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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青山孤舟     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txt下载     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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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河南之地

    河南,又称中州、中原,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天下枢纽所在。顶 点 X 23 U S

    逐鹿中原,问鼎中原,决战中原,得中原者得天下。

    在中原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战争的车轮反复的碾压。

    周武王讨伐殷商,会盟孟津,决战朝歌,其战在中原。

    孙膑庞涓桂陵之战,围魏救赵,其战在中原。

    刘邦项羽战于荥阳,对峙于成皋,鸿沟分出楚河汉界,其战在中原。

    刘秀王莽昆阳大战,其战在中原。

    曹操袁绍对垒于官渡,其战在中原。

    祖逖石勒对垒于黄河,其战在中原。

    李世民窦建德战于虎牢关,其战在中原。

    宋真宗辽太后对峙于澶州,结下澶渊之盟,其战在中原。

    岳飞大败金兀术于郾城,再败金兀术于颍昌,朱仙镇一战,更是打的金兀术渡河北逃,其战在中原。

    ……

    王朝兴替,历史轮回,一次次大战在中原爆发。

    中原之民,或死于战火,或四散奔逃。

    中原大地,一次次因为战火而成为无人之区。

    曹操曾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诗圣杜甫安史之乱所见邺城之民,记在《无家别》中:

    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

    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

    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

    ……

    明朝地理学家王士性《广志绎》所记:宛、洛、淮、汝、雎、陈、汴、卫自古为戎马之场,胜国以来,杀戮殆尽。郡邑无二百年耆旧之家。

    明朝立国之初,中原大地,再次成为一片荒野之地。

    明太祖朱元璋下达圣旨“丧乱之后,中原草莽,人民稀少,所谓田野辟,户口增,此正中原之急务”。移民开始从各地强迫迁移到河南。

    最多之人,来自山西洪洞大槐树下,一批批移民被押到中原大地。如同一粒粒草籽,落地开花,繁衍扎根。

    两百多年过去,人丁渐渐兴旺起来。

    明朝末年,尤其进入崇祯朝之后,中原大地,再次笼罩在战乱与逃离的阴影之中。

    崇祯七年,河南籍的前兵部尚书吕维祺上书朝廷:“盖数年来,臣乡无岁不苦荒,无月不苦兵,无日不苦挽输。庚午旱,辛未旱,壬申大旱。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吠犬,尚敲催征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欲使穷民之不化为盗,不可得也。”

    先是大灾,旱灾蝗灾,轮番上演,纳税劳役却一点都不减少。尤其是三饷加后,农民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重的税收劳役,纷纷逃散。

    还有一个最重的负担,那就是明朝的宗室。崇祯年间,河南之地,光亲王就有7位。其下郡王有两百多位。再往下的郡主、县主,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等无计其数。

    这些都如一个个巨大的抽血管,吸食者中原大地的营养,榨取着百姓的骨髓。

    中原大地,日渐萧条。

    李自成张献忠,还有无数牛毛般的起义农民,在河南大地之上,肆无忌惮地肆虐着城镇乡村。

    比这些起义农民祸害百姓更深的还有紧随其后的官军,当时就有民谣: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百姓苦难一日胜过一日。苦难的岁月中,有个人不幸地穿越到这个时代。

    这个人正是李亭,我们的故事,就是从李亭身上讲起。

    崇祯十二年(1639年)正月十九,河南开封府陈州西华县一条官道上,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

    北风呼啸,官道两侧的杨树柳树在寒风中左右摇摆,沙沙作响。飞沙不时飞起,形成一团团的浮尘,四处飘散。

    将近午时,一个身穿青色棉袍,面目极度清瘦的年轻人,不顾迎面吹来的风沙,迈开大步,匆匆向前。

    这个年轻人,正是李亭,今年十八岁,乃是西华县李桥人。

    只是这个李亭,已经不是以前的李亭,他是后世一个年轻人穿越到此,附身到这个李亭身上。

    前世的他,上过大学,上大学期间还去当了两年兵,然后又回学校念书。然后又出外工作,做过乱七八糟很多事,虽没有大成就,但也还过的去。如今一夕之间,回到明朝,而且还是最乱的明朝末年。

    李亭欲哭无泪,经过几天的思考,李亭主动的接受这个现实。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让自己回到明朝,那就用自己所知道的知识,重新好好活一回。可是要好好活一回,并不容易,现在他家,几乎都快活不下去了。

    最近几年,老天爷好像为难河南似的,干旱蝗虫,轮番袭来,百姓的日子越发艰难。光有天灾,老天爷仍嫌不够,**也纷至沓来。先是流寇,四处袭扰,东一股,西一群,简直比天上的蝗虫还要多。

    夏天和秋天,一到收庄稼的时候,那些流寇就跟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蝗虫吃田里的庄稼,这些流寇则是吃打麦场的麦子、大豆还有高粱。

    百姓忙来忙去,似乎都为他们而忙似的,粮食被抢走,自然都没的吃,有逃亡的,有饿死的,也有加入流寇的。

    有了流寇,就有剿匪的官兵。流寇祸害百姓,官兵也不会放过百姓。总之,活到现在,还没被饿死的,都属于命好的。

    李亭家本来也还不错,也算是小康之家,也有百十亩地。可是这两年实在扛不住干旱,庄稼地里实在产不出足够的粮食。幸运的是,李桥靠着贾鲁河,这条河是这个时代河南最主要的交通动脉,向北通达朱仙镇,向南则是商水县的周家口,都是繁华的集市。

    李桥人也靠着这个贾鲁河,做些小买***如到周家口贩卖些自家编的篮子筐子之类,也能挣些钱粮,维持住饿不死的局面。几年前,李自成的大军到了商水一带,将周家口等地也洗劫一空。周家口也没了人烟,李桥的筐子篮子只能自用,每家每户都堆了一屋子的篮子筐子。

    日子越发难过。李亭家也开始吃不饱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去年李亭又大病一场,家里的钱几乎花光用光,当他醒来,就真的是一贫如洗了。过完年,几乎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正在这时,有人给出一主意,让李亭去当弓兵。

    所谓弓兵,就是负责地方巡逻、缉捕之事的兵士,属巡检司。跟县衙里的马快、步快、门子、粮差等差役一般,都是属于贱役。

    不是走投无路,一般人是不会做这个差事的。李亭之父亲,本来对李亭寄予厚望,从小教他读书识字,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够在科场出人头地,哪怕中个秀才,那也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

    可是如今,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去做这个弓兵了。

    这样,家里少了一个最能吃的,另外,弓兵也能挣些钱粮,这无疑是条活路。无论是对家,还是对李亭个人,都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还有一个好处,弓兵离家不远。西华的巡检司在西华西南的常社,离家有70里。

    今天天不亮,李亭母亲就起床,用最后的一斤白面,烙成三张饼,放进李亭的包裹里。

    李亭出门前,偷偷的将饼子放在锅里,拿出了家里的3个杂粮窝头,头也不回,就匆匆上路了。

    走出村里寨堡门口,天已经快亮了,他的二叔李来从后面追来,喊住李亭。先给李亭二两银子,让他先用着。李亭接过银子,他二叔手里拿着一把鸟铳,还非要给李亭,现在路上很不平安,有个应手的家伙,万一有了抢劫的,他们看见鸟铳,自然就会逃跑。李亭苦笑,自己还有什么可被抢的?要不是这二两银子,他真是一贫如洗。

    不过李亭还是感激地接过鸟铳,他二叔李来拉过他悄悄地说道:“这个鸟铳,是前年有个西洋人传教士的船被人在过桥时候被水贼截杀,那些传教士商人都被丢进河里。这个鸟铳,不知为何,那些水贼没要,丢到河边的棉花田里。

    刚好是在我家的地头,我就把它拿来了。”

    “不过”,他二叔神秘的一笑道,“是鸟铳不假,却是个坏的,你带在身上,留在吓唬人也好,总比赤手空拳好。”

    李亭好奇地问道:“二叔,那里坏了?”

    “根本没法放子弹进去,你说有什么用?”

    李亭哭笑不得,怪不得那些水贼都不要。不过他还是谢过二叔一片好心,就当多拿一个防身的木棍,也背上鸟铳,匆匆上路。

    一路走来,路上几乎不见什么行人,更不要说抢劫的。两旁的村庄,大一些的都修了寨堡,小一些的几乎只见萧瑟的土房,上面爬满枯草的干草,在寒风中左右摇摆,就是不见人烟。

    道路两旁,麦苗稀疏,低矮枯黄,不时刮起的风沙,提醒着李亭,干旱依旧是现在种田最大的障碍。

    李亭叹口气,麦苗到了返青的时节,却还这样干旱,今年的收成,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看到麦苗,李亭就想起泛着麦香的馒头,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他抬头看看天,差不多快要到午时了,怪不得这么饿。

    他脑子里回味着后世吃过的无数美味佳肴,嘴里吞咽着口水,继续走路。

    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西夏亭,这里是一个集市,他就就在此停下脚步。

    大路北边的槐树下,有一家茶摊。说是茶摊,其实也供应饭食,但是一般人,都是在这里喝一碗茶(白开水),将自己带的馒头饼子或者窝头泡一下,能吃饱肚子就行。

    正是饭时,茶摊上还是有四五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李亭要了一碗茶,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下来,拿出窝头,开始自己的午餐。

    “卢大人死的冤啊。”一个苍老的外乡人声音在一个矮桌前传出。

    众人一愣,扭头朝那边看去。

第二章 茶摊之事

    离李亭不远,一个五十上下的花白头发的老者,喝着开水,带着外乡人的口音高声叫嚷着。顶 点 X 23 U S

    掌柜的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立马从厨房冲出来,对着老者吼道:“老韩,你个外乡的铁匠,不好好打铁,胡扯八道什么,小心官差!”

    老者一听官差,脖子涨的通红,一拍桌子道,“官差怕什么,我是为卢大人伸冤而已,我们大名府之人,哪个不说卢大人的好。卢大人大战鞑子兵,那些胆小鬼不敢作战。现在卢大人战死,那些人出来,却说卢大人畏惧鞑子,不敢作战,冤枉我们卢大人,我们当然不答应!”

    掌柜的看老者如此,摇摇头道:“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老韩,你要做死,由的你去。”

    “我敢说,我就不怕,我就不信,大明朝没有公理了吗?大明朝没有青天了吗?”

    老郑脖子上青筋直冒,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

    “老韩,那卢大人是谁啊?”有个年轻的小伙,有些好奇的问道。

    老韩痛心疾首地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站起身,抱拳冲着天拱拱手,十分崇敬地说道:“卢大人就是卢象升大人,原来的兵部尚书,宣大总督,去年腊月战死在巨鹿。卢大人就是大明朝的岳王爷啊。

    岳王爷死了,大宋朝就灭了。如今卢大人死了,我们大明朝只怕也不会远了。”

    “放肆!”猛然一声严厉的叱责,两个衙役模样之人,手举着刀朝老郑而来。

    不知何时,靠着大路的矮桌上,竟坐上一个神态威严的中年人,身披红色大氅,端坐那里,一声不吭,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他对面,则是一个高傲年轻人,差不多20多岁,面皮白净,满脸带着不屑向老韩看去。

    毫无疑问,那两个官差正是这一桌过去的。这个中年人,不消说,虽没穿官袍,可是一定是有些身份之人。

    李亭自然知道卢大人的一些事。他的死对于大明朝,简直是塌掉支柱一般。

    卢象升在大名府一带,官声极好,是神佛一般的存在。他又死在那一带,百姓自然是悲痛欲绝。老韩愤怒过度情有可原,可是官差要是抓他,他可就倒霉了。

    李亭想到这里,站起身来,来到老韩的矮桌前,手一伸道:“且慢。”

    李亭虽衣着简朴,多年读书养成的气质,还是让他有种读书人的感觉。

    “你是何人?”一个官差小心地看向李亭。明朝读书人地位高,官差轻易不敢得罪。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老韩先生哪里犯法?”

    “他说卢大人是当代岳王爷,又说岳王爷一死,大宋朝就不在了。他就是咒我皇明,煽动百姓,意图谋反。”

    “呵呵,好大的帽子。不知两位官差,可曾读过宋史否,你们可知道,岳王爷死后,大宋朝还存活了137年。他老韩糊涂,不懂历史胡说八道,你们不该糊涂啊。官差抓人总该有凭据,你们这样抓一个糊涂蛋,只怕人心不服。”

    李亭轻轻一句话,就把老韩归于老糊涂一类。可是拿老韩的证据,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这一下,两位官差真糊涂了。老韩将卢大人比作岳王爷,仅仅是有些类比不当而已。

    大明朝文贵武贱,读书人身份贵重。这个清瘦的年轻人面目清秀,开口就问读过宋史否,将两位官差吓一跳。

    两位官差不懂历史,听的这个年轻人说岳王爷死后,大宋朝居然存在137年,说的斩钉截铁,有零有整,不由得他们不信,更是没有勇气反驳。

    官差傻眼一般站在那里,尴尬地扭头向那个威严的中年人看去。

    那个中年人看了李亭一眼,微微一笑,冲着两个官差一招手道:“别丢人现眼了,快回来吧。”

    两个衙役灰溜溜地回去。

    在座众人,轻轻松一口气。老韩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擦一下额头出的冷汗,躬身施礼道:“谢过公子。”

    李亭拱手道:“我也是钦佩卢大人一代人杰。不过韩先生不必多言,到时候朝廷自有公断。”

    老韩大概以前没遇到公差抓他,这次算是一个教训。

    他连忙点点头道:“谢谢公子提醒。在下明白了。”

    李亭回去自己座位,重新有吃起自己的窝头。

    一边吃窝头,一边喝着白开水,身后的鸟铳老是咯到后背。他猛然想起,他二叔今天早上送给他的这个鸟铳为什么能装不进子弹呢?难道是线膛枪?

    脑子里猛然蹦出这个念头,让他差点跳起来。自从大明朝开始用鸟铳以来,不少西洋的枪炮流进明朝,几乎西洋有什么,大明朝就有什么先进兵器。

    线膛枪,又叫来复枪,在西洋很早就有,但是在大明朝却没有它的踪迹。首先,这种线膛枪,在西洋虽有,却是因为制作麻烦,数量也是极少。

    更麻烦的在于装子弹,这个时代所有的枪,装填起来都麻烦,这种膛线枪则更是麻烦。

    他子弹没办法正常放进去,非要用铁锤打进枪膛。若是不知道,自然会以为这个枪是坏的。

    若是要知道这枪的好处,即使子弹再难放进去,这枪也是值得一用,因为这枪的进步意义才是非凡的。

    因为有了膛线,子弹在枪膛内的线路就有了保证,沿着膛线旋转飞行,这样保证出了枪膛之后,才能直线飞行。而且由于膛线的作用,子弹的初速有了极大的提高,子弹的飞行距离是以前的好几倍。

    而现在的普通鸟铳也好,西洋现在新式的燧发枪也好,子弹在枪膛里飞出来,飞行路线几乎跟霰弹枪一样,相当的随机。

    要想打中敌人只能靠更多的枪支来覆盖,所以才产生一系列排队枪毙式的战术。

    这种战术真正被取代,则是要靠线膛枪的普及,和新式子弹的发明,才能彻底有新的战术。

    李亭激动不已,从背上拿出鸟铳仔细看了看,又从鸟铳口看了看,果然是有膛线的。

    这种枪射击距离能到一两里地远,而普通的鸟铳一般有效射程也就80步,差不多百十米左右。这个距离之差,几乎10倍左右。

    若是能好好利用,自己的能力将大大提高。

    正如一个普通人,要去江湖闯荡,突然发现自己拥有绝世神功。一般人会欣喜不已,李亭则不然,他作为后世之人,自然知道自己有的知识孕育多大的力量。

    小小的线膛枪对于别人,自然是宝贝不已,对于自己,只是他力量的第一次运用,能够用来识别线膛枪。他心里有了数,后背这个鸟铳不再是废物一个,说不定那天就可以用上。

    他更希望他以后能够将自己所学所知,在这个时代展现出来,那可是改天换地的本领。

    想到这里,李亭将鸟铳重新背好,手一挥,站起身,就要结账走人。

    这时,脚步声响,一个傲慢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小子,你也读过书吗?”

第三章 读书人

    李亭扭头看去,那个高傲的白脸年轻人,来到自己身旁,仰起头,挑衅的眼光有些无礼的看着自己,好像他读过很多书一般。www.uu234.net

    “我读过书吗?”李亭心中一阵嗤笑。后世之人,看过多少书,见识这一方面比这个时代多的简直不可想象。

    不过,李亭现在要赶路,懒得跟他计较,挥挥手道:“也没读过几本书。”

    “哼,看书少,就少要装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孔夫子这句话,希望你听说过,莫要胡乱卖弄。竟然敢胡说岳王爷死后137年大宋灭亡,你难道算过不成?”

    李亭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叫过掌柜的,付钱走人。

    “鹏程,回来吧,莫要跟人逞口舌之争。”

    那个披着红斗篷的中年人高声喊道。

    “是,叔叔。”

    这个叫做鹏程的年轻人,瞥一眼李亭,头扬的更高,如同战胜的公鸡一般,仰头挺胸,迈大步回到自己的矮桌前。

    李亭从里面出来,迈步经过鹏程的矮桌前,他们桌上,当然不是白开水,而是摆了4碗细粉汤,一堆雪白的馒头,还有一些肉,算是十分丰盛。不消说,这些人身份非一般百姓可比。

    那个披着红斗篷的中年人,没有急着吃饭,倒是一手拿一木棍,正在地上比比划划,也看不出划些什么,时而抬头凝望,时而伏地继续划一下,嘴里还喃喃的说着话。

    李亭微微一笑,心道:这都什么人啊。

    上了大路,将这些事抛在一边,迎着寒风,李亭径直朝前大步走去。

    李亭走后,红斗篷一直在写写画画,过了有一炷香时间,哎呀一声,他猛然站起身,丢下木棍,呆呆地站立矮桌之旁,神情恍然。

    “怎么了,叔叔?”那个叫鹏程的有些惊慌的问道。

    “他竟不是在胡说。大宋朝的确亡于岳王爷死后137年。”红斗篷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什么?他竟知道的这样详细?莫非宋史他烂熟于心不成?”那个年轻人也惊诧地跑过来,伏在地上,顺着红斗篷写写画画的地方仔细看过去,好像又算了一遍。

    “鹏程,刚才那个年轻人脱口而出,说出岳王爷死后137年大宋才灭亡。看似简单,实际则是极难之事。非对历史极度捻熟之人,根本无法做到。”红斗篷慢悠悠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教训那个年轻人一般。

    他当然不知道李亭只是对于历史纪年比较熟悉,因此很多时间之差也就能脱口而出。

    “你啊,跟他相比,就差了很多。知道岳王爷死后很多年大宋才灭亡,不是什么难事,不少老百姓都知道。可是要知道他死后具体多少年,那就要知道宋高宗那一年杀的岳飞,其后高宗又在位几年,后面的孝宗,光宗、宁宗、理宗、度宗等等,在位几年,他都要烂熟于心,算计又要奇快无比,最后才能脱口而出。轻飘飘一个数字,看似简单,在其背后,其意深也。”

    “叔叔”,那个年轻人有些不服气道,“不就是将各个时间加起来,他算的快一些,有什么了不起。”

    红斗篷叹口气道:“鹏程啊,他对历史是何等的捻熟,你怎可等闲视之?了解历史,就能知未来。这等人物,在我们这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人,岂可轻视之?”

    “他真有这么厉害?”年轻人有些疑惑道,

    “不对,他既然这么厉害,刚才我质问他不懂装懂,他为何不反击于我?难道他是看不起我吗?

    不行,既然叔叔说的他这样厉害,那我们就追上他,会他一会。”

    鹏程听叔叔夸奖那个年轻人说的简直天上有,地上无,实在有些不服气,想自己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那个年轻人才多大年纪,纵使历史看的多,难道其他方面也懂的多吗?

    他见那年轻人刚才朝西而去,正是自己要走的路。因此,只要走的快,追上他,会他一会,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也让叔叔知道自己这些年书没白读。

    看着年轻人丝毫不服气的说着,红斗篷叹口气道:“也好,你也去见识一下真正的高人。”

    红斗篷见他的侄子如此骄傲,心道不给他个教训,他是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那是比他还年轻之人。

    好在他在当地有着充分的自信,也不怕闹出什么笑话,就由着侄子,从旁边树上牵过他们的马匹,上马之后,顺着李亭刚才走的大路追下去。

    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经望见正在前面大步流星赶路的李亭。

    “站住!站住!”那个鹏程一马当先,在前面高声大吼道。

    李亭听到异常,回身站住,却见四人已经勒住马匹,来到自己眼前。

    “哎,小子,既是读书之人,切磋一下学问,你可敢吗?”

    马鞭冲着李亭一指,鹏程头一扬,傲慢地说道。

    鹏程虽非大才,不过在他这个年龄段,已经算是读过很多书,当地又不是文风兴盛之地,少有人读书,少见匹敌的对手,因此养的一副高傲的脾气。再加上文人相轻,刚才李亭说句137年,自己竟以为他胡扯,自己还说他不懂装懂,没想到真是137年,那丢人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心里着实不爽,一定要给李亭个教训。

    他不爽,李亭更是不爽,刚才已经不理睬他一次,他居然从后面跟上来,而且态度傲慢无比。看来要给他个教训,他才会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罢了。

    “是吗?难道你也读过书吗?”李亭的反击也是很犀利,直接就质疑他不是读书人。

    “你?”鹏程没想到,李亭眼中,他连读书人都不算,气的呼呼喘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质疑。

    “笑话!我三岁识字,五岁就能背诵《百家姓》《千字文》,六岁入私塾,到今天整整读了十五六年,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无不涉猎。小子焉敢质疑我,说我不是读书人,真是荒唐!”

    “好,你既然说你是读书人,那我就来考考你。”

    “好,随便你来问。”

    李亭微微一笑,这小子已经进了自己的圈套。

第四章 弓兵职责

    李亭知道的虽多,可是要是按这个时代读书人那种考较方式:对对联啊,做诗啊,文字游戏之类,自己绝无可能胜利。顶 点 X 23 U S

    可是要自己把握主动,那就不一样了。

    他接受的语文历史教育,都是教一些常识类的东西。古代经典类的东西,也有点涉猎,比如一些简单的文言文,经典诗歌之类。

    这些东西,跟古代读书人比起来,其实相距甚远。如果古代读书人看到他们所学的东西,非得称呼“杂耍”不可。

    看起来什么都学了,其实什么都不会,你说不懂,我还懂点。当然懂的那些,还是教育系统灌输进来的。

    古代也好,现代也好,考试都是学习的指挥棒。

    古代的史论考试大致是这样的:“北宋结金以图燕赵,南宋助元以攻蔡论”,以此为题,让你作文一篇谈论历史。

    这就要对历史充分的了解,才能下笔有言。可是后世的教育系统,他是将古典的一些知识抽出来作为知识灌输给你。

    比如说,他会告诉你,经典书籍里有哪些内容,哪些知识点,你不用看经典书籍,只是记住这些知识点就够了。

    可是这样的东西,也是大家总结出来的。若不了解情况,肯定把说这些知识的当做大家。

    “《史记》一书,有多少篇本纪,有多少篇世家,又有多少列传呢?”

    这些东西,李亭可是背过的,这是他做学生时被这样教育的。

    他可以肯定,古人,哪怕是熟读《史记》,也难以回答这些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只是为了后世人对《史记》有个初步的了解而学。

    果然,这个叫鹏程的当场就愣在那里。他心里甚至有些震撼:这个小子,真是不寻常,看书竟能到这般细的程度。

    披着红斗篷的中年人眼中一凛,自言自语道:“果然不简单!”

    鹏程还没说话,这个中年人躬身抱拳施礼道:“先生大才,今日叶重华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重华,李亭好像在那里听说过,一时想不起来,此刻也不多问,只是抱拳还礼道:“在下李亭。”

    “李亭,这是我侄子叶鹏程。”

    李亭点点头,算是认识他们叔侄两人。

    叶鹏程却还不依不饶地追问李亭道:“请问李先生,那个《史记》你说多少篇本纪,多少篇世家,又有多少列传呢?”

    他心里想着:这种东西,史记里面,司马迁自述里面说过,可是谁能过目不忘般,将这毫无意义的东西给记住。

    “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

    李亭的回答,脱口而出。很明显,他对此极度捻熟。

    叶鹏程这才心服口服,心中暗叹:果然是高人。这些支微末节的都能记得如此清楚,那书本跟不必该多么熟悉。

    他这才躬身施礼道:“李先生,叶鹏程不知天高地厚,实在冒犯了。”

    叶重华见叶鹏程终于服软,点点头教训道:“鹏程,现在知道人外有人了吧,以后还是要多读书啊。”

    “是!是!”叶鹏程赶紧谦恭的答应。

    叶重华原来想着李亭已经很不得了,刚才显示对史记的熟悉,更是让他震撼,心中暗道:没想到,竟遇到一个大家。

    眼看着叶重华都变的尊敬,后面的那两个衙役,更是有些诧异,幸亏刚才没有和这个李亭冲突,要不然,可怎么收手啊?

    ……

    “先生,可有功名在身?”叶重华开口问道。

    意思是他可曾参加科举,有没有考中过秀才举人之类。

    李亭一笑道:“未曾考过。”

    “今日可是出外游学?”

    “不是,我是去常社去做弓兵。”

    “是啊,李先生,你为何要去做弓兵?”

    李亭也不隐瞒,实话实说,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李亭讲完,叶重华产长一声叹息道:“李先生大才,不参加科举实在遗憾。”

    李亭笑道:“国家多事之秋,投笔从戎,未尝没有好的出路。”

    “好!”叶重华赞许道,“多事之秋,正是男儿立功之际。你这样的年轻人,投身军旅,同样也会有好前程。”

    这时,一个差役好像劝叶重华,说是时间紧张什么的。

    叶重华抱歉地跟李亭道别,说是实在有事,要不然一定和李亭结伴同行等等。

    李亭微微一笑,说道以后日子还长。

    他们这才告辞,骑上马急匆匆地走了。

    天色将黑时分,他才赶到常社巡检司。

    巡检司门口,一个黑脸络腮胡子壮汉见到李亭问道:“你是李亭吗?”

    李亭有些好奇道:“你认识我?”

    “我叫郑云九。是这里的老弓兵,曾巡检特意安排我来接你。”

    曾巡检,就是曾虎,常社的巡检,李亭知道他,没想到他也知道李亭。

    他猛然想起下午路遇的那个红斗篷叶重华,看来只有他做过什么,这里才会有人知道自己。

    既然那个叫叶重华的帮忙,李亭也高高兴兴接受。

    在郑云九的带领下,来到巡检司内,安顿在一个小房间内。这时候,郑云九告诉他,李亭已经被任命为什长。

    只是,他是他的第一个兵,这两天有新兵来都补充给李亭。

    实在是意外之喜,看来那个叶重华能量真不小。

    “李什长,你跟叶典史是有什么亲戚吧?”郑云九小心地问道。

    哦,李亭猛然想起怪不得这么熟悉,叶重华,他是西华的典史,负责一个县的治安之事。

    虽然官阶不高,甚至还低于巡检,可是他是县令的佐杂官,算是帮助县令处理治安之事,权力可是不小。

    巡检呢,则是地处偏僻之地,代行一些治安之事。

    说到底,论起实权方面,还是典史高一些。

    看到郑云九巴结的笑容,李亭神秘的一笑道:“你可别跟别人乱说。到时候我会在他面前提起你的。”

    “好!好!好!”郑云九眉眼都笑开了花,殷勤地跑来跑去,为李亭准备各种东西。

    虽然这里也是十分简陋,可是吃的并不缺,李亭竟在这里吃了饱饱的一顿饭。

    吃过饭,小屋内点起昏暗的油灯。

    李亭与郑云九在小屋的麦秸堆上相对而坐。

    “老郑”,李亭喊老郑,总让郑云九感觉特别的亲切。

    “你是老兵,我是新人,你说一说,这里是如何做事的,我该怎么做?”

    李亭说话,又特别的客气,老郑感觉这个李亭这个什长真是跟对人了。

    郑云九笑语盈盈道:“什长,老郑是个粗人。你既是老郑的长官,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我们巡检司,主要做的事,就是查人,抓人。”

    “查人?抓人?”

    “对。”

    “查奸细、查私盐犯、查逃兵、查逃犯,查无路引之人,查盗贼。这是我们应该查的六种人。

    不过,我们这里山高皇帝远,离县城都有六十里地。这里巡检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实我们重点只查两种人。私盐贩和逃兵。”

    “为什么?”

    “他们有钱啊,私盐贩没钱,总还有盐吧,有些卖掉,有些留着自己吃,我们这里吃不完的盐。”

    说着话,郑云九起身带着李亭到一个小角落里,这里摆一口大缸,李亭解开盖子一摸,里面果然是满缸的盐。真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李亭蘸了一点尝一下,又苦又涩。

    什么时候将这盐提纯一下,岂不是一条挣钱的门路?李亭心里一亮,暗暗的想着。

第五章 再次见老韩

    郑云九接着介绍道:

    “不过私盐贩不是谁都能抓的,有些我们弓兵也不敢惹的。”

    “为何?”

    “贩私盐的很多,有些是做官的,是有背景的,我们不能抓。有些也是大富商,跟我们曾巡检关系交好的,我们也不能抓。”

    李亭笑了,这个很好理解,点点头道:“我懂了。”

    郑云九连忙摆手道:“还有一种,更不能抓。”

    “什么人啊?”

    “水贼哪吒的人。”

    “哪吒?”李亭没想到竟然闹海的哪吒来了这里。

    “哪吒,是他的绰号,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他是商水人,水性极好,操舟驾帆都不在话下。他手下有一千多水贼,就在这沙河颍河的水面上,来回作案,根本没人敢惹。因为没有人打的过他。

    凡是要找他麻烦的,都被他丢进河里。所以大家用哪吒称呼他,意思他像哪吒一样能够闹海,在水里面,他就是无敌的。

    我们当然也不敢惹他,所以,凡是哪吒的船,我们从来不查。”

    李亭没想到,水贼猖獗到如此的程度。

    郑云九接着说道:“另外就是查逃兵。逃兵也是很有钱。这些年,天下大乱,当兵的就是最挣钱的。无论是官兵还是造反的贼寇兵,逃兵没钱的很少。

    出兵要军饷,打仗要军饷,立功有封赏,还有他们打一个地方,抢一个地方。他们钱多着呢。

    这么挣钱,你说他们为什么当逃兵呢。抢多了,就想藏起来呗。不然有命挣钱,却没命花钱。有的人甚至抢到有钱的大户人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说他还当什么兵,他就偷偷跑掉呗。这样的逃兵,才是我们最该抓的。当过兵的,跟其他人走路都不一样,这个最是容易发现。有些带的钱多,船舷吃水很深,这些也是很容易发现。”

    李亭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怪不得他这里吃的还不错,原来平日里收入是还可以的。

    郑云九接着讲道,“我们抓人,都是什长带队,分别去不同的地方。当然有些地方就肥一些,有些地方就瘦一些。这个全看给巡检大人关系如何。”

    “我们巡检大人,最是体恤兄弟。别人眼里,我们这是贱役,其实我们这里,挣钱都快赶上那些逃兵了。

    每查一个逃兵,他身上的钱,我们兄弟就可以留一成,剩下的三成就是巡检的。剩下的都要交给县里。

    我们这里很多什长都很有钱,李什长,你背景硬,我看你很快也能挣到大钱。”

    李亭微微一笑,看着面前已经三十出头的郑云九,有些不解地问道:

    “老郑,按说你也该挣不少钱啦?”

    老郑羞赧的一笑,甩了甩手道:“我以前脾气不好,跟好几个什长都打过架,所以挣钱的时候,就没我的份。”

    “他们都打不过你?”

    老郑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迟了一下,抬起头,连忙摆手道:“李什长,实在是他们太过分。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欺负人。”

    看郑云九也是直爽的汉子,受人欺负还手,按说也是常理。可毕竟这是队伍,最讲究上下关系,岂能任由你乱坏规矩。

    他不受待见,那是自然的。

    李亭现在吃饱饭,也算有了五成的力气。

    “老郑,那我问你,这里什长是不是可以不要手下的弟兄。”

    “那是自然,长官说了算。”

    猛然间,老郑意识到什么,有些惶恐地看着李亭,连忙摆手道:“李什长,我可没做什么啊,你不能赶我走啊,我家里还上有老母,需要我月月给送粮食啊。”

    说着话,老郑都要哭出来。

    “你把我摔倒在麦秸堆上,我就留下你。”

    李亭站起身,冲着老郑说道。

    老郑直脾气,再加上摔在麦秸堆上,也不会受伤,他二话不说,腾地站起身来。

    他伸出右手就来抓李亭,李亭眼疾手快,早就一伸手,猛地一拽老郑,同时脚下对着的小腿肚猛地一脚踹过去。

    “啪嗒”一下,老郑趴在麦秸堆上。

    李亭还没正式打,只是试试他的力气,没想到,他力气还真不小,好在李亭出手快,第一下,先制服了他。

    “起来,再来!”

    郑云九没心没肺地起来,呼地又扑向李亭。

    李亭使出以前在部队所学的招式,跟郑云九打起来。

    郑云九力气大一些,李亭功夫高,下手快,连连将他摔倒。

    直到摔倒到第十五次,李亭终于力气不支,才被郑云九放倒在麦秸堆上。

    躺在麦秸堆上,李亭哈哈大笑道:“老郑,你留下了,以后就跟着我。”

    老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李什长,你要是力气足的话,两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出手太快,下手的招式实在太巧了。我竟从没见过有人用过这样的招式。”

    李亭微微一笑道:“这是我跟一个叫解放的高手学的。”

    “那个解大侠肯定是天下无敌的。”

    “恩。”

    两人起来又聊了一阵,时间已经很晚,好像这里也没其他声音。

    李亭好奇道:“这巡检司其他人呢?”

    “哎,现在有钱了,谁还住这里?这两年,逃兵特多,抓一个都是上千两银子。他们都不住这里了。现在一到夜里,就剩下我这样的没攒到钱的十几个人看家啦。我们这些人也是盼着抓一些有钱的逃兵呢。”

    “那么好抓吗?”

    “一个人逃的都好抓,人多就不好办了。”

    “那平时有操练吗?”

    “早就不操练了。我们当兵的不怕操练,那些当官的都不愿意吃苦,当然就不操练了。”

    李亭叹口气,这个世道,果然是明朝末年。

    第二天一早,李亭就在郑云九的陪同下,去见曾虎。

    李亭进了大厅,施礼后,抬头看坐在正中的曾虎。

    曾虎身躯高大,即使坐在那里也是十分魁伟,只是脸上的气色,明显的酒色过度,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样子。如同的他名字一样,曾经为虎,现在却是猫一般。

    郑云九一旁介绍过。

    “你就是李亭啊?”曾虎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回大人,在下正是李亭。”

    “你家人还好吧?”

    李亭一楞,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他家人不怎么好,不过此刻不能这样回答。

    “谢大人关心,家人都还好。”

    “你父亲跟叶典史多年的朋友,来这里,就不是外人啦。下次见到叶典史,一定要代我谢谢他。”

    李亭不知道昨天叶重华跟曾虎有什么交易,看来曾虎安排李亭做这个什长也是这交易的一部分。

    “李亭一定将话带到。”

    “很好。你刚来,这里还不熟悉。老郑,你带你们什长去领一下衣服,还有鸟铳之类的装备。先玩两天,不,先熟悉几天,该做什么,去看看,心里有个数,然后再做事。”

    “是!”

    ……

    李亭穿上新的鸳鸯战袄,带上红笠军帽,站立在郑云九面前。

    郑云九叹道:“什长,你穿上这一身军服,就是精神多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李亭微微一笑,拿上新配的鸟铳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两人一起走过浮桥,来到对面的合流镇。

    常社巡检司是在沙河东岸,沙河在此地是由南向北流。在沙河的西边不到2里地远,同样有一天大河,颍河,几乎与沙河平行蜿蜒向前。

    这两条大河,相距甚近,却没有在此地汇合,造就了两条河中间形成一个繁华的集镇,合流镇。

    合流镇两面临河,地理位置十分关键,是沙河颍河上的货物转运之地。四周修的高大围墙,里面是繁华的闹市。

    老郑和李亭正是在合流镇靠河的两边转,码头一个挨着一个,大小船只不时停靠码头,装卸货物,送到岸上,又有人用小车推走,然后转运到另一条河的船上,扬帆,又送到各个地方。

    卸货,验货,再装上船,再次运走。

    李亭老郑看了半天,李亭也观察了和自己穿一样衣服的弓兵是如何工作的。

    和老郑的介绍差不多,盐船则是重点照顾,那些兵大声吼叫着,摆出一副凶狠的面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个时候,就有人递上散碎银子,请他们喝茶。

    这些当兵的一笑,这船只基本就没问题了。

    老郑在旁边轻声解释道:这些都是合法的船只,那些不合法的小盐贩,他们也不会赶尽杀绝。若是做绝了,他们再也不做,那就没的钱收了。

    李亭听到这里,会心的一笑,看来这道理古今都是一样的。

    眼看快要中午,郑云九回去看望家人,李亭索性就给他放假。

    李亭自己一人逛,发现前面一个铺子,竟有卖豆浆的。他心中一喜,心中想道:终于发现了挣钱的机会。

    他们吃的私盐,又苦又涩,味道实在不好,只比老百姓家里熬的土盐强一点。可是若是将盐提纯净化一番,除去盐的苦味涩味,盐的纯净度也将大幅提升。

    寻常的过滤提纯方法效用不大,因为盐里面的杂质都是溶解于水的。要根本除去苦味,就要将这粗盐里含有苦味的钙镁离子和有毒的杂质去除掉。

    其实这个时代,也有人这么做,那是四川煮井盐用此法提纯。

    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人这么做。

    对于李亭,则是机会来了。

    李亭直接买一罐,约有四五斤的豆浆,这足以能熬制10斤精盐了。

    回到常社,巡检司内,其他人都在外面做事。用过饭之后,开始他的熬盐事业。锅里添水,下面生着大火,大约放10斤盐放在锅里。

    火生的旺,火苗不断舔舐锅沿,上面水汽氤氲,盐很快就饱和了。李亭添一勺豆浆,上面很快生成白色的犹如絮状之物,李亭拿着笊篱,不停地将这些絮状物捞出来。

    就这样,一勺一勺的豆浆加进去,一团团的杂质被撇出来。锅里面的盐,渐渐白亮起来。

    足足熬了一个时辰,李亭的盐终于熬制干净。

    在巡检司后面有一处空地,少有人来,李亭找一张干净的席子铺在地上,将熬制干净的盐最后晾,盐并不多,大概到晚上就能收了。

    已经差不多下午三点,李亭提着罐子去还给人家,又再次来到合流镇上。

    李亭独自一人在合流镇上逛,酒馆、茶肆、赌坊、当铺、米店、东西两洋的商货,闽粤两地的海产,上海的棉布,苏州的丝绸等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前面有一条长街,行人稀少,叮叮当当不停。

    李亭走近,才发现这里都是铁匠铺,几乎都是当场打造的,一排共有五六个。

    叮叮当当声响中,猛然间有个想法,那就是给他的鸟铳上刺刀。

    他现在还是个新兵,连点正规的训练都没有,防身也好,打仗也好,近身作战,刺刀对他才是最实用最有效的办法。长矛大刀之类的他都没学过,只有刺刀这一种,他是学过的。所以,此刻给他的鸟铳上刺刀,才是最好的防身武器。

    李亭在这条街上看着,来回看哪个是打铁的高手。这条街最后,炉子后面火光闪烁,一个个火红的铁块,投入冰冷的水里,滋滋作响,白雾升腾。铁匠用铁钳从水中再捞出来,然后放到砧子上,不停的拿着锤子敲打,火星四溅,一把铁锹很快成形。那个铁匠,擦擦汗抬起头,正用铁钳夹起铁锹再加工。

    李亭一看,竟是昨天他救的那个老韩。

    “老韩,怎么,这里是你的铺位啊?”李亭笑着招呼道。

    老韩楞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李亭,“叮铃”一声,手里的铁钳掉在地上。

    老韩扭头就跑,李亭不知何故,这个老韩,我毕竟帮过你吧,连水都不让喝一口,竟撒脚如飞般逃跑,实在有些过分了吧。

    昨天的老韩除了大嘴巴,为人也算是懂礼的,不该如此啊。

    那他肯定有古怪,李亭心里想着。

    李亭在后面脚步加快,急急在后面追了上去。

第六章 天雄军弟兄

    前面没多远,就不再是闹市,而是一连排的大院子。顶 点 X 23 U S

    只是这院子很大,有的里面甚至有些圆筒形的大房子,看着像仓库一般。

    这样的院子走过几个,老韩走到一个异常破旧,院墙长满枯草的大宅门口,飞身进去,很快里面走出两人,来到门口,他们身后,斑驳的黑漆大门已经关上。

    “老韩,你躲着我干什么?”李亭来到门口高声喊道。

    “军爷,我们这里没有老韩,你认错人了吧?”

    听到他们喊军爷,李亭才醒悟过来。自己今天刚领的新军服,已经穿了大半天,自己在街上闲逛,差点忘记弓兵的身份。

    他想起昨天老韩为卢象升大人的抱怨,又想起昨晚郑云九对自己讲起弓兵的最主要挣钱渠道,就是抓逃兵。

    再仔细看站在门口这两个人,两人穿黑色大棉袍,可是站立门口左右,分明就是两个标准的哨兵。

    李亭前世当过兵,当兵的气质,他是一眼都看的到。

    难道他们都是逃兵?李亭心里一激灵,再想起昨天老韩的话,今天他见到自己穿弓兵的衣服吓的立马就跑。

    李亭断定,这些人都是逃兵,那他们应该就是天雄军。

    天雄军,卢象升亲自打造出的一支劲旅,一支英雄的部队,一支善战的部队,在明朝末年,在卢象升带领下打过一个个胜仗。那些贼寇们都称卢象升为卢阎王,听到天雄军都闻风丧胆,仓皇逃跑,不敢再战。

    李亭对卢象升,对天雄军极其敬仰。

    猛然间,他发现此刻他已经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

    此刻,他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回去搬兵,将所有天雄军兄弟一网打尽,尽数捉拿。

    第二,就是现在进去这大院中,彻底让天雄军弟兄消除对自己的疑虑,甚至把他当做自己人。

    此刻,他发现自己就如那些政治家们一样,陷入一种选择的困境,要么a,要么b,绝对没有中间选择。

    第二种路最难,他必须要做到让这些对弓兵十分戒备的逃兵相信自己,这着实太难了点。但是,他没的选择,他只能走这条路,因为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走第一条路。

    李亭冲着门口的两个哨兵拱拱手道:“两位小哥,在下是常社巡检司的李亭。跟老韩有过一面之缘,你们请他出来,我有话跟他说。你们是什么人,我已经知道,你看一下我身后也没有其他人,就我一人。”

    李亭这话,两个小兵一愣,疑惑地互相看一眼,一个小兵飞一般进去报告。

    过了有一刻钟,韩举终于出来,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喊着:“恩人,可是你来了,我实在是老眼昏花,竟看错人了。”

    李亭也不揭穿他,笑着道:“我见你在铺子里打铁,就想让你给我打把刀。结果,你还没认出我来。好吧,既然到你家了,方便进去喝点水吗?走了一路,有点渴了。”

    “失礼失礼,恩人请进。”

    李亭跟着韩举走进这个大院子,身后的大门吱扭一声又关闭了。

    李亭一边走着,一边细细打量这座破旧宅院。表面看,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内院道路两旁,枯草一人多深。

    似乎是荒废的宅院,似乎也没什么人。

    可是李亭从东西厢房两旁的有着一个个黑窟窿的纸窗棂后,偶尔闪烁一下亮光,李亭知道,那肯定是刀光在阳光下的反射。

    这里厢房也好,耳房也好,里面肯定塞进不少人。

    正厅台阶下,一个半截黑塔一般魁梧的大汉,穿着羊皮大衣,站立台阶之下,拱手相迎,说起话如打雷一般瓮声瓮气道:“李亭兄来访,张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亭赶紧还礼道:“张凯大哥客气了,小弟只是仰慕天雄军兄弟,今日发现竟有天雄军兄弟在此,不免上门叨扰了。”

    好在基本的礼节都在,没有将李亭直接赶出来,李亭算是成功地有了第一步。

    旁边还有一个红脸的汉子,中等身材,也是一脸的精悍之气,话语不多,冲着李亭拱了拱手。

    韩举连忙介绍,这人叫做陆冲。

    看的出来,这里的头目大概就是张凯和陆冲二人。

    稍微寒暄,四人进屋落座,韩举端来一碗白水,惭愧地放在李亭前面。

    李亭欣喜的连连谢过韩大哥。

    李亭喝着水,屋内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三人都不说话,李亭自顾自地喝着水。

    身份彼此都挑明,彼此似乎都在揣摩对方的意思。

    看李亭喝完,张凯瓮声瓮气地说道:“李亭兄,据我所知,你们现在弓兵别的事不做,可是到处抓逃兵,可是一个挣钱的好门路。”

    说着话,两双虎目要吃人一般紧盯着李亭,一旁的陆冲也是虎视眈眈地看着李亭,手里紧拽着雁翎刀的刀把,似乎随时抽出来,将李亭在这里斩杀。

    李亭也不去回避,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弓兵正是将抓逃兵作为挣钱之门路。”

    见李亭不否认,张凯冷笑一声道:“看来要恭喜李兄发财了。不过我们天雄军的弟兄,可都是穷人,我们只知道上阵杀敌,并不会为挣钱。我们现在吃都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你要想从我们身上榨出雪花银,哼!痴心妄想!我都不知道它在哪儿,你能知道?”

    李亭听的哈哈大笑,笑的张凯、韩举、陆冲看李亭的眼睛都有些发毛,不知道他笑的背后藏着什么。

    笑完之后,李亭眼光冷冷的扫过他们三人,三人都是一凛,感觉李亭眼中也有杀气一般。

    李亭平静地说道:“我要是想靠着天雄军发财或者升官,我就没必要进来。这点你们不会想不通吧?

    我若回去,立马叫上巡检司的兄弟,将这里包围起来。你们这么多人,不能发财,总能升官吧?

    韩举感受到李亭的诚意,连连点头。张凯眼光柔和起来,似乎也赞同李亭的说法。

    陆冲嘴角一撇道:“哼,你们那弓兵也算兵?就是你们全来,我10个人就能打的你们屁滚尿流。”

    李亭腾地站起来,同样不屑地指着陆冲道:“你们真有这个胆子吗?”

    指责军人没有胆子,简直是最大的侮辱,尤其这种天雄军这种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

    顿时,三人也同时站起来,就连韩举也冲李亭怒目而视道:“恩人,你这话也太过了,我韩举虽老,但上战场杀敌一样会拿起刀枪。”

    “仓啷啷”陆冲已经拔刀在手,刀尖直指李亭的胸口,凶狠的眼光已经把李亭看做敌人一般。

    张凯双手按着桌面,气呼呼的喘着粗气。

    “杀了他!”

    “杀了他!”

    ……

    大厅两边,同时走出穿着黑棉袍的一群大汉,怒目而视李亭,嘴里叫嚷个不停,屋内顿时喧闹不绝。

    此刻,李亭看着拿刀的陆冲,又扫视一周一双双怒气冲冲,恨不得将他一刀砍死的人。

    李亭头一扬,站的笔挺,丝毫没有一点畏惧,手指着冰冷的雁翎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来啊,要杀你就来。不过你可看好,我穿的可是朝廷的军服。杀我就等同造反,你们是想造反吗?”

    陆冲楞了一下,拿刀的手稍微回撤一点,看向一直没发言的张凯。

    所有人都不说话,屋内冷清的如同冰窖,没有一丝暖意。

    高大的汉子张凯皱了皱眉头,将手一摆道:“先将刀放下。”

    陆冲叹口气,将刀收回刀鞘。

    张凯扭过头,一脸威严地看向李亭道:“李亭,今天你也给我说清楚,到底谁没有胆子?要是说不好,你休想踏出这门半步!天雄军的英雄,不容你污蔑~”

    张凯的发言一下子再次点燃了沉寂的屋子,所有人同时高声嚷道:

    “不容你污蔑!”

    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怒目同时射向李亭,桌子一周所有人都围拢上来,李亭已经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喘气声。

    李亭表情淡然,眼睛紧盯着一个刀疤脸的眼睛,迎着他眼中的怒火,李亭再次开口道:“天雄军自称英雄,我就想问一下,有四处仓皇逃窜的英雄吗?有躲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敢出去见人的英雄吗?”

    刚才汹汹的气势顿时一馁,刀疤脸头稍微低下了一点,再不敢直接看向李亭,看出脸上有一丝丝的尴尬,一种难以言说的郁闷。

    “天雄军是英雄吗?当然是!

    战场之上,追杀流寇保一方平安,自然是英雄!

    杀出长城,骑兵驰骋塞外,保我大明国土,自然是英雄!

    迎战建虏,与鞑子巨鹿血战,与数倍敌人血战到底,自然是英雄!”

    屋内几十人同时抬起头,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他们很久没听到过如此舒心的话语,此刻,竟都在期待李亭继续讲下去。

    “如今,英雄却流落他乡,原因我虽不知,但也能猜出一二。以天雄军之能,有拦的住你们的队伍吗?

    没有!

    可是为何今日流落他乡呢?”

第七章 上刺刀

    安静,除了李亭的声音,屋内只有一个个聆听李亭讲话的人,他们有困惑,有迷茫,更有无可奈何,有好几次,李亭看到刀疤脸和他旁边的人在偷偷的抹泪。顶 点 X 23 U S

    韩举、陆冲、张凯眼中同时泪光闪烁,看着李亭,彼此点点头。

    “没有谁能逼你们,如果有的话,那只有朝廷。你们打不过朝廷的队伍吗?不是!我想你们肯定会想,卢大人在,一定不会让你们跟朝廷作对的,是不是?

    正是因为卢大人一辈子忠心于朝廷,所以,无论现在你们有多大的委屈,有多难过,你们也不会对抗朝廷,是也不是?”

    偌大的汉子,张凯终于如山一般倒下,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陆冲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从脸庞滚落下来。韩举也是老泪纵横,花白的胡须上都挂上水滴。

    周遭之人,或站,或蹲下,终于大声地哭出来,似在宣泄,也是在控诉一般。

    李亭早在进院子之前,就想到了这一层,天雄军之强,关内头等的兵力,谁能逼的他们藏身起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他们不会跟朝廷对抗,这是他们的软肋。

    他们呢,不是没能力对抗朝廷,他们是不能,因为卢象升一向忠于朝廷,他们绝不愿让卢大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他们竟是对抗朝廷。

    所以,天大的委屈,他们也默默忍受。

    这一刻,终于有人说出来,顿时如决堤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屋内,久久都是啜泣声。

    张凯哭了一阵,站起身来,冲李亭抱拳道:“李亭兄,让你见笑了。你很厉害,知道我们怕什么。”

    李亭赶紧还礼道:“张凯大哥,李亭实在是仰慕卢大人和天雄军才进来。”

    “刀必见血,人必见伤,马必喘汗。违令者,速求斩!”

    李亭轻轻的在大厅吟诵起卢象升大人那道著名的将令。

    张凯听到,诧异地看着李亭。

    “李亭,你怎么知道这道命令?”

    “我为何就不能知道?(李亭当年可是看卢象升的传记看好好多遍)

    崇祯二年,鞑子犯我京师,卢大人召集大名府一带民团,进京护卫。

    崇祯三年,卢大人又整顿民团,成立天雄军。

    崇祯四年,卢大人带天雄军大战流寇于直隶河南一带。

    崇祯六年,卢大人在京师郊外带着天雄军大战流寇,流寇大败。从此畏惧卢大人,称呼他为卢阎王。卢大人至此在贼寇中威名远播。那些贼寇遇到卢大人几乎则是闻风丧胆,再也不敢挑战卢大人之军威。

    崇祯七年,卢大人带着天雄军与贼寇战于郧阳,贼寇大败,从此郧阳安定矣。

    崇祯八年,卢大人率领大战高迎祥李自成于河南。贼寇30多万,连营百余里,气势浩大。而卢大人又带着天雄军,不畏惧贼寇人多势众,一败贼寇于汝州,二败贼寇于光州,三败贼寇于确山。

    崇祯九年,卢大人又带着天雄军战于庐州和河南一带,将李自成的精锐骑兵几乎消灭殆尽。

    崇祯十年,卢大人又在宣府一带对敌用兵,又是大胜。

    崇祯十一年,鞑子又犯我大明。鞑子兵过处,众军畏惧,逡巡不前,独有卢大人带领天雄军与鞑子大战。战前卢大人发令:刀必见血,人必见伤,马必喘汗……”

    一桩桩,一件件,李亭将卢象升大人一路来的战绩串了一遍。

    对于李亭,他们再无怀疑。能将卢大人之功绩说的如此详细,如果不是有心,谁又能专门从邸报中去专门找出卢大人每一场之战事。

    张凯、陆冲、韩举都是跟着卢大人将近10年之人,几乎无战不予,李亭上面所说的每一仗,他们几乎都经历过,因此再次听李亭讲到这些事,惊骇之余,大为叹服,这真是个有心之人。

    张凯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拉过李亭道:“李亭兄弟,是大哥误会你了。今后,我们就是兄弟。”

    陆冲等人也上来表达歉意,李亭也欣喜地接纳众位兄弟。

    随即重新坐定,上好茶水,边喝茶边叙谈。

    李亭这时才仔细看这群人,他们所穿的黑棉袍,看起来有些破旧,大多补丁摞着补丁。有两个人的棉花还露出来,里面的棉花也不知多少年了,灰黑色的团在一起。

    李亭心里感叹道:人家的逃兵都是带着万贯家私,而卢大人的天雄军避难连衣服都买不起。

    他对卢大人和天雄军更佩服不已,一定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不过现在实力单薄,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李亭道:“众位兄长,李亭虽然年幼,地位低微,可是在这里,我毕竟是本乡本土之人,做事跑腿都方便许多。如果有事,到时候尽管来找我。”

    他们当然明白,李亭这话,等于是在此地又多了一把保护伞,这是何等的难得,张凯陆冲都连连表示谢意。

    张凯这时才开口介绍了他们如何来的这里。

    去年鞑子入塞,他们天雄军五千大军在卢大人指挥下,与八万鞑子大战一场,终究寡不敌众,卢大人身中4箭3刀,英雄就义。

    卢大人战死之后,天雄军也大多战死于沙场。张凯和陆冲属于前年卢大人新组建的一支骑兵,这支队伍专门用来做奇袭之用,总共1500人。某种意义的当时的特种部队,讲究直插贼寇的要害之地,讲究朝发夕至,快速反应。

    李亭听到这里,这不是特种兵的思维吗?他以前看卢象升大人的书籍,倒是没注意这一点。

    虽是骑兵,他当做特种兵用,对付流寇一样能取到奇效。

    卢象升大人,果然一代人杰也!

    张凯继续介绍,当时在巨鹿,战场很大,他和陆冲各带一队骑兵,要去冲清兵的中军大帐。

    他们冲到了,结果中军帐基本已空,多尔衮已经率军去杀向卢大人。

    卢大人那里陷入重重包围,他们竟留在外围,连打几次,根本攻不进去。

    后来,卢大人战死的消息传来,张凯陆冲带着人就在附近农家藏身下来。

    清兵走后,发生的事,却让他们所有人傻了眼。

    内阁首辅杨嗣昌,竟然百般刁难,不让卢大人如土为安,他要将怯懦畏战的罪名加到卢大人的头上。

    而且,他私下派人,找寻天雄军没有战死的战士,一经抓到,严刑拷打,一定要他们将畏战的罪名加到卢大人头上,加到天雄军头上。

    可是,大名府一带百姓,都视天雄军为自己的子弟,有人偷偷将杨嗣昌要捉拿他们的计划告诉张凯。

    张凯这就带着所有弟兄将战马放在老乡家里,化装成平民,从当地立即逃离,一路跑到河南这里。之所以来到合流,还是韩举指路来此。

    韩举是大名府元城县小滩人,十年前,卢象升大人在大名府组织民团抗击鞑子,他就报名参军。

    他并没有成为战兵,却因为打铁手艺高超,被卢大人安排在军中负责打造修缮兵器。

    他年轻时候,在小滩救过一个西华运粮到小滩的老高,两人结为莫逆之交。

    要逃命的韩举其实也无地方可去,想到这里一个故交,因此带领大家来此。高家的老高已经过世,高家的后人,已经是此地的大粮商高康。

    高康知道韩举此人,特别将高家一处荒废的旧院子给他们居住。另外,安排韩举四处出去打铁,也可以了解外面情况,让他们随时掌握外面的动态。

    另外,高家还给他们一百石粮食,让他们自用。高家所作所为,称的上仁至义尽。可是,张凯他们这部有200多人,一百石粮食吃了快一个月,都是精壮汉子,怎么够吃呢?

    听到这些,李亭点点头,他并不觉得高家不好,相反,这个高家还算不错。幸亏他是大粮商,换作旁人,只怕一石粮食也拿不出。

    这个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李亭也不再说什么。

    张凯突然想起什么,指着李亭道:“兄弟,你刚才不是说要打什么刀吗?”

    “是,刺刀!”

    “装在鸟铳之上?”张凯有些疑惑,“起什么作用?”

    李亭拿过鸟铳,放在地上,又从张凯身后之人拿过一把短刀,放在鸟铳前面,用手一指道:“这两个加起来,是不是就可以就能当做长矛之用。”

    韩举一听,立马眼睛一亮,看向李亭尽是钦佩,心道:这个恩人,读书人出身就是不一样。

    他刚要说话,就听的张凯道。

    “兄弟,你上过战场吗?”

第八章 给我住手

    李亭笑道:“没有,不过我当过兵啊。顶 点 X 23 U S”

    李亭前世当兵,还专门训练过突刺之术,自然知道他的威力。

    张凯以为李亭说的他当的现在的兵,哈哈大笑道:

    “兄弟,你是异想天开啊。”

    此刻,张凯已经把李亭当做自己人,所以才说话这么直接。

    在他眼里,李亭一个昨天才参军,而且去的就是那种毫无战斗力的弓兵。一天没打过仗,一天没握过刀,居然异想天开,要在鸟铳上加把刀,这不是笑话吗?

    他不说出来,首先害的是他李亭。

    “为何?鸟铳上加刀不行吗?”李亭倒是没想到张凯会反对。

    “你们见过吗?”

    张凯回头问众人,众人皆摇头道,没见过。

    “这就是喽,从来没有人在鸟铳上加把刀。敌人杀近身来,你有一把雁翎刀就足矣。”

    张凯自信的说道,一旁众人也连连点头。

    李亭心道,我要练雁翎刀至少得半年,可这刺刀,我现在就能上手,在这个时代,基本能算一个高手。

    见大家都不信,李亭道:“这样吧,韩大哥,你按我的要求先去打造出来一个,我演练给你们看。”

    张凯没想到,李亭居然如此固执,哈哈一笑道:“韩大哥,去给他好好打,我那里有一斤上等精铁,你用上,我叫李亭兄弟看看他之想法是多少荒唐。”

    张凯心想着,我就按你的要求,甚至比你的要求更高,等下让你见识一下自己的可笑。

    韩举带着几个人出去,李亭和张凯在正厅闲坐喝茶,也不再提及刺刀之事。

    黄昏的夕阳照到院子里,这时韩举将打造好的刺刀拿进了正厅。

    就在同时,一个黑衣的小伙子,浑身湿漉漉的从外面跑进来高声道:“那位是韩大叔?”

    韩举回头道:“我就是。”

    “韩大叔,我是高管家高福派来的,要我来找你。现在水耗子正在码头上,他要抢我们的运粮船。”

    水耗子,李亭倒是听郑云九说过,是本地商水水贼哪吒手下一头目,水性极好,功夫也极好,为人也心狠手辣,带着一批水贼,往来于沙河之上。

    他们对于贩私盐的,贩粮食的,贩木头的,贩布匹的,见一个抢一个,几乎所有人提到他们都不寒而栗。

    张凯立即站起身道:“这位兄弟,我们要派多少兄弟过去?”

    “高管家说50个就够了。

    “好,这位兄弟去后面换衣服,我们马上就去。”

    “不过”,来人停顿一下道,“要有一个特别能打的来对付水耗子。”

    “哈哈,你放心,我亲自去,另外我带50个弟兄过去。”

    韩举是天雄军与高家的桥梁,但是主意还是要张凯来拿。

    张凯说了声好,来人很是高兴,高兴地去后面换衣服不提。

    张凯急令带好短刀利刃,很快院子里就聚集50个穿着黑棉袍或者灰蓝绵袍的弟兄。

    一个个虽面目消瘦,可眼角中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终于可以打一仗了。他们这50人,可都是刀山血海滚出来的。水贼就是500人,对他们也不算什么。

    嗜血的本性,让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当然,如果做好此事,高家给的好处一定会不少。

    李亭看着天雄军虽沦为富户的打手,心里唏嘘不已,可是总算是先有口饭吃,能够生存下来,这总算有点安慰吧。

    李亭来到张凯面前道:“张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张凯看到李亭身后带刺刀的鸟铳,有些失望没能教训教训这个兄弟。不过,他要去,那就最好,让他看看这仗是怎么打的,免得以后拿着这个鸟铳当长矛使,那时候,就悔之晚矣。张凯点头笑着道:“也好,你看看我们是怎么打的。”

    张凯带着队在前,李亭和韩举在后,也就2里地的路程,三四分钟就跑到码头边。

    岸上站满了人,一个个探头朝码头张望,将河边去码头的路围的水泄不通。

    张凯50人,是很大的一坨,前面的路却被堵的严严实实,竟一个人都过不去。

    张凯急的冒汗,高声嚷道:“让开,让开。”

    黑压压的人群早已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后边一个人回首看了张凯一眼道:“怎么跟你让路?你没看都站满了吗?要看热闹,就站高点去。”

    张凯气的鼻子都歪了,人家压根把他当做看热闹的。

    李亭在后面看队伍停下来,灵机一动,直接来到张凯前面高喊道:“弓兵来了!”

    所有人立马转头过来,看到李亭身穿一身崭新的军服,小伙子虽有点瘦,却也十分精神。

    有人喊道:“弓兵来了,赶紧让一让。”

    张凯这时才有些庆幸李亭跟来了,要不然在岸上打一架,回去就不好说了。

    人群中立马让出一条窄窄的小道,李亭闪身走进来,张凯也在后面紧紧跟过来,只是张凯之后,后面还没过来几个人,人群又围了起来。张凯一边走,一边吆喝着让后边的兄弟跟上,慢慢就跟李亭拉开距离。

    李亭穿过人群,走过长长的运粮斜坡,来到河下的码头边。

    码头之畔,大小船只降了帆,挨帮依靠,密密麻麻。

    码头中间,停靠一艘大的运粮船,只是船上,让李亭大吃一惊。

    甲板之上,大约20多个全部跪倒在地,身上被捆的五花大绑。在这些人旁边,七八个人晃着短刀,警惕地看着岸上之人。

    在岸上,有六个身穿锦袍之人跪倒在地。这里却有十几个人,手里晃着雁翎刀,将这六人团团围住。

    李亭见中间一人,个头高大,但一脸鼠相,显得极度的猥琐,手里拎着鬼头刀,正在耀武扬威。

    “高福,现在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水耗子脚踏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胖子肩膀上,手拎着鬼头刀拍打着那张极度恐惧的肥脸道。

    “不吃点苦头,怎么能长教训呢?”

    “哈哈哈哈”,志得意满的水耗子纵声大笑,回头问旁边的喽兵道,

    “弟兄们,是一个个杀,还是一起杀啊?”

    “一起杀!”众位喽同声高喊。

    围观众人,人人心里一阵寒意,果然杀人不眨眼的贼寇,这里就要当场杀人。

    人人怀着恐惧,带着对水贼的畏惧,还是伸长脖子,等着看水贼杀人。

    就在这时,李亭已经来到水耗子身后,距离水耗子已经不到一丈远。

    眼看他们就要动刀杀人,李亭实在怒不可遏。

    他鸟铳平端,向前一指,厉声高喊道:“给我住手!”

第九章 一刀毙命

    如同平地一声雷,震的所有人一愣,所有眼光同时看向他。www.uu234.net

    李亭此刻,不是为了高家,也不是为了帮助张凯,他见到眼前即将无端杀人,这是越过他做人底线之行为。

    他有个做人的信条,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

    但是,触碰他做人信条之事,比如今天,这些水贼要随意杀人,就是触碰他做人底线之行为。

    他作为一个人,如果不能发声,对他自己而言,是不能称呼为人,简直与禽兽无异了。

    水耗子扭头看过来,他诧异地发现竟站立一个手中端着鸟铳的年轻弓兵。

    他怒不可遏,今天先是高家硬挡在他们航道前面,现在又有一个弓兵要自己住手。

    简直笑话!什么时候弓兵也敢给自己下命令了。

    “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在这挡爷杀人?赶紧滚!”水耗子实在懒得理睬这些弓兵,他们今天是要在这里立威,不想有更多的麻烦,只要赶走这个弓兵即可。

    围观人群一阵大乱,哄笑声此起彼伏,什么时候弓兵敢管这水贼了,实在是笑话,更主要是这个弓兵就孤零零一人。

    “赶紧走吧。”人群中竟有人高声劝道。

    “是啊,现在跑还来的及。”好心人声音大起来。

    “他们杀人可不眨眼。”

    “别干傻事,年轻人!”

    ……

    李亭却昂首站立,手端鸟铳向前一指厉声吼道:“你不住手!我就动手!”

    张凯眼看离他们还有两丈远,随着李亭跟水耗子的争吵,人群纷纷朝前挤,一下子将前面的路堵的死死的。

    张凯急的满头冒汗,这个兄弟,你一片帮忙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不该你上去啊。

    你这是找死啊。

    “让开!让开!”

    张凯拼着命也要挤到前面,一定不能让李亭出意外,这个兄弟本跟这事无关啊。

    韩举还在更后面,他眼睛一闭,这下完了,这个小兄弟,此次只怕命都会丧于此。

    “哈哈哈哈!”水耗子扭过头上下打量着李亭,突然笑起来。

    “就你一个弓兵,也要拦我?你可知道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吗!?”

    说着话,水耗子猛然露出狰狞的面容,眼光恶毒,紧盯李亭,似乎用眼光就能将李亭杀死在此。

    “完了,这个弓兵要完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摇头叹息道。

    “是啊,以前弓兵见到水耗子,躲还怕来不及,这个新兵只怕没人告诉他吧。”有人臆测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才办这傻事。”有个‘睿智’之人点头道。

    “水耗子马上就会杀掉他。”又有人肯定的说道。

    果然,正如这人所说,水耗子怒不可遏地一指李亭道:“丁发,灭了他!”

    说着话,他身旁一个中等身材的水贼,一脸横丝肉,两眼露出凶光,咬着牙,晃着镔铁刀,寒光闪闪,令人心惊胆寒。

    那个水贼丁发,一晃书中镔铁刀,迈步朝李亭走来,露出黄色大板牙,嘿嘿一笑道:

    “小弓兵,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丁发中等身材,却是十分精悍,两眼露出凶光,晃动着镔铁刀,寒光闪闪,令人心惊胆寒。

    丁发不一般,是水耗子手下最能打的,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以前曾经一人独斗四五个官军围攻而不落下风。

    丁发眼明手快,出手就是一瞬间的事,随着寒光一闪,他的镔铁刀已经砍向李亭。

    人群中一声惊呼,纷纷向后避让,哪怕离他们相距甚远,他们还是有些惊慌。

    还在陷入人浪中的张凯急道:“赶紧退啊。”

    李亭眼见丁发身形一晃,举刀朝自己砍来,心中恨恨地想道:看看谁杀死谁!自己的刺刀之长,乃是镔铁刀的两倍,一寸长,一寸强,看看你如何应对。

    这时只见李亭手中已经双手端起鸟铳,眼睛紧盯丁发胸口,左手、右手,右腿同时发力,嘴里高喊一声“刺!”

    码头之畔,李亭高喊声猛地惊醒众人,中间的空地上,李亭的矫健身影急向前冲去,手中鸟铳猛地向前刺出,犹如出水蛟龙,快到不可思议。

    有人捂住了嘴巴,有人瞪大了双眼,心底里的不可思议,一个个闪现在脸上。

    谁也没有想到,李亭这个弓兵,说打就当场就打。更加没想到的是,他的身形步伐之快,犹如一道红色闪电般,顷刻间冲到水贼面前,伴随一声高喊,手里的鸟铳闪动,鸟铳前面绑着的匕首,寒光一闪,已经插入水贼的胸膛。

    丁发手举镔铁刀,瞪大双眼,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出来,此刻,他的胸膛已经扎进一个尺把长的匕首,鲜血冒着热气正汩汩地流出来。而他的刀,距离李亭还有一段一尺半的距离。

    他不敢相信,这个瘦弱的青年,说打就打,一句废话都没有,身子向前一跃,手里鸟铳向前直冲过来,径直扎向自己的胸膛,自己胸口一凉,猛地撕心裂肺地剧痛,转眼间就没了知觉。

    他眼前渐渐发黑,他紧咬牙关,说出最后的话:

    “你……好快……”

    说到快字,丁发手一抖,手中的镔铁刀“叮当”一声跌落在地,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快,快到不可思议,狠,狠到一出手制敌于死。

    李亭自己刚才也是心里紧张,此刻随着丁发的倒下,他知道当年部队的突刺之术绝对好用,信心一下子起来,哼,用好这突刺之术,肯定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观战之人中,张凯的惊骇远超他人。他举着雁翎刀眼看就走过来,猛然间那些水贼就出手,他急的在人潮里几乎要破口大骂。

    可猛然间,只见李亭骤起前冲过去,鸟铳疾如闪电,快如流星扎进水贼的胸膛。

    张凯猛然意识到,李亭之招式,超级有效,正是一招制敌于死地。

    高,实在是高,快刀出手,一刀毙命!

    更后面的韩举和天雄军弟兄也看到这一幕,韩举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这是真的吗?

    李亭兄弟竟有这样厉害吗?他不是刚从军吗?

第十章 水岸边激战

    水耗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手下最能打的丁发,竟一招都没过。m.www.uu234.net这个弓兵,可比以前见的弓兵厉害多了。

    常社巡检司,何曾见过这么厉害的弓兵?

    “大哥,杀了他!”

    “杀了他!为丁发哥报仇!”

    水耗子身旁,几个小喽同时叫嚷着要上前杀了李亭。

    水耗子毕竟还有些脑子,虽怒火万丈,回头道:“让我来!”

    对于水贼,并不全是靠打打杀杀维持他们的强势地位。他们也是靠武力打出威风,以后就是靠着威慑力,别人听到他们的名字就害怕,见到他们就自动退避三舍才是他们要得到的。

    如果每次都要靠杀人,自己也难免受损,所以,维持他们狠勇无敌的印象最为重要。

    他之外,最能打的丁发已经被人一刀杀死。如果他们再有人折在这里,那就等于场面上坍台了。

    “来,我来会会你。”

    水耗子手举鬼头刀,点指着李亭。

    人群中,哄地一声,众人向后连退两步。

    很多人都认识他,水耗子,常来这里最厉害的水贼,人人闻之色变,家家听之禁声。

    一见水耗子出手,众人皆是一惊,这下,这个弓兵要完了。

    水耗子面上还挂点狞笑,骤然间,猛地一声喊,前跑两步,手中鬼头刀一举,一招力劈华山急急使出。

    鬼头刀刀光一闪,带着凌厉的刀风直接朝李亭面部而来。刀未到,脸上一股寒风吹来。

    “啊!”观望的人群猛地一惊,长大嘴巴,眼睛瞪的溜圆,此刻他们才知道水耗子的厉害,竟也是出刀快到不可思议。

    眼看刀光闪动,李亭心道:水耗子果然厉害。

    李亭不敢大意,紧端手中鸟铳,使了一招突刺术中的防刺,用刺刀向外磕打鬼头刀。

    李亭这日已然能吃饱,力气有所恢复,“嗨”地一声怒吼中,还是和刚才一样,双手和右腿同时发力于鸟铳之上,三股力量汇于一体,同时打在鬼头刀刀身之上。

    “叮”地一声,火光四射。

    水耗子的鬼头刀硬生生被鸟铳被磕开。

    水耗子一惊,呀,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张凯心中一喜,怎么没想到,这个兄弟竟如此厉害。

    “快跟上来!”

    他已经穿过拥挤的人群,虽挤的衣帽歪斜,但已经离李亭只有不到一丈远的距离。此刻身后天雄军兄弟已然也从后面陆陆续续挤过来。

    “呀!水耗子竟没砍上那个弓兵!”围观之人惊喜地发现水耗子在李亭面前,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强。

    李亭防刺一招打出,水耗子的鬼头刀被磕开。

    突刺操李亭熟稔,防刺之后,立马就是跟进。

    他当然也是如此,身形向前急跃,如出水蛟龙一般,红色身影闪动向前。其实也就是左脚猛跨出一步,右腿在后猛地发力,与手握鸟铳的双手同时发力,对着面前的水耗子刺来。

    “刺!”

    随着一声震天的吼叫声,刺刀闪着寒光,急如闪电一般,向前急冲。

    刺刀闪着寒光,带着寒气,急如闪电一般。

    这刀之快,几乎瞬间到水耗子面前。

    水耗子已然发现不妙,他的手还抓着鬼头刀,不是他不知道反应,只是李亭的反应实在太快,快到根本来不及应对。

    “噗”刺刀已经稳稳扎进水耗子的胸口,李亭感觉扎进一个大萝卜般,很是轻松,也许两人对面而冲的效果。一股鲜血激流而出,溅的李亭满身血红一片。

    血腥弥漫当空,雪雾漫天飘散。

    李亭一拧手中刺刀,刺刀在水耗子身躯内一打转,顿时鲜血冒着热气,从水耗子身上缓缓流下来。

    “啊!”

    惨绝人寰的一声惨叫在水耗子嘴里喊出来。

    水耗子咚地一声躺倒在地,再也没了气息。

    “啊!”

    人群一阵惊呼,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李亭竟连水耗子也杀了,他的招式之轻松几乎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只有两招,一招荡开鬼头刀,紧跟着就是鸟铳和刚才刺丁发一样,直冲刺向胸口,简单直接,快速有效!

    一招毙命!

    原来小看弓兵的人,此刻心里也在掂量,猜想现在弓兵是不是开始训练了。

    “兄弟,你这刺刀,果然厉害!”此刻,张凯终于跑到李亭身边,见到李亭,兴奋地夸奖道。

    张凯过来的路上已经看的清清楚楚,李亭的刺刀之术,招式看起来简单,可招招都是实用的杀着。刚才实在小看这位兄弟了,没想到竟有如此之能,若以后身体再强壮些,只怕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张凯暗暗地想。

    看到姗姗来迟的张凯,还有他身后的天雄军弟兄,此刻,每人都是满头大汗,身上衣帽歪歪扭扭。

    李亭知道他们挤进来也费了功夫,此刻不是闲谈之际。

    “大哥,将他们迅速解决!”

    “杀啊!”

    张凯不再停留,一个箭步冲过李亭身边,直朝水耗子后边那些蓝衣的小喽杀去。

    转眼间,刀光四起,血溅当空。张凯之刀,比李亭的还快上三分,左砍右劈,转眼间,他面前之敌已经倒在血泊中。

    这时,韩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韩大哥,速喊几个人,跟我去船上救人!”

    韩举马上明白过来,高喊一声,跟我上船救人。

    那边人一过来,李亭举着鸟铳带着约20人飞快地朝运粮船跑去。

    码头上下,此刻乱做一团,愤怒的百姓,已经冲下来,看见水贼的尸体,胡乱踩上几脚,有些将他们的衣服脱掉,有些去抢他们身上的钱财。

    可怜水贼,一辈子抢劫,死后却被人抢的一点也不剩,赤条条的躺在岸上,又被人踩的血肉模糊。

    ……

    岸边的混乱,惊醒了粮船之上的水贼,李亭到时,前面一个黑衣干瘦水贼正蹲在船头,手举鬼头刀,正拼命的砍着缆绳。一面砍,一面呲着大黄牙,额头已经急的冒出汗来。

    李亭一个前冲,刺刀向前,白光一闪,黑衣水贼哎的一声惊叫,身子往后躺了一下。李亭竟走了个空。

    不过此时,水贼已经躺倒在甲板上。李亭顺势高举鸟铳,双手抱住鸟铳木柄。直上直下,对着这个水贼的胸口,“刺”,李亭咬牙一声高喊,白光闪过。

    鸟铳前的刺刀已经直直的插进那个水贼的胸口,鲜血如箭,李亭眼前血红一片,热腾腾的鲜血直扑面门,血腥味喷到鼻子上嘴巴上。

    李亭毫不在意,一抹眼前的热血,脸上已然成为“红人”,手一抖抽出鸟铳。

    双手平端,再次向前,船上的水贼已然惊慌,眼看他亲眼杀了丁发和水耗子,到船上又杀一人,此刻又如血人一般,那个不惧怕三分?李亭则是越杀越勇,对于刺刀之术,越发有了自信心。这毕竟是他第一天真正杀人。

    他所到处,小喽纷纷倒下。那20个天雄军兄弟,也是毫不手软,左砍右劈,水贼那里是这些久经战阵勇士的对手,稍一交手,就知道这些人异常厉害。

    如同一股激荡不已的黑色激流,直接冲向甲板,水贼唯有落水,才能躲过这股激流。

    也许他们忘了,此时之水,刚刚化冻,冰冷刺骨……

    此刻,张凯正在岸边解救那六个捆绑在地上的锦袍之人,回头朝船上看一眼,眼见李亭举起鸟铳,嘴里不停的地高喊着突刺刺,他不懂其意,但气势实在过瘾,如同下山猛虎一般。

    张凯点点头,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

    天色渐渐变暗,水面吹来阵阵血腥的冷风,水面上的猩红色随着天色渐渐黑下来。

    李亭站立船头,身后是被解救的高家的水手船工正在清洗船只甲板。

    火把点起,高家的六个身穿锦袍的管事之人,正在张凯的带领下一起来到粮船。

    “谢过李什长救命之恩,高福这厢有礼了。”一个中年胖子直接跪倒下来,身后那五人,也同样跪倒在李亭面前。

    这个胖子就是高家的管家高福,李亭将众人搀扶起来。

    高福再次拱手道:“李什长,此次大恩,高家无以为报,这两艘盐船,就送于李什长。”

    刚才激战中,水耗子的三艘盐船还是跑了一艘,剩下两只船,刚才盘点,盐有差不多900石。这可不是小数。

    李亭没想到,他们这个管家竟有这么大权力,看来东家必然不简单。

    不过李亭笑道:“谢过高管家好意,这礼李亭不能收。”

    “李什长,我们还有后报,这两船盐是这里给你的。”

    高福见李亭拒绝,以为李亭嫌少,连忙往上加码道。

    李亭也没想着做个清廉之士,他现在也没钱,只是这盐,他拿回去,实在是太多,关键还要先分给曾巡检,他自己所剩下也不会多。

    与其给曾巡检,还不如给正需要的人。刚才在他那里,就想着要帮他们,现在刚好,终于可以真正的帮他们了。

    “高管家,你看这样行吗?这两船盐,我送给张凯大哥他们,你看行吗?”

    张凯站到旁边,一直还没机会给李亭好好叙谈一下刚才打仗的经历。他正想问李亭的刺刀之术,到底还有那些招式。

    他作为战将,看到有人又高超的战斗之术,如何不心痒。

    正想着,猛然听到李亭跟高福说起送两船盐给他。

    “兄弟,你……”

    张凯简直要哭了,天雄军,这一下不饿肚子了。

    高福一愣,哈哈一笑道:“李什长,放心,这些盐我们全部换为钱粮,交给张凯他们。”

    “好。”李亭点点头,看天色已黑,抱拳拱手道,“高管家,天色已晚,码头又出如此大事,我必须回去,要给曾巡检说明一番。”

    高福道:“也好。”

    李亭拱拱手,转身就离开粮船。

    “恭送李义士。”高管家恭敬地高声喊道。

    “兄弟,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望着夜色里消失的李亭,张凯心中暗暗的说道。

    他一把抓住韩举,轻声说道,“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韩举也点点头道:“有了李亭的帮忙,我们一定能好起来。”

第十一章 高康的担心

    高家大宅,灯火通明。顶 点 X 23 U S寒风再次吹来,灯火闪动的几乎要灭掉。

    富态的高康端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一脸的愁容。一周的仆人,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随时等候高康的吩咐。

    平时的高康这个时候基本不会在家,而是会出现在酒楼,妓院甚至赌坊等应酬交际的场所。

    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再出去了。

    他家离粮船停靠的码头有五六里地远,因此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半个时辰前的。

    一个个消息传来,个个让他糟心。一艘运粮船居然被水贼追打,还一直追到码头,这是到家门口欺负自己。

    实在是欺人太甚!实在是忍不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天雄军的弟兄已经出马,制服水贼当不在话下。一想到天雄军的弟兄,高康的眉头锁的更紧。

    现在朝廷对卢大人之死的态度暧昧不明。天雄军的弟兄被迫来到河南躲避灾祸,这说明了朝廷的态度。

    通过韩举,他也知道一个为国尽忠的大忠臣卢象升,也了解天雄军的英雄。

    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收留下来,平日里,并不敢让他们出门。当然,韩举是例外。

    今日若非没办法,高福也绝不会动用这一隐藏的力量,实在那艘粮船内的货物太重要了。别人不知,他是知晓的,那里面可不仅仅是粮食,还有半船的丝绸,丝绸何等贵重,那可是不许有半点的闪失啊。

    他敬佩卢象升大人,也敬佩每个为国杀敌的英雄。

    可是,他是商人,与各方交好才能做好生意,尤其是朝廷,无论大小官员,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能够相与好,就绝不要交恶。

    这是他做生意的根本,这样,他的生意才越来越大。

    天雄军的弟兄出现在码头,肯定会有人发现异常,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呢?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将他们赶走?可以后哪吒这群水贼再来可怎么办?

    越想越烦躁,就没有一个完善的办法。

    就在这时,高福急匆匆跑进来道:“高老爷,码头那里打完了,我们的粮船保住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总算保住了粮船,高康点点头笑道:“张凯这次可是辛苦了,不用说,水耗子是被张凯干掉的,也只有他有此实力……回头好好给天雄军的兄弟奖赏。”

    水耗子一向强悍,心狠手辣。但是他们这次遇到天雄军,终究是讨不到好处的。水耗子再猛,遇到张凯焉能是对手?

    听着高员外这样说,高康连连摇头道:“员外,不是啊,今天立下头功,杀死水耗子的不是张凯,是李亭,一个新来的弓兵……”

    “啊?弓兵?”高康楞了一下,眼睛疑惑地看向高福,“他们弓兵敢惹哪吒那帮水贼吗?”

    高福兴高采烈地解释道:“老爷,今日之事,实在是个巧合。那个弓兵李亭昨天才来常社,路上认识了韩大叔。今天遇见韩大叔,就要他打造一把刀。结果刚好我派人回去让韩大叔叫人去码头打架,这个李亭呢,也是一个新兵,就跟着去看打架的事。”

    “你是说他是看热闹去了?”

    “正是。哪知道岸边人多,他又穿着弓兵的衣服,人群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我们的人还没挤进去,那个李亭倒是先走到水耗子旁边……”

    “你是说,当时就这个李亭站到水耗子旁边?”

    “就是这样,一个看热闹的走到最前面,打仗的还没挤进去……”

    “李亭竟这么厉害?一下子就将水耗子打死了?他不是新来的弓兵吗?难道竟这般厉害?”

    高福点点头道:“老爷,那个李亭却是非常厉害,先杀一个叫丁发的水贼,只用了一招,杀水耗子,也只是两招将他毙命。”

    “杀丁发只用一招,杀水耗子只用两招?”高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高福。

    “老爷,的确如此!”高福点点头,“若非亲见,我也不敢相信,当时是这样的……”

    高福将经过具体讲了一遍,听完之后,高康连连点头道:“真是一条好汉啊!”

    高福接着说道:“老爷,今日之事,这个李亭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有李亭出面与水贼一战,人家压根就没想到天雄军的兄弟。”

    高康瞪大眼睛,吃惊的问高福道:“难道都看不出异常吗?”

    高福哈哈大笑道:“李亭杀了水耗子,刚好张凯带人杀到,而这时候那些恨水贼的百姓,也冲过来,张凯前面杀,他们在后面将水贼剥个精光。若是不知内情者,都以为是恨水贼的百姓趁着水耗子之死,然后报复而已。”

    “太好了!”高康猛地站起身,兴奋地说道,“这个李亭看来不光是杀了水耗子,还掩护了天雄军兄弟啊。”

    这简直去除了高康一个心病,让他如何不高兴。

    “正是如此!”高福也咧着嘴笑着,重重点头。

    “你给李亭什么谢礼,不会太轻吧?他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高康接着问道。

    “老爷,礼物李亭没收。”

    “是礼物太轻吗?”

    高康脸色立马沉下来,平日礼物之事,他是让高福做主。没想到,这次竟没送出去,不是礼物太轻是什么?

    “回老爷”,高福不慌不忙的答道,“我们此战,打跑了水贼,也得水贼两艘船的私盐,总共900石上下。我给李亭说,将这些做礼物全部送给他,以谢过他的襄助之情。”

    “900石盐,不少了啊,他竟没要?”高康这才由愤怒的脸色转为满脸的疑惑。

    “是,老爷,那个李亭说,水贼的两船盐他自己不要,他要全部送给天雄军的弟兄。”

    “转送给天雄军兄弟,他这又是何意?”

    高康说着,陷入沉思。

    表面看似乎不难,可是他一个小小的新兵,竟要如此收买人心吗?他应该不是有钱人,没必要如此大方啊。

    不过,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气魄,也是难得一见。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高康心里突然有了想见见李亭的强烈愿望。这人实在太,怎么说呢,太不可思议。

    “两件事,你去办,他既当弓兵,肯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找到他家,先送50石粮食,不是表谢意,就是我们算是初次登门的礼物,明白吗?”

    “明白!”

    “第二去将韩举大叔请来,我要亲自问问他,这个李亭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

第十二章 巡检司有大事

    合流镇的一间酒楼,一楼大厅内,一个大圆桌围有十个人,基本都是弓兵打扮,中间还夹杂着两个衙役。m.www.uu234.net

    常社副巡检张山正殷勤地劝两个衙役喝酒,其余众人也是频频举杯,将两个衙役喝的开心不已。

    二楼雅座,典史叶重华和常社巡检曾虎同样在喝酒,叶鹏程站立旁边,不时倒酒。

    “叶典史,常社之行,可满意否?”

    “满意,十分满意!谢过曾巡检,鹏程,倒上酒,我谢过曾巡检的招待。”

    “是!”

    酒楼上,曾虎为叶重华办的酒宴刚刚开始。曾虎为了叶重华能在县太爷面前美言几句,可是煞费苦心,将整个酒楼都包下来。

    看着叶重华满意的笑容,曾虎心道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酒宴开启,推杯换盏,划拳猜令,十分热闹,当然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也在一一说定。

    突然,弓兵梁高达从外面闯了进来,直接来到张山面前,一脸紧张地说道:“张副巡检,出事了。”

    “什么事?看把你急的,这天这么冷,竟都冒汗了。”

    “哪吒的亲信水耗子到码头了,将高家的粮船扣押在哪儿,还把高家的人也一并扣在哪儿。”

    张山头皮一麻,这下麻烦了,哪吒的水贼,谁惹的起啊。可他们倒好,又偏偏惹上高家,这,这怎么办?

    张山正着急,正要上楼跟曾虎说。

    这时,梁高达喘口气,接着说道:“水耗子被人打死了,他带的人也都被打死了,剩下的水贼已经都跑了,高家的人也都回去了。”

    刚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张山道:“反正跟我们无关。哪吒的人,你们都知道,我们能不碰,就不要碰。”

    “可打死水耗子的是我们的弓兵啊。”

    梁高达急切的说道。

    “你说什么?弓兵打死水耗子?”

    张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梁高达。

    “正是,我没见到那个弓兵,路上的人都在传。说是一个新的弓兵,打死了水耗子,然后老百姓一起冲下去,将那些水贼全部打死了。”

    张山惊在那里,酒桌之上,所有人都呆在那里。

    这怎么可能?水耗子啊,可是谈之色变的水贼,其人极其灵活,莫说两招,就是高手也难5招内杀死他。

    还是弓兵,怎么可能?常社巡检司能打败水贼的就只有一人,那是曾经的曾虎曾巡检,至于现在的曾巡检,估计未必是水耗子的对手。

    “这是真的,千真万确,那个弓兵的名字,大街上所有人都在说,叫做李亭。我们这里可有一个叫李亭的新兵吗?”

    梁高达没见过李亭,当他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听到这件事,一开始以为是胡说八道,后来,听来听去,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他不信。

    所以,他就立刻跑回来报信,他只要证实一件事,有没有一个新兵叫李亭。

    张山缓慢的点点头,轻声说道:“昨天来的新兵,就是叫做李亭。”

    “赶紧报告曾巡检,此事关系重大,快!”

    张山猛然意识到,此事太大,大到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曾虎不可。

    ……

    “你说什么?”

    曾虎、叶重华、叶鹏程三人同时愣住了。

    “真的是李亭吗?再派人去核实!”

    曾虎下了命令,人立马派了出去。

    曾虎转头看着叶重华,苦笑一声道:“叶典史,此事只怕是真的,李亭倒也算立下大功,为民扫除一害。”

    叶重华见曾虎并无喜色,满脸的凝重,他也是心里一沉,此事闹大了。

    李亭是叶重华推荐过来的,还被他说成跟自己有点亲戚。他不为别的,就是看这小伙子实在有点才华,虽家境不好,但真做弓兵,也有些可惜。

    可谁能想到,李亭不光能读书,还居然是一勇士,甫来常社,竟立下大功,杀死水耗子。

    李亭做的有不对吗?没有!无论哪方面说,他都该得到嘉奖,甚至给他升迁,给他奖励。

    可是,他不知道,他捅了大马蜂窝了。

    这一下,沙河、颍河、贾鲁河水面难以安靖了。

    叶鹏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震撼,说是不服吗?好像已经没有,昨天新见李亭还不服气,后来李亭的才华似乎远在自己之上。

    后来得知他只是去当个弓兵,甚至很为他惋惜,家里没钱没势,有才也只能去从事贱役。

    他叔叔叶重华昨天极力向曾虎推荐李亭,还说他们有点亲戚如何,说他也是博览群书如何如何,曾虎也当场答应予以重用,来了就让他做什长,将来一定像看待自己子侄一般看待。

    叶鹏程昨天还有些欣慰,李亭来到这里,就该受到曾虎的另眼相待。

    可刚才的消息,让他震撼之余,又不免有些刺痛,哪怕是他捅了马蜂窝,他也是靠自己的本事,硬生生将那有名的悍匪水贼一刀毙命。

    他叔叔叶重华和曾虎刚才的震撼表情,永远刻在他心里,感觉那是远在他们想象之外发生的事。

    他们对李亭都有些不满,但是对于他的能力,已经十分赞同,实在是远超想象。

    他只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何李亭立下大功,他们却无喜色,相反却十分担忧。

    “曾叔,小侄有件事不明白,李亭今日之举,无论如何都算立下大功一件,为何大家反而发愁呢?”

    曾虎见叶鹏程问起,看一眼叶重华,叶重华摇摇头,看来他是没说过。

    曾虎叹口气道:“贤侄,我就给你解释一下。这两年,朝廷任命杨嗣昌大人统管剿匪事宜,杨大人以“四正六隅,十面埋伏”之策,加紧对各路匪患剿除,成效甚大。

    我们陈州新上任的兵备道关永杰大人,同样也在陈州本地剿除匪患,一时间陈州竟安宁许多。

    只是,有一巨匪,就是商水的哪吒,一直未能除掉。去年,睢陈兵备道关永杰大人召集10艘大船,两岸还布有重兵,与哪吒一场大战。

    结果,哎,官军大败而归,那10艘大船全部沉于沙颍河内。

    从此,再也无人能在水面制约住哪吒了。”

    “不能再造战船吗?”

    “贤侄,百姓可都没饭吃啦,哪里来那么多钱呢?哪吒自从那次胜利之后,则是迅速发展,无数的穷苦渔民农民纷纷相投。

    他现在大小船只无数,据说,光500石以上的大船就有30艘,旗下能参与水战的水贼不下于千人。

    河南又没有水师,谁能制约住他?”

    “那官军岂不是任由他们嚣张?”

    “倒也不是。朝廷毕竟人才远多于他们这群匪徒。去年,官军水战失败之后,兵备道府幕僚钱壮与哪吒谈判。双方约定,他们不出河,我们在河内不管他们。

    也就是在河道之内,他们做什么我们不管。而我们在河堤外做什么事,他们也不管。”

    “钱壮这个主意好,反正水里也拦不住他们,不如放手给他们。只要不上岸,危害终究有限。

    而我们无论缉捕其他盗贼也好,抓捕逃兵也罢,他们也不管不问,这样算来,我们虽败,竟还是赚了。”

    “哎,可惜啊,李亭这一战,可是将此约定给破除了。只怕,从此哪吒又要嚣张起来。”

    叶鹏程哭笑不得,不敢管水贼居然称呼自己也算胜利,那是水贼,你们可是官兵啊。

    看这些人都这么紧张,哪吒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叶鹏程稍稍思索一阵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是否李亭杀死水耗子,终究还是传言。若真的是他,他如此文武双全,何不问一下李亭,看他有何妙策?”

    叶重华瞪一下叶鹏程,李亭明明只是刚参加弓兵,你如此做,岂不是把他架在火炉上烤吗?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要李亭一个人对抗哪吒的水贼不成?

    可叶鹏程话一出口,叶重华也无法再说。

    曾虎有些诧异地看一眼叶鹏程,他没想到,这个叶鹏程小白脸,居然有如此心机。问李亭有何妙策?无非是这事是他惹出来的,怎么办,他自己得负责到底。

    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很近的亲戚关系。

    曾虎笑着看看叶重华道:“叶典史,看来是要问问李亭,看看他有何妙策了。”

    叶重华已经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道:“好吧,我也看看他到底有何妙策。”

    ……

    李亭回到巡检司,已经是夜里8点左右。

    此时,巡检司也没什么人,李亭也没得给曾虎汇报今日之事,先去院子后面,用布包将今日晾晒的盐收好,然后才回自己的屋内。

    还未进屋,就听见郑云九正在哼着小曲。

    李亭微微一笑,迈步走进来。

    郑云九笑着站起身,刚要说什么,猛然间大声道:“李什长,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李亭微微一笑道:“跟人打架而已,怕什么?”

    “打架了,什长怎么不叫上我,以后有这等事,尽管喊上我,哪用的着什长出手,老郑就将他打的跪地求饶。”

    “好!以后交给你。”李亭笑着点点头。这衣服,一身血污,李亭正说要换下来。

    “李亭!李亭!”外面响起响亮的喊叫声。

    李亭不知是谁,郑云九诧异道:“李什长,是张山副巡检的声音。”

    李亭知道张山,却没见过,他如此急切喊自己,看来是知道今天码头之事。

    郑云九急忙去开门道:“张副巡检,李亭在这里。”

    张山没让李亭出来见他,倒是带着梁高达直接进了屋。

    看着李亭一身血污,他一指身后的梁高达道:“将衣服给他换了,尽快跟我去见曾巡检。”

    这衣服穿上和脱下都有些不便,两人正换衣服。

    “张副巡检,为何这么晚您还来?”

    “李亭做下大事,我们巡检司可有大事了。”

    “什么大事?他不就是跟人打架了吗?”

    “打架?他把哪吒手下的水耗子杀了,你说是不是大事?”

    郑云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李亭已经换好衣服,跟着张山梁高达急匆匆跑了出去。

    好一阵子,郑云九依旧在错愕的喃喃自语道:“我的妈呀,李什长,你也太厉害了吧,一出手就杀掉了水耗子。若不是张山副巡检亲口说,我哪个敢信啊。”

    此时,李亭等人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房间里,只剩下郑云九独自一人,还在回味着:李亭杀了水耗子,我们巡检司可有大事了……

    好久,他还在回想:这是真的吗?

第十三章 九湾哨

    李亭来到酒楼,此时各方回报的消息越来越多,曾虎也大致知道了情况。www.uu234.net

    李亭又讲了一遍,又将鸟铳给各位看了看。

    看着李亭当着众人面前,又将码头那里之事讲述一遍,曾虎看看叶重华,又看看年轻的李亭。

    这个李亭可是给他出了大难题,一来就先杀个强悍水贼水耗子,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虽说李亭也是和众人一样说,他无非是趁着水耗子不注意,一下子将他解决。

    可是曾虎也非寻常人物,他知道,光在水耗子面前不害怕,绝非一般士卒可以做到。一下子解决一个悍匪,其出手不是快到不可思议就绝无机会。

    就这一点,李亭也是一强将,虽是初入队伍,但已经完全展示出他的不同。

    他作为巡检,如何不想手下有强悍能打之人?

    只是惹的麻烦实在太大。

    可处理李亭也是麻烦,面前有叶重华,后面还有合流镇的乡绅。李亭今天是为合流镇上众船民出了口恶气,又是解救的高家的粮船。

    从那方面说,他都应该好好奖励,甚至给他升官。

    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曾虎苦笑摇摇头道:

    “这个水耗子,怎么也想不到,竟死在你这个小兵手里。李亭,你可知道,你杀了水耗子,可是惹出了大麻烦。”

    “是,刚才路上张副巡检已经跟我讲过。对策,我也想了一些。即使哪吒来,应该也没什么。”

    李亭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叶重华愠怒道:“李亭,侥幸杀死水耗子,只是你的运气好而已。要想制服哪吒,谈何容易?关永杰大人手下那么多兵马,尚且败给哪吒,更何况你一个小兵?”

    叶鹏程也跟着说道:“贤弟,你可要想清楚啊,哪吒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曾虎、张山、梁高达等人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李亭,这小子牛吹的有点大了。

    李亭不慌不忙道:“李亭虽是初来,不过刚才来的路上,已经向张山副巡检询问过各方事宜。

    在我们常社东面18里,是不是有一个九湾的地方?”

    曾虎点头道:“有的,那是我们以前巡检司一个沙河哨位,我们以前也有派过去一个什两个什的人过去。

    不过,三年前,李自成率兵打商水,那里也经过激战,后来就慢慢荒废了。”

    “曾巡检,如果我带10个人去那里会如何?”

    曾虎眼前一亮,九湾在常社东18里,更靠近水贼哪吒的巢穴。李亭若在那里,水贼若来,肯定先打那个地方。

    这样,只要那里打响,给常社这些地方充足的准备时间,哪吒的问题也不算大问题了。

    不是哪吒不够强大,而是哪吒的强大在水上,合流镇四面有寨墙,要想攻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常社巡检司也是一样,虽不大,四面都有围墙,自保都无问题。

    他们所需要的就是一个预警时间,李亭去了上游的哨所,似乎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办法好像还可以,只要将李亭一行人给与牺牲,就是哪吒船队来,也不会有大的问题。

    叶重华脸色凝重道:“李亭,你这样做,可是将自己陷入最大的困境,到时候若是哪吒只打你们,岂不是命都没了。”

    李亭笑道:“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再说我听张副巡检说,那个哨所其实修的也很结实。哪怕10个人守,他们要攻下来,没有百余人是绝无可能的。”

    张山站在一旁,微笑着点点头道:“那里我待过几年,地方不大,四周修的石头围墙,易守难攻,那些水贼要攻破也是不易。”

    曾虎看了看李亭道:“如果你去那里,多久可以传信回来?没有支援可以支撑多久?”

    李亭想了想,现在他除了郑云九连兵都没有。

    “如果人补齐,我想支撑一天不成问题。”

    说着话,李亭拉着曾虎,示意他到里面小房子说传信的问题。

    时间不大,两人都走了出来,曾虎满脸兴奋地说道:“好,就按你的办法做,我明天就将你的人补齐。你尽快带人去九湾。”

    李亭道:“三天内,我肯定动身。”

    看着李亭,叶重华心里突然感慨,这个年轻人,实在想不到,昨天感觉还是一个读书少年郎,今天转身一变,竟是成了上阵杀敌的英雄一般,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

    现在,他的身份又一变,虽还是什长之职,却要一个人承担起整个巡检司的安危,甚至还有整个合流镇上万人的安危都系于他一身。

    回头看看自己的侄子,虽也不错,可跟李亭站在一起,差距怎么就这么明显呢?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

    第二天一早,张山带着8个弓兵来到李亭门前,李亭一一认识之后,就列一张单子,让郑云九带着他们去准备各项东西。

    米面盐油,锅碗瓢盆,被褥床单,刀枪鸟铳,火药铅弹等等。

    东西既多又杂,好在有张山的协助,东西办的很顺利,到中午时分已经全然配齐,摆放在巡检司的大院内。

    就等着出发之际,搬到船上,顺水东下,直到九湾。

    中午时分,张山被曾虎叫走赴宴。

    同时,韩举也带着两名高家的下人,手举托盘,见到郑云九等李亭的9个下属,每人先发10两银子。

    韩举解释道,这是高家替李亭发的安家费。

    郑云九等人高兴的找不到北,纷纷过来谢过李亭和韩举。

    李亭知道韩举肯定有事,将下面的事情交代给郑云九,跟着韩举一道出了巡检司。

    “韩大哥,可有事吗?”

    “哈哈,今天才知道你要调走,当然这就是大事啊。高康员外,已经在酒楼备酒宴请曾巡检和张山巡检,以感谢昨日兄弟的相助之情。”

    说到这里,韩举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专门跟高员外说了,今日中午不宴请你,我们天雄军弟兄要请你喝酒。他在晚上再专门谢过你,请你不要介意。”

    李亭哈哈大笑道:“韩大哥,你见外了,我们一见如故,就是赴宴也是先去天雄军兄弟之宴啊。”

    韩举大喜,带着李亭,一路来到那个大院。

    张凯早带着人候在大门口,见李亭来,热情的招呼李亭进去。

    正厅已经摆好酒宴,十几个小头目作陪,屋内气氛热闹异常,一扫昨天的那种压抑气氛。

    军人讲究少,稍稍寒暄之后,众人分宾主落座。

    酒宴开始,这帮天雄军的弟兄,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甩开腮帮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时间屋内气氛热闹非凡。

    张凯坐在李亭旁边,不停的倒酒布菜,十分的亲热。

    除了韩举之外,陆冲的也不停的陪着李亭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凯望着满屋子弟兄兴高采烈地吃着喝着,划拳猜令,一个个语调高昂,似乎刚刚打过胜仗归来的庆功宴一般,心中激荡不已。

    这样的场景好久没见过了。自从卢大人死后,两个多月的漂泊之苦,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穿难以避寒,吃难以果腹。

    昨天,他们虽立功,无论高家任何人来看,他们都是应该做的,因为他们现在是靠高家庇护。

    而这个兄弟,什么都没说,将高家特别赠送的两船盐,直接转交给他们。

    虽转化钱粮,还是要靠高家,可毕竟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钱粮。

    900石盐,这可不是小数目,就连高员外,面对这样的数目也难免不动心。

    盐价高,粮价低,以前有种说法,叫做斤盐斗米。

    一斗米大致相当于16斤。也就是说,一斤盐几乎相当于16斤米的价格。

    那这900石盐,就是相当于万石粮的价值。

    虽这两年粮价涨幅超过盐价涨幅,可900石盐,至少也要相当于5000石粮食。

    李亭昨天眼睛眨都不眨,告诉高福说,这些盐他送给天雄军的弟兄。

    这是什么,这就是钱,这就是粮,这就是他们生活的保障。

    有了这些,生活才有底气,有了这些,每天就不必发愁,有了这些,才能挺直腰杆做人。

    昨天,张凯连谢谢都没来的的及说,今天,见到李亭,让张凯又是感激,又是感慨。

    感激是李亭如此大方,感慨是这兄弟如此年轻,竟这般与众不同,让他如何不钦佩。

    “贤弟”,张凯笑着拍拍李亭肩膀道,“900石盐之事,有300石盐高福已经买下,我已经将钱给弟兄分了。

    剩下的600石盐,我们留300石,剩下的300石,就是兄弟你的,我们给你留着呢。”

    李亭也不客气,他现在手下也有人要养,再说家里还正缺钱,点点头道:“好的,我收下了。”

    见李亭收下,张凯大喜,果然豪气,一点不扭捏。

    酒喝了一阵,张凯放下酒碗,叹口气道:“兄弟,这次你可帮我们大忙了,要不然这么多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大哥,有了钱粮,还有什么难过的。如今天下大乱,天雄军兄弟早晚还有复出之际。”

    “哎”,张凯又叹口气道,“这两个月的日子,实在不好熬,以后还不知道要熬多久。这次,是你帮我们,下次,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才有进项?

    我们身份不明,终究难以光明正大做事,高员外已经帮我们很多,实在不能再麻烦他了。”

    张凯喝点酒,再加上两个多月“黑人”的日子,实在是有些心累。

    “兄弟,200多人啊,每天睁开眼就是钱啊,柴米油盐,样样都得操心啊。以前没有进项,天天在算,今天能吃多少,还能留多少,还能吃多少天。

    我们不敢多吃,不敢生病,不敢上街,什么都不敢,你说我们还是天雄军吗,我们还是那个勇武无敌的天雄军吗?”

    说到这里,张凯触及到伤心处,抱着头哭泣起来,满座的弟兄,放下酒杯,放下筷子,一个个小声啜泣。

    李亭没想到,这帮糙汉子,心里受的委屈竟是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时,门口站立一个富态的红锦袍商人,身后还跟着高福。

    李亭一下子就猜到,这个红锦袍之人,应该就是高康。

第十四章 精盐生意

    高康铁青着脸,大概他听到张凯等人的哭诉,因此脸色有些难看。m.www.uu234.net

    高康今天宴请过曾虎和张山之后,原本打算是晚上宴请李亭。刚好,趁着现在的空闲,前来看望一下张凯等人,也算是一种慰问。

    张凯有些尴尬,毕竟高家算是帮助他们很多,他又在背后,心有怨怼,是哪个人,都会有些不高兴。

    高康还是尽量压住脾气,在高福的带领介绍下,跟李亭相见,互相认识。

    高康本有千言万语要对李亭说,不过此时,跟张凯言明某些事才是王道。

    “韩举大叔,张凯大哥,我家父当年在元城小滩承蒙韩举大叔的救命之恩,一直不敢忘记,常常教导我们,要心中知道有这么个恩人,曾经帮助过我们高家。

    天可怜见,去年韩举大叔竟然来了,叫高康如何不高兴,如何不喜欢?报答当年救命之恩的机会终于来了。

    可是,韩举大叔不是他一人,他身后还有将近200天雄军兄弟。我高康让旧宅院腾出来,让各位兄弟入住。

    虽说各位兄弟吃不好,穿不暖,可是我高康还是源源不断送粮食过来吧?你们要出去,万一有个闪失,有问题的可不光是你们啊,还有我,还有我们高家上下几十口人啊!”

    高康说完,有些气鼓鼓的坐下。

    酒桌上,一下子沉默下来,没有人说话,因为彼此都了解。张凯一出去,恐怕就有危险。高康如果不管,则陷入失义的尴尬。。张凯有张凯的苦恼,高康有高康的麻烦。

    好长时间,都没人言语,李亭看起来简直好笑,这很好解决吗,活人岂能让尿憋死。

    这时,李亭站起身,抱拳拱手道:“也许我的办法可以一用。”

    所有的眼睛瞄向李亭,如同发现一个稀奇动物般看着李亭。

    这等难题,大家想破了头,都毫无办法,你个李亭,又有什么妙策不成?

    杨嗣昌现在是首辅,大权在握,他就是跟卢象升大人不对付,哪怕卢象升大人已死,他也不愿意有丝毫放松对卢大人的打压。

    只要是大明朝的天下,这些天雄军的弟兄,就无所逃遁。

    “兄弟,有什么办法,你快说。”张凯急吼吼地问道,“现在各位兄弟天天都闷在院子里,再闷下去,大家都快发霉了。”

    高康叹口气道:“是啊,李义士如有妙方,不妨说来一听。这天雄军兄弟也苦,我高家越发觉得对不起各位兄弟。”

    李亭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高员外,首先第一步,就是以镇上士绅名义组成护粮队,我可任队长,队员用天雄军兄弟即可。这护粮队还是由张凯大哥来管,就在九湾哨附近驻扎,那里几乎没什么人烟,更是没人敢查。”

    众人眼前一亮,是啊,现在哪吒这么猖獗,合流镇上很多人都恨死哪吒。刚好李亭又新杀了水耗子,这个机会,成立护粮队,谁也不会怀疑?给这些人新的身份,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有了李亭这个官军的帽子护卫,下面就是做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来查的。

    李亭之策,瞒天过海,一下子将这些逃兵,变成合流镇上的民兵。

    张凯、陆冲对视一眼,眼睛里满是兴奋,这,他们的难题不是解决了吗?两人同时看向高康。

    高康有些沉吟不决,皱眉道:“只怕士绅出钱时候会有麻烦。”

    改名永远不是大问题,问题是谁养他们。

    李亭从怀里掏出一个篮布包裹,放在桌子上道:“我再给各位看看这个。”

    说着话,李亭将包裹打开,馒头大小的雪堆摆放在桌面上。

    众人一起睁大眼睛,好久没下雪了,李亭怎么能将雪藏在自己身上。

    高康毕竟见多识广,稍稍一愣,高声问道:“这是盐吗?”

    随着高康的发问,高福、韩举、张凯、陆冲一起围过来,趴在桌子上,仔细打量这洁白如雪的精盐。

    好半天,他们才连连点头,似乎恍然大悟般:真没想到,真的是盐。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天下竟有这么洁净的盐。

    李亭笑道:“正是。高员外,你们品尝一下这盐如何?”

    高康用手蘸了一下精盐,放在嘴里尝了尝道:“这盐竟无一丝苦味。”

    “你们都来尝尝看看”,高康介绍着,一旁的韩举,甚至张凯、陆冲、还有高福都尝了尝。

    “绝佳好盐。”

    “从未见过此等好盐。”

    “味道之正,芦台盐也比不过。”

    芦台盐乃是贡盐,高福的评价让众人都知道,这个盐可不是一般的好,简直是当世最好的盐。

    李亭将盐包拿在手,环视一周,朗声开口道:“众位,我这个通盘计划,以我去九湾哨为契机,就是围绕着精盐做文章。”

    张凯、陆冲、韩举、甚至高康、高福,眼睛里充满期待,这种盐绝非寻常,李亭说围绕盐做文章,看来他是有所准备。

    李亭接着说道:“护粮队就可以养活自己。”

    高康疑惑道:“真的?”

    李亭笑着看看高康,又看张凯一眼道:“张凯大哥,你守着沙河这个交通动脉的,这里面贩私盐的船比鱼都多。我要做精盐,可是需要有粗盐的,这个我就指望你了。”

    张凯疑惑地问道:“兄弟,你是说让我去抢劫私盐贩子?”

    李亭点头道:“贼吃贼,越吃越肥。”

    张凯马上意识到,他只要有了李亭的掩护,做什么事情,只要李亭同意,就绝无问题。一下子,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要做什么都可以啦。

    “好主意,这个贼我们做定了。”张凯连连答应道。

    众人一阵大笑,看向李亭都是佩服的眼光。高康则是陷入沉思。

    张凯抢私盐,李亭熬制精盐,高家售卖精盐,所有人都在一个完整的链条里。张凯有了进项,高家有了新的商机,而李亭在其中承上启下,掌握着关键的要害。

    更重要的,对于高家,少了天雄军这样一个巨大的包袱。

    然而对于天雄军,却有了李亭这个官军的保护伞,又离开繁华闹市,他们的身份基本安全了。

    一举多得,又有钱可以赚,简直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方案。

    张凯、陆冲有围住李亭道:“兄弟,此事可以定下了吗?我们现在就跟你走!”

    李亭扭头看一眼高康道:“高员外,你以为这生意可做否?”

    高康哈哈大笑道:“赔钱的买卖没人做,赚钱的买卖,就是杀头,也有人做。你这精盐,怎么看都是要赚大钱啊。让我做,就是挑我赚钱啊,岂有不做之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此事算是定下,然后李亭,张凯等人则一起去高康家里赴宴。

    ……

    送走李亭张凯等人,高康将高福叫进自己的书房。

    高康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李亭的事,我发现一个蹊跷之事。”

    “什么蹊跷?”

    “他跟那个典史叶重华并无亲戚,昨天韩举说,前天他去西夏亭那里打铁,中午吃饭之际,他又忍不住说卢大人的冤情。

    而这时,就有县里的衙役要抓他。而李亭刚好就是在这里帮他说话,帮他解围。此时,李亭跟叶重华并不认识。”

    “那他为何还说有亲戚,并向曾虎推荐李亭?”

    “李亭一定是展示出什么过人之处的本领。”

    “员外说的是,要不然叶典史县城里的官,何苦要管一个乡下小子呢?”

    高康在屋内又走了几步,停下脚步。

    “未当兵先当什长,当兵第一天就立下大功,第二天就要去独当一面,而且还能带走200人,并能想办法养活这200人。”

    “你说这是个什么人?”

    高福挠挠头道:这个李亭实在太邪乎了点。

    “不是邪乎,是有勇有谋。笨蛋处处难,智者事事易。”

    “高员外如此看重李亭,是否有其他深意?”高福笑道。

    “当然,这样的人,别看今天是个小人物,将来可不可小觑。他就是另外一个刘洪起。”

    刘洪起不是当地人,可是对当地一样有影响。

    他是汝宁府西平人,离此地不算太远。他是西平巡检,和曾虎一样的官。可是他的势力之大,却远非曾虎能比。

    他手下有八千人马,兵雄马壮,在汝宁一带,几乎都是他说了算。当地官府,根本不敢管他,而是已经成了他的实际属下。

    说他是匪吗,他还罩着西平巡检的官袍,说他是官吗,他这个巡检,那些贼寇做的事,他也都做了。

    而且汝宁一带私盐,南面到光山,北面到许州一带,都有他售卖私盐的足迹。

    他就是集官匪盐贩于一身的河南巨匪刘洪起,在河南南部一带,是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高福笑道:“老爷,李亭虽聪明,又很有胆,可是他现在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兵。要跟刘洪起那种巨匪比,总还相差太远。”

    “他是小兵?他去九湾哨,带上天雄军兄弟,你明白什么意思吗?他这是以他官方的身份,为天雄军兄弟撑起一个保护伞,再加上那里地方偏僻,少有人去那里。天雄军兄弟,从此就安全了。

    他又用精盐与我们高家做生意,又让天雄军卖粗盐给他,这是干什么?这是让天雄军兄弟从此就有饭吃。看起来天雄军能够自食其力,其实还不是李亭帮着他们?

    从现在起,天雄军众人的命脉已经完全握在他的手里啦。”

    “那李亭岂不是又多了200人,实力比曾虎还要强吗?”

    “曾虎算什么?哼,只怕要跟刘洪起实力相当啦。”

    “什么?他一夜之间,竟能跟那巨枭刘洪起实力相当?”

    “兵在精不在多,要真的实战,刘洪起就是上万人,也未必是张凯200人的对手。张凯他们何等人?那是卢象升大人手下的精锐骑兵啊。哎,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走。”

    “老爷意思我们从现在起就要烧李亭这个冷灶吗?”

    “什么冷灶,马上就要火热到四方啦,还不好好抓紧?

    叶重华见他时,他还是冷灶,可从现在起,离成事已经不远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

    “明白什么?他哪里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懂吗?”

    “懂,懂……”

第十五章 立威

    夜色昏沉,密林杂草掩映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草房子亮起昏暗的灯光。www.uu234.net

    灯光如豆,火苗来回摇摆,灯光下,4个黑影正在说着悄悄话。

    这里正是水贼哪吒在地上的巢穴,极为隐秘。只有关键时刻,他才将重要人物召集来此,商议事情。

    今天,又是一个关键的时刻。

    “大哥,我们要为水耗子他们报仇啊,他们不能白死啊。”

    头目朱锋急急地说道。

    “是啊,大哥,水耗子他们已经死了3天,你只派人出去打听那李亭的消息,可怎么不让我们打他呢?”

    头目刘新山也跟着说道。

    “大哥,别忘了,不光是水耗子,还有其他50多个兄弟,可都是因为李亭而死在合流镇。还有两艘运盐船,足足900多石盐。”

    这是军师陈秀才的发言,提醒着哪吒此次损失有多大。

    良久,哪吒低沉的声音才开口道:“各位兄弟,我忘不了哪吒丁发这些兄弟,更永远记住那57个死在合流镇的兄弟,还有900石盐,2艘运盐船。他怎么杀我们,我就会怎么杀他们,而且要他们加倍赔偿!”

    哪吒的声音依旧坚定,心中的仇恨还是深藏在骨子里的。

    几个兄弟赶忙附和道要让他们加倍赔偿。

    “不过,这个李亭一出手,就连杀丁发和水耗子我们两员干将,着实不可小觑。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纵使他再强,码头上靠他和百姓,能连杀我们57个弟兄吗?”

    众人沉默了。

    那是50多个水贼,身经百战,杀人如麻,老百姓岂会轻易打的过?

    “大哥,你的意思是,李亭还有其他人帮手?”

    陈秀才问道。

    “正是。这就是我们不能轻易去打李亭的原因。陈秀才你派人去调查清楚,李亭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有哪些势力?”

    “是!”

    “最后,我哪吒对天发誓,不杀李亭,誓不为人!”

    “不杀李亭,誓不为人!”

    草屋里,所有贼寇头目一起发誓。

    ……

    合流镇上的护粮队成立了,合流镇的几个大商家都参加了。

    募兵很顺利,一下子募兵300多人。当然这里面张凯等200多人也藏身其中。

    募兵完成,李亭同时身兼护粮队队长和九湾哨的什长,率着船队出发。

    正月二十三午时,李亭船队来到九湾哨。

    队伍一份为二,李亭率领着常社巡检司之人,和护粮队新募的兵来到沙河南岸的九湾哨。

    而张凯带着天雄军弟兄,则是奔赴沙河北岸,虽相距不远,却各自为政。

    张凯上了北岸,眼前都是树林和一人深的枯黄野草,在这里安营扎寨,任由谁也难以发现。

    张凯心道:终于安全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睡觉了。从此,天雄军就有一个新家了。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张凯一声令下,全队上岸,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忙碌之际,张凯还不断回望南岸,心里暗道:李亭兄弟,你可是救了我们啊。

    ……

    李亭同样率队来到九湾哨大门口,眼前是残破的石头房子,院子里枯草一人多深。随着李亭走进院子大门,前面枯草里,野鸟飞起,野兔惊慌地乱窜。

    在他的身后,是15个常社巡检司过来的兄弟,还有新募的114个弟兄。

    巡检司这边原本只有9人,后来郑云九又忽悠了6个在常社过的不如意之人,有高鹏,有梁高达等,都是能打之辈,在常社感觉前途不大,但来这里,至少能做一什长。因此上,一下子好几个人跟了过来。

    看着眼前荒废的九湾哨,黑压压的人群,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就是九湾哨吗?这能住人吗?”

    “是啊,这也太破旧了吧?”

    “这分明成兔子窝了,哪能住人啊?”

    “我们回去吧。”

    ……

    人群中,顿时一顿慌乱,真的有人扭头往回走。队伍马上没了样子,散乱一团。

    高鹏站在人群之中,发现是有几个平日在合流镇上见的无赖混在其中。护粮队是那些商家召集的,一来每人就先发了5两银子,因此报名的人很多。这些无赖身体并不差,因此也留了下来。

    高鹏是被郑云九劝来的,不过跟郑云九头脑一根筋不同,他读过一些书,脑子活泛了许多。一看人群出现骚乱,他马上拉着身旁几人道:“千万别闹,这个时候最该老实。”

    李亭显然听到身后的骚乱,他转过身来,看看那几个闹的最凶的人冷冷地说道:“你们谁有意见?上前跟我说!”

    大多数人站立不动,有6个人在一个流里流气地人带领下,吆五喝六地向大门口李亭身边走来,手里还都拿着刀枪。

    高鹏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找着郑云九、梁高达等六个比较能打的人悄悄说道:“我们跟上去。”

    这几人这才明白,跟着高鹏后面,手里也握紧短刀,在他们六个后面跟了上去。

    6个地痞站在李亭面前,为首的马五眼一斜道:“李队长,这九湾哨可没法住啊,我们是来当兵,可不是来做兔子的。”

    “你们想怎样?”李亭也不生气,淡淡地一笑问道。

    “想怎样?这里不弄好,休想让老子在这里当兵。”马五依旧骄横地说道。

    “你们拿钱了没有?”

    “拿了啊,我们当兵当然就该拿钱,当兵吃粮,天经地义。老子拿钱,也是天经地义!”

    “是,我们拿钱天经地义!”

    马五身后,那群地痞同声响应。

    “好!”

    “既然拿了钱,那就是兵。既然是兵,想要逃走,就要按逃兵处理!”

    “谁敢?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会怕了你?”

    “按逃兵处理就是一百军棍,再不识抬举那就不一样了。”

    “哼,谁敢?”

    马五依旧骄横,这时,李亭见郑云九他们已经来到,很是欣慰,不用自己动手了。

    手一挥道:“拿了,斩!”

    高鹏郑云九等人早已准备好,上前一人一个,从后面将雁翎刀插进这些地痞的身子。

    六个地痞当场死掉,人群再也没有喧哗。

    李亭站立前面,一脸严肃地扫视一周,冷冷地说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不管是护粮队,还是巡检司的人,都一样受军纪约束,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军人了,一切就该按照军人要求你们,否则的话,军纪是绝不会客气的!”

    望着地上六个地痞的尸体,这些第一次当兵的人,真正感受到军纪的威严,人群再也没有嘻哈之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站定那里,静静地听着李亭的训话。

    “我不想杀人,更不想惩戒我们弟兄,但是,军法无情!这是所有当兵的都该知道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就叫做令行禁止!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没有军令,就任何事都不准做!

    明白吗?”

    “明白!”

    人群里吼声如雷,不知是吓的,还是发自内心的拥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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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末年的河南,是灾难轮番肆虐的地方,是各路豪杰争雄的战场,更是无数百姓的苦难之地。那是不堪回首的岁月,那是混乱无比的时代,可是,却有英雄悄悄在这块大地上崛起。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明末之中州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