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活下去(求收藏)
幽幽灯火闪动,无数的刀枪同时闪动。m.www.uu234.net
“锵锵锵!”
李际遇的手下已经举起手里的刀枪,发出幽幽的冷光。
“那个敢动!我誓杀之!”袁老三雁翎刀已然高举,厉声喝道,“妄动者,杀!”
四周早已站立的人头,同时高举刀枪,高声回应:“杀!”
杀声震天动地,那些双眸里透出凛冽的杀气。
李际遇的手下头目,这里有十几个,而他们周围至少有几百袁老三的手下,早已经做好准备,此刻,是再也讨不到好。
有人默默将刀放下去,有人低头下去,这些头目,除了悲愤,此刻都无能为力。
天空星星依旧闪亮,夏夜的凉风依旧清爽,这里,却是杀气冲天。
就在这时,“咳咳咳”,刘洪道站到前面,往前一指道,“人是我让杀的。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
没有人吭声,李际遇的手下都眼中喷着火,直直地盯着刘洪道。
李际遇虽死,他的这些头目可不能都死,有了他们,李际遇的所有手下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本身也是贼寇出身,这些火并之事,其实也是家常便饭一般,下面只要掌握的好,李际遇之死,毫无影响大局。
他太知道这群人,他们想要什么,很简单,就是活着,就是生存下去。
只要接着让他们活下去,是谁当大哥,这些人都一样是要拼命。他们正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跟着李际遇造反。
“为什么杀李际遇,只有杀了他,你们才能活下去。”
恶狠狠盯着刘洪道的眼光里,一个个闪过一丝疑惑,但是仇恨依旧。
“杨二,你说你们打了多少粮?”刘洪道厉声喝问身旁的杨二。
“只有5000石。这都是在禹州打来的。”
刘洪道幽幽的眼光,盯着有些诧异地李际遇的那些手下,举起手掌道:“只有5000石,你们有多少人?战兵不下2万,每人多少?不到40斤麦子,你们打算吃一年吗?”
“所有的弟兄跟着李际遇,从嵩山下来,不怕热,不怕死,一路打粮下来。结果呢,死了这么多人,每人只有不到40斤麦子。”
“让等候的家人怎么办?难道就靠这40斤麦子吃一年吗?这让弟兄们怎么活?”
刘洪道骤然高声道。
这些头目听到这里,眼神中已经闪过一丝惊意,这些何尝不是他们在想之事。今年打粮,先是许州,被李亭的队伍先吓后追,所有粮食都被迫放下。再到禹州,刚打粮两天,就参与了围城,哪里还有机会打粮?
“没打到粮,围城围了一半,李际遇就被那李亭吓怕了,现在又要逃跑。我问一句,你们逃的了吗?”
“你们逃过李亭,你们逃过饿死的命吗?你们逃过你们家人和你们一起没饭吃的明天吗?”
李际遇的手下,眼神中开始慌乱起来,他们以前也许没想过,这次一旦没打够足够的粮食回山,他们几乎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
他们真的甘心跟着李际遇,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家人全部饿死吗?
这时,刘洪道再次厉声喝问道:“你们还要逃吗?”
“不逃了。”李际遇的头目回应道。
“我们跟着袁大哥接着围城。”
也有人这样吼道。
“我们都是造反的贼寇,我们没有半点退路。要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用你们的命,去换你和你家人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这些李际遇的手下此刻只想着活下去,再也不记得刚才李际遇被杀之事。
袁老三眼看刘洪道这一番话出来,这些人竟然已经成了他的人,乐的直摸他的大脑袋,这个刘洪道,果然不简单。
“好!”刘洪道高声叫喊道,“无论是谁,想让我们死,我们就跟他拼命。李亭既然不想让我们活,那我们就跟他拼了!”
“拼了!”
“拼了!”
这一次,是周边所有贼寇眼里闪着仇恨,高声回应着。
刘洪道眼看贼寇被鼓动起来,满意地点点头,连续一阵激烈的咳嗽一阵后,缓了口气,平静地说道:“现在群龙无首,我举荐杨二做你们的领袖。等一下他带你们各自回去,带好你们的弟兄,准备好你们的兵器,等下就用你们的刀,你们的枪,你们的弓箭,你们的木棒,你们的拳头,给李亭大干一场,好不好?”
“好!”
杨二举起手中拳头,所有弟兄和他一样,振臂高呼,响声带着无限的兴奋,似乎李亭马上就是手下败将一般。
……
就在这时,南边的天空中猛然一亮,冲天的大火凌空而起,棕红的光芒照的所有人面目清清楚楚,只是每人脸上都如涂了血一般。
众人刹那间惊骇无比,眼神中透出无限恐惧的神色,还没来的及奔逃。猛然间一声闷雷从那边传来,所有人的耳朵嗡嗡回响好一阵。
袁老三、刘洪道、杨二等和所有贼寇,惊骇之中,一起仰头向南边望去。
漫天的砖头、石块,犹如一个个小方块漫卷到天上,火光一直向上冲,上面卷起一股巨大的蘑菇般,硕大无比的黑云在上面飞腾。
大地同时颤动起来,所有人都感觉身子有些站立不住。
刘洪道惊骇地回望一眼袁老三,袁老三似乎气定神闲,手拄着雁翎刀,身子稍微有些晃动,嘴里轻声地说道:“这定是李亭所为。”
只是眼神出卖了他,那眼神里透出无奈,遗憾,仇恨交织的神情,然后头往后一仰,长长叹口气,最后只剩下一副绝望透顶的神情,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刘洪道。
“咳咳咳”,刺激的硝烟味,再次刺激的刘洪道激烈的咳嗽起来。绝望的神情,同样出现在他的脸上,仰望苍天,他简直有些欲哭无泪。
再看眼前,刚刚鼓动起来的贼寇都在慌乱地大喊大叫道:“李亭!一定是李亭!”惊骇的眼中,各个不知所措地奔跑起来,晃动的大地,一下子摔倒了几十个身影。
那些人倒下嘴里还在惊恐地喊着:“一定是李亭干的。只有他能做到。”
这时,也有人喊道:“李亭在攻城,我们赶紧跑。”
就这一嗓子,刘洪道听的真真切切,猛然间他眼中一亮,高声喊道:“李亭不是在打我们,他是在打一条龙!他在打一条龙!城已破,一条龙必然要逃出来。我们发财的时候到了!”
刘洪道这是第一次见到李亭爆炸的威力,刚才还在群情激愤地贼寇,瞬间吓的嘴里只有喊李亭。这是仇恨,更是恐慌。
不过,现在对他却是更好的消息,李亭压根就没打算现在打他们,他原来真的要攻城,这些小鱼小虾,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快!快去打一条龙,他马上就要出城,他抢完了城内的金银珠宝,他抢了城内的粮食,他抢了绫罗绸缎,他抢了无数的女人。”
“弟兄们,我们去抢一条龙!”
大地停止了震动,南边的天空,虽还有火在烧,可一切都静寂下来。
就连贼寇也明白了,李亭暂时不会打他们,而是要打城内一条龙。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抢劫一条龙的机会。
这是发财的机会,这是吃饱饭的机会。
李亭很是恐怖,而那一条龙,却是一个笨蛋,一个不会打仗的贼寇,此时,不打它,那我们还打谁?
我们不抢他,我们抢谁?
“抢一条龙去!”
棕红的夜色里,所有贼寇都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吼叫,又如一道闷雷闪过颍河北的大地。一双双眼睛放出无限的贪婪眼光,一支支刀枪再次高举,森林般的刀枪闪着凛冽的寒光,几乎将天空刺破。
“冲啊!”
随着一声喊,如同一道激烈冲向禹州城北的城门那里,一条龙必然将从那里逃走。那激流是如此之快,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北城门。
而这时,吊桥已然放下,城门已经洞开,一条龙正带着队伍急急向前冲来。
一场遭遇战,终于在北城门这里打响。
第七十七章 准备大战(求收藏)
乔安一条龙也没想到,刚刚经历一场大爆炸,好不容易冲出来,以为贼寇吓也吓跑了。顶 点 X 23 U S
那知道,吊桥那边正是黑压压的人群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叫喊着:
“捉住一条龙!捉住一条龙!”
一条龙冷冷一笑,看来人人都当自己是软柿子,非要来捏一把不可。
不过,我一条龙虽无大变化,但我手下兄弟,可是变化不小,你们要知道,他可是已经跟着新部队差不多十多天时间。
那燧发枪可是都会用的。
“乔大哥,他们既然喊我,我就带手下弟兄与他们战一场如何?”
“点起火把!”乔安一声令下,旁边有人点起无数火把,照的桥头如同白昼一般。
“!”
整齐的脚步声中,一条龙在这里的200人,整整齐齐开到桥头,肃然站立。手中已经平端燧发枪,眼睛已经看向对面无数火把照耀下闪动的身影。
比之以前,身形壮了许多,站立如钟,凝重的眼神里含着沉稳。这支队伍,已然不是以前一条龙的队伍,而是这几天仿佛脱胎换骨般改造过一般。
自从李亭到了禹州,自己挑出600精锐跟随李亭作战。他的队伍,就不再是他的队伍,被李亭手下这个统领,那个统领,就连吃饭也是同一口锅吃饭。李亭的训练方法就开始加在这些人身上。
虽说跟陈州团练还相距甚远,但是一条龙知道,这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队伍。
吊桥并不算很宽,只有丈许宽,对着桥面站立五人,旁边侧面站立五人,这算一什。
后面在紧接着各自跟上四排。
就这样,50个人牢牢护住桥头。
颍河水面在这里也有70步的样子,加上桥长一百多步的距离,刚好是燧发枪的射击距离。
这边刚刚站定,河对面,黑压压的人头已经聚集在桥头。
“冲啊!捉拿一条龙!”
一个矮子,手拿弓箭,跑在最前面,身后先是十几个人各拿刀枪上了桥。灯火闪动下,矮子跑的极快,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转眼就十几步过去。
“矮花荣!你能不能再快点!”
桥头的一条龙哈哈一笑,手一挥,厉声道:“放!”
“嘭嘭嘭!”
火光闪动着,鸟铳开了火,矮花荣身后已经有三人惨叫中倒下。那个矮子个子低倒是没有扫到,抬头高叫道:“一条龙!你还真敢打老子不成!”
“嘭嘭嘭!”
又是一轮鸟铳响声。
“嘭嘭嘭!”
如同雨点般,桥头之上再也停不下来。
矮花荣早趴伏在桥面上,回头一看,在他身后的桥面上,跟着他过来的人,竟全部躺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声音。
矮花荣吓的大惊失色,这一条龙的队伍难道不一样了?这对面火光下,分明还是那些人啊。
向前,还是向后,他犹豫了一下,猛然间黑影闪动,“咚”地一声,他跳进了河里。
桥头上,乔安微微一笑道:“一条龙,不必管他,水面我们自有人负责。”
“是!”
“放!”
一条龙又厉声喝道。
“嘭嘭嘭!”
……
对面的桥头,大家几乎傻了一般,眼看着城门洞开,吊桥放下,只要冲过去,禹州城就是自己的。
一条龙的队伍一向最不堪战,今天却变了性一般,屹立桥头,用那连续不断的鸟铳,将个窄窄的桥面封的严严实实。
这哪里还是一条龙的队伍?分明是官军精锐在对面啊。
到底一条龙最近怎么了?为何队伍一下子如此强悍。
“袁大哥,这一条龙似乎变了个人,若是这样打下去……”
杨二低声跟旁边的袁老三说道。
袁老三一皱眉,还没说话,旁边的刘洪道厉声道:“让你的人跟我上!要活命!就得拼命!”
“是!”
“冲!”
又是一队人冲上桥头。
……
廖平和张守正进到城内,有人汇报道:“贼寇全部出城,正在吊桥上激战。我们是否参战。”
廖平看看只有200多人的骑兵,这偌大的城内,四处还在冒着火,硝烟味依旧刺鼻。
“将城门关闭。不理会吊桥。让那些贼寇自己去打吧。”
“是!”
张守正一皱眉,正要说话,廖平压低声音道:“现在速去王府,那里可通着天哪。”
张守正明白他的意思,此刻给王爷留下好印象才是第一。
“好!速速先关城门,派人跟刘将军通报,我们已经进城。请他速速跟进。”
“是!”
……
李亭一路疾行,中间又用船到颍河对面,直接来到颍河北岸。
此刻,前方北城门处火光闪烁,杀声震天。火光闪烁下,颍河北岸,黑压压的到处都是贼寇,似乎等着赴一场盛大的酒席。
李亭不管一条龙桥头的激战,带着人,直接折向北,然后再折向西。夜色之中,在贼寇的尾巴那里,两支队伍还交战一场。
贼寇压根毫无防备,李亭几轮鸟铳响过,贼寇落荒而逃,轻松冲破他们的防线。
李亭也不久留,摆脱他们,迅速向西疾进。
……
等到袁老三得知李亭竟从他们背后绕过去,直接堵住他们撤往嵩山的道路,急忙下令撤兵,再也不敢在桥头激战。
队伍往东回撤五里地,安营扎寨,商议对策。
……
李亭闻讯,当然带人前压,再次来到禹州城前,颍河北岸,他就是要压在袁老三西面,让他不敢往西行。
要想回嵩山,不拼了老命,他是万难从此过的。
而朝廷大军一步步压境,他再此逗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一旦陈永福刘国能腾出手来,他则是想跑都跑不掉。
此时已经是三更时分,李亭传令:张凯骑兵从几个要道口撤回李亭身后,随时准备对袁老三的大战。
步兵郑云九、高鹏队伍,连夜要回到李亭这里,准备即将到来的大战。
原有一条龙的队伍,整合一起,暂时不必参战,撤到西面,原地修整。充作预备队。
四更时分,李亭所有最精锐的队伍归建。
李亭下令,就地休息,以备大战。
……
而这时,刘国能等也找回战马,带队进了禹州城。见各方大局已定,他急命陈永福率大军尽快赶来。
大战气息笼罩在城北空地上,袁老三再次面临命运的抉择:“回嵩山就要跟李亭血拼,往东撤,朝廷大军会彻底将其歼灭,久屯此地,也是被朝廷大军灭掉。”
袁老三在营帐之中,冥思苦想半天,不知该怎么抉择,黄昏之际,刘洪道再次走进袁老三的营帐。
“袁老三,你惹了李亭,杀到了陈州,要去找他的麻烦。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还可以回到你那嵩山去呢?
别想了,门都没有。你不杀掉李亭,我告诉你,李亭必然会杀掉你。李亭曾经说过,谁若犯他,他必杀之。你看看他现在布的阵,已经将你想逃跑的路堵上。
他已经很明确,此战就是要杀掉你,你还没看出来吗?
此战打与不打,已经由不得你。事实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干掉李亭,我们依然能好好活着。”
袁老三心中暗骂刘洪道祖宗十八代,正是你让我惹上李亭这个杀星的,结果现在要和你一起跟李亭打。
老子为了你,几乎将老本都亏掉了。现在看不光老本没了,只怕命都要搭在这里。
如今,愤怒已经不解决问题,懊悔也于事无补,只有面对现实,袁老三只得无奈点点头,同意了刘洪道的建议。
第七十八章 起雾(求收藏)
五月初一,早上竟然起了淡淡的雾。www.uu234.net
李亭有些蹊跷,扒开地上的土层,地上干旱的厉害,挖了一尺多,还是干干的黄土。
不为别的,久旱大雾一般会有雨,李亭不得不做好准备。他要心里有个数,大致要下多少雨,这路就要难以行走。经他察看,只怕再大的雨,下个一天半天,绝不会影响骑兵,李亭放下心来。
眼前敌人,有将近四万人之多,虽是没什么训练的贼寇,可是一旦逼上绝境,爆发出他们最后的力量,同样不可小觑。
一旦若是在雨中作战,李亭很多的优势,比如燧发枪再也难以起到以前随意扫射的威力。
放在以前,李亭会尽量避开这样的战斗,不为别的,他更希望靠着他的技术优势打天下。
但是,任何技术都是有其局限性,战场之上的环境,不是你能任意选择的。
李亭的陈州团练,要想在乱世生存下来,必然要经历各种艰苦,甚至残酷的恶战。这是一次队伍的升华,更是一次洗礼,终究要去面对。
眼前的敌人,袁老三算是贼寇中比较有实力的,李际遇的手下,习练武艺者甚多。
近战起来,他们不会差很多,李亭的绝对优势就不那么明显。至于他们人数上的优势,李亭倒不是太在意,战场之上,有时候多的战场都摆不开,看似优势,其实却变成了限制自己的劣势。
所以,李亭就选这样的对手。就在这里,跟这四万贼寇,狠狠的大战一场。
薄雾蒙蒙中,李亭的队列已经列好,他这次选择靠河列队。
左边是朱锋在颍河内的船队,河岸右边,则是步兵队。最后边则是张凯陆冲的骑兵队。
骑兵则是单排列阵,步兵则是三排列阵,阵势拉的很长,几乎有二里地长。
李亭缓缓走过队列前面,眼睛扫过一个个昂首站立的步兵,一个个骑在马上的骑兵,还有在水面上摆手的水兵。
李亭走了两遍,站立队伍最中间,此时,队伍里静寂一片,偶尔就只有战马的响鼻声。
李亭高声道:“弟兄们,我们已经经历好几次大战。哪吒很多人眼里很强,官府奈何不得,甚至都要让他一步,我们一战灭之!叶林是刘洪起的大将,号称鸟铳和弓箭都很厉害,我们一战灭之!
你们说谁强!”
“我们强!”
所有士卒振臂高呼,气势雄壮。
哪怕是以前哪吒的手下,此刻也为李亭的胜利骄傲。
“刘洪起强大,手下兵力八千,可谓一方强将,可是,我们还是一战灭之。
你们说到底谁强?”
“我们强!”
回应的气势越发高涨,水面之上回音萦绕,阵阵豪气在天空回荡。
“在合流镇,袁老三的大军被我们没良心炮打的一溃再溃,让我们一路从陈州追到禹州,他们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今天我们手下败将竟敢再跟我们一战,他们既然要找死,我们就成全他们!”
“成全他们!”
“杀灭贼寇!杀!”
“杀!”
震天的吼声响起,士卒们眼中闪出火热的杀意,一个个握紧鸟铳,斗志昂扬!
……
薄雾渐渐散去,天气阴阴的。北城城门楼上,已经站满了人。
在正中间有一年轻人,二十五六的样子,高挑身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穿金黄衮龙袍,头戴保和冠,站立那里,一身的贵气。在他旁边,刘国能廖平分列两边,紧紧簇拥着他,其他张守正、陈德和等,只得站立稍远的位置。
“太和王,这是望远镜,您望前看,前面都能清清楚楚看到。”
刘国能态度恭敬地拿过一个望远镜双手捧着递过去。
其他人则和刘国能一样,态度恭恭敬敬,等着这个年轻人说话。
“不必多礼,本王今天也是观战而已,你们各自都坐下吧。”
这个年轻人,正是这城内一位郡王,太和王。
“那位是李亭啊?望远镜里看不到他啊?”
太和王拿着望远镜要找那个打破禹州城的陈州团练李亭,一个他心目中必然威风凛凛的大将。
这个名字从前天张守正进城之后,他就反复听到,今天他就是要看看那个了不起的大将,到底是什么样子。
“站立在步兵左边那个高个子就是。”
此时李亭已经完成动员,站立步兵左边,看过对面的动静,准备自己的鸟铳。
随着刘国能的话,所有之人一起看向李亭那里。就连陈德和左梦庚也只是前天晚上见过李亭夜里的身影,脸庞看不太清楚。
只见一个身穿普通士兵军服的一个高个年轻人,在其身后还有一个像猴子似的小孩子,那个孩子正将一杆红色鸟铳交到他手里。
他接过鸟铳,对着前方,瞄了一瞄。
“他就是李亭?陈州团练?”
太和王,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人比他还要年轻许多,即使在他眼里,这个李亭太过年轻,实在不像威武的大将。
“王爷,他正是李亭。”
刘国能连忙替李亭解释道。
他并没见过李亭打仗,有过对峙,当时他的骑兵已经根本无法再战,故而被李亭逼的狼狈不堪,只得让步。
但是,李亭破城,他是亲眼所见,就那一下,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必然有惊人之能。
见李亭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太和王脸色有些失望,冷哼一声道:“刘将军,我听说我们河南这里,左良玉将军统兵有方,每次都能杀的贼寇四散奔逃。你说这个李亭,比那左良玉将军还要强吗?”
刘国能楞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贼寇阵前,袁老三勒住战马,眼望前方,心情有些忐忑不安。
李亭的队伍已经摆在前面,阵形看似很单薄,如同一个小小的长方块,挡住他回去的路上。
在他身后,漫无边际黑压压的人群,可是集合了他与李际遇的队伍,虽昨天找一条龙的麻烦有些损失,可毕竟没有伤元气。
可是自从李亭队伍摆好,自己这边,恐慌有些蔓延,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做好逃跑的打算,看那眼光,根本不向前看,就知道其心不良。
袁老三高举手中腰刀,厉声喝道:“弟兄们!回家的路就在前面!我们没有选择!如今只能以命换命!我们要活下去,就只得杀出一条回家路!”
袁老三让所有贼寇顿时再次平静下来,所有贼寇眼看前方,眼中闪出愤怒的仇恨,振臂高呼:“杀出一条回家路!”
震天动地的吼声,一下子激发起斗志。
“杀过去!”一旁的杨二,高举手中长矛,带着原来李际遇的队伍,如洪水般向着前面冲过去。
“杀!”
伴着杀声,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漫卷过来。
李亭沉稳地站立那里,眼看前方人潮涌动,眼神中透出一丝丝寒意。
在他身旁,所有的团练兵眼神沉稳,手举鸟铳,平举马刀,静静地等着,等着最后的命令。
第七十九章 急雨
天空依旧阴沉,漫天的黄尘飞起,贼寇如潮水般正在涌来。m.www.uu234.net
李亭眼看对面,最前面的人群,犹如一个箭头般,直接射向他们眼中最薄弱的步兵队伍。
已经只有一里多地,已经能看到贼寇最前面领队的一个红脸大汉,袒胸露怀,手执一把长矛,一边急跑,一边急急吼着后边。
李亭眼看他跑的最快,举起手里的线膛枪,稍稍一瞄准,对着那个红铜般的胸口,“嘭”地一枪。
那大汉猛然往前一趴,倒在地上,已然没命了。
在他身后,正急跑的贼寇,猛然停下,眼望对面,茫然不知所措。
……
“好!”
轰天的喝彩声,从李亭身旁响起,一里之外,射杀贼寇头目,这是何等提升士气。
骑兵步兵,顿时眼光闪亮,握紧手中兵器,等着他们机会的到来。
……
城头之上,已经欢呼起来。
“好!李亭好样的!这些贼寇就该这样杀!”
城头之上,刚才还质疑李亭的太和王,顿时变了脸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兄弟之能,竟至如此吗?一里多外难道就能射杀贼寇头目吗?”刘国能暗暗称奇,同时感觉后脑一阵阵发凉,幸亏跟他是友而非敌。
……
袁老三还在后面压阵,此刻脸色阴沉。旁边的刘洪道也是面色铁青,只有他知道,李亭靠这个奇怪的鸟铳射杀多少人。
“决不可丝毫后退!”刘洪道低声跟袁老三提醒道。
“畏缩不前者,杀!”
袁老三咬着牙,厉声喝道。
……
“杀!”
震天的杀声,再次在阵前响起,人潮再次翻滚起来,直接冲向对面的李亭队伍。
李亭手并没停,对面之敌,气势虽减缓,可依旧朝前涌动。
一里地。
200步。
150步。
120步。
120步远的地方,刚好有颗槐树。
见有人越过那个槐树,李亭将手中鸟铳往天一举,厉声喝道:“放!”
“嘭嘭嘭!”
陈州团练的鸟铳队伍,终于发出了他的怒吼声。
……
“咦?怎么这么早就放铳?”城楼之上,刘国能摇摇头,忍不住叫道。
“有何不妥吗?刘将军。”一旁的太和王忍不住问道。
刘国能解释道:“鸟铳手跟弓箭手不同,很多人胆子小,敌人还没到跟前,就先放铳。不到80步,那铳几乎很难伤到人。
他们打过之后,白白浪费弹药不说,再等他们将火药铅弹装上去,贼寇的弓箭手就到眼前了。”
“嘭嘭嘭”鸟铳声继续响个不停,白烟弥漫在战场上空。
太和王随着刘国能手指的地方,专门朝鸟铳队那些人看个仔细。
透过白烟,太和王发现刚才第一排的人打过鸟铳之后,站立原地不动。
而从最后面跑过来一排,直接端起手里的鸟铳,“嘭嘭嘭”,又是一轮鸟铳响。
刚才打过的正在忙碌的装填弹药,前面的人打过之后,也是站立原地装填弹药,这是最后面的又跑到前面来,端起鸟铳,又是一轮。
哦,三轮轮转,等装填完毕,就可以立即往前打。
可你们离的太远啊,哪怕是不停地往前挪动,又有多远,每次只有五步距离,这怎么够?
三轮鸟铳响完,白烟弥漫在鸟铳队伍前面,已经看不清他们是什么样子。
“啊,贼寇都死了。”
太和王冲到女墙边,手舞足蹈的跳着,大声的叫嚷着。
一旁众人着太和王一起,欢呼雀跃,似乎胜利一般。
刘国能顿时愣在那里,惊的是目瞪口呆。
槐树前面贼寇,已经全部倒在地上,一半人已经不能动弹,另一半人还在不断地哀嚎着,凄厉的哀嚎声,听的人抓心抓肺,几乎是来自地狱的叫声一般。
“这怎么可能?”
刘国能几乎不能自抑,趴在女墙的垛口上,瞪大眼睛,仔细要看个究竟。
“刘将军,望远镜。”
廖平提醒着已经抓狂的刘国能,刘国能回过头来,失魂落魄地看了一眼廖平,喃喃地说道:
“难道李亭的鸟铳都这么厉害吗?”
……
贼寇失心疯地往前冲,一轮又一轮,似乎前面有无尽的宝藏一般。
可除了遍地的尸首和在地上哀嚎的伤员,他们冲了几次,连50步都难进入。
袁老三紧皱眉头,颤抖着手,摸着自己秃亮的脑袋,扭头看刘洪道,却发现,刘洪道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你个王八蛋!”
袁老三咒骂道,心中怒火简直万丈高,眼前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前面白烟弥漫,前行的大路上,硬是被李亭牢牢的挡住。
李亭的队伍看似单薄,却如大山一般,寸步难以前行。
“难道我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头顶猛然一凉,袁老三猛然一惊,抬头看天,猛然间,乌云翻滚,正急急南行。
一道电光在远处闪过,闷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轰隆隆,最后闪电在头顶骤然一亮,一个干脆的炸雷在头顶响过。
“下雨了!”
“下雨了!”
……
漫天的雨点,洒落下来,将天地连成一线。
“弟兄们!这是天意啊!老天爷是不会让我们死的!”
袁老三跪倒在地,挥动双手,犹如饿狼一般吼叫着,大雨不停地从头顶浇落下来,他用尽浑身力气高声嘶吼。
“老天爷啊,你终于睁眼了啊,你一定要保佑我啊!我知道,只要你出手,李亭的鸟铳就没用啦!”
一边说着,一边委屈的哭起来,似乎委屈的孩子遇到家长一般。
这一刻,他的兄弟也都跪倒下来,涕泪横流地仰着天,感谢老天,让他们终于不用再怕可些可怕的鸟铳了。
盔甲淋湿,衣服淋湿,头发淋湿,身上沾满泥水,这都不算什么,他们的命保住了!
叩谢完毕,袁老三浑身湿漉漉地站起身,大雨依旧浇在他的光头上,他依旧激情不减,高声喊着:“弟兄们,老天爷不让我们死,这是天意吗?”
“是!”
雨水中,激昂的声音伴着雨声同声高喊。
“对!老天爷救了我们,我们该不该报答老天爷啊?”
“该!”
又是一阵欢呼。
“老天爷就是让我们去杀了李亭,你们说是不是?”
“是!”
所有悲愤庆幸无奈等等的情绪,加上对李亭刚才的畏惧于仇恨,混合在一起,贼寇们发出了震天的吼声。
“好,我们去杀了李亭那厮!”
“杀!”
急雨不长。
天上黑云四处翻滚,风一阵阵往南急刮,可雨势暂时小了下来。
“这是老天显灵!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袁老三简直要再次叩谢老天的眷顾,当他再次准备杀向李亭的时候,雨势小了。
“杀!”
贼寇们有了老天爷的助威,心中一下有了力量,信仰的力量是强大的。
袁老三这样的枭雄不是简单人物,短短时间,就靠着天气,完成了对全体弟兄的再次动员。
这一刻,士气竟然高涨,战斗的意志一下子在升腾在每个人的内心。
他不是为自己作战,他是为老天爷作战!
黑流滚滚向前,水洼挡不住他们,细雨更是挡不住他们,摔倒了,重新爬起来,继续握紧刀枪,向着李亭杀去。
贼寇们握紧手中刀枪,脚步踩着泥泞的田地,不管前面的风雨,士气高涨,不像是刚刚战败的贼寇,倒像是新出征的大军。
这那里像贼寇,分明是一支百战的精锐之师!
第八十章 雨中白刃战
刘国能看着泥水里依旧跌跌撞撞,但是没有一个后退一步的袁老三的队伍都有些肃然起敬,不简单啊!
没了鸟铳,李亭已经很难,没想到贼寇再次起势,岂不是要雪上加霜?
大事不好!李亭在劫难逃!
城楼之上,一片沉默。www.uu234.net
太和王、刘国能、廖平、张守正等众人全部变了脸色,心情沉重,沉默不语,就看着李亭最后的应对。
刘国能转身去,他已经吩咐手下准备,一旦情况恶化,无论如何也要将李亭救回来。
……
细雨中,那些贼寇再次冲过来,这次跟以往已然不同,以前几次都是一次两三千人,队伍还能展开。
这一次,似乎孤注一掷,所有人员,没有队形,就是那样密密麻麻,不分前后,连队伍都没展开,硬生生碾压过来。
他们这是拼了!
胜利,他们就过去!
失败,他们内部就会先乱做一团,那就再也难以组织起来。
……
“张凯!”
“在!”
“率领你部骑兵,从北侧绕到贼寇后面,从后面往前杀!”
“是!”
“陆冲!”
“在!”
“率领你部骑兵,从北侧绕到贼寇侧面,从侧面往里杀!”
“是!”
“郑云九!高鹏!梁高达!”
“在!”
“你们步兵跟我一起就在此地,正面拦截贼寇冲阵!绝不放贼寇过去!”
“是!”
“只要我们这里挡住!他们必败!”
“是!”
……
180匹战马,两支骑兵队伍,在细雨中划过两道长长的红色弧线,绕向贼寇队伍的后面和侧面。
大地猛烈的颤抖起来,马蹄声急促的敲打着大地。
马刀竖立,寒光凛凛,在细雨中,依旧闪亮。
战马奔跑,踏过污泥水洼,泥水飞溅,不减飞驰之姿。
转眼之间,陆冲带着队伍已经冲进去,战马嘶鸣着,骑兵呐喊者,平举闪亮的马刀,冲入贼寇正冲锋的队伍里。
对于单个骑兵来说,这就是一个个活动的草靶子,前刺,倒下一个,左刺,倒下一个,右刺倒下一个。
平日里训练,50丈内9个目标。各式各样的草靶子,需要做出各种动作,才能斩劈成功。
那个难度比现在大多了,草靶子低矮的才半尺高,他们也得砍成两半,非得身子出去一半,俯身下去才能砍到。
而如今,真正的战场之敌,高低相差不大,他们只用一个动作:刺。要说有说区别,无非是左刺、右刺,抑或是前刺。
远远望去,薄薄的雨幕中,骑兵们弓着腰,站立在马镫上,左手牵着缰绳,右手里的马刀,上下翻飞。
没有任何一个贼寇能够与疾驰的骑兵抗衡哪怕一下,马刀过处,必有贼寇倒下。
细雨如丝,马刀划过,雨水混着血水,在战马一侧,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战马疾驰,血痕不断延伸,犹如前方不断下着血雨一般。
血雨遍洒,身后则是血流成河,那是已经倒下的贼寇不停地流着身上最后的血。
半边天地,几乎都是血染了一般。
这只是一支骑兵杀过去的效果。
……
骑兵在激战,李亭等人这些步兵队伍面前,无数个贼寇,举起刀矛已然冲杀过来。
“刺!”
李亭嗔目如裂,手中线膛枪前的刺刀,在细雨中划过一道冷冷的直线,直冲对面一个贼寇的胸口疾驰而去。
那贼寇举刀相迎,李亭的刺刀何等之快,只要来不及闪躲者,必然中刀。
这个贼寇刀还未到李亭面前,刺刀已经插进他的胸口。
“啊!”
伴着一声惨叫,热血激流而出,那个贼寇猛然倒在染红的泥水里。
“杀!”
“杀!”
伴着两声激昂的杀声,一刀一矛分别从左右两边直取李亭。冰冷的矛尖带着血红,正如长蛇吐信般,眼看就到李亭身前。一老一少,两个贼寇,都是练家子模样,脸上带着仇恨,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此刻,他们要取李亭的性命。
“防刺!”
李亭大喝一身,刺刀向右猛然一打,长矛被荡开,李亭身形快如闪电般直接跟进。
“刺!”
就在老者之刀,砍向那边,李亭的刺刀已经再次发威,刺向这个使矛的精悍青壮。
那人没有李亭这么快捷,刺刀在细雨中一道白光闪过,再次将这人胸口刺穿,眼看着倒下去。
李亭一抽身,再与老者交战。
刺刀之优势,再次发挥的淋漓尽致,两者一对打,李亭不闪不躲,刺刀疾驰,直接奔向老者的胸口。
那老者没见过这路打法,拼的竟是兵刃的长度。
待刺刀扎进胸口,眼中依旧闪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
“贼寇凶猛!以组以什作战!”
李亭高声吼叫道。
打了一阵,李亭发现两军对阵,自己这边已然也有十几个倒下,对面这些人则是至少还有几十个倒下。
自己的兵,身强力壮,可是对面之贼寇里,竟有许多练家子,身形灵敏,也是一个个好手。
要是这样单打独斗下去,自己这点人定然要吃大亏。
对方之人,毕竟多了太多,就连现在涌过来的也是有几千人。
白刃战,拼的体力,拼的快捷,更拼的是纪律,是组织!
李亭的队伍,组织下到组,三人一组,就是一个最简单的作战单位。
此刻,随着李亭的号令,战场之上,组长一个个挺身站到最前面,两个组员靠后一步,形成一个三角战队。
组长往前刺,两名组员,负责两边护卫。杀人只用组长,组员只要护卫组长两侧即可。
李亭和孙猴子还有一个传令兵,以李亭为组长,同样杀入战团中。
这一下,李亭只管用刺刀,不停地朝前突进,“刺!”“防刺!”然后再追刺即可。
又有两个刀法纯熟的贼寇同时呐喊着朝李亭砍来,李亭不管左边之敌,单顾中间这个黑脸大汉。
他一招力劈华山,劈头盖脸,迎面而来。李亭依旧突刺之术,又快又猛迅捷无比的将刺刀插进他的胸膛。
手一搅动,那贼寇的肠子都从胸口淌出来,霎时间一片模糊。这贼寇瞪着葡萄大的眼睛,露出最后狰狞的面孔,身子咚地一声,栽倒在血泊里。
旁边那个贼寇,刚好被跟进的传来兵一下解决掉。
战场形势,登时改观。
再也不是胶着之势态,而是陈州团练兵,在贼寇队伍中向前突进。
李亭正杀的性起,听到前面有人兴奋地高喊道:“李团练!你们也杀的好快!”
李亭抬头看时,眼前的贼寇,身后白光一闪,身子已然倒下去。
正是陆冲手举马刀,将他解决。
“轰隆隆”,天上再次电闪雷鸣,雨势陡然再次大起来。
骑兵步兵已然打穿贼寇,李亭的优势终于确立。
哪怕是几万贼寇,李亭的白刃战,一样优势明显。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给我冲阵!”
“是!”
陆冲一抖缰绳,带着骑兵,如同横扫天地的巨棍,打在无数贼寇身上。
紧随其后,又是闪亮的马刀刺来,刚才侥幸躲过一劫的贼寇,再次见识到骑兵的可怕。
一刀刺来,就有贼寇倒在血泊中。
刚刚被袁老三鼓动的士气,在骑兵过后,摧残的一无所有,剩下未死的贼寇眼望身旁一个个倒下之人,失魂落魄,惊惧交加。
这时,李亭带着的步兵队,手举带血的刺刀,已然杀到。
“一个也不放过!”
李亭高声吼叫着,手里的鸟铳已然向前冲出,如出水蛟龙一般,依旧滴着鲜血的刺刀再次扎进一个高个贼寇的胸口。
“突刺刺!”
“突刺刺!”
一声声震天的口号,响彻云霄,一个个带血的刺刀,突刺向前。
他们之后,再无一个站立的贼寇,就是有活着的,也是倒在血泊里,不停地用哀嚎表达着绝望。
城楼之上观战之人,全部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没想到,陈州团练之兵的威力,竟至于斯!他们欢喜之余,心头无限惊骇。
望着自己的队伍如同打麦场晾晒的麦子,李亭的队伍就如那碾压麦秆的石磙,是碾压,这个词,才能准确反映刘洪起眼中他的队伍和李亭队伍相撞的结果。
石磙一过,再厚重的麦秆也得低下头,头断,骨头断,身子残破不堪,再也难以复原。
袁老三面如死灰,眼前兄弟一片片凄然倒下,只留下一片血红在他们身后。
刚才动员毫无意义,再高的士气,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手,只能增加他们敢死的决心,不改变他们必然被杀的命运!
“老天啊,你为何如此待我?”
袁老三仰望苍天,苍天无语,只有豆大的急雨洒落下来。
第八十一章 失败者的下场(求收藏)
大雨急急的下,天地苍茫一片。m.www.uu234.net
禹州城北,颍河北岸,贼寇们再也没了斗气,迷茫的站在雨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袁老三抬头看时,只见雨幕之中,红影闪烁,战马嘶鸣,马刀在雨中依旧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刀光闪烁,血红飘舞,又有一群弟兄就在他眼前倒下。
他想起刘洪道昨天所给他讲的,李亭此人声称:“犯我者死”,这一刻,他才痛彻心扉地体会到李亭的恐怖。
袁老三跪倒在泥水里,仰天长嚎道:“我是袁老三,我不打了。”
“希律律”
“希律律”
一阵战马的嘶鸣,将袁老三围在当中。
陆冲回首道:“李团练,这个人自称袁老三。”
李亭端着刺刀,快步走过来。
“杀了他!”
“杀了他!”
骑兵兄弟挥刀高呼。
袁老三抬头看了看李亭,又甩头朝外看了看,偌大的战场,他的人几乎傻了一般,就连逃也不会,就站在雨中,等着陈州团练的厮杀。
人一个个倒下,血混着雨水,将大地染红。
袁老三眼中透出一丝仇恨,瞪着李亭道:“你们的人,杀人也太狠了吧!如今你们已经占据上风,竟还厮杀不停。”
李亭一晃刺刀,眼中透出一丝寒意,冷冷地说道:
“这就是冒犯我陈州团练的下场。再说这是战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场地。说什么狠与不狠,岂非笑话?”
望着李亭的冷眼,袁老三不禁一哆嗦。
这个年轻人,何等的可怕,这一刻,他才知道。
“李团练,我们投降。”袁老三咬着牙说道。
“哼!你说投降就投降吗?难道我的人白死了吗?”李亭冷眼瞪着袁老三。
“李团练,你这是何意?闯塌天,射塌天,他们都能投降,为何我不可以。”
“因为他们没有冒犯到我。冒犯我者,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不然以后总有人冒犯不是。”
“什么代价?”
“首恶者,必死!”
袁老三面如死色,半天才说道:“李团练,我,我是被人教唆的,是那刘洪道……”
“好吧,你自尽吧。”
……
大雨再次滂沱而下,雨幕隔断了视线,城楼之上,听着哗哗的雨声,互相凝望,好久都没人说话。
“袁老三死了?”
太和王喃喃地问道,打破了沉默。
“死了!其他的人投降了。”
刘国能一脸凝重地点头答道。
在场之人同时扭头朝城下看去,只是雨幕隔绝,白花花的雨珠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只能看到烟雨蒙蒙的天空。
李亭,这个年轻的少年团练,两日之间,先破禹州城,又诛杀袁老三,这是何等的厉害!袁老三祸害河南多年,官府头疼不已,迟迟难以剿除。今天他又带领将近4万兵,与李亭的800人作战,竟落的全军覆没,身首异处。
李亭不说无敌,谁还敢称无敌?
“李亭从今天起,中原就再无对手!”
刘国能这位真正统兵的将军,对此战做出了点评。
在场众人默默点头。
……
哗哗的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天还未全黑,李亭的帐内,已经点起灯火。
李亭坐立军帐上首,刘洪道被五花大绑地押解进来。
头上身上满是污泥,身上还不停地往下滴着污水。
李亭看了一眼道:“你就是刘洪道?现在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看着坐在灯下的李亭只是简单扫了他一眼,兴趣全无,然后低头又在写写画画些什么。
刘洪道虽五花大绑,身后两个兵丁看着,眼光里还是透出无限的恨意,直接射向李亭。
“咳咳”,刘洪道开口道,“你杀人伤人太多,不记得我也没什么,可我却永远记着你!”
“哦”,李亭抬起头,看看狼狈不堪的刘洪道,挥挥手微微一笑道,“让他坐下,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临终关怀吗?哪怕是敌人我也不介意的,总是让他死个瞑目,总还算有打出来的交情吗。”
小兵急忙搬来一张条凳,放在刘洪道身后。
“谢了。”刘洪道坐在条登上,李亭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伸懒腰,瞥了一眼刘洪道:“有什么想说的,无非就是不服气而已。”
刘洪道楞了一下,眼睛再次盯向李亭,他有些错愕,他原本想跟李亭好好说说自己,说说李亭,可是李亭竟直接说出他心里之想,他不服气,可他不想认输。
外面的大雨再次哗啦啦的响起来,刘洪道咳嗽声同时也连连响起。
“是,我是不服气。”咳嗽一阵后,胸口依旧隐隐作痛的刘洪道恨恨地开口道,“你大获全胜,你不光杀了袁老三,你还抢了禹州城那些亲王郡王的家产。”
“是我洗劫了禹州又如何?什么亲王家的家产,这个亲王好穷的,下次我要抢个有钱的亲王……”
李亭似乎还有些不满足。
“真是你干的?”
刘洪道瞪大双眼,错愕地看着李亭,他原来的猜想,此刻竟成真。
“哦,你都知道了?那你还生什么气?你应该为你不是笨蛋而感到高兴啊。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呢,现在知道了,等下去死也就不会稀里糊涂的死。”
“果然是你,我们都被你利用了。一条龙早就是你的人,怪不得,前天一条龙的鸟铳打法和你的竟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我就该想到,洗劫禹州的是你。”
“早想到,晚想到又能如何?你难道要去官府告我不成?另外,有件事没跟你说,从你一来禹州,我就有两个夜不收一直跟着你。你的很多举动,我早就知道。”
“你……你……,咳咳咳……”
“你准备上路吧,我还要给我们河南巡抚写呈文,汇报此次大胜的经过。当然,这亲王、郡王那么多钱财不见了,就只得写到你们头上了。当然,还有你们的人头,我还要到巡抚那里换银子呢。就是抢了禹州,这银子还是不够啊。
对了,有件事,还没跟你说,你是不是有个老巢,在什么‘岈山’对吧?那里的十万银子我也收了。那里的几门大炮,我也要了,谢谢啊。”
“咳咳咳……你……”
“押出去!砍了!”
最后回望,李亭冲他一笑道:“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第八十二章 卖火药(求收藏)
袁老三死了!李际遇死了!两大巨匪被一扫而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禹州、许州、陈州、郑州,汝宁府、河南府、开封府等地尽数传遍,整个河南大地一时间贼匪都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嚣张。www.uu234.net
李际遇这么多年,在嵩山一带,拉起无数流寇,今日祸害洛阳,明日祸害郑州,两地之间的山区,尽是他祸害的地方。
如今,袁老三也是一夕被剿,再也不能呼风唤雨,再也不能为害一方。
官府多年的难题,竟在一个18岁的青年,一日之间给与解决,这实在令人诧异。
传颂过程中一个响亮的名字被反复提起,那就是新任的陈州团练:
李亭!
就是周边一些省份的贼寇,也纷纷秘密派人前来打探李亭到底是何方人士。
这些贼寇早已没有当年荥阳大会的气势,当年的十三家三十六营早已死的死,逃的逃,有些如刘国能也安心归顺朝廷。
他们本想趁着天下大旱再次在河南作乱,李亭灭掉袁老三李际遇的消息传来,纷纷咋舌一下,收起那颗不安分的心,看看形势再说。
禹州城内,刘国能的兵营内,来了一个青衣文人。刘国能将他紧急拉进一间小屋内。
“那个李亭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吗?”来人不问其他,开门见山地问刘国能。
“元,你要干什么?难道曹操要有什么动静吗?”刘国能立马站起来,惊恐地问道。
曹操就是明朝末年贼寇领袖罗汝才之别名,因为其狡诈多谋,长袖善舞,在贼寇中人缘颇好,又机智善战,故而被人称作曹操。
曹操手下一文一武,文有元之谋,武有杨承祖之勇。在明末的众多大军中,一直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早先与高迎祥平起平坐,后期又仅次于张献忠与李自成,地位一直不低,实力更是不俗。
“曹操大哥一直待你不薄,刘国能你难道忘记当年大哥如何帮你的?”
元一脸义愤地说道。
“好!我告诉你也行,也是为曹操大哥好。李亭此人,十分不好惹,其实力现在虽有不足,不过其编练的兵力之精,是我生平仅见。
他的鸟铳跟一般鸟铳都有所不同,射程远,一般弓箭手难以靠近,普通鸟铳射程与之相比,更是远远不如。
李际遇与袁老三的人,那日里冲杀,还没到他的鸟铳兵50步内,已经全部倒下。
还有,他最强的还不是鸟铳,他的骑兵之精,只怕曹操大哥手下,也是难以匹敌。他的骑兵之精,当年也就卢象升卢阎王的天雄军可以与之相比。”
卢象升剿匪期间,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有贼寇提到卢象升都非常畏惧,号称他为“卢阎王”。
元叹口气道:“竟有这般强,实在是想不到。当年我们荥阳聚会之际,又是何等的强大,哎,今日竟怕了一个小小的李亭。”
刘国能不想提起曹操当年风光之事,只是摆摆手道:“元,我已安心投靠朝廷,你们若再向河南,我们兄弟只能兵戎相见了。”
“好!你安心投靠你的朝廷,我们安心做我们的事。”
“你们真的要造反?”
“谁说我们造反,我只怕张献忠那里有事,他若有事,曹操大哥,必然会响应。”
“张献忠又出什么事?”
“天天无数官员上门所要钱财,张献忠恼恨不已。我上次见他,他在酒桌上,将那些官员痛骂一顿,只怕心已不在朝廷。朝廷的那些官员,实在是贪的厉害……”
“反正我已经告诉你,李亭不好惹,你们自己看着办!”
刘国能听元越说越想说下去,似乎有拉拢之意,赶紧用李亭结束了这次谈话。
该警告的,他已警告,也算是对得起曹操。
至于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也管不了,福祸无门,唯自招矣。
……
南阳内乡,总兵的中军帐。张任学不顾炎热,依旧衣冠整齐端坐正中。左良玉一身便装,手拿蒲扇,来回煽着,听老秀才将书信念完,皱眉道:“张大人,那个李亭真有这般厉害吗?这是不是真的?”
“哈哈哈哈,当然是真的。我们果真又多一强将。”张任学手拈须髯哈哈大笑道。
“谁能想到,这竟是真的?”左良玉嘴里淡淡的说着,眼中闪出一丝冷意。
……
开封,河南巡抚大堂。
“打的好!打的好!先破禹州城,再杀袁老三,这李亭竟将禹州之围给解了,哈哈哈哈……”
李先凤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钱康,李亭什么时候来开封?”
他转身问一个幕僚,急切地问道。
“廖平说,还在打扫战场,说是至少还得三日之后。”
“告诉廖平,尽快让李亭来开封,我要见见李亭,到底是何样子?”
李先凤眼神中带着急迫。
“是!大人,李亭还有一事,他还要带粮台,要跟巡抚衙门报账,此次作战开销只怕不小。”
钱康意味深长的提醒李先凤。
“哪有什么?本来就该如此。尔等天天靡费钱粮,可有何功?李亭出马,一下平定禹州,就是花钱再多,也是值的。”
李先凤带着怒气说道。
旁边的幕僚面面相觑,不再敢多说下去。
……
同一时间,太和王王府内。
王府之内,再次喜气洋洋,大排宴宴。
禹州各级官员,禹州城内十六家郡王,乡绅豪客,聚聚一堂,欢庆此次禹州大战的胜利。
这半个月来,各路贼寇,纷纷骚扰禹州,闹得各家郡王心惊胆战,各家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同样心忧不已。
前几天,大家害怕到了极点,贼寇硬是打开禹州城,将各家几乎洗劫一空。
除了怀庆王一家受难,其余人至少性命得以保存。
这都是多亏了李亭啊,想起当日所受的苦,那些王爷们,至今仍心有余悸,对于李亭依旧心存感激。
如今,又是李亭将围困禹州的两股大贼李际遇袁老三尽数诛灭,禹州内外空前安宁。
虽说他们的家被洗劫一空,可是田地还在,他们的封号还在,朝廷不会顾念他们不管的,河南的几家亲王,周王、福王、潞王、崇王、赵王、郑王等也不会让他们流落街头的。
周王已经派人每家郡王送来一万两银子,其他家的慰问据说已经在路上。
再说,在北京城内,还有万岁爷崇祯帝架坐在金銮宝殿上,岂能任由朱家的人受人欺负?简直笑话。
好日子即将掀开新的一页,这让劫后余生的郡王们怎么不欢欣鼓舞,太和王出面大排宴宴也是应得之理。
李亭带着张凯、高鹏、郑云九等一行人,骑马进城也来赴宴。
李亭在太和王府外的拴马桩刚刚下马,在王府仆役的带领下,往王府大门口走去。
廖平上前,双目带着十分的崇敬,来到李亭面前,先躬身施礼,然后开口道:“李团练,此仗打的甚好,果真是一代猛将!”
李亭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身为团练,保护一方平安,实乃本团练之职责。”
话语平平淡淡,却是带着十分强大的自信。
就在这时,大门口内,一个声音急匆匆地传出来道:“是陈州团练李亭到了吗?李团练一到,那些贼寇全都灰飞烟灭矣。”
在一群人簇拥之下,太和王正从大门内走出来,眼看李亭过来眼中闪着亮光,三步并做两步走,几乎小跑一般来到李亭面前,拉着李亭的手,亲切接进大门。哪里还有一点郡王的矜持,简直是遇到救星,恨不得当场拜谢下去。
“这算什么郡王?”
李亭微微一笑,这明朝末年的郡王,实在是废物太多。
……
李亭在郡王的亲自迎接下,来到王府大厅,虽空荡荡的大厅,依旧雕栏玉砌,看的出往日的奢靡。
大厅之内,早就摆好酒席,李亭被太和王安排坐了首位,在场众人,好多郡王,都认为李亭今日该坐此位。
坐定之后,廖平坐在李亭旁边。
李亭点点头,果然是有些身份,在此他代表着李巡抚,自然也不能怠慢。
坐定之后,立马开席。
太和王还有满座郡王,此时,变的十分客气,频频敬酒,李亭也是喝的十分豪迈,自然宾主皆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亭放下酒杯,转头看向太和王。
“殿下,听说您要将自家的家丁编练成军。可有此事?”
太和王连忙摆手道:“哪有编练成军,只是让那些家丁可以自卫而已,若再来贼寇,也能稍稍抵挡一下。”
明朝对宗室限制的很死,不准离开封地,不准干涉地方政务等等,他们某种程度,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猪一般。平日里军政一般问都不问。
说他们自己练兵,他们自然吓的赶紧澄清。
“周王府左长史李映春也在府内训练勇士,若有不测之事,他们就可以先保护王府之安全。”
廖平一旁淡淡的说道。
他这一番话,立马帮太和王等郡王解了围,周王已经在训练勇士,他们就是训练一下家丁,又有何不可呢?
“哦,果有此事?看来我们让家丁训练一下,也是应该的吗?”
廖平点点头。
太和王此次见禹州城被攻破,心中几乎有了阴影,外面军队再多再强,也不如王府内有人能够护卫王府。
其他郡王,也是同样的意思,在酒桌上谈论起来。
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
议论起来,那些郡王们纷纷说,一定要让自己家的家丁训练一番。
李亭对于这些郡王能够将家丁训练成什么样子不抱任何希望,顶多也是自我安慰而已。
不过,他们要练兵,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会需要各种兵器。
廖平看看李亭,又看看太和王,还有诸位郡王,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团练,当日战场上所见,陈州团练之兵,鸟铳射的极远,应该在百步以外,依旧能够杀人,可是你的鸟铳有何不同吗?”
目前陈州团练所用都是燧发枪为主,但是李亭并不想将此出售,淡淡一笑道:“我们陈州团练所用鸟铳和其他鸟铳基本一样,只是火药,乃是我请工匠自己配药,纯度高,没有杂质,故而鸟铳能射的远一些。”
“可否卖一些与各位王爷所用?”廖平一句话,讨好了在场诸位。
李亭要卖火药的消息,他早知道。
此刻,又替不方便开口的王爷问询,又替李亭开了口。
李亭微微一笑,冲着廖平点点头道:“别人家要买,自是不卖,只不过王府所用,我也当勉力供应。只不过……”
说到这里,李亭顿了一顿。
“只不过什么?”太和王眼睛急切的看着李亭问道。
“千筛万选,这个制作实在太难,成本太高,一两银子才能制成一两这上等的火药。我能制作的着实不多。”李亭有些为难地说道。
“再高我也要买,只要李团练肯卖,我先买5000两的。”
“既然太和王要,那我就先让太和王先用。”李亭一副无奈的表情。
其他郡王纷纷站起身来道:“李团练,我这里也要买一些……”
第八十三章 要去购粮(求收藏)
10万两火药,换回十万两白银,交货期3个月。m.www.uu234.net
此番饮酒,也算是小有收获。
廖平送李亭一直送到城外,颍河北岸。
河内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土黄色波浪,河面上漂浮着各种杂七杂八的水草,木头,卷成一个个漩涡,正向下游急急赶去。
李亭让其他人在旁边候着,带着廖平来到旁边一处清凉的大柳树下,见四下无人,李亭笑道:“廖师爷,此番10万两银子里,有你5000两银子。”
廖平连连摆手道:“李团练,万万不敢当。上次去合流镇,是我态度不好,惹您生气,至今还感惭愧。”
李亭哈哈一笑道:“打交道,总有一个过程,彼此误会常有之事。”
见李亭很大度,廖平放下心道:“李团练,这钱我是不能收。”
李亭一拍廖平肩膀道:“只有你收下,我们才能做朋友,要不然,我如何放心呢?”
廖平见李亭是这个意思,马上眼睛闪亮道:
“好!那就却之不恭啦。周王府,我也很是熟识,将来他们这上等火药之采买,包在我身上。”
李亭笑道:“那你就发财啦。”
廖平话锋一转道:“李团练,此次作战,战场已经清扫完毕,你们这里多少战功我也清点完毕,你看,我们何时去开封复命?你还要去巡抚那里报账。”
李亭正要开口。
猛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响亮地高喊道:“这里就很好。”
李亭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红脸汉子,**上身,穿着一个短裤,身后跟着百余跟他差不多装扮之人,手里抬着一个个木筏子,正从远处一起涌到河边来,看样子是要下河。
李亭连忙吼道:“你们做什么?水势如此之急,你们不要命了?”
“不下水才会没命。”那个红脸汉子瞥了李亭一眼道,“我们要去陈州,这里呆不下。”
“你们去陈州做什么?”
“哼,这里都没粮食,难道等死吗?听说陈州今年粮食收的还好,我们要去陈州混口吃的。”
水面几乎与地面平齐,李亭正说话间,这一群人已经将手里的木筏子丢在水面上,纷纷跳上去,顺水东下,直接往陈州方向而去。
就连那个红脸大汉也一摆手道:“我们走了。”
李亭站立河岸边,眼睁睁看着这一群人在水面飘远,直至消失不见。
打仗结束,3万多投降之人,李亭没有怎么处理他们。都是一群饿的没饭吃的流民,只能让他们回家。
很显然,他们家里一样还是没吃的。
这不,又聚集一起,继续朝有粮食的地方流去。
这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不知会有多少流民会到陈州之地。
这一刻,李亭都不知道,他这一仗,是胜利还是失败。
他们现在不打不杀,安安稳稳的就是顺水东下,直往陈州而去。
一旁的廖平苦笑道:“李团练,不光你们陈州,就连开封城内外,也有很多流民,巡抚大人也无可奈何。听说,就连北京城也是如此。到处是流民,他们若不是真的作乱,谁也没办法他们。”
李亭心中也是在想,除非有粮食,除非家里能够安定,要不然,这流民绝对难以根除。
刚才火药的喜悦,一下子被新的麻烦所淹没。
流民!流民!流民!
看到如此多的流民,李亭心里倒是感慨起来,这么多流民,就是明朝灭亡的一个原因。
他们不光破坏当地的秩序,而且又是各种动乱无尽的兵源。
他们同时也是被明朝的各种苛政逼到如此,那个人愿意做这四处漂泊之人,不还是无路可走吗?
见李亭一直紧皱眉头想着什么,廖平道:“李团练,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开封?”
“开封?”李亭眉头一皱道,“这个暂时我不去了。”
李亭见流民如此往陈州跑,心里惊道,不知道要多少人会去陈州呢。
现在是崇祯十二年,河南之地,虽处处流寇,到处饥荒。可是跟即将到来的崇祯十三年大灾难相比,今年简直就是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李亭猛然想起,马上就是张献忠再次造反的时候,在一个月内,大概就会有准确的消息传来。
张献忠这次造反,湖北作为他的主战场,粮食收成,将受很大的影响。
而明年,崇祯十三年,光是天灾已经数不胜数,就连江南之地,也将有极大的水灾。
粮价将暴涨到罕见的程度。
此刻,粮价跟以前比其实已经高的离谱,但跟明年的粮价比,今年价格又是便宜的不得了。
此刻,不是去开封的时候,而是要去购粮,必须马上去。
要去的地方,就是江南,那里不光是产量要地,更重要也是粮食市场所在地。
廖平还想问李亭为何不去开封,只见李亭有些激动的高喊道:“张凯大哥,你们速速过来,我有要事安排,快!”
张凯等几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就连一旁的廖平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只听李亭命令道:“高鹏,你速进城,将高福带来。郑云九,你去传令,命朱锋的水兵大队做好随时出发准备。梁高达,你去传令,叫陆冲的骑兵队全部换装,内衬短兵器,外穿普通百姓衣服,尽快到朱锋的船上待命。另外,通知所有人尽快到这里,我要开会。”
三人急急回去传令叫人,李亭一拉张凯道:“张凯大哥,我要出远门,这里交给你负责。”
张凯也是大吃一惊,见李亭丝毫没有玩笑之意,立即道:“兄弟放心,这里一切由我。”
李亭将廖平拉过来道:“廖师爷,我不去开封了。我不在期间,陈州团练,由张凯大哥带领。你这里的所有事,包括火药之事,我一一跟他交代……”
当着廖平的面,李亭所有跟开封的事宜,还有火药的事宜全部讲了一遍。
廖平见李亭张凯都保证一定让他发财,笑道:“李团练,若有急事,开封一切由我照应。张凯大哥去,同样也会顺顺利利。”
李亭心道:有钱开路,果然路路畅通。
第八十四章 富家公子
廖平走后,就在这颍河边,几乎所有头目都得知消息,急急跑来听命。顶 点 X 23 U S
李亭看他们都过来,旁边警戒起来,直接开始他的会议。
“各位兄弟,我们禹州之事,基本完结。我现在要去江南采购粮食,下面我们陈州团练我交由张凯大哥负责。”
“谨遵张凯之令!”众人齐声道。
“张凯一定不辱使命!”张凯昂首保证道。
“我走之前,还有几件要事交代。”说到这里,李亭厉声喝道,“陈秀才听令!”
“在!”
“你在周家口一带,带人负责建造码头,粮仓。粮仓3个月内,至少能建造保存50万石粮的粮仓。一年内,要造能保存300万石的粮仓。第二,要多造房子,多修路。房子要建多少,先给他们这些弟兄,所有人按功劳不等,至少建造5进以上的宅院。
我对你的要求是,我这里给你放一百万两银子,你要做到,粮库建好,房子盖好,路修好。最主要的你记住:那些流民,要人人有事做,他们能挣钱糊口。另外,你跟商水县令王化行说我的建议,流民不必分地,全部让他们做事。”
李亭知道要想流民安定下来,三个基本条件,一是有事做,二是有饭吃,三是当地百姓要得好处。至于分地,只会让当地百姓和这些流民产生无尽的矛盾,看似好事,天下正乱之际,绝不可取。
好在李亭两世为人,见识自然多了许多。最大的临时就业计划,莫过于“铁公基”,也就是后世的铁路公路基础建设。
这些对于临时就业的安置,不亚于将就业人口增加一倍。
他现在给陈秀才的任务就是不怕花钱,拼命盖设粮库和建房子。
流民能得以安置,商水当地百姓也绝不会吃亏,也不会有大的乱子发生。
至于陈秀才能不能懂这个道理,李亭也没时间解释,此刻只有接受李亭的命令才是他该做的。
给自己弟兄盖房,一是让自己这些人有向心力,第二也是一种基建,一举两得,第三,有大的房子,所有人家属必然搬来,到时候更是真正的团结对外。
陈秀才有些懂,有些不懂,看着李亭严肃的表情,昂首道:“陈秀才保证完成任务,不光建好房子,粮仓,也一定安置好流民。”
“吕贺听令!”
“在!”
“我们下面有很多花钱计划,你要将黑火药争取尽量往外卖出去,将名声打的响亮,价格定的超高。这样,谁也不知道我们赚了多少钱。记住一点,除了刘国能这里,还有那些没有战斗力的王府,其他地方,一两都不准卖。我要的就是别人都认为我们黑火药很赚钱,我很有钱。这样,我们这里花钱,才不会有障碍。”
众人一阵欢笑,果然是,抢来的钱要花的太多,必然引人怀疑,这个办法倒是绝好。
李亭还没告诉他们什么叫洗钱呢?他们肯定会听的大为观止。
“明白!吕贺一定完成任务。”
吕贺笑着接受命令。
最后,李亭对张凯道:“张凯大哥,我们是地方团练,不是朝廷之兵,要出兵就要钱,一定多要,这样他们下次才不会轻易找我们。先守好我们的窝,将弟兄练成精锐之兵,这才是根本。”
张凯郑重点点头道:“放心!我一定守好我们的窝。”
最后,李亭又安排一条龙,带着他的人,先秘密上到岈山上,隐秘起来,等待李亭的命令。
许州张守正那里,派人给他训练许州的乡勇等等。
……
快到天黑之际,李亭才将所有事交代完毕,带上章怀等三个夜不收,和陆冲一起上了船,连夜从禹州出发,顺着水路先回合流镇,打个招呼,稍做准备。他从禹州抢劫回来的钱,放在九湾哨,在九湾哨又稍稍停留一下,带上约50万两银子,还有所有的珍贵珠宝玉器珊瑚等等全部装上船。
五月初九午时,天气正热的时候。
李亭的船队,前后15条船,从九湾哨直接出发,前往江南。
长帆高挂,船头斩开碧波,船尾留下一道道白色浪花。
李亭看水势很急,船行很快,很是满意,转身回到船舱。
此时,李亭穿着一件珍珠长衫,虽是酷夏,依旧清凉,手摇湘妃竹的纸扇,宛然一个世家公子。
等他进到船舱口,早在里面歇息的高福、陆冲、章怀等人,全部楞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李亭。
以前李亭都是一身军装,英武之气咄咄逼人。
现在,长身玉立,身姿挺拔,月白色的珍珠长衫,倒是显得儒雅如玉,只是眼角眉梢,还是掩饰不住的一股英武之气。
看着他们有些惊奇的模样,李亭摇着扇子,哈哈笑道:“你们看我可像富家公子否?”
船舱之内,高福、章怀同时笑起来,连连点头道:“像!像!简直就是!”
一旁的陆冲犹豫了一下,还是稍稍摇头道:“乍看之下,正是一个世家公子。仔细看过,战场上厮杀的痕迹还是太重,终究瞒不过我们这些从军之人。李团练,虽从军不久,却已然是多年军旅一般。”
李亭自然知道,他虽从军只有几个月,可是连番的厮杀,到底多少人丧生于自己手下,他已然不知了,杀伐的痕迹已经深深镌刻在他年轻的脸上。
不过,此时为了去采买粮食,他只得将身份改变一下。
大明朝文贵武贱,就连武将,社会地位都是不高的。
他们这种团练乡勇,连普通官军的地位都没有,只比土匪地位高一点点。他们这些人,在别人眼里,也是各个村子里的地痞流氓纠集起来,他们外不敢跟土匪交战,只在自己的寨堡里面作威作福,欺压良善,好事不怎么做,坏事同样做了一大堆。
尽管李亭他们敢说纪律严明,与民无犯,可是别人会这么看吗?别人眼里,只怕也只是一个地痞头子,潜在的流寇罢了。
这样的身份,莫说去买粮,就是跟人打交道,人家也会退避三舍。
尤其去江南那种温柔乡,他们这种武夫,更是不会遭人喜欢。
为今之计,只有李亭不再做武夫,而是扮作富家公子。
“不管像与不像,我这富家公子哥,这次是做定了。反正有的是钱,有的是金银珠宝,玉器古玩,珊瑚玛瑙,谁敢说我不是富家公子?”
李亭昂首说着,眼神中带着一股自信无比的气势。
“富家公子,本就千人千面,重要的不是像与不像,要紧的是有钱没钱。”
李亭这话一出,陆冲高福等人,只得叹服,还是李团练说的对,有钱才是富家公子,这个才是最根本的道理。
说着话,李亭将纸扇合上,手中紧握纸扇,那姿态却不是富家公子轻松把玩纸扇,倒是武夫握紧手中钢刀一般。
第八十五章 新出炉的“李公子”
“为了方便购粮,我的身份从现在起,不再是陈州李团练,而是中州李公子。www.uu234.net李家虽有万贯家私。老太爷让李公子读书,无奈李公子只想上阵杀敌,荡平天下。
如今李家又让李公子去科场比试,李公子大怒,一气之下,将家产带走大半,要在江南做出一番事业。
李公子要做的事有两项,一是开米店,一是开当铺。”
李亭设计出来的这个“富家公子”,简直是有点脑残的败家子。不爱读书,偏爱习武。家人要他参加科举,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更要命的是带走家产,美其名曰,闯出一番事业给家里人看看……
陆冲等人静静听着,简直要笑起来,这个“李公子”真是胡闹至极。
“高福你就是我的管家,陆冲你就是我的保镖,章怀你就是负责各处跑腿的,而朱锋,就是我李家的船队把头。”
李亭分派完毕,众人纷纷点头,从现在起,身份已然不同矣。
陆冲一边静静地听着,不时思索着。
他不是爱说话之人,平日里也是寡言少语之人,但是,他是极爱自己琢磨,任何事情,他都会反复思考。
此次购粮,李亭选他们骑兵队之人随行,他也是颇为赞同的,认为李团练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骑兵队人从军已久,战事经历最多。虽现在步兵那些人也是很能打,但是毕竟时日太短,跟他们相比,还是颇有不如的。
还有高福,跟着高家,做过多年的粮食买卖,对于粮食,则定是很了解的。
虽选人之事让陆冲赞同,可是看着李亭年轻的面孔,想着携带如此多的财宝,陆冲还是心理有些担心,李团练真的是做生意的材料吗?
这毕竟不是战场之上杀伐决断,更多需要对一个行业了解,毕竟生意是靠熟做起来的。
尤其李亭说要开一个米店,更让他心里有些不安,我们去买粮,又不是卖粮,为何要自己开米店?他想了一阵,还是没有想明白。
“李团练,不,李公子,我们既然去买粮,为何要自己去开米店?直接去买不就可以吗?”
陆冲有些不解地问道。
疑惑不止陆冲一人,就连一旁的高福也有些纳闷道:“对啊,李公子,我们开当铺,可以将那些财宝转为银两。可是开米店,又有何用?我们只是买粮的,开米店,只怕那些卖米的不喜,更是对我们采买不利。”
正说笑间,这几人的笑容已经凝固,顿时,脸色都多了许多忧愁。
高福担心地接着说道,“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我们先自上门去做仇人。那些卖粮的大户,会把我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必会除之而后快。”
高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他虽做粮食生意多年,像李亭这次大规模采购却是从未有过的。
李亭这种采买,携带巨资,光银子50万两,时下粮价一石一两银子出头,他可以买将近50万石粮。还有那么多财宝,又能换出两三百万两银子,又能买将近200多万石粮食。
这是将近50万人一年的口粮。
如果直接采买,粮店不知扫空多少,粮价不知道该飞到有多高。
所以,这种采购要想成功,只能向后世那种股票操作一样,控制好节奏,买买停停,在别人不敢买的时候,大量买进。别人看好的时候,自己带方向,把价格控制住。
控盘粮价,最后才能将更多的粮食买进自己手里。
反正历史上的记载,李亭还是知道的,今年也就是崇祯十二年,江南一带大致在一两出头,到明年那就是3两4两左右一石。河南山东一带,那都是8两10两一石,甚至更高,价格高到天上去。
李亭所该做的就是今年能大量的将粮食买进自己手里,只要是今年的正常价格能够买进,他就是大赚。
对他来说,不是大赚多少钱,而是尽量少的钱,来拯救更多濒临生死边缘的性命。
高福能理解李亭开当铺是将那些财宝用洗钱之手段,转化为银两,也不能理解李亭开米店的真正用意。
连他都不懂,其他人更是不用解释了。
光什么叫股票,什么叫大宗交易,对于这些字都不识几个的人来讲,实在太过天方夜谭。
李亭头一扬,手里纸扇狠狠地朝着旁边船舱一打,李亭眼中闪出自信的气势,如同要上战场一般。这种操盘之事,自己亲自做就好,只要他们几个按自己的吩咐做好自己的事,这次定能好好的做好这次粮食生意。至于他们能不能懂,那就只有靠他们自悟了。
“你们按我的吩咐去做就好,其余的不必多操心。”
见李亭自信满满的样子,陆冲、高福、章怀却是更加担心,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一下眼神,彼此的担心却又增加了三分。
他们都知道李亭上战场之前的样子,此时,李亭眼神里正是那种自信满满的神态,这个时候,再想改变李亭的主意,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就按我是说的办就好。”
李亭看他们三个一脸狐疑,再次肯定的说道。解释没有时间,那就只有强压让他们执行。
高福有些狐疑地问道:“李公子,你说我们江南购粮。可江南也是很大,苏州府、常州府、松江府都是江南之地,我们到底去哪里?”
“江南之地,定有大量的粮食买卖,到时候,我们一打听便知,你们无须担心。”
李亭曾经在几万人的大工厂工作过,知道光是供应这几万人的饭堂,就是极大的大生意,很多人甚至打破头要争着进来。
也许打工者平平常常的日常生活,也许他认为只是一点点小事,可是一旦人口规模一大,这个生意都是天大的好生意。
就像现在苏州上海一带,苏州的丝绸,上海的棉布,都是全国有名的大生意,就连合流镇都有售卖。纺织从业者将近百万,定有人看到将近百万人脱产背后的商机,哪怕是粮食,也必有一个隐形的大市场。
李亭相信,这个市场,只要到了江南,稍微多问几家,应该就很容易找到。
这个道理,其实不难理解。
只是明朝末年,除了江南之地,河南等这些地方,基本还是农业为主,自然经济为主,很多时候商品经济的寻常事,对于很多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看着李亭这样淡定的回答,丝毫没将此事当做一回事。
陆冲和高福相互看了一眼,越发担忧起来,两人都觉得似乎是诅咒一般:李团练要做那个“败家”的李公子,没想到,竟这么快进入角色,眼看是个十足的“败家子”一般。
第八十六章 原来他是史可法
船行甚急,过周家口,过正阳关入淮河,一路向东。
这些时日来,李亭的“李公子”越发进入角色,行船之际,甚是无聊,经常拉着高福和陆冲章怀等人一起学习,教授他们识字,还有一些基础的金融知识。
李亭将其称为生意经,可是这对于高福听的实在有些心惊胆战。
高福虽是高家家仆,却也是做了快半辈子生意。他何尝不知道生意经之类,比如说:和气生财,以勤致富,要节俭等等,还有远离赌场,远离妓院等等。
这些生意经,简单易懂,就是做起来很难,持之以恒更难。所以,真正的大商人,还是很少的。
可是李亭的生意经,更是让他心惊胆战。比如说:“别人恐惧时,你要胆大。别人疯狂时,你要冷静。”
这哪里是什么生意经,高福闻所未闻。
陆冲和章怀就更是如此,一天天就像听天书一般。
可是这总好过几人沉默以对的无聊时光。
李亭明知道他们听不懂,对于他自己,就算是温习一下金融常识之类。那个战场,杀伐之恨,跟他上的战场,其实相差也不太多。这里就算是上场之前,做做准备工作吧。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船越行越远。
这一天,船行到凤阳府怀远县之地。
傍晚时分,船行到两座大山之间,突然,天气骤变,黑云翻滚,开始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河面之上,猛然起了大风,船降了帆,船只依旧摇晃不已。
“有水贼来了。”朱锋急急跑进船舱,跟李亭等人说着。
“我们前面,有一个大的船队,大约有30多艘船,装的比我们还满,水贼已经盯上他们,好多小船跟在后面,估计就快下手了。”
“告诫弟兄,做好一切战斗准备!”李亭急令道。
“是!”
朱锋急急出去传令,李亭等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内藏马刀,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雨下的更大,风雨交加,前面几乎没法行船。
朱锋只得命令船只靠在岸边,不再行船。
虽是山脚下,岸边还是长了一排排的大树,抛下锚,将缆绳系在树上。
刚刚停好,天色已经暗暗的。
“李公子,前面船队之人上山了,那些水贼跟了过去。”朱锋跟李亭汇报前面的最新情况。
“这里我来过,山上有座禹王庙,那些人定是去庙里了。”
有水贼终究感觉不安全,不除掉这些人,李亭下面的行程老是要提防他们。
“朱锋,你带着水军弟兄守住船,不可使一个水贼上来。”
“请李公子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陆冲、章怀你们随我一起,上到山上,将这伙水贼灭掉。”
“是!”陆冲兴奋地接受命令,最近在船上简直憋屈的实在要崩溃了,听说能上岸,陆冲哪怕是前面是千军万马,感觉也是心甘情愿。
……
上山的台阶还算宽阔,尽管下着大雨,趁着天黑前微弱的光亮,李亭等人还是上了山。
到山顶,眼前一座宽敞的大院子,里面灯火闪烁。
只听得有人高声吼道:“郑元贵,这次看你往哪里跑?嘿嘿嘿,不交出来,你是决计跑不掉的。”
很显然,这个就是追踪的水贼头目。
“哈哈,我们交个朋友如何?我这个人,就是爱交朋友。”一个声音颤颤巍巍的在大雨里飘出。
看来这人应该就是那个郑公子。
院子门口,连个警戒哨都没有,果然是水贼,连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李亭、陆冲还有章怀,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看来这些水贼不是什么强敌。
“进去!”
李亭一声令下,所有弟兄手举马刀,直接冲入院子里。
院子很大,正对面是一排高大的房子,房子门窗紧闭,里面却是亮起灯火。
院子外的廊檐下,黑压压站满了人,举起刀枪棍棒等各种兵器,正在大声吆喝着,眼看就要攻入这屋内。
正对着这房子正屋的门口,一个大汉正要举刀砍向木门。
这时,李亭来到他们身后。
那个大汉惊诧地看着李亭等人。
“杀!”
李亭等人一挥马刀,直接冲向这些水贼。
不堪一击!
水贼不到100人,李亭等人将近100人,一打一,而且战力远高于他们。
转眼间,院子里,再也没有一个活的水贼。
“郑公子,开开门,你们安全了。”
李亭站立门口高吼道。
屋内,同样静寂无声,似乎被李亭等人吓坏了。
好一阵,传来刚才那个郑公子带着哭腔道:“好汉,饶了我吧,一切都好商量。我的银子都在第三条船里面的暗舱里。
你们自取拿吧。其他船上,是没有什么财货的。”
这看来把他们也当做贼寇一般。
李亭、陆冲等人哈哈大笑。
“闪开!”房内,猛然传来一个略有沙哑的中年人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那个郑公子有些恐慌地说道。
“让开!我要开门,看看到底是哪路贼寇?”
随着这个中年人响亮的声音,吱扭一声,大门打开。
火光闪动下,一个黑衣人,站立在正门口。那人个头不高,站立那里,却是身形笔直,如同一座山岳一般,自有一股气势。
他直接瞪着李亭等人,黑亮的眼神里,不带一丝畏惧。
“而等贼寇!可是要将人赶尽杀绝吗?”
“那就先杀老夫!这里的孩子,留下性命!”
李亭一愣,显然他们误会了。
李亭正要上前解释,陆冲过来,声音有些激动地说道:“李团练,此乃吾等故人,卢象升大人的好友,我们要上前相认。”
李亭一愣,这是何人?
此时,先不去问他,赶忙挥手道:“你们快点过去吧。”
看这个人的气势,果然非同寻常。卢象升的好友,能是谁呢?
只见陆冲疯一般跑过去,直接跪倒在那个人面前,语带哭腔,高声喊道:“大人!你看看我是谁?我是陆冲啊!”
随着陆冲的一声哭喊,李亭手下,这些原来卢象升大人手下的天雄军众人,似乎认出这个勇敢的中年人,全部跟随在陆冲身后,哗哗哗,全部飞跑过去,跪倒在地,高声哭喊着,好像迷路的孩子遇到家长一般。
这人是谁?
李亭也正疑惑间。
那个中年人,仔细打量着下跪的陆冲,果然,他们是认识的。
他连忙拉起陆冲惊奇地问道:“陆冲,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相认之后,那个中年人带着陆冲等人进了屋,这时,章怀急急回来跟李亭回报道:“李团练,这位大人是原来卢象升大人的好友,史可法史大人。”
哦,李亭心里也是一惊,原来他就是史可法。
第八十七章 粮食市场
误会解除,禹王庙重新恢复平静,陆冲等人去跟史可法大人叙旧。www.uu234.net李亭倒是跟那个郑公子在大门外见了面。
郑公子名叫郑元贵,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原来乃是一名在扬州的盐商。这次贩盐,回扬州的水路上,碰到水贼抢劫。
可是他将银子放在暗舱内,那些水贼跟了一路,也没找到。直到下大雨,郑公子无处躲藏,只得追到这禹王庙来。
禹王庙内,原本有很多躲雨之人,那个史可法大人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进来之后,那些水贼也跟着进来,只得将大门紧锁。
后来,李亭进来时,他们根本不知道,可是转眼间听到外面一阵杀声,吓坏了他们。
他们所有人以为又来一波贼,将前面的贼杀死,然后要抢劫他们。
哪知道?这是一场误会。
说完经过,李亭点点头,原来如此。
“谢过李公子相救,元贵无以为报,财货小弟手里还有一些,给弟兄们买点茶叶吧。”
说着话,郑元贵叫过他的一个老管家,就要带着李亭去拿银子。
李亭哈哈大笑道:“郑公子,你把我看做什么人?我杀那些水贼,只是让自己的水路安全,本与你无关。再说,小弟,还不缺钱,若有需要,到时候再找你帮忙,你看可好?”
“好说!好说!若要缺钱,包在哥哥手上。哈哈,哥哥没别的爱好,就是爱交朋友。你个兄弟,哥哥认了。”
“哥哥,我有一件事想问一下,你乃扬州盐商,想必对江南之地都很熟悉吧?”
“那是!我外婆家就是常州府无锡县人,自幼在江南一带长大,很是熟悉,你要去江南游玩,一切包在我身上。我就是爱交朋友。”
“我问一下,江南之地,哪里是卖粮食地方?”
“哈哈哈,你可问对人了。常州府无锡县,那里卖粮食最多,不光江南之地的粮食,就连江西的粮食,湖北的粮食,都会先到那里,然后再流向江南各地……”
找到了,果然是有个粮食市场,就在无锡。
无锡县,京杭运河穿城而过,太湖又在其南,将沿太湖各个城市穿起来,在他西北方向,还有一个蓉湖,跟长江连通,又与京杭运河互通。
蓉湖面积甚大,几乎相当于小半个太湖,几乎是天然的水上粮库。从长江沿岸过来的粮船,可以直接停靠蓉湖里,然后再运到无锡,通过运河,太湖,还有当地无数合流,分销江南各地。
说到底,无锡在做粮食市场这块,占据了天然的运输和仓储的优势,故而在江南经济越发商品化的这个时代,成就这块粮食市场。
无锡城内沿着运河,米店就有二十多家,关键这些米店,表面看是普通的米店。有着自己的铺面,卖米给普通百姓,其实那只是表面之像,实际上,他们的米更多却是卖向江南各地,有些甚至卖到更远的江北等地。
李亭骤然想起,后世的无锡,赫赫有名的一个无锡大商家,就是以面粉起家。
哎,早该想到,无锡就是江南的粮食市场的。
郑元贵讲完,邀请李亭一定和他先到扬州。李亭坚定拒绝,说不定要浪费多少时间。
李亭说自己要去无锡开米店,时间实在紧迫,有机会一定去扬州郑家游玩云云。
郑元贵见李亭似乎很急的样子,辞意很坚定。也不再强迫李亭过扬州一定先到他家游玩,他拉过一个管家模样之人道:“这是我的老管家,老薛,他对江南很熟,无锡一带也是很了解。你要开米店,他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帮你开好米店,他再回扬州。”
实在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有人带路,跟无人带路,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的影响。
……
李亭跟郑元贵在谈着,庙内,一间小房子里,灯火通明。
屋子外面,史可法的家人正焦急的等待着,雨已停,本该是再次启程回乡。史可法大人正在丁忧,本该急急赶回燕京,先办理丧事。可是,史可法却一直在里面兴奋的问着问题。
一个衣着朴素的夫人来到小房子门口,家仆赶紧迎上去。
“大人还未谈完吗?”
“回夫人,大人与陆冲他们还在交谈。”
“好吧,我们再等等。”
……
屋内,史可法身穿麻布丧服,和陆冲聊着。
当然,说些他们以前和卢象升大人一起剿除贼寇的日子,史可法又详细问了问卢象升大人当时跟建虏的战况。
他问的很细致,陆冲有什么说什么,不时掉下眼泪。
最后,陆冲又说起杨嗣昌对卢象升如何陷害之事,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史可法大人正在丁忧,连官都不是,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在不再多说什么。
“你们为何在此地?”史可法好奇地问道。
“大人,我们现在是流落你的家乡开封府一带,在一家大财主家里跟人做事。”
史可法虽老家在河南开封,但他是在北京长大,河南一带,虽也去过,也不是太熟悉,那些大财主,更是一个也不认识。
陆冲接着讲道:“我们东家,有一个公子,自幼不爱读书,经常说如今天下大乱,贼寇遍地,他要自带一支人马,平定天下。”
史可法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起来,这种人倒也少见。
“我们老太爷让他读书,他读了一阵,就跑去练习武艺,还带着我们排兵布阵,把个老太爷气的昏倒几次。
这次,老太爷一定要他准备科举之事,他一怒之下,就带着家里的的大部财产,说要去江南,创出一番事业。若不干出一番事业,他无脸见人,就再也不返乡。”
“败家子。”史可法摇头评价道。
陆冲想笑,却没敢笑,只有接着解释道:“一路走来,刚好遇到大人。”
史可法长叹一声,眼看着卢大人旧部沦落到要给这样的败家子看家护院,心中着实有些不忍,却有心无力。
史可法性格为人至孝,听到这种不孝之辈,心中腾地火起。他做巡抚已经好些年,久居高位,教训人已经有些习惯。
现在即使不是官,听的这么荒谬的李公子,还是怒道:“你们将他叫来!”
第八十八章 谈时局
这时,雨已经停。m.www.uu234.net
郑元贵留下老薛,带着他们一行人,先行赶夜路回去。
李亭正询问老薛一些江南无锡之事。
“李公子,大人叫你过去一下。”
陆冲急急跑来喊李亭。
李亭安顿住老薛,跟着陆冲急急往屋内走去。
一路走着,穿过重重人群,陆冲简短说了一下刚才之事,李亭倒不介意,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正是那个富家公子。
这时,他脑海里更多想着关于史可法大人的一首词。
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
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
望救目穿,使尽残兵血战。
跳出重围,故国悲恋,谁知歌罢剩空筵。
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尽归别姓,雨翻云变。
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精魂显,大招声逐海天远。
词写的很是悲壮,有史可法的无奈,满腔悲愤等。可是,史可法虽有大名,毕竟不是枭雄,只是一个善良的好人,有时候更是一个滥好人,道德的楷模,在历史的洪流里,只能悲剧的牺牲自己。不能力挽狂澜,更不能有什么真正的作为,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流淹没头顶。
最后只能牺牲自己,成全自己的大义,固然豪迈,其实也是无能为力,没有任何手段的一种逃避。
李亭内心虽觉得史可法相比明朝的于谦能力远远不如,但对于这样的道德楷模依旧有些佩服,比起那些“水太凉”“头皮痒”的家伙,还是高到不知那里去。
李亭还正想着史可法的悲剧,此时,已经跟着陆冲来到屋内。
史可法不到40岁,面目黑瘦,三缕须髯,端坐正中,眼睛正带着严厉瞪着李亭。
李亭看样子还不到20岁,去掉斗笠蓑衣,身上穿着一身丝绸直袍,确是富家公子模样。
史可法上下仔细打量李亭,虽是富家公子,长的倒是有种英武之气,这甚至出乎他的意料。
他打量好一阵,终于开口道:“你是李亭李公子?”
“正是。”
气氛有些尴尬。
史可法点点头,重新看着李亭道:“听说你带着家产,要去闯一番事业,是不是?”
史可法久居高位,说起话来,自是有一种气势,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李亭。
李亭点点头,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是。我想做出样子给他们看看,我不想参加科举,不是我没本事。”
一旁的陆冲等人,几乎快要笑出来。
“你认为你很有本事吗?”
“那是自然。”
史可法心地之火,腾地一下,填塞满胸,他还真没见过如此……如此大言不惭之人。
他突然脸色一冷,眼光透出严厉道:“难道你也能平定天下吗?”
儒家讲:修身、齐家、平天下。
平天下并没有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对,可以说每一个读书人的理想。
可是如今,李亭这个败家子一般的富家公子说,就让人感觉不仅是不伦不类,简直就是好笑。
李亭不慌不忙,上前一步答道:“不错,李亭正是有意平定天下。无奈家人阻挠,不让我参军,偏要我参加科举。因此上,我就先做出一番事业,让他们看看,我是有本事的。”
史可法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理由,竟能自圆其说,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史可法压抑着心头之火,心道:无非一个败家子而已,犯不上跟他置气。反正这种“败家子”他也见多了,有赌场败家的,有妓院败家的等等。
反正富家公子什么样的都有,而今天要平定天下为己任的,除了读书人,他是第一次见。
“那你说说,该如何平定天下?”他心头之火压了压,有些带着玩笑的口吻。
李亭正色道:“本朝当下大患有二,一乃建虏,二乃流寇。”
“这连三岁孩子都知道。”史可法心里想着,不过他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亭这个“富家公子”,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
“建虏自天启元年以来,以沈阳为根基,侵伐不断,地盘扩张极快。如今北有辽东之北,东收朝鲜,西纳蒙古,地域之广袤已经不下于我大明,其势已成。建虏又数次入寇我大明之地,京师直隶山东之地,数次遭受蹂躏,人口之损失,不下百万人矣,钱财更是无计其数。
建虏如今兵强马壮,与我大明交战,几乎少有败绩,我大明无数名将,与之交战,折戟沉沙则多矣。
建虏无日不图南进,时时犯我大明之地。
建虏当为我头等大患。
至于流寇,从崇祯元年起,陕西境内开始蔓延,而后如山洪暴发一般,遍布秦晋豫楚之地。
加上各地都有牛毛一般小贼,官军左右为难,剿抚之策摇摆。自杨嗣昌任首辅以来,顷举国之力,调动全国精锐,四面张网已待,才使局势稍稍有所改观。
这两年,张献忠、罗汝才等一众悍匪走投无路,归降于朝廷。然以我看之,并无真正归顺之意,若他们再起,只怕天下无宁日矣。”
起初史可法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原以为,李亭这样的富家公子,能懂什么?他无非想找个由头俩教训一下他的荒唐之举。
听着听着,他发现,这个李亭,绝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富家公子,对于天下之事,则是了然于胸。
最后,听到张献忠、罗汝才要再次造反,他愕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富家公子”,心里暗道:难道他真的不是败家子?
他为何如此惊诧,他是昨天才收到锦衣卫那边传来的情报:贼首张献忠再次于谷城太平镇举兵十万造反,贼寇罗汝才、马守应起数万兵响应。张献忠占据谷城,罗汝才攻占房县,襄阳告急!
而这时候,李亭陆冲等人,正在水上飘着,绝无可能得知这等消息。
他惊诧地看着李亭,心道:这个李亭,到底是哪里知道这么多?
只是他久居高位,偶尔的震惊之后,马上恢复平静,表面之上,却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一笑,接着问道:“建虏与流寇,同时发难于国朝,该当如何是好?”
第八十九章 三步走战略
“自古以来,国内大乱,攘夷狄于外者,鲜矣。m.www.uu234.net”李亭淡淡的接着说道,史可法心内却是越发震惊,这个李亭,不寻常。
“国力用于剿除流寇,则建虏乘于后。若国力用于抵御建虏,则流寇袭扰于内,实则两难矣。”
“这两年,朝廷发力,流寇纷纷偃旗息鼓,证明只有措施得当,安排得力,流寇是可以剿灭的。”
“而建虏之势,却越发嚣张,去年入塞,几乎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卢象升大人之天雄军,其余朝廷大军,皆逡巡不前,根本不敢与之一战。”
“这证明,建虏之势,已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以根除。”
听到这里,史可法想起去年一件事,有人建议朝廷要与建虏议和。朝廷派兵部尚书陈新甲议和,本来已经谈好。却因走漏风声,满朝哗然,清流更是纷纷大骂,大骂陈新甲是个卖国贼,皇帝无奈,只得处死陈新甲。
史可法家里乃是锦衣卫世家,消息灵通,什么消息其实他都一清二楚。李亭所讲建虏之势,他更是心知肚明。
朝廷之意,本是和缓与建虏之冲突,然后发全力解决流寇问题。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也。
朝廷为何要跟建虏议和,无非是现在建虏之势太强,现在朝廷不少军队,遇到建虏之兵,畏惧如虎,还没交战,都吓的浑身发抖。一上战场,更是败的一败涂地。
要想解决建虏,绝非一日之功,当下,最好的选择,就该是先除流寇,待四方安定,然后积蓄力量,再图建虏。
李亭的说法,跟那时朝廷的判断是一致。史可法虽是东林党人,但是锦衣卫世家,让他比普通清流更知道建虏之强。
难道他的意思也是要先议和?史可法心内暗暗的想着。
“要根除流寇,必须要有充足的时间和战略空间。”这时,李亭接着讲道,“这个时间和战略空间,是要看建虏会不会给。
我们要这个战略空间跟时间,不能靠与他和谈,他只能看出你的虚弱,让他更加加倍的来图谋你。
但是,如果我们能够狠狠地打一次建虏,打的建虏鬼哭狼嚎,痛的他撕心裂肺。让他元气大伤,三到五年内,根本没有力量,更不敢有野心南侵。
这样,我们就为剿除流寇,争取了最大的战略时间和空间。
我大明才有充足的时间和力量,剿除国内流寇。然后再积蓄力量,对付建虏。”
史可法眼前一亮,李亭的办法也是先灭流寇,只是他灭流寇之前,有一个前提,就是要狠狠地打一次建虏,打的建虏很痛,几年之内,不敢再南向犯我。这一下,可是远远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我的战略分三步。一打痛建虏,二剿除流寇,三彻灭建虏。”
李亭最后淡淡的说道。
“好!”
屋内众人,顿时欢声雷动。
陆冲章怀等原来天雄军弟兄,虽跟李亭很长一段时间,打仗也不断,却从未听李亭讲过建虏之事。今日因为史可法大人的原因,第一次听到李亭讲如何对付建虏之事。
李亭讲的简单易懂,在场众人,都能听的明明白白,顿时感觉对付建虏有了希望一般。
再加上卢象升大人死于建虏之手,天雄军之人,对于建虏,恨之入骨。如同黑夜里行路,骤然间见到灯光,叫他们如何不高兴?
众人喝彩声中,史可法却一脸严肃,目光再次上下打量李亭。
三步走战略,哎,该叫方略,这小子读书终究有限,不过无碍大局……史可法越听,竟觉得越有可能性。朝廷局势越发崩坏,就是因为,两面之敌,对付建虏,则流寇起势;对付流寇,在建虏在背后袭扰。总难得有单一对付一面之敌。
如今建虏势强,只有打掉他的强势,才能让其消停几年,让其不敢轻易南下。这样,才有真正的可能剿除流寇。
不过,想来想去,还越发进入李亭设定的战略方向里去。如果真有一支强兵,能够打掉建虏的嚣张气焰,让他几年内不敢南下。
流寇何尝会是大问题?
去年,流寇就被朝廷大军逼的投降的投降,溃散的溃散,朝廷大军比他们,终究还是强了许多。
若再有一两年的时间,流寇何愁不彻底灭之?
可惜,就在去年年底,建虏一次入塞,朝廷不光调集大军对付,更主要的将剿匪的许多大将比如洪承畴调到蓟辽总督,孙传庭调入京师。
将之剿除流寇的大好形势,硬是生生打断。
如今,张献忠、罗汝才等贼寇再起,只怕越发难以收拾了。
所以,要剿匪,必先狠狠地打一次建虏。
高明!
史可法眼光闪亮,他越发觉得,这个方略,乃是可行之举,甚或是唯一可行之方略。
可这方略,却是眼前一个胡闹的富家公子所提。
史可法越发疑惑,这小子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有平定天下之能?
不对啊,他只是一个败家的富家公子,怎么能有如此之能?我大明那么多豪杰,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再次打量李亭,这个小子……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在家里就能学这么多吗?
心里想着,此时也不方便多问。史可法微微一笑道:“你身为富家公子,本可以好好过你的日子,安享家里的一切,岂不更好?”
他说着的时候,李亭看着史可法,分明从他眼里,看出满眼的疑惑。
他要将那个印象扭转过来,他是富家公子,不是败家子。他虽不想科举,可也不是纯粹的饭桶。
想到这里,李亭微微一笑道:“大人,你听说过‘投笔从戎’吗?我现在却是投笔难以从戎啊。”
李亭这话简直有些过分,史可法两榜进士出身,焉有不知道投笔从戎之事?
就连陆冲这样的武夫也听说过投笔从戎的故事,他听到这里,不住地咳嗽,意思李亭说话有些过了。
李亭知道史可法这样的老好人,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基本不会生气,故而说的这么重。
果然,史可法只是淡淡一笑道:“班定远之事,我焉有不知?”
“可是大人,汉朝可有班定远,当朝可难有文人投军之事啊。”
李亭这么说,主要是想说明,在明朝这个文贵武贱的年代,如果一个富家公子投军,在任何人眼里都是荒唐之举,他是有心投军却不得。
史可法点点头,恍然大悟,在这个科举至高无上的年代,他要是投军,别人眼里,这个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史可法此刻,简直有些无语,这个李亭……还真是……实在说不清,他明明很有才干,聪明绝顶之才。
他的才干,绝非寻常,如果能够重用于他……
史可法骤然想到,他已是丁忧之身,已经不再是当朝大官了。
他心底一声长叹,看来只有有机会推荐给朋友了,可是他连功名都没有,谁又能相信他的才干?
看来,只有他自己真的成就一番事业,说不定还真能说服家人。
想到这里,史可法热心地问道:“李公子,你要去江南闯一番事业,可有打算做什么?”
“米店和当铺。”
“哦,那倒是好的。可是开在哪里呢?”
“米店在常州无锡县。当铺尚未定。”
史可法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史可法想了一阵,他想帮李亭尽快成就一番事业,好让他家里人同意他去当兵。
这就是史可法的性格,若是换作能够力挽狂澜的于谦,那还说什么?李亭有此才干,管他同意不同意,定是先丢到军营里再说,甚至是丢到锦州一带,跟建虏对抗的第一线战场上去。
可是,史可法对此局面,却有些无能为力,他甚至还想着李亭的“老太爷”开不开心,满不满意。江南他当然有朋友,也能帮到李亭。
只是,这实在有违背他当官的原则,再说,他已经不再是官,开口求人对他终究是一场大考验。
若是李亭是坏人的话,岂不是陷他于不义的境地。
好一阵子,他放弃直接帮李亭的打算,他再次开口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李亭带着陆冲一行人出了庙,带上老薛,急急下山,连夜乘船往江南而去。
禹王庙内,史可法却没走,开始跟他的朋友张国维,和卢象升一样,也是一同剿过匪的同僚,江南十府的巡抚,写起信来……
他没有放弃李亭,只是帮忙的手段换了下。他要将李亭先推荐给张国维,至少他要张国维多多关注这个年轻人。
第九十章 稻花香米行
史可法写完,吩咐下人急急将信送出去。顶 点 X 23 U S
这时,已经是半夜三更。
夫人端着一碗热粥进了厢房,见史大人在屋内来回踱步,却听史大人道:“夫人,你猜在这禹王庙的这厢房里,我想到什么?”
夫人知道史可法,时刻都在想着国事,满脸关心道:“大人,你现在已是丁忧之身,何必要如此操心国事?再说现在想太多,终究也是有心无力。若是说的多,别人也是厌恶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大人当心身体要紧。”
史可法摇头笑道:“我固然在想国事,可是,今天我想起多年前一桩旧事。”
“哦”,夫人难得见史可法如此高兴,欣喜地问道,“什么事?”
“20年前,在北京城,那天下着大雪,寒冷无比,也是在一个寺庙的厢房里。一个年轻人,非常用功读书,读书将近三更天,实在困的厉害,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那么冷的天,还能睡的着?看来真是太困了。”夫人脸色大变,有些惊骇道。
“这时候,刚好,一个巡视的大官来了,见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用功读书,非常欣赏。他收这个年轻人为他的弟子,并直接提拔他做官。”
夫人神色黯然道:“这个官员就是左大人,那个年轻人就是夫君你,对吗?”
史可法点点头道:“正是。当年有了左大人的提拔,才有了今天的我。而我今天,也看到一个很有才干的年轻人,却报国无门,岂不令人气恼?”
“大人说的是刚才那个高个子年轻人吗?他进出的时候,我倒是看到了。”
“正是。这个年轻人叫李亭,虽是富家公子,却很有才干。刚才反复想他跟我说的‘三步走之方略’,越想越觉得,要想国家真正安定下来,此乃真正有用之路。”
夫人见史大人终究又绕到国事上,轻轻叹一口气道:“大人,现在你已是平民之身啦。你想提拔他,也是有心无力。再说,这个李亭说的再好,终究才是第一次见面。若只是夸夸其谈,岂不是误国误民?”
史可法苦笑道:“那就只好等张国维的回信,到底这个李亭,是否真的有才干,那时候就清楚了。”
“大人,还是先吃粥吧。”说着话,夫人将粥递过去。
……
李亭回到船上,继续沿着水路急行,往江南而去。
今天心情十分高兴,去那里买粮,终究有个去处,有这个老薛的帮忙,李亭对于买粮之事更加有信心。
至于史可法大人,今天本是无意欺瞒于他,只是现在买粮之事,实在太过要紧,为了避免过多的波折,此刻,也只得骗到底。
不过,他跟陆冲说好,买好粮,立刻跟史可法大人写信,将此事原原本本解释清楚。
骗一个老实人,终究会让人心里难安的。
船上,却有一人,一直愁眉不展。他就是老薛,郑元贵的管家,要去协助李亭去无锡开米店。他虽知道李亭等人救了他们,也知道李亭等人似乎认识什么大官。
可是,他对于李亭等人,终究心里有些害怕。想起水贼之事,他固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可是对于杀了水贼的李亭等人,他心里明知道这是救命恩人,可是,一见到李亭,心中就如无数个小鼓敲起来,咚咚咚响个不停。
他至今清晰的记得,雨夜下,透过昏黄的灯光,一个个身影在大雨中砍杀。他们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下手是如此之狠厉,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几乎眨眼之间,那些水贼全部倒在地上。
每每想起那个场景,他都有些心有余悸。
虽说他是管家,东家安排什么,他就该做什么。可是,李亭这里,他只想快速完成任务,快点离开李亭他们。
一路之上,李亭当然没少问他,老薛都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点都不敢隐瞒。
李亭救的这个郑元贵原来是一个大盐商,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做郑元勋,虽是盐商,也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文人,还是画家,在扬州甚至在江南儒林中都是赫赫有名之人物。
没想到,这郑家这么厉害。
尤其这个郑元勋还是复社创始人之一。
不过,两兄弟截然不同,老大只爱跟文人雅士打交道,而老二,郑元贵,则是三教九流什么人物,他只要谈得来,就要跟人交朋友,也不摆什么架子,因此朋友超多,天天应酬也是超多。
他的盐卖的极广,江淮一带,到处都有他的生意。
郑元贵让老薛跟着李亭的主要目的,他有两个表弟,在无锡都是开米行的,因此上,只要老薛一去,有人带路,李亭的生意,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听老薛介绍完,李亭很是高兴,这真是事半功倍。
老薛本人对无锡米行一带也是比较熟悉的,李亭先让他画出无锡大致地图,尤其城内外,还有各条水路的大致方向,米市在那个地方,船是怎么进,怎么出……
老薛画出图示,老老实实地一一解答,无锡的米市是在城北大桥一带,沿河两岸,大约有20多家米行。
李亭叫过高福,在图上米市尽头附近,用香妃扇一点道:“我们的米行就开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房子,尽量大的房子,能买则买,能典则典。至于怎么开,你和老薛商量一下,等一下告诉我就行。”
李亭提完要求,转身就离开。
老薛顿时感觉轻松许多,俯身下去,和高福认真的规划出来。
五月十八,船队终于到了无锡北蓉湖一带,暂时停靠离无锡尚有十几里的一处芦苇荡里。附近就可看见不少的大船停靠,吃水很深,应该就是往米行运输大米的船只。
按照原来的规划,老薛带着李亭、高福,带着4样水礼,先去郑元贵的两个表弟的米行,沈家米行去拜访一下,问问买卖铺面需要注意什么等细节问题,有当地人出面,总是好很多。
船只走了不远,此处运河极宽,水面上停的,走的船只极多,两岸铺面,开始出现挂着米行的牌匾。
有一家叫做“稻花香”的,看的李亭哈哈大笑道:“这个东家还是蛮有学问的。”
众人点头,就连老薛也点头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做米行的,可不是盼望丰年吗?”
李亭心道:这个彩头取的好,这个老板看来不简单。
小船又走了有一里水路,到了沈家米行,米行依旧是米行,只是不再叫沈家米行,而是叫顾家米行。
有伙计告诉老薛,沈家弟兄已经不再做米行,他们贩运生丝去海外了。
这一下,老薛傻眼了,显然,再让人家帮忙就不合适了。
这时候,一个伙计冲老薛道:“老人家,你是要找沈家的人吗?”
“正是啊。”
“他们家的那个小丫头可是新开一家米行啊。”
“啊?”老薛有些诧异,心道:难道表小姐开米行了?
那个伙计笑道:“你们往回走,有一家稻花香米行就是,掌柜的叫老黄,你们有什么事,问老黄就行。”
谢过这个伙计,小船掉头,众人莞尔一笑,李亭笑道:“看来我们是跟稻花香有缘啊。”
说着话,向着刚才看见的稻花香米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