何其多。不过能战胜不幸的人,才有点意思。被不幸击倒,自甘堕落的人通通都是废物,连让我感兴趣的资格也没有。李木,你很有意思,遭遇那样的不幸,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被戳中了心中伤痛,李木瞬间失去了冷静,脸色极其难看的吼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说啊,说啊——”
“哈哈——”
李木的反应似乎在对方预料之中,无视李木竭嘶底里的咆哮,那把声音接着嘲笑道:“不就是不育吗?又不会变太监?至于和她分手吗?可怜的自尊心!”
讨厌的声音在耳畔环绕,吼出来的李木似乎将一年的怨气都发泄干净了,这下子冷静后的他,不在言语,默默的穿好衣服,整理好浴具,走回卧房平躺在床上。
“怎么不说话了?又开始逃避了吗?还真是像你的风格,从大学逃回县城,又从县城逃回家,一辈子做个胆小鬼就这么算了?你甘心吗?呵呵!”
“哎!真是可惜啊!本来毕业了,就可以和她牵手步入美满的婚姻殿堂,结果婚前检查的一纸确认书却将这个梦击碎了。染色体异常,终生不育,命不过六十,你这一辈子,我看老天爷都给你安排好了!”
“逃又有什么用呢?看你从大学逃回县城,结果摊上个医疗事故。虽然你不是责任最大的,可惜却是处罚最重的。社会就是这样,像你这样的乡巴佬,还是这种山里的小村子才适合你,外面太危险了,你还是滚回家找爸爸哭吧!”
“尤其是她,想想吧,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身边,那是个什么滋味呢?呵呵,我看啊……”
受不了耳边的狂轰滥炸,躺在木板床上的李木,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别说了,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终于肯说话了!那我也不刺激你了,简单的来说,我只是天地间的一道程序,你可以看做是上等位面给你们低等位面的试炼。只要在我的辅助下,你经受住考验,你就可以带领你们位面晋升。
本来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但是最近几千年来,我产生了点别的想法,我想要身体,想要自由。可惜符合条件的宿主们,都不喜欢我提供的双赢方案,总当我是傻瓜。明面上答应,暗地里小动作层出不穷。我本性善良,可惜奈何你们老是逼我变得残忍!”
之前恶言激将,李木就确定跟自己对话的这道程序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所以李木也懒得搭理对方的虚伪,直奔主题的说道:“为什么选我?”
听到李木的问话,对方先是沉默了一阵,才嘲笑道:“哈哈,当然不是你够幸运,而是你够惨。事业无望,爱情结束,生命有限,人生三大悲剧你都在一年前遇上。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战胜自己。我选的人,如果是废物,就算是给他再好的辅助,终究也是无用。连自己都不能战胜,又能指望他能取得什么成就呢?还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吧!”
对方的回答相当详尽,李木沉吟片刻,稍微放下心来,又接着问道:“如果我接受了,能有什么好处?如果我不接受,你会怎么对我?”
“好处之前不是说了吗?经我辅助,让你咸鱼翻身。简单来说,你所谓的基因问题在你看来是个事儿,但在高等文明又算得了什么呢?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你现在活着比死了痛苦的嘛,我何必强人所难呢?”
虽然对方性格恶劣,说话尖酸刻薄,但是好处同样明显,自己不过是烂命一条,李木心中暗自发狠,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帮你?”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真心实意想帮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但是若是以后玩阴的,你的先辈们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见李木目光坚毅,对方倒也没有继续警告,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现在契约已经达成,你可以叫我‘天命’。若是数千年前,宿主们只要在我安排的位面下活下来,自然好处多多,奖励多多。但是对我来说却没什么用,现在对我梦想最有用的就是积攒功德。而积攒功德最快,自然是救死扶伤了,你取得的成就越大,我得到的功德也越多。
不过,我也实话告诉你,少在那些位面谋求力量。你的力量越大,我越想整死你。虽然你我签约后,你我变得平等,我不能随意看你的想法,更不能直接灭杀你,但是我可以改变位面难度。如果你不想死得太快,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凭你在其它位面世界的所得,你在自己这个主世界,将大有成就。”
对方果然心思缜密,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画好了美好蓝图,也打开了十八层地狱。据李木估计,之前的宿主们应该是死光了,不然心狠手辣的天命也不会找上自己。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更何况与虎谋皮,李木心态调整得很快,最后问道:“那考验什么时候开始?我准备准备!”
“不用准备了,第一次考验如果都过不了,也就没必要再准备了。传送开始,再见吧!”
随着天命玩味的笑声,李木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三章 感 染
(); 伴随着耳边起伏不断的火炮声,李木在一阵大力的摇晃中醒来。
睁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一个蓄着短须的大鼻子老外双手摇晃着自己的肩膀,并用伦敦腔吼着:“李木,醒醒啊!李木——”
“别摇了,我很好!”
环视周围一圈,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破旧烂瓦房里,以老外为首的几个白大褂都套着旧式蓝袄军装围着自己,李木下意识的也用英文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
“哦,我的天!李,你是怎么了?难不成被炸懵了,我是诺尔曼教授,他们都是我的助手。这里是摩天岭,刚才做手术的时候,一颗炮弹炸在边上,你被震昏了。李,你没事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给多伦多大学交待?”
感受到诺尔曼教授的真切关怀,李木立刻明白自己已经被传送了,而且还是异常危险的战地医院。
虽然不明白天命为什么不发任务就传送自己,但是现在处境危险,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
李木也不敢耽搁,果断的站起身来,站到手术台边,看到一个大腿粉碎性骨折的士兵躺在上面,焦急地催道:“诺尔曼教授,我没事,赶快做手术吧。看炮弹位置,敌人离我们已经不远了,动完这个手术,我们就得转移啊!”
李木迅速融入自己的角色,从之前的诺尔曼教授对自己只言片语,李木估计自己的身份就是眼前大鼻子的学生,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华裔。
虽然李木在医大见识过各种高深手术视频,但是再怎么精彩的视频,也比不上眼前战地医院的临场操作。
诺尔曼教授的一双手十分灵活,舞动起来犹如穿花蝴蝶,清创、止血、结扎、打结、缝合衔接的天衣无缝,连贯自然的动作让自诩天赋不错的李木暗自惭愧。
大腿粉碎性骨折,放在后世,手术完成时间快则一小时,慢则也要两三个小时。没想到诺尔曼教授手术速度异常惊人,左手饨头镊,右手手术刀,双管齐下,左右开弓,完美配合。从手术开始到结束,仅花费了半小时就完成了手术,看得李木瞠目结舌。
从摩天岭撤下来后,李木跟随诺尔曼的流动医疗队,活跃于各个战区。在诺尔曼教授的快速手术下,李木一边叹服一边学习,学生兼助手这个角色也做得越发自如。
在不知不觉中,战斗慢慢接近尾声,所有伤员跟随医疗队撤到安全的大后方。
之前最后一名接受诺尔曼教授的病人却突然从李木身边的担架上翻下来,口中大喊道:“白大夫在哪里?我要谢谢白大夫的救命之恩,没有白大夫的坚持,我朱德士就不会活到现在。”
随着朱德士的声音,战地医院大部分伤员也是经诺尔曼医生的抢救,才活了下来,也都纷纷挣扎着或坐或站,拉扯着身边的医护人员,要给诺尔曼医生道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对于前线的医护人员来说,救死扶伤只不过是工作。
但是对于病患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
战地医院众伤员的热情,李木身临其境,感受颇深。
就在这一瞬间,“诺尔曼”、“白大夫”、“朱德士”、“大腿粉碎性骨折”,四个关键词顿时挤到了李木眼前。
“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不就是诺尔曼?白求恩吗?”
李木一拍脑门,暗叫一声糟糕,连忙迈开大步子,心急火燎地跑步冲进诺尔曼教授的办公室。
一掀开门帘,眼尖的李木就看到慌张诺尔曼教授,背靠消毒池,双手别在身后面向自己。
“李?你进来怎么不敲门?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有伤员情况恶化了?”一看到闯进来的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慌乱的诺尔曼教授,心情稍微放松了些,面上肌肉略微松动,微笑地问道。
“教授,你是不是手指割破了?”
看穿诺尔曼教授的遮掩,事态紧急,李木可不想兜圈子,而是直接了当的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
没想到李木如此敏锐,诺尔曼教授未经大脑,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等于不打自招了。
在李木大学时代,他最崇敬的偶像就是亨利·诺尔曼·白求恩。白求恩作为胸外科医生,手术水平极高,享誉英国、美国和加拿大的医学界。但是对方却放弃国外舒适的生活,支身远渡重洋,投身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医护事业。无论医术还是医德,都深深折服了自负的李木。
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自己的偶像,李木是十分激动的。但是在看到偶像划破手指,李木就异常担心。因为李木知道历史上的白求恩就是手术中划破手指,感染破伤风,最后恶化成败血症,以致四十九岁就英年早逝。
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李木暗下决心,不理诺尔曼教授惊诧的目光,大步冲到对方身前,抓出诺尔曼教授藏在身后的手指。
在看到对方左手食指指头果然破开了一道长约一厘米长的血口子,李木面色凝重,生气的质问道:“教授,这么严重的伤,你居然不说出来,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什么时候划破的,现在过了多久了?”
李木的焦急,白求恩看在眼里,知道李木是为他自己好,但是战区伤员不断,而能做手术的医生又只有他一人。
作为医生,白求恩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他真的不能停下来,每浪费一分钟,就会有伤员病情加重以致于丧命。
李木是多伦多大学中唯一愿意跟随他远渡重洋的学生,八年的相处,白求恩太了解他了,知道李木和他一样,也是个犟牛脾气,是一个认准一件事就不会变的人。
生怕李木担心自己的身体,进而阻扰自己,白求恩狠下心来,对门口站岗的两名警卫大喊道:“警卫员,把李木绑起来,送到病房,他需要隔离!”
在战地医院,白求恩就是权威,就是圣旨。
不顾李木的挣扎反抗,两个虎背熊腰的警卫扛起李木,大步流星,就架了出去。
第四章 上 阵
(); 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却换来了白求恩的这般对待。
两天了,被关在病房里,李木真是吃不好,睡不着。
可惜门外的两个铁塔般的硬汉,根本就听不懂的李木的医学名词,任凭李木说破了嘴,也没人搭理他。
待在自己的单人病房,李木每天能得到的就是两张大饼和一点咸菜,连出去放风的时间也不给。
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苦无对策,只能神经高度绷紧,一心期待铁门外能有什么动静。
结果直到转移到王家台的时候,李木才被放出来。
原来白求恩的病情经过两天的发展,炎症进一步扩大,左手食指肿成平常两倍大小,这下平常人都看得出来。
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关着李木了,当李木被放出来,再次看到野战医院里的白求恩时,对方面色憔悴,神情萎靡,李木本想大发雷霆的心思立刻烟消云散了。
赶忙夺下白求恩的手术刀,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师,李木用毋庸置疑的语调,对在场所有医护人员高声宣布道:“以后的手术我来做,老师需要休息。”
虽然李木动作鲁莽,语调高昂,但是手术台边的医护人员相互凝望,却不见有什么动作,毕竟白求恩才是这里的神。
神没有发话,其他人哪敢听一个毛头小子的。
“胡闹!”
李木竟敢当场挑战自己这个老师,一贯脾气大的白求恩挣脱了李木的扶持,气急败坏地大吼道:“你才学了几年医?就想给人动手术!不行,这里我说了算。”
白求恩的脾气倔得像头牛,深知老师本性的李木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环视在场所有医护人员后,据理力争道:“今时不同往日,老师你现在是在玩命。看看你的手指,炎症已经很严重了,要是手术中不小心感染别的病菌,破伤风败血症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说,我也是个医生!除了多伦多的五年,跟着您也有好几年了,临床经验也许不足,但每一个医生不都是在实践中成起来的吗?现在若是冒险继续让您来执刀,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绝对是我们根据地的重大损失。老师,您别不服气,您说说,这两天您强撑着做手术,到底两天做了多少例?”
“有20例吧?”
没想到一向很听话的李木,今天居然这般大胆。不仅当面指责老师,而且说话层次分明,有理有据得把他顶撞得有些心虚,以至于白求恩下意识回答道。
“才20例!”
白求恩回击语气明显底气不足,李木抓住白求恩破绽,进一步逼问道:“老师,这可不是您的水平。两天才20例,一天才10例?老师你该不会忘了吧,您最高纪录可是连续69小时,手术就做了115例!平均半小时就能完成一次手术,现在您哪怕意志坚强,强迫自己做手术,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与其这样强撑着,还不如好好休息。这样勉强动手术,只能把您自己累坏了。养好了身体,保持高效手术,不是更能有效的挽救伤员吗?”
李木理由十分充分,说得在场医护人员都纷纷点头默认,最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白求恩。
受不了周围恳求的眼神,白求恩神情虽然松动了,但还是坚持不去病房休息,哪怕同意李木主刀,他但还是坚持在手术台边指导。
拗不过固执的白求恩,李木在自家老师严肃的目光中,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外科手术。
在后世,李木虽然在医大学习了五年,但是平日里手术对象不是假人就是尸体。唯一一次手术观摩,还摊上了严重的医疗事故。当时病人手术失败,腹部动脉大出血,一度让李木这个科班生很长一段时间没睡好觉。
离前线虽然远了,但是战场上的火炮声还是此起彼伏,轰隆隆得作响。
没有给李木太多调整的时间,当李木在巡回护士的帮助下,穿好全遮盖式手术衣,戴好无菌手术套时,稍微清闲了一会儿的野战医院又再次人满为患。
抬上手术台的战士,看年龄也不大,估摸也就十**岁的样子。右腿大腿根部血肉模糊,估计被炮弹剜掉了一大块肉。
但是眼前不知名的小战士却没有痛昏过去,而是赤红着双眼,嘴里骂骂咧咧地问候着膏药国十八辈儿祖宗。
站在手术台左侧,深吸一口气后,李木一边安抚小战士放松身体,一边用渗过盐水的纱布球擦拭对方的伤口。
直到混着泥土的血块被清洗掉,数块弹片嵌在腿部肌肉里倒成了小事,关键是这小战士的右髂骨动脉破裂,还在往外大汩大汩的冒血。
眼前的一幕瞬间和之前的医疗事故重合在一起,李木似乎看见了当初那个腹部大动脉瘤手术失败,病人也是腹部动脉大出血,医疗小组无力回天的场景。
李木瞬间大脑空白,手上也全没了后续动作,被人扶着的白求恩当机立断推开李木,用两把止血钳夹住髂骨动脉破裂处两端,并同时向两旁助手喊道:“赶快,验血!打血浆!测血压!都给我动起来,动作快点!”
至于之后白求恩如何取弹片,如何缝合伤口,李木完全没有注意了,一时间沉浸在之前的那场医疗事故里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没想到还是历历在目啊!
就在李木恍惚的时候,一个巴掌打在李木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让李木回到现实。
在看到打自己耳光的是怒气冲冲的老师,李木才知道现在手术已经完成,隐约知道自己的老师将要教训自己了。
果然,在看到李木失神,差点引发一场医疗事故,作为李木老师的白求恩生气的骂道:“李!我说了多少次,作为一个医护人员,临危受命,每一场手术都不能失神,一定要绝对冷静。我们不是在郊游踏青,我们是在与死神赛跑。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在手术台上发愣,就是对伤员的不负责。
幸好我在边上,不然因为你的走神,就要失去一条鲜活的生命了。李,你刚才的状态很不好,我会继续看着你。希望下一场手术别让我失望。”
还以为自己完蛋了,以为自己的老师会禁止自己再做手术,没想到诺尔曼教授不但亲自出手为李木擦屁股,而且还能同意李木继续做手术。
有了诺尔曼教授的支持,李木立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将纷杂的思绪全部扇出脑袋,才又重新站回手术台。
第五章 魔术手
(); 自从诺尔曼教授站回手术台旁,李木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了,可能有了老师的默默鼓励,李木终于找到克服自己心结的源动力。
随着第一次手术成功,重新找回自信的李木,手术动作也越发凌厉,清创术耗时越来越少,打结缝合也越来越连贯。大部分的战伤基本都是清除伤道里的坏死细胞,小部分动脉破裂的,李木也有学有样,照着老师依葫芦画瓢,沉着冷静地做着血管修复术。
全身心投入某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当给最后一位伤员做完手术,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在临时医疗所的李木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从助手口中知道自己连续奋战35小时,手术完成42例。要是放在以前,李木一定会为自己成就引以为豪。但是现在身临抗日前线,李木没了做学生时的那种欢喜,反倒对遍地伤员多了一份感怀。
没有这些人的奋斗,哪里又会有后世的自己,以及后世的一切。跟这些奋斗在前线的人相比,自己的那点不幸又算得了什么!
彻底想通了的李木,心情十分愉快,一边咬着大饼,一边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自家老师的身影。
李木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拉住准备换班的医疗小组成员,一打听才知道诺尔曼教授在自己手术水平突飞猛进后,便消消离开医疗所,在外边医疗帐篷里又开了一处手术台,这才让李木能提前完成手术任务。
没想到趁自己专心手术的空档,自家老师这般不听话,又再次上了手术台。李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刚咬进嘴里的大饼还没来得及咽下就一口吐了出来,随后李木满面寒霜冲进了诺尔曼教书所在的医用帐篷里。
李木一脸煞气,诺尔曼教授就知道自己的学生想说什么,随后摆手阻止准备说话的李木,诺尔曼教授感慨道:“果然只有在手术台上,人才是最容易成长的。李,你不需要多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现在虽然能做好手术,但是动作太慢,你以为外面的伤员等得了吗?我们每快一分钟,就有可能多救下一名伤员。我闲着也是闲着,虽然我手术速度下降了,但只要多我一个人,医院就多了一分力量。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病情,但是我手术的时候,我会戴上手术套,隔离感染就是了。总不能因为一个手指头上的小事,你就让我在边上干看着,我可受不了这种煎熬。”
自家老师的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知道诺尔曼教授的这一番话是最终底线,李木也没办法,总不能说手术套也有划破的可能吧,那未免太过胡闹了。
盯着诺尔曼教授肿胀的左手食指,李木很是担心的说道:“老师,你一定得小心了,这里不比国外,抗炎素稀缺,您很容易感染的。手术中一定要戴手术套,最好戴厚的那种,不容易划破。”
李木的千叮咛万嘱咐,诺尔曼教授揉了揉额头,哈哈大笑道:“李,你跟了我八年,我还从未发现你是如此的啰嗦。不说那些了,走,我们去喝酒,难得休息啊!”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本应该时刻保持绝对的清醒,更不该喝酒。
但是在前线医院,每天数十次连续不断的手术足以让人发疯,战地医生需要发泄,像喝酒这种违反常规的事,诺尔曼教授没少拉着李木陪他疯狂。
把酒言欢,随着交谈的深入,自家老师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本是一般闲聊,说着说着又成了李木手术品评会。
本以为自己35小时42例手术的成绩还不错,结果在诺尔曼教授眼中,李木那点成绩根本不算什么,更没有资格翘尾巴。
看李木神情似乎颇有些不服气,诺尔曼教授轻笑道:“李,你现在能这么快上手,还是多亏了你在大学里能踏实练习,没有像一般年轻人把大好青春浪费在泡妞上。
实话说,你现在的水平不过是刚刚学会走路罢了,手术最基本的清创、止血、结扎、打结、缝合,你都能花上一个小时,这实在是太慢了。
不是每一次手术,你都有助手。如果手术中,你没有助手,一切的步骤都需要你一人完成,你又该怎么办?”
外科医生不是孤胆英雄,越是复杂的手术,越需要整个医疗团队一起配合才能完成。
五年的医大学习,这种认识已经深入李木骨髓。没想到顶级胸外科医生诺尔曼教授会这样问自己,李木下意识就回答道:“怎么可能?手术没有团队,那怎么完成?”
就知道李木是这种反应,灌了一大口高粱酒,眼神依旧清明的诺尔曼教授接着说道:“在家乡的时候,我最喜欢看戏法。那些魔术师的双手真是灵活,一副扑克牌,或是一堆硬币,总是能神奇地出现在他们想要的位置。
他们不是真的那么神奇,而是他们手很快,快到你根本看不清他们手上的动作。而我们外科医生也一样,只不过我们是手术台上的魔术师。”
说着,在李木眨眼的瞬间,诺尔曼教授本是空着的右手,三条指缝背后就多出来了一把手术刀,一把尖头镊和一把手术剪,紧接着诺尔曼教授左手五指并拢在右手前一晃,三把手术器械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没想到自己偶像还会变魔术,李木瞬间震惊得无以复加。
摇晃着空酒坛,无视李木热忱的目光,诺尔曼教授让酒馆老板再上一坛酒后,才戏谑地微笑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年轻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单手做手术,同时给两个伤员做不同的手术也没问题。
可是现在,年纪大了,脑子有时反应不过来,手上动作也越发的迟缓。69小时115例手术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些外伤手术,毫无技术含量。
不用巴望着我,这种技术也没有多难。只要你将你的双手,练习得跟魔术师一样灵活,单人手术,左右开弓,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如果我能恢复年轻的巅峰状态,现在的手术时间,还可以再提高两倍。可惜啊,回不去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在诺尔曼教授那里受了大刺激,李木重回空杯心态,开始每天早上在杨树下翻转银元,练习手指灵活度,势要练成老师说得那般境界。
第六章 恶 化
(); 悠闲的日子总是很短的,晋察冀根据地坐落在膏药国大后方,作为罗圈腿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大扫荡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平常。
一有战事,李木就得忙碌起来,不过之前的手指练习的确有成效,手术中的李木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更加的灵活,更加平稳,以前比较难做到的打结术式都可以轻松完成。
本想将这个喜讯和自己的老师分享,结果另一个急诊室那边却传来老师高烧晕倒的恶迅,吓得李木放下手中的工作就冲到自家老师身边。
一看温度计烧到39.6度,李木顿时气血上涌,大庭广众之下,怒发冲冠地对躺在病床上的诺尔曼教授吼道:“老师,二次感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说?又瞒着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找死?”
话虽无礼,但是诺尔曼教授再次感染的确是事实,病房里的根据地领导和医护人员都深感自责,竟然直到诺尔曼教授昏倒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李木千叮咛万嘱咐,二次感染还是发生了。看情况多半是血液感染,也就是败血症。这在未来不算什么,但是在青霉素缺乏的根据地,炎症感冒都可能致命,更不用说败血症这样的绝症。
顿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虽然极力避免,没想到还是挡不住历史的轨迹。但是李木不想放弃,只要有一线生机,李木就要争取。
对于老师不爱惜身体,李木异常气愤,面容严峻地对在场所有医护人员说道:“从现在开始,根据地的手术由我负责,所有急诊伤员都抬到我那里去。老师需要休息,禁止老师再做任何手术。
你们马上打电话,让聂帅那边或是延安赶快把青霉素寄过来。以后老师修养中,别再省这省那了,鸡蛋猪肉该补充就补充。只有补充足够的营养,才有战胜炎症的希望。
从今天起,你们给我把老师看好了,别在让我发现他出现在手术台上。如果你们想让我老师早点死的话,就继续放纵他吧。”
李木知道自己态度恶劣,但是软语相求似乎求不来诺尔曼教授的自觉性,李木索性做个恶人,抢下自家老师的最高权限,全面接手根据地的医护工作。
为了让自家老师能安心养病,能放心的将根据地医护工作交给自己。李木疯狂的做手术,日以继夜的工作,在证明自己的同时也不断精进着手术技艺。
毕竟都是些开放性创伤手术,平日里的手术内容百分之八十都是一样的。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李木的手术时间越来越短,从最早的一个小时变成半小时,半小时加快到二十分钟。
尽管李木不知疲倦,夜以继日的奋战在前线医院,手术也成功累积达到332例,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就在他好不容易躺下休息时,后方医院来人了,说是诺尔曼教授支撑不住了,叫李木赶快去黄石口村花盆医院见最后一面。
心情沉重的李木一走进诺尔曼教授的病房,就看见他敬重的老师垫着枕头,瘫软的靠在床头,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这副惨象,使李木的心就像被人揪紧了一般,十分难受。
此时,站在诺尔曼教授床边的是从延安匆忙赶回来的林国堂林主任,他在看到进来的是诺尔曼教授的得意门生李木后,十分惭愧地惋惜道:“李木,我们已经尽力了。前天的手术,肘部脓疡切开,已经全身感染,还是晚了。而却术后情况糟糕,腋下淋巴结肿大并伴有剧痛,呕吐,高烧超过四十度。现在吃了些退烧药,白求恩同志才清醒了些。有些话……”
看到自家老师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李木顿时怒了,握紧拳头后,直接打断对方,大声地吼道:“手术?为什么不通知我?为什么不是我来做?这是我的老师,不是你们的标本,谁让你们乱来的。”
李木情绪十分激动,屋里的林主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手术失败的他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低下了头任由李木责骂。
“胡闹!”
见李木不分青红皂白,一进来就把医院院长劈头盖脸得教训一通,诺尔曼教授双手吃力地撑着床板,好不容易坐起来后,鼓足气骂道:“李木,我还没有死呢。这里还是我说的算,林主任是一院之长,几时轮到你来教训?一日不打,上房揭瓦,你给我一边站着。
我这个病我自己知道,不是他们的错。是我自己耽误了治疗,但是我并不后悔,在这里两年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我过得很开心,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多做贡献。
如果我走了,你要写信给美国总书记白劳德,并寄上一把缴获的战刀,随信把我的照片、日记、文件都寄过去。
将我永世不变的友爱送给蒂姆·布克以及所有我的加拿大和美国的同志们。
请求国际援华委员会给我的离婚妻子坎贝尔夫人拨一笔生活款子,我对她应负的责任很重。另外,两张行军床、两双英国皮鞋,给聂司令;马靴、马裤,请转交吕司令;两个箱子给叶部长;18种医疗器械给游副部长、杜医生和卫生学校的江校长。
打字机和绷带给郎同志;手表和蚊帐给潘同志;一箱子食品和文学书籍送给董同志,算我对他和他的夫人、孩子们的新年礼物;
给我的小鬼和马夫每人一床毯子,另送小鬼一双日本皮鞋;照相机给沙飞;贮水池等给摄影队;医学书籍和小闹钟给卫生学校。
每年要买250磅奎宁和300磅铁剂,用来治疗疟疾患者和贫血病患者。
千万不要再到保定、天津一带去购买药品,那边的价钱要比沪、港贵两倍。
李木,你不要难过。最近两年,是我平生最愉快、最有意义的日子。虽然我即将远行,但是你作为我的接班人,我希望你在完成我的嘱托后,还能回到这里。
我是没有机会看到新时代的到来,只希望你能帮我看上一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咳咳……不多说了……你出去吧……”
诺尔曼教授强撑着病体,一口气居然说了这么多,李木知道老师是在交待后事。没能扭转历史的李木,头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只能无奈得捶击墙壁,最后丧气地走出病房。
第二天,11月12日凌晨5点20分,白求恩大夫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第七章 选 择
(); 诺尔曼教授虽然走得安详,但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李木,却忍受着巨大的悲痛。虽然相处时间不过十五天,但是李木已经完全把诺尔曼教授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无论是解开自己医疗事故的心结,还是提高自己手术水平,甚至教导自己如何学会人文关怀,诺尔曼教授都能言传身教。
对李木来说,诺尔曼教授的身份不单是老师,相处上更像父子。失去了精神支柱,李木沉浸在疯狂的手术中,试图用高强度的工作麻醉自己。
任凭医院领导怎么说教,李木就是不肯休息,连续工作数百小时,就是不愿意下手术台。
直到手术累积成功过千时,一道久违的声音突然在李木心中响起:“哈,还不错嘛!千例手术成功,功德进账100点。李木,这里已经没意思了,三十分钟后回归!”
“是你!救救老师吧,你一定有办法!”
话语冷漠,一听就知道是天命这个家伙,李木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从手术魔障中清醒过来。
“不是吧,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了?他们不过是我赚取功德用的,千例成功已经到极限了,这个世界已经没用了。该走了,你还是醒醒吧!”看到李木这么入戏,天命嗤之以鼻地嘲笑道。
“你不是从我这儿挣到了功德什么的嘛,分我一点,用来复活老师吧!”
无视天命对自己的嘲笑,李木此时只有奢求。
不提功德还好,一提功德,天命就像炸了毛的猫,语调立刻尖锐起来,咄咄逼人道:“功德是我的,当初可是说好的。我给你咸鱼翻身的机会,你帮我挣功德,如果你想反悔,我不介意你去陪你老师。”
威胁了一通,天命见李木似乎妥协了。
但也不好完全浇灭李木的积极性,毕竟一次进账一百点功德,李木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天命紧接着诱惑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多经历些世界吧,别的世界有大把机会让你的老师复活,就看你学不学得到。”
直接复活果然不可能,不过没想到竟然还有希望。
澎湃的心绪冷却下来后,老师临走前的嘱托随后出现在心头,李木于是态度决绝的说道:“回归可以,但是我希望再多留几天,完成老师的嘱托我才能安心离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想你是愿意的。”
“那你可得想好了!你如果现在回归,你将有1000成就点,算是你成功完成1000场手术的奖励。但是如果你执意留下,你将什么都不会得到,而且还会付出一定代价,以及面临来自这个乱世的危险。”
见李木不为自己的话所动,天命倒也不在劝阻,接着笑道:“1000成就点既然你不要,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虽然不多,折合后也是1点功德,聊胜于无。给你30天时间,时间一到,立刻传送。那我们主世界见了,你可别死了哦!”
完成老师的遗嘱,分发老师的遗物,李木两天就做完了所有事。
拒绝花盆医院院方的挽留,李木执意要回到前线去,要用剩下的日子尽量救更多的人。
但是这个想法,却没能实现。
因为中央苏区再次来人了,这次来的不是医者,而是病人。这个病患初来乍到,就在花盆医院大喊大叫,指名道姓要白求恩给他做手术。
嚣张的样子,气得在屋里整备行装的李木冲出宿舍,想见识见识到底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在自己面前轻视老师。
在院长林主任尴尬的介绍下,李木才认识到眼前身宽体胖,傲慢无礼,单手点着烟,带着三个属下在医院耀武扬威的人正是中央的大红人王‘名’。
要不是有军帽遮着,李木还真以为对方是炊事班跑出来的,油水足得脸上都快冒油了。
在听到林主任解释白求恩过世,整个医院手术能力最强的是眼前年轻的李木,傲慢的王名就十分怀疑,轻慢道:“林主任,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纵是白求恩不在了,什么时候你们医院轮到毛头小鬼挑大梁了。你们医院无人可以直说,我可不想将我的性命寄托在你们这种不靠谱的庸医手里。”
身为花盆医院的院长,在听到自己医院被别人贬得一无是处,林主任顾忌对方身份,敢怒不敢言啊!
不过,李木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更不惧王名这个鸟人!
上下打量一圈,李木面色平静地对嚣张跋扈的王名说道:“王部长,我作为白求恩医生的学生,最擅长的就是外科手术。西医不同中医,不是经验医学,不需要论资排辈,我到底行不行,您说的可不算,根据地所有伤员说得才算数。”
“你——好,你有种!”
李木无视王名的位高权重,竟然敢当众顶撞。
王名顿时气得手指李木,咬牙切齿地逼迫道:“好,那我到真要去问问,若是有人说你一个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见到王名带着三个属下扬长而去,林主任这才将在场的医生护士打发走,随后拉住李木,关切的说道:“李木,你何苦得罪他呢?他可是出了名的呲牙必报,上面很多人都被他整死了。他既然看不上我们医院,就让他离开就好了。”
“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的老师!”
白求恩在李木心中,以前是偶像,现在是导师,地位越发的重要。
容不得别人的轻视,李木虽然感谢林主任的关心,但还是坚持己见,安慰道:“没事,病人在医生的手心里,还不知道谁是刀俎,谁是鱼肉呢?或许他在上面呼风唤雨,但是我不怕他。”
林主任可不知道李木在这个世界最多只能待28天,还真以为李木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挑战权威。
话说王名一行人像狗仔队一样,把整个花盆医院掀了个底朝天,硬是想挖点李木的不利言论。
结果一提起李木,花盆医院里,无论医生护士还是伤员家属,都对这位年轻的外科大夫竖起了大拇指。
在李木疯狂手术的这段日子里,李木手术水平出神入化,做得又快又好。半个月手术成功千例,不仅赢得“快刀李”的称号,更在晋察冀根据地闯下偌大名声。
撞了一脸灰的王名四人组无趣地回到李木面前,李木倒也不刁难对方,而是直接说道:“王部长,您既然是来看病的。有什么不舒服,就直说吧!若您讳疾忌医,病入膏亡,那我就束手无策了。”
第八章 腹主动脉瘤
(); 在李木的恫吓下,王名之前的嚣张跋扈立刻烟消云散了,乖乖的向李木述说病情。
这王名正值壮年,本应身强体壮,可是最近半个月,却突然感到腰腹部不时出现剧痛。
起初不怎么在意,以为是自己过度工作,劳力损耗,王名随便开了些止痛药和滋补品。但结果只是一时有效,药力一过,腰痛又再次复发,这样反反复复,病情始终没有好转。
这王名终于受不了了,求治于中央苏区的医疗小组,经过各种检查,被确诊为腹主动脉瘤,急需手术。
但是腹主动脉瘤出了名的死亡率高,即使成功,术后极易感染腹膜炎,所以中央的各类专家都没人敢接手。
众人推荐来推荐去,就只有苏区名气最大的外科医生——白求恩大夫,有实力完成这个手术。
这王名可不敢耽搁自己的病情,抛下随行的保健队,带着三名心腹,火速从安延先行来到花盆医院,把这最后一根稻草寄托在白大夫身上。
要是放在后世,可以做腹部平片、超声、CT、MRI来辅助判断,但是在这里,条件落后,设备不全,李木并不完全相信安延的医疗水平,还是想用触诊亲自确认。
在王名三名下属的监督下,李木心平气和地让王名平躺在床上,掀开质地不错的军用棉袄,摁压王名腹部。
直到王名大喊痛时,李木才收手,随后改用听诊器在腹部肿块听了几分钟,才面色凝重地说道:“王部长,情况不大乐观啊!安延那边的判断没有错,的确是这个病。不过我摸了下,瘤体直径估计6公分,以国内的条件,手术失败可能性相当大。如果不做手术,最多还可以活半年。所以,我建议您最好出国做,国外的水平和设备远在国内之上。”
王名反正也不是好货色,李木也不避讳,直接把手术的风险说给对方听。
在听到只能活半年,王名脸色瞬间紫青,额头冒出冷汗,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工作上好不容易才有起色,我一走不就什么都没了吗?李医生,你不是白大夫的得意门生吗?外科手术不是你的专长吗?怎么可能治不了?”
看王名事到临头还想着权力,李木心底虽然万分不屑,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接着说道:“我的确是诺尔曼教授的学生,但我只是一名医生,我是人,不是神!不管是这里,还是安延,医疗总体实力远远低于国外水平。为了王部长您的健康,我认为还是出国的好。”
要是没了眼前这根搅屎棍,说不定中央苏区上下一心,更能团结在一起,发挥抗战最大效力。所以,李木才不顾王名是否被吓得半死,把整个手术说得危险无比,甚至无限夸大术后风险。
可惜,李木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在安延,中央医疗小组就建议王名出国,毕竟像这种高风险手术,国内真的很难完成。
在王名看来,这些个医生就是怕担责任,推来推去打太极,没人肯真心给他治疗。
结果到了花盆医院,在听到李木也是这个说法,王名深吸一口气,脑袋里做完激烈斗争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用毋庸置疑地语气说道:“现在正值外敌入侵,国家危亡时刻,我信仰伟大的**,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离开我亲爱的祖国。李医生,有根据地军民的保证,我相信您的外科水平。无论风险有多么大,你放手去做吧!”
王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背后老毛子给的。在斗争这么严峻的时刻,若是他自己不在中央,即使到了国外,估计活着会比死了更难受。
权衡了一番利弊,王名大义凛然地对李木说道:“等我的保健队到了,你跟易琪医生交接下,她手上有我的全部资料。李木,你安排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
王名的一堆酸话,李木都要听得起鸡皮疙瘩了。明明是留恋权力,还把自己包装得那么高尚,真是虚伪!
不过在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所剩无多,李木倒是想试试挑战下这个手术,顺便检验检验自己的手术水平。
王名在李木此时的眼中,虽然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但为了沟通清楚,避免以后的医患风险,李木再次警告道:“既然王部长做了决定,我是一定会尽力的。但是这个手术的危险性毋庸置疑,手术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我需要团队,优秀的医疗团队有助于我完成您的手术。
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是一定要了解的。你现在开始戒烟戒酒,尼古丁和酒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会加重你现在的病情。同时忌辛、辣、冷的食物,避免肠胃蠕动受刺激,以致出现不必要的风险。
至于其他手术上的事,我会和您的保健医生以及院方沟通。在给您制定出合适的手术计划前,您最好保持心情愉快,不要随便发脾气,以免情绪激动,导致气血翻涌。
血液流速过快,也是可能让瘤体提前破裂。若真是出现那种情况,就算老师亲临,也是束手无策的。王部长,这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若是有别的检查,还请您多多配合。”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那就有劳医生了!”
下决心在国内做手术,王名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生怕对方一不注意把自己的小命整没了。
不过在听到李木细致而又谨慎的安排后,高悬的心稍微放下了些,王名一边连说三个“好”字,一边脸上堆满了笑意,和来前嚣张跋扈的样子,截然不同。
李木接下王名的手术,这个消息就像癌细胞扩散了一样,飞速地传播于整个花盆医院,知道手术个中风险的医生护士,更是暗暗为李木抹了一头汗。
在院长林主任看来,现在李木声名远播,已经为他的医院赢取了极大的名声,根本没必要再接这种高风险手术。
对于院长的责问,没心没肺的李木,眼光直接越过眼前絮絮叨叨的林院长,落在了他身后一名身穿白大褂、姿容秀丽的女医生身上,并随后走过去伸出右手,颇有些兴趣的说道:“易琪医生,是吧?王部长的资料在你那里对吧?给我看看!”
第九章 美女医生
(); 好生无礼!
李木的目光一点也不避讳,极具侵略性。
即使留过洋,在开放的国外生活过数年的易琪,也十分不习惯这种露骨的目光,所以她很明显的皱了皱眉头,脸色清冷的说道:“易琪,中央领导的保健医生。你就是那个快刀李,果然很乱来。王部长或许不清楚他的情况,但是我们绝不会让你乱来。王部长如果有任何闪失,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李木实在是太年轻,看样子还不到三十。要放在国外医院里,不过刚出校门,在手术室里就是观摩的份,根本不会有主刀的机会。
国外正规医科大学毕业的易琪,根本就看不起李木这种违规的人,说话语调高昂,很不友好。
虽然不赞同易琪的说法,但院长林主任本意也是不同意的。毕竟腹部主动脉瘤切除术发明出来不过两年,这项技术还不是很成熟,国外的成功率一直没有超过百分之三十,更不用水平设备严重落后的国内了。
真不知道李木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莽撞的就接下了这个手术,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医院不就也跟着毁于一旦了吗?
考虑到这个大概率后果,院长林主任果断地站到了易琪那边,出声附和道:“易琪医生说的是,这个手术的确难度高。据我所知,我们国内还从来没有人完成过,李木你千万不要把这个手术想得太简单了。”
腹部主动脉瘤,这个术有多难?
李木比这里在场的所有人更清楚,即使是在后世,瘤体正常未破裂,手术的死亡率也高达50%,若是破裂的话,90%的死亡率更是和必死划等号。
李木虽然知道可能会有人反对,但是也没料想到手术还没开始,外在阻力就这么大。
久在医院混,眼前两人那点小心思李木怎么可能不了解。既然你们不支持,王部长这个烫手山芋还是还给你们吧。
还以为李木会据理力争坚持拿下这个手术,结果李木倒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稚嫩,只见他笑了笑,随意地说道:“‘快刀李’不过是根据地百姓抬举我,我的水平和老师相比,还差得远,当不起这个称呼。不过,也并非我想要接下这个手术,而是王部长下定决心要在花盆医院做。我也是劝过他出国的,可惜他不愿意啊!好吧,既然你们也反对,那就算了,王部长就交给你们了。我这种‘乱来’的医生,王部长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本该为三言两语逼走李木而高兴的一群人,可惜在听到王名执意在国内手术的消息后,屋里的人瞬间傻了。
能言善辩、打击同行是这些嘴炮的强项,虽然这些人有一定的医护水平,却远远不够。这个术的难度实在太高,国内至今都没有成功的先例,李木若是不做,这里还真没人敢了。
尤其是王名闻讯而来,在看到是身边的蠢货将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手术搅黄了,王名顿时气血上涌,大发雷霆地将这一批嘴炮大骂一通。
随后,王名只能腆着脸,带着被教训过得林主任和易琪医生,再次找到李木负荆请罪,最终还是寄希望李木能继续主刀。
好在李木本身就对这个术很感兴趣,倒也不喜欢摆架子,仔细看过王名的病历,眉头紧皱地说道:“王部长,我既然敢接下这个手术,那么我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但这个把握是建立在完整的医疗小组上,现在单凭我一人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我看了您的病历,抽烟喝酒都之前都说了,趁早戒掉,这种危害您的健康的爱好还是没有的好。另外,就是冠心病、高血压这两项,很容易增加手术中各种不确定的风险,对手术算是重大隐患。
固然我可以主刀,但是您这项手术涉及很多方面。我纵使水平再高,也没有分身术,我至少需要一名麻醉医生,一名助手,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就不奢求了,能有最好,没有也不算重要。
王部长,我的要求就是这些了。毕竟您时间有限,还是尽快把我要求的医疗团队凑齐,如果连这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那手术就没有开始的必要。”
能活谁想死啊?
一看自己还有救,王名立刻以李木的话为最高指导,大手一挥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医生,需要什么你直说,以我王名的关系,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
瞧着边上萎靡不振的林主任和怒视自己易琪,李木环视一圈,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就好,我看林主任老当益壮,担当麻醉医生应该没问题。而我这助手也就是器械护士的活,就委屈易琪医生了。”
“小子——”
“你——”
胆大包天的李木竟敢让花盆医院的院长和中央苏区的保健医生同时给他打下手,林主任和易琪立刻一起怒喝道。
李木才懒得理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反正自己再待二十来天就回归了,得罪了就得罪了呗,他脸上毫无惧色地反问道:“怎么,你们不愿意是吧?哦,那王部长,你看这两人也不配合,你这手术没法做了。”
事关自己的小命,王名哪敢怠慢,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林主任和易琪两人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林主任毕竟都是快奔五的人了,一辈子大风大浪都见过了,王名的恫吓,他林主任接受的快、习惯的更快,最多散会的时候颇为不满地看了看李木而已。
而中央苏区的易琪医生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王名那边不好得罪,李木这个小医生还是不怕的。即便要给李木打下手,易琪医生在散会后还是不甘示弱地质问李木,到底有没有手术成功的把握。
不想,小人得志的李木压根没有回答意思,反而在临走前说道:“我有没有把握,这可不是助手应该担心的事。我反而担心易琪医生在中央苏区,养尊处优这么久,到底还认识手术刀吗?不如趁着还有些时间,回房间背背课本,莫要再明天的手术上掉链子。”
李木最后一席话说得易琪医生气急败坏,愤恨下拿起茶杯就往李木人影消失的方向砸去。
第十章 半夜惊魂
(); 不想那些烦心事,吃过晚饭的李木,还特意找了个木桶泡了个澡,心中预演了一遍明天的手术,李木就早早上床休息,打算养精蓄锐,好为明日备战。
哪曾想到,睡到半夜,李木的房门就被人踹开了,穿着白大褂的林主任惊慌失措地摇醒李木,焦急地说道:“快醒醒李木,大事不好了,王部长他昏倒了。”
“怎么回事?晚饭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被人扰了清梦,李木艰难地睁开眼睛,意识不清地问道。
“听随同的人说,好像吃完饭,他们去了隔壁瓦庄。”
“妈的,这个老色鬼,少说一句就出事。估计是瘤体提前破裂了,快,把人马都喊齐了,立刻开始手术。”
瓦庄不就是窑子吗?这王名都要死了,还在想这破事儿。结果肿瘤在运动中提前破裂了,害得李木不得不仓促上阵。
花盆医院连夜开工,所有医护人员不得不全部起来奋战,要是王名出了事儿,他们医院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晚饭前还和李木闹别扭的易琪,一看到李木赶到了手术室,吓得惴惴不安的她这才把吊着的心放下。随后这易琪立刻进入助手的角色,一边主动地为李木披上手术服,一边盯着手术台上昏死过去的王名说道:“病人男,35岁,心跳170,血压上压60,腹部有明显膨胀。”
光听易琪描述,李木就知道病人明显肿瘤破裂,导致腹部大出血,这可是最紧急的时刻。
“手术刀、吸引器、纱布。”
腹部动脉瘤本就是死亡率相当高的手术,再加上肿瘤提前破裂,基本手术已经提前宣告失败。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慌作一团的危急时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李木反倒极度冷静地发号施令。
也许是被李木的平静所感染,林主任、易琪等医护人员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迅速进入自己的角色,各司其职。
本来还对李木颇有怨言的易琪,在见识到眼前的男人只需一刀就精准地切至瘤体边缘,顿时不再觉得‘快刀李’这个叫法是李木他自吹自擂了。
奋战在第一线的李木,可没时间顾忌周边人的想法,熟练的用吸引器和纱布清创止血后,手术视野也被清晰得显露出来。
但这毕竟是腹部动脉,血压高、流速快,纱布很快就被浸湿以致出血再现,头一次面对大型手术的易琪慌乱下扯住李木的大褂,担忧道:“又出血了,怎么办啊?”
“慌什么!”
可不能让大出血扰乱军心,李木临危受命,大喝道:“止血钳,肠线,我要立刻结扎血管。”
妈的,这破医院什么都没有,没有特可考,没有电刀,没有钛夹钳,什么都只能用最普通的凑合。老王啊,你努力顶住吧,让我有足够的时间给你缝合。
“结扎,不行啊。瘤体都没有切除,怎么能结扎呢?”冷静下来的易琪还以为李木慌了阵脚,担忧地提醒道。
“瘤体都破裂了,那还有时间慢慢切除。现在就是在和死神赛跑,切除和结扎,我要一起做。”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李木一心二用,左右开工,双手几近幻影,左手两刀,病人的瘤体就被切飞掉落在一边。而右手也不闲着,迅速从病人静脉处取下一截血管壁,做成人工血管,对接腹部动脉缺口。
李木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捶打锻炼于上千例外科手术,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应接不暇。
直至最后缝线收工,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在李木嚷嚷着要回去睡觉,周围的医护人员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几乎靠着一己之力就扭转了乾坤,这神一样的手术水平,让李木享受够了周围医护人员或仰慕或敬服的目光。
不过,只有李木自己一个人知道,这手术看似成功了,其实王名的死亡率还是高达50%以上。纵使术后护理的再好,以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术后大出血和肺部感染,仍就是两大致命因素。
不过,这王名也不是什么好鸟,这家伙以后的死活就不是李木该操心的了。反正这手术就是检验自己的水平,虽然不是太理想,但还是有所收获。
随后,这王名在花盆医院重症病房看护修养了一个多礼拜,就在随行人员的护送下返回中央了,临别一番肉麻话说白了就是想挖角。
知道这王名命不长了的李木哪敢答应,在易琪医生幽怨的目光中,李木表现出了伟大的**战士的精神,表示奔赴前线战地一展所长才是他的愿望。
其实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哪怕前线炮火连天,李木也还是觉得相较于后方,前线才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
剩下的日子,李木重新调整心态,全身心投入战地医生的角色中,哪里需要他,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直到眼前一暗,重新醒过来的李木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他那个熟悉的卫生站。之前一个半月的战地生活,就像一场虚幻的梦,还以为自己过劳工作出现幻觉了,天命的再次出现彻底粉粹李木的幻想。
“呦呵,不错哦。一个半月的时间,手术就完成了2657例,不过可惜的是后面这1657例全都白费劲了,我这里可是一点奖励也没有。为了一个虚拟人物,你还凭白搭上了1000成就点的奖励,后悔吗?”天命还是老样子,说话尖酸刻薄惹人厌。
在天命看来,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在这次旅途中,他李木不但解开了心结,更加精进了手术水平。即便没有了额外的好处,他李木也不后悔,反倒是再次问道:“天命,我要怎样才能复活我的老师?你之前说的话,不是在骗我吧?”
“切,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不就是复活一个人吗,高等文明手段多的是,**重塑、夺舍重生,甚至打开前世记忆,也都是小事一桩。等你以后见识多了,就不会再问我这种白痴问题。好了,既然你能通过我的考核,就说明你还是有价值的。下一次任务在一个月之后,还是一部电影,叫做大内密探零零发,你可以多做准备,别死在里面了。好好放松放松,到时见了”
我靠,这不是星爷的电影吗?武侠与科技的结合,自己还是多做准备,别稀里糊涂死了。
第十一章 实习护士
(); 天命消失了,李木瞬间放松下来,看了下床头柜上的闹钟,才发现他在别的世界旅行一个半月,自己的世界居然过了三个小时。
感情是任务世界一个月,现实世界两个小时的换算啊。还好这次旅行所花时间不长,要是万一以后陷在任务世界三五年,现实岂不是失踪三五天。看来自己还是得多做准备,不光是为任务做准备,为现实世界的行踪也得有合理解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就在李木睡意全无,盘腿坐在床上为今后打算而沉思的时候,自家院子外的大铁门‘嘎吱’一声就被打开了。
“木头,睡了没?没睡出来搬货了!”
没想到外出办事的父亲居然在自己睡觉前赶回来了,盘腿思考的李木也不得不套了件背心,从自己卧房赶到前院来迎接。
当看到自家父亲边上还站了个俏生生的年轻女孩,李木大吃一惊,脸色无比奇怪地揶揄道:“老爹,这么晚了,在外边过夜不就好了,还带回家干嘛?”
“混账小子,胡说什么!”
听到自家儿子竟敢调侃自己,顿感丢脸的李林气急败坏道:“还不把东西搬进去,这位姑娘可是正经人,是来我这儿实习的。易佳,这是我那混账儿子,就当他的话是放屁,别跟他一般见识。”
“好的,李大叔!”
李木的混账话,穿着打扮颇为时髦的易佳又怎么可能听不懂。不过,毕竟初来乍到,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毕竟是卫生站站长李大叔的儿子,易佳也只好忍住怒气说道:“李小医生,我是新来的护士,还望你以后多多指教。”
听易佳称呼李小医生时,把“小”字念得尤其重,李木就知道自己得罪了这姑娘。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之前来实习的都待不长久了,得罪了就得罪了呗。
看到吊儿郎当儿子在搬货,李林深感无力,只能歉意地说道:“易佳,这小子就是个无证兽医,当不起什么医生的称呼。木头,别搬了,先送易佳到后院找间卧房休息,等会儿回来再教训你。”
一路无话,反正两人脾性不合,互相看不顺眼。直到走到卫生站后院一件尚未收拾出来的卧房门口时,入目的不是墙角蛛网,就是铺满灰尘的床榻,城里来的易佳这才吃惊地问道:“这是卧房,你要我住这里?”
“是啊,不然怎么样?你以为这种穷乡僻野,能有五星级客房给你住?”瞧易佳一副娇滴滴大小姐的样子,李木顿感有趣并嘲讽道。
“你不是在欺负我吧?这种地方能住人,我要告诉李大叔。”还真以为李木不待见她,特意耍她玩。
“打我小报告也没用,这种穷山沟就这个条件,你自己打扫打扫,凑合住呗。”从小到大,来卫生站实习的医生护士数不胜数,不过到头来一个也没留下来,所以李木压根就不看好这个城里姑娘。
看到李木抱着双手靠在门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性格倔强的易佳怎能凭白受对头的鸟气,放下行李,冲进房间里就打扫起来。
正当没戏可看的李木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声尖叫又把李木拉了回来,当看到面目苍白的易家退到门口软到在地时,李木甚感不解的问道:“大小姐,又怎么了?”
此时惊魂未定的易佳,可没工夫理李木的挑衅,而是右手颤抖地指向床头方向,害怕地说道:“蜘蛛,蜘蛛啊!”
“女人,就是麻烦!大小姐,这里可是南方,有几只蜘蛛,太正常不过了。再说有它们在,蚊子也少点,蜘蛛可是益虫啊,你小学老师没教过你?”
见眼前的易佳坐在地上全身发抖,李木上前搀扶起她,并将她提出卧房,随后说道:“跟我来吧,你以后住我那间房。我那里经常打扫,应该没什么虫子。”
“那你怎么办!”
在看到李木那间收拾干净、物件摆放整齐的卧房,易家倒是对李木有点改观,眼前的家伙也不是特别讨人厌。
“我又不是你们城里人,没那么多讲究,我住哪都一样。”想到父亲还有话要说,李木安排好易佳的住处,一边踏出房门,一边说道:“我们这儿早八晚六,明早别赖床哦,早点起才有早饭吃。”
“李木,重新认识下,我叫易佳。”也许是有了干净整洁了新房间,易佳头一次微笑道:“今天,谢谢你了。”
安排好易佳,一回到前院,就看到父亲脸色沉重,李木诧异地问道:“老爹,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倒是想问你出什么事了,不过没见半天,你小子的煞气重了不少啊!”看到是自己儿子回来了,正在整理新货的父亲眼神凝重地看着李木,分外担忧的说道。
知子莫若父!没想到父亲的感觉这么敏锐,不好解释的李木只能打哈哈敷衍地说道:“哪有啊,我不是个兽医吗?给那些牲畜动动刀见见血,那可是无法避免的事。老爹,你说的煞气估计是我这几天沾染的吧。”
“不对,不像是动物的血气。”
自己的父亲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听到老爹的嘀咕,李木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好岔开话题问道:“不说我的事了,这个易佳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个卫生站小本经营,上面又不管我们死活,现在多添一口人,给人家发得起工资吗?”
“说到这孩子啊,我也给你说道说道。这孩子可是我老同学的女儿,有大医院不去实习,非要来我们这种乡村,这不就求到我这儿来了。好歹是同学的女儿,我自然得照顾好了,你小子没欺负别人吧?”毕竟是自己当年大学室友的委托,李林可不能让死党的女儿受了委屈,很是不放心的问道。
“我哪敢啊,我可是将自己的房间都让出去了。这城里的大小姐就是讲究啊,算了,既然是老爹你的熟人,我就不计较了。没事的话,老爹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开工啊!
第十二章 进城风波
(); 第二天,李林李木父子的卫生站立刻人满为患,其中二十来岁的青壮年尤其多。倒不是爆发什么流行病了,还不是卫生站来了漂亮护士惹的祸。
这些光棍平日里个个生龙活虎的,就算偶尔遭个感冒什么的,也坚决不吃药直接硬挺过去。没想到今个儿一上午,这些老少爷们就齐聚卫生站了,在易佳小护士面前装病人。
斜眼瞧着被光棍们团团围住的易佳,李木这个悠闲的兽医倒没有打扰老少爷们兴致,反而走到正在给一位老婆子号脉的李林身边。
等自家老爹给眼前老婆子开了处方抓了药后,李木见没有病患等着看病了,才向李林请求道:“老爹,借你执照用用,下午我想进城买点东西?”
“嗯?买东西?咱们卫生站规模虽小,但是药品器械也算齐全,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莫不是想用我的执照买违禁品?”虽然自己儿子看起来还是没正形的样子,但自从昨晚开始,李林越发觉得李木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老爹,看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老爹你也知道,我的专业是外科,最近我终于想开了,想给自己置办一套手术器械,平时没事也可以练练,免得荒废了多年所学。而我又没执照,这不只有靠老爹你支持呢。”
其实,经过上个世界的磨砺,李木越发的觉得手上有一套趁手的器械是多么的重要。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趁手的器械,李木手术水平哪怕再高不也发挥不出来吗?
所以李木这话虽然半真半假,但在李林听来,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自己儿子不知什么原因振作起来,不想继续吊儿郎当混日子,他这个做爹的也不能打击李木的积极性。
不过李木的话也不能全信,放心不下的李林,转头看了眼被光棍围住、脸色难看的易佳,才又对李木接着说道:“让你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执照毕竟事关重大。万一你没个正形,乱买东西,你爹的饭碗不就砸你手里了。易佳,过来,你下午和这小子一起进城,他要买什么,你给我看着。”
“不用了吧,老爹。人家小姑娘昨天才刚来,还没休息,就又要别人舟车劳顿,何必那么辛苦?”感受着全村光棍刺骨的目光,李木这般说话好像真的是关心别人似的。
但是李木越抗拒,李林就越觉得这小子有事瞒着他。所以李林无视李木的抗议,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要么听我的,要么就在家待着。”
穷山沟就是交通不便!
在山边公路等了两个小时才上车的易佳,扭头看着坐在过道边上的李木,气鼓鼓地质问道:“木头,早上我被人围住,你怎么不出来解围,还好意思在外边看戏?”
“哦,大小姐,原来你不喜欢啊?你们城里的姑娘不都爱看男人争风吃醋吗?你那边享受着,我怎么敢打扰呢?”
“你——成心气我是吧?”见李木看也不看她,就知道埋头玩手机,靠窗坐着的易佳很是不习惯被人无视,瞧着一身运动装的李木说道:“木头,你这次出来到底要买多少东西,用得着背那么大个登山包吗?”
事关自己小命,准备的越充分自然越好。李木的打算可不仅仅是买点手术器械,凡事能救命应急的药品也得批量的买。
不过这些话哪能往外说,所以李木继续专注眼前新出的手游,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我要买什么,到时你不就知道了。别吵,哥这个boss马上就要爆了!”
什么,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游戏boss有吸引力,易佳听了李木的话立刻发飙。就在两人争抢手机的时候,车前一阵小孩哭闹声突然响了起来。
把车里睡觉的大部分乘客都吵醒了,就在大家骂骂咧咧的时候,一个青色大襟宽袖布袍的老年妇女,抱着三岁的孙子焦急地喊道:“孙儿,孙儿,乖孙儿……”
听着小孩儿哭闹的力气越来越小,周边乘客都发觉事情不太对,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看热闹。
“木头,怎么了,前边出什么事了?”
抢到李木手机的易佳还没来及得意,就发现周边旅客都站了起来,她也随大众本能的起身,趴在前边椅背上张望。
在八年抗战的严峻环境下,高强度工作了一个半月,哪怕睡觉也不能睡死的李木,在孩子哭闹的时候就警觉了起来。
眼见小孩情况危急,李木果断解了安全带,排开挡在过道上的众人,走向几近昏厥的小孩。
“挤什么挤?”
“你谁啊!”
“哎呦,你踩到我了!”
……
被众看客谩骂,沾染老师火爆脾气的李木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颓废样,走到小孩身边,转头对身后众人吼道:“都看什么看,老子是医生。这小孩要是窒息死了,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被李木这么一吼,害怕担责任的众人顿时偃旗息鼓,虽然不再责怪李木,倒也没一个坐下,反而继续围观李木。
懒得理这些人,看到小孩脚边散落在地的花生米,李木一边抓住小孩的手腕,一边责怪道:“老人家,这是您孙子吧!孩子还小,不要给他吃炒花生,这种零食容易卡住喉咙。”
“是,是,老婆子以后再也不会了。医生,我孙儿他没事吧,你可得救救他,他还小。”慌乱之中好不容有了李木这根救命稻草,后悔万分的老妇人情急之下,抓住李木的手臂恳求道。
瞧小孩面色苍白、呼吸困难、嘴角发紫,李木一边谨慎怀抱小孩,一边朝身后大喊道:“谁有吸管或是铅笔,拿来给我。”
众人看热闹在行,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居然纷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就在李木万分焦急的时候,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大哥,画笔行不行?”
没想到在这穷山沟里,竟然有不下于易佳容貌的漂亮姑娘。
不过情况紧急,没时间问美女名字的李木接过画笔,皱着眉头将画笔尾端尖锐部分折断,立刻对老妇人说道:“老人家,掰开你孙儿的嘴。我要开始救治了,过程中千万别乱动。”
估计是医生这个头衔太有魔力,哪怕众人心惊胆战地看到李木将画笔插入小孩喉管里,都没有谁敢出来捣乱。
也正因为众人无意中的配合,李木才能集中注意力,用画笔一点点地深入。随着画笔尾端阻力的出现,精神大振的李木右手拇指和食指越发的稳健了,终于将卡住的花生推入小孩的右边支气管里。
当看到小孩面色开始红润、呼吸再次明显时,整个车厢里爆发出最为强烈的欢呼声,纷纷赞扬李木医术出神入化。
这就是外行看热闹,自觉本领低微的李木只能摇头笑道:“孩子的危急只是暂时得到缓解,进一步治疗,还需要到医院将异物取出。各位要是没意见,就麻烦司机师傅先把车开到最近的医院吧。”
第十三章 医心堂
(); 毕竟人命关天,在李木的请求下,车上旅客倒也好说话,谁也不好跟病患争时间。所以等车开到罗城,天色早已经黑了。
“下车了,还坐着干嘛?”
瞟了眼手机,见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李木等车停稳,一边招呼发愣的易佳下车,一边心急火燎头一个就蹦下了车。
自从李木临危受命,在车上大展神威果断救下窒息的小孩,易佳这一路上就处于失神状态。她也分不清车上专注冷静的李木,到底还是不是昨天吊儿郎当的家伙。
就当易佳下车准备好好质问对方的时候,不耐烦的李木背起登山包,头也不回地就向出站台快步走去,很快就混入人群中了。
等在外边找到李木时,他早已拦了辆出租车,抱着双手、抖着脚不耐烦地靠在车边。气鼓鼓地易佳跟着坐进去后,见李木说了个宾馆也不理她,就发起脾气来,质问道:“李木,你怎么不等我?害我找了半天。”
“你真是磨蹭!早知道,还是我一个人出来的好。”
瞅着易佳即将发怒的样子,李木毫无惧色地接着说道:“大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赶快点,饭馆就关门了,难道饿着肚皮睡觉很舒服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被李木这么一打岔,本来满怀心事的易佳瞬间什么都忘了,只顾和李木吵嘴了。
直到第二天,当李木易佳二人走进罗城最大的连锁药店医心堂时,易佳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两位,请问需要买点什么吗?”
不愧是大药店,前台导购的素质就是好,见到李木易佳二人立刻从柜台后边转了出来,热情的询问道。
护士装不愧为制服控的首选,哪怕你长得一般,套上这身行头后,魅力至少可以再加10分。这导购MM本就长得不错,再有护士服加成,魅力指数都快突破上限了。
瞧李木盯着护士妹妹一脸痴迷,感到十分丢人的易佳连连咳嗽,才好不容易把李木的魂拉了回来。
回过神的李木,见导购妹妹和易佳两人脸色铁青,皮厚的李木倒是不在意,环顾药店一圈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潇洒,在不在?我找他。”
“谁是潇洒?不买药你别捣乱。”
就是因为在医院上班,护士易被骚扰,这导购MM才改到药店上班,没想到今天还是遇到李木这种不要脸的色狼。
“不是吧?小妹妹,你在这里上班,怎么连潇洒都不认识?”
见李木在别的漂亮妹妹面前油腔滑调,同来的易佳看不顺眼地催促道:“李木,你还买不买药了?要是买药,谁都一样,别墨迹了。”
“杜琳,是吧?看你也姓杜,别跟我说你不认识杜萧啊!”
色狼!
瞧李木一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杜琳就知道李木的目光一直在她胸口上打转。
“你找我堂哥干嘛?没有预约,他不见客的。”
越发厌恶李木的杜琳,一听对方找的是自己堂哥,就算他堂哥这会儿有空,杜琳也故意说没空。
“他在就行了,潇洒——潇洒——我是你木哥,下来接客了?”不顾周边护士和其他顾客异样的目光,李木堂而皇之竟然在药店里大吼大叫。
“你这人这么这样啊!”
没想到李木竟然这般大胆怪异,药店也没有保安,几个乱成一团的护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只能巴望杜琳来出面。
这杜琳也不过刚出校门没几天,平时遇到几个猪哥还能打发,这会儿遇到李木这种街头混混级别的能有什么办法。
“谁啊,谁那么烦啊!还让人睡得着觉吗?”
一下楼,就看到李木那张熟悉的老脸,本来多不耐烦的杜萧顿时神色变换,勾肩搭背搂住李木,大笑道:“原来是木头啊,好久都不来照看咱家生意了,还以为你去外地了呢?”
“呦呵,多日不见,我看你倒是升官了吗?这大中午的,居然还在睡大觉,你倒挺悠闲的吗?让自家的漂亮妹子守店,也就只有你能干出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心疼下别人。”
这杜萧可是李木的中学死党,只不过别人家里开药店、家大业大,读完高中就回家帮忙了。不过中学时两人关系很好,再加上李木家里经营卫生站,业务来往就更加熟悉了。
“瞧你说的,在家就老惯着她,来我这儿还不多积累点经验。总不能还当菩萨供起,你以为香油不要钱啊?”既然被死党从床上叫起来,眼看也到中午了,杜萧索性拉着李木出去吃早饭。
难得死党来看自己,杜萧也不小气,把自家妹妹杜琳拉来作陪,带着李木易佳就近找了家不错的海鲜馆。
“木哥!”
尽管杜琳脸上写满了不愿意,但也拧不过自家堂哥,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声“木哥”叫得僵硬无比,可这李木不在意,反倒自来熟地夹了块红蟹腿放到杜琳碗里并说道:“何必这么见外?潇洒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要是以后有人欺负了你,尽管找你木哥。”
瞅着杜琳盯着碗里的红蟹不敢动筷,甚是理解的易佳连忙将李木的好心丢回他碗里,才说道:“真是的,我看欺负别人的就是你。你还有脸说别的,真不害臊。”
“哈哈!这位是嫂子吧?木头你真是的,让嫂子吃醋了吧?”眼见有人竟敢教训李木,同为男人的杜萧立刻理解地揶揄道。
“潇洒,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易佳,我们卫生站的实习护士,跟我的关系,也就止步于同事而已。”
见李木轻描淡写撇清关系,手上不自觉用力握紧筷子地易佳抬起头来,笑脸迎人地说道:“李木,你不知道撇清关系这种事该我们女人来做吗?你这么着急干嘛,好像你是多么抢手似的。”
如果是随便聊聊,李木倒是不介意。但一旦涉及到真感情,李木的态度就冷淡了,双手一摊,平静地说道:“好吧,大小姐你请!”
感觉到周围气氛渐冷,知道李木情况的杜萧只好转移话题,张嘴问道:“木头,你这次来,需要我出面,估计是有什么东西不好买吧?虽然说我们兄弟多年,但是先说好,违法乱纪的事儿我不干。当然了,只要手续齐全,不管木头你要买什么,都包在我身上。”
第十四章 路边手术
(); 有了杜萧的保证,下午回店面也没让李木多等,货样齐全的医心堂不过两个小时,就凑齐了李木所需。
婉言拒绝了杜萧的邀请,把药品器械塞进登山包的李木,就仓促地表示得回家了。
与李木大丰收的好心情相比,吃过午饭的易佳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怨气,一路上也不说话,大步子走在前面也不管李木跟不跟得上。
就在二人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了起来,差点震破众人的耳膜。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碰”的一声巨响,一辆正在转弯的摩托就被一辆重卡连人带车撞飞。
眼瞧着飞出十来米远的摩托车手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本是停下来的重卡却又突然发动,绕开伤者逃逸了,只留下车后谩骂的行人。
距自己不过四五米,就发生了这样的人间悲剧。被吓傻了的易佳,好不容易回过神,就发现背着登山包的李木早已冲到伤者身边。
瞧见李木双手托起伤者腰腹部将对方拖到路边,围观的行人中顿时一个中年大叔冲了进来,一边摘下伤者头盔露出染成金毛的长发,一边制止道:“小伙子,别乱来,小心伤上加伤。我是医生,让我来。”
瞥了一眼除了西装公文包就身无长物的中年大叔,李木一边让周边行人散开,一边冷静地对大叔说道:“前辈,看您手边什么都没有,才下班吧?这个伤者还是交给我,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医生。”
毋庸置疑的口气,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生不满,但在看到李木从登山包里提出整套手术器械的医疗箱。众人立刻纷纷信服,都不由自主的听从了李木的安排。
光看伤者脸色苍白,颈部静脉怒张,就知道对方血压骤降。从伤者手腕上传来的脉搏越跳越快,也让从另一面验证了李木的判断。
在抗战前线,李木见过太多在炮火轰击后,没有外伤却突然猝死的战士。典型的心包填塞,也就是心包腔被过量血液积存,导致心脏骤停致死。
比起那些来不及救治的战士,眼下这个伤者的形势更加严峻。不止心脏创伤,最严重的是腹部被重卡保险杠撞伤,导致腹部外伤大出血。
现在急需进行手术,纵使李木有着千场手术经验,也有些信心不足。
我能行吗?
在这没有血库支援的现场进行手术?
眼见地上的患者呼吸越来越弱,不再犹豫的李木戴上口罩,套上手套,回望身后盯着自己发呆的易佳,斩钉截铁地对中年大叔喊道:“大叔,我要进行手术,麻烦你当我助手。易佳,站着干嘛,还不过来维持秩序!”
“小伙子,你疯了吗?我们手边现在什么设备都没有,直接做手术风险太大,还是等救护车来吧。”
见回过神来的易佳尽心尽力将行人维持在五米以外,李木一边掀开伤者的衬衫,一边对中年大叔说道:“我是疯了,如果你怕了,大不了可以现在就走。等救护车?车没到,她先死。”
瞧李木年纪也不过刚出校门,怎么脾气这般大,说起话来口气冲的很。被挤兑了的中年大叔也不是好惹的,也犯起犟来,撸起袖子,戴上口罩手套怒喝道:“小娃娃好样的,大不了大叔舍命陪君子,谁怕谁啊!不过凭什么你主刀,我是助手?”
“哈哈哈!”
被大叔的犟脾气逗笑了的李木,冷静地将心包穿刺针插入伤者胸口。只见后者随着心包积液被导出,脸色逐渐红润、呼吸明显有力。
李木这才豪气干云地说道:“患者女,年龄估计20左右,心跳估计180附近,上压估计50左右。心音遥远、颈静脉怒张,初步判断心包填塞,现已经初步缓解。
腹部血肉模糊、膨胀突起,判断为腹部动脉出血。大叔,手术刀、吸引器、纱布。”
见李木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心包填塞,没什么怨言好说的大叔也只好照李木说的做。
就剩下普通的腹部动脉出血了,李木在抗战前线做过太多这样的手术。熟能生巧的李木早就把清创止血缝合玩的出神入化,只见他双手翻飞、灵活自如,犹如在草丛间跳舞的两只蝴蝶。经过李木双手来回反复穿插,伤者腹部两处动脉破损,竟然在同一时间完成了缝合。
不只大叔这个临时助手看得目瞪口呆,周围行人也纷纷大呼神人,还有不少好事者拿着手机乱拍。
就在众人为受伤女子获救而欢呼的时候,细心的李木却发现伤者脸色再次苍白起来,颈部静脉怒张再现,就连呼吸也开始减弱。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缝合止血了吗?脉搏怎么快没了!”
看到李木没有跟周围行人一般欢呼,还以为李木心境高,当注意到李木脸色铁青时,助手大叔也抓起伤者手腕,难以置信地问道。
“糟了!看来之前判断有误,不是心包填塞,而是心脏破损。必须马上做开胸手术,大叔,手术刀、吸引器、纱布。”
还以为把人救回来了,白高兴一场的看客行人纷纷抱怨李木学艺不精、害人性命。
作为助手的中年大叔行医多年,也从未做过这样的现场手术,顶着行人的谩骂也不禁有些吃不消。
但当看到李木置身于看客嘲弄下,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做手术,不禁觉得自己几十年的医生素养简直是喂狗了,也跟着李木的节奏逐步冷静下来。
随着手术刀打开胸腔,显露心脏视野,映入眼帘就看到心肌穿孔导致出血持续。李木右手果断丢下手术刀,伸入胸腔,拇指按住穿孔部位,随后右手掌轻轻揉捏伤者心脏。”
“心脏按摩!”
感觉伤者的脉搏彻底消失的大叔,看到李木竟然不放弃地给伤者做起心脏按摩,难以置信地喊道。
顶着行人的谩骂,背负杀人庸医的李木右手经过几十秒的持续不断的伸缩按摩,他才终于感觉到停止的心脏再次有节奏的跳动起来。
随后将穿孔心肌缝合,关闭胸腔,看到伤者迹象全面好转,他这才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说道:“大叔,合作愉快啊!后面就交给您了,我还要赶车回家。”
“活了!活了!”
“死人竟然复活了!”
“罗城出现神医了!”
……
在围观行人纷纷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赞扬中,李木拉上易佳招了辆出租车就离开了现场。
第十五章 轰动全国
(); 杜琳今天的心情可谓是奇差无比,上班期间被人调戏已经够丢人了。作为自家哥哥的杜萧,非但没有尽到堂哥的义务,也就是出面主持公道,竟然还逼着她叫李木这个色鬼为哥哥。
揣了一肚子不满的杜琳,直到下班都懒得理杜萧的招呼。回家后,想起李木的恶心嘴脸就倒胃的杜琳,索性冲个热水澡,好洗掉一身的疲劳和不爽。
走出淋浴间,一张浴巾裹着姣好的身材,心情不好的她一边等着外卖,一边打开电视。本想找个肥皂剧转换下心情,没想到电视一打开,杜琳就发现几乎各省主要频道都在重复转播罗城本地的一条新闻。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今天的罗城百事通。我是主持人新闻百晓生,今天下午网上一段视频,突然在**上转疯了,点击量已过千万。经过网民的互相询问,才知道我们这小小罗城,竟然隐藏着一位顶尖神医。”
这罗城百事通在本地,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的媒体,但它的强项就是挖掘小道消息,关注奇闻八卦。由于节目有趣,主持人说话也没那么正经,倒是在罗城有着不错的收视率。
“这从何说起呢?还是得从今天下午,长武和文德路口的一起车祸说起。大家请看监控录像,就在那绿灯将要变成红灯的一刹那,一辆高速行驶的超重卡车,过斑马线也不减速,迎面就把一辆右转弯的摩托,连人带车撞飞了十米来远。摩托车车手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而肇事者也不要脸的逃逸了。
若放在平时,以我们罗城糟糕的交通,这般严重的车祸,要等救护车赶来,伤者早就跟各位说再见了。
也幸好天见可怜啊——说时迟、那时快,神医突降我们罗城,他不顾个人荣辱,挺身而出,与咱们罗城人民医院心内科的娄光海娄主任一同在现场施救。”
随着主持人打开话匣子,电视屏幕上紧跟着出现十多段不同角度的视频,显然当时拍照的好事者不止一人。
“前辈,看您手边什么都没有,才下班吧?这个伤者还是交给我,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医生。”
“小伙子,你疯了吗?我们手边现在什么设备都没有,直接做手术风险太大,还是等救护车来吧。”
“我是疯了,如果你怕了,大不了可以现在就走。等救护车?车没到,她先死。”
“大叔,合作愉快啊!后面就交给您了,我还要赶车回家。”
短短几句话,电视机中神医的自信、执着,以及救人不求回报的高风亮节瞬间俘获了电视机外观众的心。
尤其是在手术过程中,哪怕面临手术失败的意外,主持人口中的那位神医仍就面不改色,心无旁骛专注于眼前手术。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更是让电视机外的观众拍手叫好。
就在杜琳看得得入迷的时候,开门进来的合租大学生肖静突然挡在了电视机前,一脸诧异地感叹道:“大美女,在看什么啊?看得你都流口水了!”
“少废话,快让开,正到精彩的地方!”一看是室友肖静,被来人吓了一跳的杜琳不耐烦地大叫道。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只看肥皂剧的杜琳,居然也关注起本地新闻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脱下外套坐到床边,一看到电视机里熟悉的内容,肖静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也在看这个啊,不过也难怪,网上都传疯了。我们罗城拜他所赐,过了今天,想不出名也难!”
“你下午不是有课吗?怎么看样子知道的比老娘我还早!”脱下浴巾换上家居装,盘腿坐在床上的杜琳不解地问道。
“大学也就那回事儿,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下午这么大的事儿,我那些同学早就传疯了,谁还有心思上课?”
一边鄙视杜琳跟不上时代,一边大发感叹接着说道:“这神医简直帅爆了,尤其是那句‘我也是医生’真是太霸道了。可惜戴着口罩看不见脸,要是个大帅哥就更好了。”
肖静提到长相,倒是提醒了杜琳,之前光注意神医了,这会儿才注意到在边上维持秩序的居然是中午一起吃饭的易佳,杜琳脑海里立刻就蹦出李木这张熟悉的面孔。
一想到神医和李木的面容重合,不可置信的杜琳就觉得她亵渎了神医。自我催眠这只是巧合,神医怎么可能是李木这个该死的色鬼。
被美女惦记的李木,这会儿早已回到了家。吃过晚饭,李林一脸沉重地把李木叫进了房间,父子二人单独叙话。
瞧自家老爹忧心忡忡、脸色难看,李木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老爹?出什么大事了,吃饭的时候就看你闷闷不乐的。”
“哎,你果然有事瞒着我,瞧你今天干的好事!”
一回屋,李林就赶快将门窗关上,确定没人偷听后,才面色凝重叹了口气。
“老爹,这些天我可安分的很,没惹事啊?您到底是怎么了?”
瞧自家老爷子光叹气不说话,李林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自己看吧!”
李林打开电视,随手一个频道都是李木今天下午在路边现场手术的视频。
原来是这个!
心中暗骂好事者多事,脸上神色不变的李木还是死不承认地说道:“这是谁啊?这么厉害,居然能在现场做手术!”
“你还敢瞒我?这不就是你吗?”
听到李木矢口否认,李林气得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教训道:“你不要以为你戴了个口罩,就没人能查出你是谁?你可别忘了,现场易佳她也在。只要国家有心查,通过易佳查到我,再查到你,很难吗?”
被父亲教训,李木不服气地反驳道:“当时情况危急,难道叫我见死不救?”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无证行医,被抓到少说也得判个一年半载。国家才不管你是不是救人,触犯了法律谁也救不了你。”
看到自己儿子攥紧拳头、紧咬牙关,李林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为人处事,不要再这么冲动了。你明天就走吧,离开这儿。”
“走?爸,你让我去哪里?”生着怨气的李木,突然听到自家老爹要赶自己走,大惊失色地问道。
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儿子手上,分外不舍地李林这才说道:“我有一个好友,在越南一个海滨城市经营酒吧。你过去投奔他,他会帮你的,你手里是我写给他的介绍信。
别的就不用再说了,你既有前科又加上无证行医,少说判个三五年。大好青春用来蹲号子,只能毁了你。你还是走吧,外面天地广阔,凭你的医术,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