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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退散全文阅读

作者:褪尽铅华     小妾退散txt下载     小妾退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小妾退散全文阅读

楔子 请淡定的穿了吧

    一位“权威人士”的性学调查中说,正常夫妻一年做的次数是114次,约为三天一次。

    某“参与答卷人”粗粗一算,自己至少有三个月没和老公“恩爱”了,远远不达标。

    此权威人士,人生的全部败笔都在自己的专业上。

    递名片的时候总是会被瞪上几眼,多亏他长了一张扑克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对方的揶揄悉数吞回肚子。

    林少伟,某大学附属研究院的性学教授。

    此参与答卷人,人生的全部胜利都在这一张嘴上。

    从小到大唯一得过的奖项就是各种名目的辩论演讲比赛。长成以后成为传说中的白领骨干精英,简称白骨精。

    苏子,悦薇国际旅游休闲酒店高级经理。

    现在他们结婚七年了,秉着“理论缘于实践”的原则,正在用婚姻冷暴力实践着七年之痒。

    可惜这病用皮炎灵是治不好的,于是就有了旅游业蓬勃的新产业:

    二度蜜月。

    这是零九年二月十三日早七点五十九分,林少伟再一次拿起座机话筒,早晨金红的阳光让他眯起了双眼,雪白的床单整整齐齐,一大二小三件行李按照大小顺序一字排好。

    电话中传来的悦薇酒店入场音乐让这男人俊俏的侧脸的剪影生了零点一厘米的位移。

    ——喂,您好,我是悦薇国际旅游休闲酒店高级经理苏子,我现在不在,有事请留言。

    林少伟知道接下来将会听见全套的悦薇酒店的推广广告,这女人真是爱岗敬业的一把好手。

    他迅扣下座机话筒,扫了眼手机中那十一个连信息,收件人一律是“苏子(妻)”。

    这是他的习惯,每个联系人后面都要标上此人的身份。苏子常为这事儿嘲笑他,“你一共一百多个联系人,装什么日理万机啊你!”

    日理万机的当然是她。

    今天是他们飞去平遥二度蜜月的日子,别问他为啥选了这么个地方,那是因为老婆大人说要考察新酒店,可以将二度蜜月和工作考察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省时省力……

    他只希望不要像上次一样“试住”在满是油漆味道的新酒店里,吃完饭散步的路线就是考察客房。

    “林家大院……”打开记事本,林少伟用力划掉了“和老婆一起从家出去机场”这一条,眼睛慢慢下移到本次目的地的第一站,嘴里轻轻念着。

    这个排名在乔家大院和王家大院后第三位的林家大院,是现保存最完好的一处旧址,一瞬间那灰墙青砖似乎都在对他招手。同时浮现在他眼前向他招手的还有那一脸歉意却还在和客户通电话的老婆,一如既往的说,“honey,抱歉,我走不开,你自己去吧,别忘了用我的卡,可以骗到升舱。”

    利落的合上写满林家大院各项信息的记事本,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林少伟又按了一遍座机重播键,依旧是悦薇酒店那令他作呕的音乐声,而手机依旧平静如水,她仍旧没有回复短信。

    他是块石头,苏子是大海,投身进去就是万劫不复连个涟漪都没有。

    从此他就成了礁石。

    两性关系出现破裂,想补救的一方其实是被动的。

    苏子,是你在主动的放弃我们的感情么?

    *************************************

    两个人上了飞机,没一个肯迁就做中间位,所以一个靠窗一个靠走廊,一个读学生的论文一个噼里啪啦在笔记本上狂敲,看上去就像互不相干的两个人。

    苏子对这一切安排都很不满意,方才酒店高层开会刚刚取消了新酒店的计划,她这趟去平遥完全是浪费资源。可是老公一个出租停在她酒店门口,连行李都帮她打好了,她能说不去么?

    当然能。

    她苏子就是养鸽子的,放鸽子是她的常态。

    怪就怪那个突然出现的马来西亚大叔,呃,好吧,也是悦薇的老总,非要放她一个大假。

    不想绩效工资您就直说!

    苏子一肚子闷火,可是她闷,她老公更闷,从头到尾也没表示个高兴而或悲伤,靠在窗边悠然的看着论文,那侧脸的弧线还挺好看的……

    当初,自己是多么迷恋他这冷静就闷骚的样子啊,那时,她还是朵小黄花。

    现在,他依旧是那不染凡尘的清高学者,而她早已从小黄花变成了小黄瓜,耐啃还带刺儿。

    这自然界的跨物种衍变怪不得她。

    现在酒店业不景气,她要亲自去跑业务,天天没日没夜。

    来的都是爷,从早笑到晚,刷牙一咧嘴都是八颗牙,一出门下意识都摸牌子挂上“立即打扫”。

    上次做到一半,老公好不容易温存一把,结果她手往枕头下面一摸,说了一句,“这什么www.uu234.netbsp;然后就over了。

    想到这里苏子不禁暗自叹一口气,这就是七年之痒么?

    转眼间,他们都是三字头的人了。

    人生,怎么就这样老了呢?

    生活,怎么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了呢?

    老公向往着那林家大院的灰墙青砖,苏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下个月有几个包团。他们的人生轰轰烈烈的朝两个方向飞驰着,苏子知道,林家大院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次可能性。

    如若一切还无法扭转,二度蜜月就成了分手旅行了。

    ****************************************

    “现在大家看到的就是林家大院的主要建筑群,您面前的就是林家的主堂,里面的家具虽然是仿品,但是都再现了当时的风格——”

    “那也是仿品啊。”苏子这一天不知是第几次在这么文艺的时候破坏气氛了。

    林少伟也不知是第几次皱眉了。

    导游呵呵一笑,没有气馁。祖国山河美不美,全看导游一张嘴。肩负着如此伟大任务的导游小姐,什么来头的没见过?

    “这位大姐别急,林家大院有一件真品,是绝无仅有的,相信大家也是在我们的主页上看见了本月的特别展览才慕名前来的——”

    苏子瞟了一眼林少伟。

    好啊,你个小闷骚,说什么给我创造良好煽情环境,原来也是以私谋公自己来做研究?

    “这件藏品一直都存放在博物馆里,现在能够回到原地与大家见面,真的是很难得,我们特别安排大家近距离接触它的机会……”

    “看一看一百,摸一摸一千?”苏子冷冷的打断导游的话,林少伟终于忍不住了,挡在妻子的前面,冲着导游小姐说。

    “我们可以包场么?”

    ……

    林少伟,你是要跟我对着干!

    林少伟此话一出,不仅同游的客人呆住了,连见多识广的导游小姐也愣住了,“包包包……包场?”

    林少伟一脸肌肉没有一块有多余的动作,此般定力是苏子当初爱上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包场,就是我和我爱人的专场,请您做讲解,我们要近距离接触一下这国家藏宝。”

    游客们像看到外星人一般躲开了,苏子也满脸黑线,心想,我靠,你要么包个音乐会的场哄我开心,你好端端包个阴森的大院和我一起看什么文物……

    所以说,知识分子是最难打的顾客群。专门伺候爷的苏子素来搞不清楚这文化人的兴趣爱好。

    他们有自己的星球,她非法入侵七年,现在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林少伟拉起苏子的手,取下林家大院主堂的护栏带,牵着她走了进去。那冬天阴冷的湿意加上这肃穆的气氛,让苏子眼前突然就闪过一副百年前这大院的景象。

    灰墙青砖,小径通幽,三五成群的下人端着各色糕点盘子走过,女人们挽着髻仪态万千,别有一番风韵。

    恩,这倒是个酒店特色项目的好点子。

    苏子正颇为得意的时候,林少伟猛地站住,那目光聚焦在刻在墙壁上的一排排有些斑驳的古文上。

    导游手中小红旗一点,“二位,这就是林家正堂雕刻的祖训,是现在保存比较完好的一块,尤其是祖训上方这个横槽,里面陈列的就是本次特别展出的林家传世之宝的真品——下堂鞭——”

    “下堂鞭?”苏子噗嗤一笑,“现在那些网络文学倒是挺流行下堂妇的,难道网络用语穿越回古代去了?!”

    林少伟儒雅一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下堂一词来自古语,可以看得出那个时代的人就已经对妇女离异的问题有了很高的关注……”

    苏子撇了撇嘴,巧嘴难为无话之词,任她巧舌如簧,怎奈腹中没有那个存货,看着老公卖弄学问只能装鸵鸟。

    “这位先生学问真好,没错,下堂一词的确在宋代就有了,指的就是女子离异。而林家大院有着很特别的规矩,妾受鞭责一次就直接被赶出家门了,而正妻的责罚标准是‘一鞭下堂二鞭休’,第一次鞭责正妻下堂,各方面待遇都降低,是一种侮辱,而第二次鞭责就要被撵回娘家——”

    “这实际上是古代的男女观念和等级观念套加的结果——”

    “你们俩不要一唱一和拽文了!”苏子看着导游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将鞭子取了下来,看着那已经褪色的中国结上的一个“林”字,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林少伟,我说,你该不是林家的第几代传人吧——”

    “呵呵,大姐,您真爱说笑,我们里面有林家的家谱,我们可以查查看——在那之前,二位要不要拿着鞭子合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多少——”苏子嘴里的那一声俗不可耐的“钱”的音节还没吐出来,林少伟早已经把相机推到导游手中,然后两人一边一个跟门神一般站好。

    导游小姐笑了笑,“二位姿势好僵硬哦——要不要摆个什么造型?”

    “造型?”苏子看了看扑克脸的老公,“喂,你不会要我——”

    ……

    半分钟后,苏子在地上跪好,为了不跪坏自己那西装裤,还特意偷了一个古旧的蒲团垫着,据导游小姐说,要偷偷的,那蒲团也是个文物……

    林少伟扬起鞭子做当家人状,苏子难能看到这张扑克脸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也配合着调整了表情。

    冬日薄阳很炫目,林少伟的鞭子在空中扬起来,似乎能抽破空气。

    苏子看着这破碎的阳光,斑驳的大院,稀薄的行人,和眼前那闪光灯的咔嚓,心里想的是:

    你要是抽到我,你就死定了。

    鞭子抽下来,竟然出了抽在衣服上的声响,苏子本能的一闭眼睛,试图感觉一下身体哪里疼痛,可是半天也没有吃痛。

    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像是一副水墨画被涂了浓彩,院子生动起来,颜色重了几分,那在眼前飘过的林字中国结,颜色是异常的红——

    一如她此时那一身大红的衣裳。

    满头的金饰是突如其来的沉重,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四周的声音终于听得清楚,却来自一群陌生的古人。

    仰面看到那逆光的影子,那一张脸是好生熟悉的脸。

    好吧,我们穿了,老公,淡定吧。

鞭妻

    “去拿——下——堂——鞭——”

    林家祭祖开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当家人林少伟霍的站了起来,面对着自己身侧那空空如也的蒲团,咬牙切齿如此对管家段瑞说。

    他眉头紧锁,下面跪着一百来号林家的男女老少,院子外还有一大群商友在围观。

    段瑞抬脸再次确定,看到林少伟丝毫没有回旋的意思,于是默默倒退着出了院子。

    不消一刻,段瑞又进来了,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鞭子——

    林家老太太侧脸一看,本是撑开一寸的眼猛地睁大,活像见鬼,人没到拐杖先竖到儿子身前,“你要做什么!”

    “我要她下堂。”

    我要苏子下堂。

    这个本应该跪在我的一侧参加祭祖,却不见人影的妻。

    **************************************

    绳子有很多用途。

    可勒可吊,可拖拽可抽打——

    任何一种方式,都比下面这一种来的直接来的仁慈。

    几根草绳编成鞭子,鞭尾用黑丝带结好,拴着个“林”字的中国结,成年累月挂在林家大院正堂墙上,祖训五寸见上,红木横槽里面常驻,身三尺三寸,是个散淡的爷儿。

    一般不出山,出场费昂贵的很,那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林家的女人们在正堂无论是跪着站着,视线的标准就是那横槽,视线再不能升高一分。

    不是脖子构造的问题,而是脖子上面顶着那个脑袋瓜子的问题。

    这是林家祖传的下堂鞭,就和尚方宝剑来者不拒见血封喉一般,这下堂鞭一出,林家大院必将是鸡飞狗跳母猪上树——

    被鞭打的若是妾,那就是收拾包裹走人。被鞭打的若是妻,那等待她就是女人最不济的命运。

    一鞭下堂二鞭休,从此三从四德五美好都不用再提。

    林少伟从管家段瑞手里接过这下堂鞭,噼里啪啦往地上一甩,腾起一小缕烟土,离老太太还有好几米的距离,老人家却是恐惧的一闭眼。

    这鞭子一抽,下面跪着的神态自若的二姨太和东顾西盼的三姨太都默不作声了,林家独孙林康哇的一声哭出来,被三姨太紧紧捂住了嘴巴。

    那鞭子抽的是大地,却像是抽在她们的皮肤上,切肤之痛。

    三姨太跪在二姨下手边,二姨太也应该跪在大夫人下手边,而此时大夫人的位子上是空空如也,蒲团被尘土扬了一层细密的灰色,只留下一条鞭尾的细线。

    “少伟,把鞭子放回去。”老太太倔强的站着,拐杖依旧横在儿子面前,鞭子刚才在地面上那一甩,还让她浑身抖。

    男人不明白这几根草绳甩在女人身上,炸飞的不仅是几个表皮细胞,还有女人的一张脸皮一辈子。

    男人不明白,女人明白。

    老太太是女人,所以老太太明白。

    老太太还明白儿媳姓苏,京城大鳄苏家的苏,不是街角卖芝麻大饼的麻二苏的苏。

    “她在后堂?”林少伟选择性失聪,眼睛直直瞪着段瑞,径直朝后堂去了——

    后堂有个屋,屋里有尊佛,佛前有个女人,她在讲故事。

    故事讲的是,这女人要死翘翘了。

    ****************************************

    段瑞紧跟在林少伟身后如蛇一般穿梭在人群中,眼尖的看见在一旁抱臂旁观的吴家大少吴关,趁着少爷在前方拨开人群的空挡,段瑞一下子窜到吴关身边,“吴少爷,您——”

    “这事儿,我可不敢碰。”

    “吴少爷,只想提醒你,上周您来铺子里顺走的那两块绸缎,可是苏家人定的。”

    吴关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变了,拽着段瑞这鬼灵精的袖子尖着嗓子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庭矛盾外人必须插手,你们少爷呢!”

    段瑞手朝着后堂的方向点了一点,“鞭子不等人,吴少爷——”

    林少伟冲到后院门口就闻到熟悉的一股香气,那常在佛堂庙宇漂浮的味道,一闻这味道他就不自觉的想起那冷颜的女人,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得他快要升天。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是他的正妻?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是一路助林家兴旺的苏家的女儿?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一副不理不睬无喜无悲的样子?

    当初是她非要“下”嫁给他,现在怎么变成了是他逼婚一般?嫁给他就那么委屈么?她宁愿天天对着一尊石膏也不愿看着他这个大活人?

    还在林家祭祖这样的关键时候让他丢尽颜面,他若不请出下堂鞭,不知这丑闻会被庶族的人日后怎么利用……

    林少伟握紧鞭子,遥遥的看见那正对后堂大院门口的敞开门的佛堂,一个穿着格外喜庆的大红色的女人背对着他跪在佛面前,那平日不怎么装扮的女人今日偏插了一头的金钗,明晃晃就和欢喜佛的那一层镀金一般。

    这女人她不是有意的,她是故意的!

    林少伟黑线密布,一脚跨进后院,袖子却被人拉住,那下堂鞭高高扬起,在那来拉他的人面前划过,吴关拍着胸口一脸惊恐的说,“林相公,你不是要把我也下堂了吧。”

    “你来凑什么热闹。”林少伟手灵巧的收回鞭子,打量了一下这难得配合场合穿了一身素衣的吴关,打小一起长大,他身上的色彩从来没少过七样。

    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却天天到林家的绸缎庄贪点小便宜,这吴关把吴家的脸丢的干净。

    “少伟,听我一句劝,你今天让苏家的人下堂,明天他们就会让你林家下锅。”吴关也顾不得在众人面前维护林少伟的面子。天下人都知道,这林家当初到了林少伟这一代,嫡族和庶族分家把原本就开始走下坡路的林家祖业折腾的不成样子,若不是苏家的势力,林少伟哪里来的本钱翻身?

    “她是我的妻子,竟然不来参加祭祖,而且你倒是看看,她穿的像什么样子!”林少伟手里的鞭子朝苏子跪着的方向啪的一甩,划破空气。

    苏子却没有转身,那满头的钗插得稳稳的。

    她没有动一下。

    这种淡定让林少伟内心无名之火腾地着了起来,推开无辜的吴关,狠狠瞪了一眼段瑞,“你守在这里,不管是林家的还是别家的,进来一个,我就抽你一下!”

    段瑞黑着脸点了点头。

    少爷这回是认真了。

    林少伟一步一步逼近那大红袍的女子,想象着她转过身来那一张脸会是怎样的淡然,那淡然让他抓心脑肺、不得安生。

    尤其是那总是似笑而非笑的嘴角,总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看透一切的说,“我嫁给的不是你们林家而是你,但是你娶的不是我而是我们苏家。”

    这个女人,总是能以最少的表情和话语,将他最大的情感调动起来,让他从那个稳重凶狠的大当家,变成了她眼中的毛头小子。

    她也是一尊佛,让人忍不住想双膝跪地仰角崇拜,而他,林少伟,一个男人,决不能接受去仰视他的女人。

    离她三米的时候,院子外已经聚满了人,段瑞张开双臂拦着,也没挡住老太太和随后钻进来的二姨太和三姨太。

    “三下。”

    段瑞默默说着,还好,三下,可以病假一天,他连哪家药店的哪种膏药都盘算好了。

    阳光炫目,林少伟已经站在苏子身后,他始终还是留给她一个转身的距离,那高高扬起的鞭子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细微却锋利的声音。

    而那红袍只是在微风中轻轻鼓动,苏子的声音终于在他决定抖动手腕的一刻响起来,说的却是,“我就知道,你根本没现我不在。”

    一句质问,让林少伟愣在那里。

    那时人多人杂,他却看见了老妈,看见了如火似玉他爱的二姨太,看见了戴着祖传玉镯的三姨太——唯独没看见她。

    若不是念祖训念到妻这个字,没人现这个“妻”并不在场。

    那空空的蒲团,在林家上下,也许一直都是空的。

    她这个正妻,是空的。

    纵使她穿着大红袍子插着满头金钗听着世人称一声林夫人,她始终是空的。

    这空虚让从未争辩的苏子心里一疼。

    “下堂,如我所愿。”

    苏子闭上眼,身子终于有了微微颤动,却不是害怕,反而像抽泣。

    “当家人,今天,当着祖宗,你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庶族的老人家们终于话了,林少伟把自己逼入了绝境,那举起的鞭子,再不能放下——

    鞭子下降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千年那样漫长。

    没有人看到背对着众人的林少伟和苏子眸子突地放大,也没有人看到他们身子同时的痉挛——

    这一切太快了,而众人所有的视线都在那缓缓落下的下堂鞭上。

    没人现,这挥鞭之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暗黑的大少,而那受鞭之人也不再是那个无念的正妻。

    男人的手腕在鞭子快落在女人细白的脖颈的一瞬间反方向猛地用力,就如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那一瞬间的动作和判断是与慌乱相反的极度镇静。

    鞭子抽在男人自己身上时,那女人终于转身,不是嘲笑,也不是淡然,而是一脸茫然后满是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古代的大院,这装束讲究的黑白二色的人们,还有自己这一身做工讲究质地上乘的大红衣衫——

    只是此时,那仿佛被另一个灵魂附体的女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那被鞭子狠狠反抽了一下的丈夫身上。

    那束起的髻,那考究的衣服,那叮当作响的配饰——

    只有他那熟悉的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神,让她在这一片混乱中突然心安。

    ——老公,你没事吧。

    ——老婆,我没事,你呢?

    男人手一松就那样将神圣的下堂鞭如马鞭一般扔在地上,而女人是那样不顾礼节的突然站了起来当众撕开他的上衣查看着鞭伤。

    院子内外所有人看着这比下堂更无稽的一幕,任谁也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们最好什么都不问。

    因为他们面前的男人和女人,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他还是那副黑白分明水墨画一般的脸,他还叫林少伟,。

    她还是那大红衣衫冰山面孔,她还叫苏子。

    他们还是夫妻。

    区别只是,他们穿了,来自遥远的未来。

暗斗

    那时距穿越而来的林少伟举起下堂鞭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那时林家大院,到处是一片肃穆的白。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是为安城富林家祭祖的大日子,七大姑八大姨小叔子二大爷都穿成黑白二色,就连那本是红润的唇都涂上了一层灰,扶门一哭二跪三磕头,到处是一片“扑通”“扑通”的声音。

    “林家列祖列宗呦——你们可瞑目喽——伟少爷可争脸喽——林家光耀门楣喽——”

    一个人哭声的长短技巧和年龄成正比。

    目前,大院里“主哭”的是林家老太爷时代就进门的老管家,眼泪鼻涕顺着布满沟壑的脸一路奔腾,与那九曲十八弯的声音缠绕在一起,一路顺进在最前排端正跪着的少爷的耳。

    少爷林少伟,林家嫡族单子,当家人。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光景,却还是被人称一声少爷。

    跟着老爷的那一批人没死光,他便永远都是少爷。等他成了老爷,也就离死不远了。

    他面目线条极适合水墨画,棱角分明,意境无穷,怎么看都有一番滋味。那皮肤似乎比一般男子白上几分,可眸子却黑的异常,看了一眼这眸子,你就知道这世界上黑色也是分等级的——他的眸黑,此中极品。

    恭敬的在面前的香炉插上三支香,林少伟耳朵抖动了几下,单凭身后的哭号跪倒磕头的声音,他就能分辨出来人是谁。能来参加他林家祭祖大典的,大多是林家的远亲近邻,生意往来的客户,也有所谓的世交故友,都是林家祖辈积攒下来的人脉。可是林少伟却不听他们,他在等一个人。

    终于,那人来了,从他那扶门而入第一声哭嚎开始,林少伟就听到了笑意。那不怀好意的哭笑参半,唯有他才得出——更不用说那垫着棉垫的膝盖扣在地上出的闷响,和那好似打算盘一般快却无力的叩了。这人果然不是只好鸟。

    “业弟,”林少伟一撩长袍起身旋转,极黑的眸子冷冷的扫了一眼来客,快步迎了上去。被唤为“业弟”的男子年龄与林少伟相仿,看上去却要沧桑个几岁,脸上也多长了几层皮,能够变幻出各种表情来应急。现在这位业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少伟,抽了抽鼻子,一手扶住林少伟故意伸过来的手臂,仿若被他扶起来一般,想要把这当家人拽个趔趄,殊不知林少伟的手反扣着他的手腕,用力之猛,林子业被拉起来的时候重重一个吃痛,不自觉单膝跪地。

    胜负已分,林少伟这才满意,双臂扶起他,在他耳边悄声说,“业弟,太客气了。”

    “不敌伟哥。”

    ……

    ……

    这是林家庶出的林子业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林家大家长为“伟哥”。

    因为一炷香后,林少伟就被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的性学教授霸占了身。

    从此,伟哥这一称呼,就和他那嚣张的脾气一般,突然被封印了。

    但那是一炷香之后的事了。

    现在,在外人看来,林家最出息的两个少爷林少伟和林子业,正兄弟情深相互搀扶,林家有望啊有望——

    “林家列祖列宗呦——你们可瞑目喽——”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的老管家悠长的一声,掩去了最后进入大院的几位女眷的脚步声,尤其是掩住了那跟在最后却最为高挑出众的女子的一声轻笑。

    ——娘,我怕。

    一个才五六岁大的男孩听着老管家这么一声,吓得躲在了那高挑女子的身后,女子捏着孩子的两肩当当正正的按在自己身前,腰板也挺直了一些。

    “怕什么,没出息,亏你还是林家的长孙!”

    女子有些尖锐的声音正巧落在那老管家一声过后,清清楚楚的落在地上叮当作响,而她也没有在意什么,而是一拍孩子的屁股,“去,过去爹那边。”

    这一拍,她一身剪裁十分贴身的白衣水袖之中露出一节碧绿的玉镯,让林少伟一皱眉。

    这个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掉链子的三姨太啊,若不是她为林家生下了长孙,林少伟早把她挫骨扬灰了——

    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这个绝不该在这个肃穆场合出现的碧绿色上,离得最近的林子业却是话锋一转。

    “康儿都这么大了啊。”林子业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其实这孩子头上新长了几根毛他都一清二楚。大手揽过孩子细嫩的脖子,揉搓了几下,那手指摩挲过脖骨的声音似乎都清清楚楚入了林少伟的耳。

    第一眼看到这不得体的玉镯的,是林子业。但是他没多说什么。来自庶族的几个老不死的干瘪老头子这一会儿眼睛比谁都尖,“大家长,您的三姨太似乎穿着的不合规矩啊。”

    众人的目光顺着碧绿的镯子上升到小白菜一般水灵的三姨太语嫣身上。

    极为修身的一袭白裙,仿佛在宣示着,老娘就是身材好,没办法。

    光滑的髻,还插着一支精心挑选的白钗,钗头不敢造次凤凰,也雕了一只百灵,不端庄啊不端庄。

    那脸上的粉黛十分凑巧的借着这微寒的天气,和脸上的红晕混为一体。

    林少伟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女子的小心思——

    这棵白菜就算在白菜地里也要当一颗出众的白菜。就算是撞南墙,她也要撞得最壮烈。

    那翠绿的镯子,是老太太在康儿百天的时候当众赐给她的,从此这妮子就再没脱下过,“不合时宜”这四个字从来没过她的脑子,她只是在亲身实践。

    “脱下来。”

    林少伟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三姨太撅起了嘴,正要说什么,走在三姨太前面女子却先开口了,“语嫣只是为了让林家列祖列宗也看看这祖传的镯子,这可是代表长孙的镯子,既然康儿第一次来拜祖宗,那戴着镯子来又有什么不好呢?”

    细软的声音慢慢爬上来,如玉的女子穿着打扮都是寻常模样,特意穿的宽大蓑衣显得有些笨拙,可那眸子那话语却比谁都灵巧都生动,勾连住林少伟的眼睛,然后淡淡一笑,倾国倾城。

    “二嫂说的有理。”

    林子业素来知道这点到为止的艺术,已经让嫡族在祭祖大典这么大场合丢了一次脸,就不要让林少伟太难做。

    这男人,不是一次性就能摧毁的。

    林少伟上有越做越大的林氏家产,下有活蹦乱跳的嫡系长孙,身后有京城大鳄苏家做他的靠山,身前立着如花似玉绝顶聪明的二姨太余韶可。

    想全方位摧毁他,可不是一个玉镯子就能搞定的。

    “时候到了吧。”

    就是这么个当口,带领女眷最后进来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默默走向自己该跪着的地方去,这存在感不强的老太太一句话软绵绵的,在这一百多个人簇拥的小院子里,却像惊雷一般,等着看嫡族庶族口角的围观群众都纷纷找好自己的地儿跪好。

    这是一群羊,老太太是牧羊犬,靠的不是腿脚是物种。

    在这个大院子里,老太太是不同物种,是家规那蜿蜒文字的墨点,是祖上坟头的一个果盘,是祖传下堂鞭上的毛刺儿——

    装哭的可以停了,真哭的要上场了,“扑通”请务必整齐,颈椎不好的就一直趴地上吧——祭祖这是个功夫活儿。

    林少伟牵着康儿的小手走到最前排,眼睛一直溜着儿子后颈,那林子业摸过的地方就像癞蛤蟆爬过,死不了人恶心人。

    “祖佑林氏——今——林氏第七代当家人林少伟,率妻——”林少伟一声嘎然停止。

    牧羊犬般的老太太挣开一寸眼缝,老管家的声音呃了一下,空气中仿佛有抽鼻子的声音,二姨太眼角溜了眼右边,空空如也,听到左耳边传来三姨太的一声轻笑。

    这轻笑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林少伟青筋暴跳,黑到极致的眸子着火一般忽明忽暗,整个空气是史无前例的压抑,一缕青烟袅袅而起,跪在远角一侧庶出行列的林子业回过头,看了看躲在角落里一脸担忧的弟弟林子茂,低声笑着说,“你那位吃斋念佛的大嫂,真是极品,这个时候让她男人下不来台,这才是骚包。”

    “你!”

    林子茂脸憋得通红,却在这极为肃穆的环境下什么都说不出口。

    “苏子呢?”

    林少伟低沉的声音回响在院子里,抖一抖火山灰,下面还满是岩浆。

    他并不待见对自己这位正妻,但是好歹她也是天字一号房的女人,走出去都叫声夫人,把那个“一”字省略掉。

    越是省略掉的部分,越是人们会记住的部分。

    大家随时随地就会记得:她,苏子,京城大鳄苏家的女儿,是正妻。

    而这个时候,在这种场合,在这个林少伟最该叫一声“夫人”的时候,凶神恶煞的男人却霍的站起来,头上束的白色缎带随风飘扬,牙咬切齿的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苏——子——呢——

    林子业偷笑着对自己青着脸的弟弟说,“茂,看来你的那位大嫂,这回是真的要下堂了……”

    应着林少伟这一声,从院子外走来一个挺拔而优雅的男子,全然不惧怕着满场的压抑,来到当家人面前,微微一鞠躬,“回当家的,夫人在后堂念佛。”

    “去拿。”

    林少伟眉头紧锁,下面跪着一百来号林家的男女老少,院子外还有一大群商友在围观。

    那男人抬脸再次确定了一次,看到林少伟丝毫没有回旋的意思,于是默默倒退着出了院子。

    角落里的林子茂攥着拳头试图站起来,却被大哥一把按了下去。

    “你找死么?!”林子业低着声音按住他的肩头,“这不是你出头的时候。平日里你和大嫂怎么眉来眼去没关系,现在可不要强出头……”

    说这话儿的功夫,方才进来领命的男人又进来了,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鞭子——

    老妇人侧脸一看,本是撑开一寸的眼猛地睁大,活像见鬼,人没到拐杖先竖到儿子身前,“你要做什么。”

    “她在后堂?”林少伟选择性失聪,眼睛直直瞪着段瑞,看着他恭敬的让开一条路,林少伟不敢直接将老太太的拐杖推开,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绕开拐杖,跟着段瑞就奔大院门儿去了。

    满院子跪着的林家男女老少看着当家人手执下堂鞭就这么暴走了,一时间都狂乱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多年没见连鼻口里几根毛都要数一下。

    林子业等林少伟两只脚都迈到大门外去了,才噗嗤一笑,那时间恰捏的如此精确,让人怀疑他身后长了眼睛。

    “有趣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林子茂是全场除了愣住的老太太之外第一个站起来的,霍的一下像棵挺拔的松树直直愣愣的杵在那里,嘴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说着,“这不行,这不好,这不对啊,这不可以——”

    林子业可不想这个时侯让他这脑容量比核桃还小、心比兔子都善良的亲弟弟给拽下水,狠狠一绊子茂那已经腾空的一只脚丫子。

    林少伟杀气满身的冲出去的时候,只听到身后的院子深处一声巨响,脚下步子迟疑一秒,揣度了一下这是不是老太太晕倒了,又一掂量了一下这声音,貌似老太太还砸不出这效果,于是更紧的攥了下堂鞭,拨开大眼瞪小眼的那些大院外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径直朝后堂去了——

    ***********************************************

    林子业随着众人一起到后院门口围观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极为辉煌的景象。管家段瑞牢牢把住大门,只有老太太和两位姨太太得以进了院子,却再不敢靠前一步。

    林少伟的鞭子高高举起来,阳光下像是一节绳索。

    鞭子下降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千年那样漫长。

    可是鞭子抽打到的,却是身为当家人的林少伟自己。林子业噗嗤笑了出来,这一声仿佛催化剂,让同行的庶族的老人家门集体起哄。

    “当家的,祖宗传下来的下堂鞭可不是拿来胡闹的——莫非你们嫡族就是这么玩笑的么!抽她——”

    这当然不是玩笑,这是天大的玩笑。

    对于刚刚穿越过来的林少伟来说,这帮老头子让他鞭妻这种家庭暴力行为,违反了刑罚婚姻法家庭守则。

    而且会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老婆彻底崩溃狂飙。

    苏子没有狂飙,苏子很淡定,苏子重新把他的衣服合好,苏子问,“我们穿了?”

    “怕是……如此……”林少伟一扫那古人们的装束,扫射了一圈这大环境,肯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穿了,就要守规矩,规矩怎么说来着?一鞭下堂二鞭休,少伟,你是否得抽我一下才能过关?”

    林少伟看着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眸子,没错,还是他的苏子,被他带到鸟不拉屎的偏僻的林家大院的苏子,跟着他一起莫名其妙的穿越的苏子。

    却是浑然不同的性格。

    莫非……她是和这古代的宿体的性格合并了么?

    林少伟不敢相信自己这最狂野的想法,只能楞在那里,看着苏子默默从地上捡起那鞭子,不习惯穿着者长袍的她差点绊倒了自己,但是还算礼仪得当的将鞭子捡了起来。

    低着头,恭敬的将鞭子举过头顶。

    林少伟压低了声音说,“你干什么?!”

    苏子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我跟日本销售学的,只不过人家端盘子,我端鞭子。请抽吧,为了我们两人好。”

    林少伟几乎一乐,苏子?我那彪悍的老婆大人?

    若依着你,不应该说,“靠,我可不想一穿过来就被浸猪笼,你要抽就抽!”

    手有些微颤的拿起鞭子,手起鞭落,斩碎阳光,凄迷之中,二人目光相聚。

    这一回是结结实实抽在了苏子的后颈上,她向前一冲,吃力的咬了一下下唇。

    “哎呦,疼吧。”

    林子业故意在林子茂面前阴阳怪气的说出口,看着子茂那拧在一处的脸,得意的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早说过,靠女人不是办法。”

    这评论悉数淹没在院子外的一片骚动声中。段瑞很有眼力价的小跑过来接过林少伟手中的鞭子,恭敬的说,“少爷,没拦住老太太和两位姨太太,请少爷责罚。”

    林少伟一愣,看着段瑞把鞭子又奉到眼前,有些恍惚。但那常年不变的冰山扑克脸将他的一切疑虑都很好的掩盖住。

    随后看着一个颤颤悠悠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被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搀扶着,林少伟猛地吞了口口水,回头看看此刻平静淡定的不像苏子的苏子端正的跪在那里,眸子里却在万般打量这两个陌生的“姨太太”。

    好啊,少伟,当初嫁给你,你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现在你不仅让我下堂,还有两门偏房?

    明明是心里一个劲犯嘀咕,体内却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操纵她一般,让她什么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就连眸子,都是散淡无兴的。

    林少伟和苏子就这么对望着,一个想崩不会崩,一个想崩不能崩。

    冰山扑克脸和淡定装逼女就这么遥遥相望,让二人最后同时崩断神经的只是个小小的人儿,夸张的摇晃着手臂一路高扬着一个声调跑来:

    爹——————————

    林少伟被陌生的儿子扑倒的时候,苏子也脑子一僵,昏厥过去。

压倒

    苏子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祭堂,四周黑压压一片,几盏烛火让这本就肃穆的气氛更添几分鬼魅。

    堂正中一口空棺材没有封盖,苏子慢慢转过身,身后的墙上是一排排老祖宗的画像,那一双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让素来怕黑的苏子浑身毛。

    当初她之所以奋不顾身的投入到酒店事业,就是因为酒店没有黑夜,无论她何时在行走,都有温和的灯光洒下来,让她心安。

    只要一通电话,总能找到值班的酒店员工,就凭这一点,她选择在越来越不景气的酒店业坚持下去,一直到了现在。

    一直到了现在这个穿越到鸟不拉屎的古代的此时。

    妈妈的,没有电灯的古代,真闭塞。

    苏子脑中的回路似乎被切换到另一条线路,此刻的思维和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变成了往昔那个彪悍的酒店经理,而非白日那个淡定装逼的下堂妻。

    苏子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热,又揉了揉自己的眼,也不是眼花。

    果然是穿了,还一穿为二,穿成了双重性格。

    最要命的是,那种淡定装逼的女人一向都是苏子最厌恶的类型,那骨子里的傲慢和每一个毛孔散出来的清高让世俗的她几乎要撞墙。

    而今,那占据了白天灵魂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性子,而她本来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绝处逢生分外吃香的性格,却只能在黑夜存活。

    这太不值了。

    晚上鸡都睡了,留她精明又有何用?难不成要她巡房么?

    还是像现在这样,被扔在空棺材一旁对着死人画像大眼瞪小眼?

    正是这么愤愤不平,门突然被推开了,苏子猛地一抽,那黑夜的恐惧让她紧紧抓住自己的大红袍子,单凭这开门的声音,苏子也知道来的不是林少伟。

    林少伟不仅有一张扑克脸,也有纸做的脚丫子,走路跟飘一般,苏子曾经玩笑说,“莫非你你伟大的专业有跟梢偷窥这么个课程?我可不敢出轨,估计被你观察好久报告就写好了,还得劳您敲门通知一声——”

    此刻有些狂躁的推开门的男人,一看就是个雷厉风行的飒爽男人,决不似自己老公那般闷骚而冰冷。

    这团火一般的黑影渐渐走到苏子视线范围内,那“林”字玉佩扬起在空中的时候,苏子浑身一抽抽。

    苍天,不会又要来一顿鞭子吧。

    那张脸露在光亮处的时候,苏子完全愣住了。

    那张脸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上面豆子的粉刺她都心知肚明。

    那张脸又是那么陌生,陌生到对视很久,苏子仍就不敢叫一声,老公。

    林少伟的古装扮相固然是与现代装束不同,那儒雅的气质配上古代这行头焕着不一样的气魄。但是让苏子迟疑的并非这外在的一点改变,而是那内在——

    看那有些邪魅的上扬的嘴角,苏子满心思想的都是那个出名的电影,换脸。

    老公绝对是被附体了,还是被时下流行的腹黑男附体。

    苏子已经打算从髻上拔钗自卫的那刻,林少伟突然将那宝贝的不得了的下堂鞭一扔,脱下外衫蹲下身子二话不说将瑟瑟抖的苏子抱在怀,同时将那外衣披在她身上。

    苏子彻底。

    惊了。

    恋爱三年,结婚七年,某性学教授林少伟,连房事也只有一种姿式。

    莫说接吻,就连拥抱都是奢侈,平日打车都是他做前面把她一个人扔在后面,市买东西结账的时候都是一个人默默从非购物通道溜出去,每次她喊他honey只会换来他一个装的二五八万的皱眉——

    这个没情调没想法的阿尔卑斯山脉,现在竟然如撒哈拉的热浪般勇猛而直接的将她拥入怀中?

    这件事,其冲击程度不亚于奥运会前夕突然得知悦薇没有入围奥运会指定酒店。

    五雷轰顶外加避雷针假冒伪劣。

    苏子还能在林少伟的脖子后跟闻到熟悉的古龙香水味儿,而那明明是同一条声线出的声音经过不同的高低音搭配竟然有全然不同的效果。

    “脱衣服,我帮你上药。”

    ……

    说完,林少伟已经手嘴并用,利落干脆轻车熟路的开始扒衣服,惊得苏子本能的用力一推,这一推,让林少伟也是一吃惊。

    “你是……苏子?”

    “你娘的费什么话!”

    “不,我是说——”林少伟一眯眼睛,露出一丝寒光,“你是和我一起来的苏子,不是白天那个苏子?”

    “白天你抽我一鞭子老娘还没找你算账!你跟我玩什么顺口溜!”

    苏子掐着腰想要站起来,却被林少伟霸道的拉回怀里。

    被老公猥琐了,苏子不禁脸红。

    “这样也好,我还在想如何怜香惜玉,如果是原来的你,我也不用客气了。”说罢,林少伟手指灵活的一拉衣带,在苏子自己都没搞清楚这衣服构造的时候,一袭雪白的衣已经露了出来。凭着多年电视剧的经验,苏子知道这相当于露出了内衣,该喊非礼的时候到了,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一张嘴两片唇已经被林少伟悉数拿下,那灵活的舌头让苏子脑子开始炸雷。

    老公!

    双手死命抵住他的胸膛,她一直没有否认过老公有着十分健硕的体魄,虽然被他儒雅的书生气质和适当的穿着掩盖起来,可是被单里面见真相,她早有存底。

    该摸的她都摸过,不该摸的也被她狠下毒手了,可没有一次是如此的被动,居然感觉那胸膛压土机一般要将她倾覆在地,狠狠压紧。

    嘴里终于开始呼吸,林少伟那陌生的邪魅的眼神让她寒毛直立,“我太了解你了,老婆,你打算叫人是不是?休想。”

    苏子轻呼一声,感觉林少伟似乎在报复一般做着他这个闷骚教授从来不敢做的事情,那牙齿咬上她脖子的那刻,苏子弓起腿将他狠狠的一踢——

    “这不是鸭骨架!”

    苏子大口喘着粗气,双目圆睁,看着那野兽般的男人露出猎食的光泽,“你也不是我老公!”

    “我当然是。”林少伟仿佛是一只捉住了耗子的猫,直起身子故意远离她几分,却更显得胸有成竹。“只不过,这是另一个我。”

    “被门夹过脑子的你!”

    苏子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整个人一跃将林少伟扑倒在地,那大红袍子颇为碍事,在这反转性的动作中被苏子飞扬跋扈的挥至空中,大红色扑倒一片火烛,祭堂顿时一片漆黑。

    漆黑中听到身下的男人几声笑,“想不到老婆大人喜欢在上面。”

    苏子彻底挫败了,从前的从前,每当有分歧需要武力解决的时候,苏子都会骑在他身上一顿乱挠,而那堂堂知识分子的林少伟总是无条件投降。

    他从没做过这方面的联想,从没有。

    没有,没有。

    苏子自我否定的摇着头。

    林少伟双手重叠放在头下翘起了二郎腿,笑着说,“以前你每次扑倒我骑上来的时候,我都想对你做点什么——只是,我放不下身段——”

    苏子脸一红,本来摆好姿势的利爪此刻看上去活像举爪投降。

    “你你你——”

    “我是林少伟,陪你不幸穿来的老公。貌似上天很喜欢开玩笑,你白天拥有了古代那个苏子的性格,而我——”

    林少伟突然抽出双手按住苏子的腰,将她的身子紧紧固定在自己身上,十分得意的说,“貌似我晚上也拥有了古代林少伟的性格——欢迎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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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

    曾经的林少伟心里住着的是he11okitty,但是苏子没有料到古代返祖的kitty是一只豹子。

    这是一堂关于猫科动物分类衍化的实物教学课。

    苏子用自己的下半身和下半生体验到了什么叫返祖。

    但是亘古不变的只有一点,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动物。

    他说天冷来给被罚守祭堂的她来添件衣服,结果把她扒个精光。

    他说来给她的伤口上药,结果就是咬了她一身新伤。

    他说欢迎品尝,结果是她被吃抹干净,躺在冰冷的地上才仿佛明白塑身课上那些瘦腰运动的起源是哪里……

    可人家好歹还有个课间十分钟。

    你这连续作战,是年卡快过期不抓紧运动不划算么?

    可怜老腰。

    “老婆,记得你喜欢玩的那个游戏,植物大战僵尸么?”

    “你不是自诩清高从来不玩。”苏子说这话时已经剩一半的气力了。

    “刚才你在我上面的时候让我想起摇摆的向日葵。”

    “你想得美,还给你吐一屋子阳光灿烂让你有钱去种其他物种是吧!”苏子纵使是被压迫的一方,嘴上是从不肯认输的。

    “你现在比较像土豆墙,被我啃得干流泪。”林少伟放肆的轻笑,手指流连而过苏子的后颈,看着那吻痕之间蜿蜒而过的鞭痕,手指就在那上面游走,苏子浑身一颤,抱紧衣服围在前胸双膝向上弯曲犹如新生儿,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后背留给林少伟。

    这个男人从没干过粗活儿,怎么手指怎么粗糙,***在老娘皮上走一趟,跟长了地刺似的。

    酥酥麻麻,另类刺激。

    苏子闭目养神,寻思着日后这诡异未知的古代生活。

    白天闷骚扑克脸pk淡定装逼女,晚上腹黑妖孽男pk彪悍拜金女,这人生真是日夜不宁。

    日夜不宁。

过招

    次日早晨起来的时候,苏子的一颗脑袋瓜子还枕在林少伟胳膊上,金钗早已遍地,红色大袍盖在棺材上是说不出的诡异。

    而这还是在林家祭祖的大堂。

    他们在这里做了,而且**。

    苏子呼吸重了几分,任是心里有再多疑惑担心和羞赧,却丝毫不出来,就像夏天窝在棉被里——

    而早已醒来却卧佛一般一动不动的林少伟,此刻的心情就好比缠着一层保鲜膜窝在棉被里,夏日的老蛙就在他耳边呱呱的叫。

    “几点了?”

    “你该说什么时辰了。”林少伟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以苏子的那点古代常识,什么申时亥时的她肯定是听不明白。“起来吧。”

    苏子没有回话,而是利落的坐了起来,那已经酥麻的胳膊突然少了这一份甜蜜的负担,空空的让人心里有些失落。

    “昨晚——我——说了些胡话。”林少伟如同每一次叫自己的学生来重写论文一般,明明他是教授,言行举止都好像欠了对方几百万一般。

    “看来这林家当家人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苏子微微一挪身,还感觉到腰快断掉一般,这一语双关的话,让林少伟先脸红起来。

    本是想伸手扶她一把,可是他只是半跪起来,看着苏子披头散的满地去捡钗,一边捡一边说,“看不出我还穿来了个小康之家。”

    “我们。”林少伟言简意赅的纠正之后,自己也站了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土,几次欲言又止。好在苏子的注意力全然被那各式各样精美的钗所吸引,也未尝注意。

    “不,”就在林少伟决定保持沉默的时候,苏子突然接过话茬反驳一句,林少伟看着苏子举起一根最耀眼精致的钗晃了一晃,“是你穿来了个小康之家——”

    林少伟正在琢磨老婆的意思,苏子已然将钗递到他面前,“钗背面,喏——”

    林少伟将钗翻过来,赫然刻着一个苏字。

    “看来你来头不小么。”林少伟努力想说的轻松点,可惜还是一张冷面孔。以往这个时候,都是那呱噪的苏子来打破僵局,可惜现在面前的这个苏子,比他还要冷几分。

    就好像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可是她又有苏子的长相,苏子的记忆。

    这实在是太奇怪的事情。

    “对了——”林少伟酝酿了很久,才终于开口,“昨天你在这里……我简单去了解了一下状况,我们所在的就是林家大院世上最繁盛的一代,嫡族单子就是我,庶族还有几个同辈的兄弟姐妹。你是我的正房……”

    “现在已经不是了。”苏子会以这种方式打断他,是林少伟万万没有想到的,她能如此淡定的说着这番话,不知为何却让他有些在意。

    “你忘记了么,林家的下堂鞭已经抽到我身上了,真是开门不幸。”苏子淡淡的说,“也好,原来总惦记着你会不会出去养小三儿,现在穿过来要对付的是姨太太,可谓是光明正大,我也算是正面御敌。”

    “呃……”林少伟听了这话全身上下都有些别扭,扑克脸抽出了几下却没有插嘴。

    “上有老下有小,屋里小三成群,屋外丫鬟泛滥,看来日后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了。”苏子四下看了看也没有镜子,于是三下五除二随手挽了头,几根钗手里掂量着,一拽大红袍子披在身上,扭动了一下还有些火辣酸痛的颈子。

    那一鞭子还真挺疼。

    “林家规矩,一鞭下堂二鞭休。你现在还是我的正房,只是今日,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林少伟头脑里徘徊了数次那句演练了很久的“要不然我陪你去见老太太。”,可惜话到嘴边始终没有冲出那上下两片嘴唇。

    而苏子似乎也并不需要,比起林少伟,她似乎更加淡定而悠然。

    “少伟——”苏子走到门口,终于回身向他,林少伟马上就能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却说的是,“我屋子哪边?”

    素来知道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林少伟早已亲自踩点,“向右转二十米再向左转,对了,你房里的丫鬟叫做春喜,陪嫁丫鬟。”

    这人生地不熟的,彼此的了解和默契成为他们唯一的筹码。就像他知道她是个路痴,就像她知道他早餐是一根半油条。

    “古代没有油条吧。”苏子终于一笑,“兴许卖油条也能成为一项事业。”

    ……

    没错,就算你装的二五八万快要升仙,你这思维,确实还是我的老婆大人。

    林少伟终于放下一颗心。

    可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

    苏子知道自己不会那么顺畅的走回房间,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路边一定有人侯着。只是苏子没有想到,侯着她的居然不是满院子难伺候的莺莺燕燕,而是一个男人。

    这男人很清秀,一副没长成的模样,像只宠物蹲在路边。

    他抬眼飘给她的第一眼,就让苏子心里就咯噔一下。

    阅人无数,风月无边,这等眼神,实在暧昧。

    而那朱唇轻启,吐在空气里貌似都冒着香气的一声委屈而彷徨的质问,彻底将苏子那高高在上的心摔得稀巴烂。

    “昨晚我去灵堂找你,我什么都看到了。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

    孩子,那是偶老公。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我们做点分内的事儿,你管的着么?

    苏子冷冷的说,“与你何干?”

    如果说苏子的心被摔在地上痉挛着,那这男孩儿的一颗白玉翡翠心正在嘎嘣嘎嘣的瓦解。那眸子闪啊闪,甚是晶莹。

    ……你不是要哭给我看吧。

    还有,你哪位?

    苏子细细打量着这个委屈的和兔子一般的大男孩,终于瞄到他身上佩戴着的玉佩,和下堂鞭上绑着的中国结的图案很相像。

    “林公子。”

    苏子觉得自己叫的天衣无缝了,十分周全了,可是那男孩竟然鼻子一抽,“你,你,你叫我什么——林公子?你是怎么了,因为下堂了,所以要巴结他们了么?我对你太失望了。”

    苏子脸一抽抽,差点笑出声来,如若是她先前的性子,一定会仰天狂笑三百里,八卦波及九层楼。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茂——”

    男孩话音未落,从拐弯处走了了林少伟,那成熟男人的儒雅声音将林子茂的诺诺的一声完全盖了过去,“茂弟。”

    谢天谢地,你来了。苏子从来没觉得老公是如此靠谱的一个人,那略显古板拘谨的气质拿到古代来简直是极品。此刻他很得当的站在苏子旁边,稍前,又没有完全挡住林子茂和苏子之间的视线。有心胸有脑子的做法。

    “虽然不是我的亲弟弟,但是夫人你叫他林公子也确实生疏了,毕竟他寄住在嫡族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和我们本就亲如一家。”

    苏子瞟了一眼老公,好呀你个闷骚小教授,玩字里行间谁都玩不过你,一句话,将他的身份来路都介绍全了,可你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为我做了多少,都自己闷着。

    即便是在这一切重新来过的古代。

    你怕什么啊。

    “好。”苏子淡淡一点头,将一池泛滥的心思悉数压了下去,那般冷漠,让林子茂要扶住大树才能不轰然倒下。

    此般弱柳扶风的男子,怎么会和那苏家大小姐勾搭上的?

    苏子和林少伟同时在心里反问,彼此只是默契的眼神交流,谁都没有说什么。

    其实苏子应该感谢这时突然出现的三姨太,因为她是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破了僵局。那明黄色的细腰扭出来的时候,手腕上的翠绿色镯子故意磕碰在头顶银饰,叮咚作响。

    “大姐,你要搬出来了?我叫彩云帮个下手吧。”

    “不用,我有春喜。”苏子那脑子平日记联系人名单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早上林少伟匆匆一句,她便活学活用,加上此刻这毫无语调的回复,任是谁也看不出破绽。

    “大姐,你忘了么?下堂是没有下人伺候的。”三姨太重重说着下堂二字,咬牙切齿,似乎当日手执下堂鞭的就是她本人。

    “是么,那样我就直接去新屋子住着好了,应该也不缺什么。省心省力。”苏子这么一句,让三姨太彻底愣住了。

    什么珠宝细软都不带了?什么私房话都不用交代了?

    院子里多少双眼睛在等待这屈辱并刺激的“下堂”,等着看那平素半仙儿的大夫人如何抱着大包小裹游街一般从正屋蹒跚到侧屋。

    是他们没有眼福。

    **********************************************

    新屋子里也有客人。

    客人见了主人本来是格外热情的站起来迎上去,但是见了跟着主人进来的林少伟,那眼神就忽的黯淡下去。

    连个火星都不剩。

    这客人,就是二姨太余韶可。

    不用林少伟多介绍,也不需要什么背景资料,但看她看着林少伟的眼神,苏子就知道这女人不仅是个标准的三儿,还是那种一定要男人闹离婚的那种极品三儿。

    可是这女人真美。

    连苏子都看着喜欢。

    那温婉的眉眼,那白皙的皮肤,那得当的衣着,那优雅的举止。

    还有此刻她能“屈尊”来看望一个被下堂的女人,这度量绝非那咋呼的三姨太可以比的。

    她是个更难攻坚的堡垒。

    “妹妹坐。”

    早先听三姨太叫她大姐,于是苏子也就入乡随俗这么称呼二姨太,没想到她笑容立刻僵在那里,突然握住了苏子的手。

    “夫人,您终于肯叫我一声妹妹了么?”

    ……

    人生处处有惊喜。

    所以说,穿越真的是一件不靠谱的事儿。

婆婆

    先啃老,再养老。

    啃得是自己的爹娘,养的是别人的父母。

    这就是现代都市女性的悲哀,而苏子是万千女性中少有的幸运者。

    啃老啃得青红皂白,在家众星捧月;嫁人嫁的简约明快,每年定期扫墓。

    因此,当穿越过来连续遭遇兔爷、三姨太和二姨太轮番作战后,林少伟猛地说出那句“我陪你去见见老太太吧。”的时候,苏子脚下一软,头脑一热,整个人胃里翻江倒海。

    是的,从此你不再孤单,你也是有婆婆的人了!

    仿若老天嫌她这七年过的太滋润,不仅平地一声惊雷炸出来一个老婆婆,还是个明朝传统大家族的标准封建社会老婆婆。

    穿越的儿媳也得见婆婆。苏子扶住桌子,挽了一缕碎在耳后,紧了紧衣裳,“去可以,总要让我梳妆一下换身素淡的衣服。”

    此时此刻,苏子那训练有素的八分钟套装上身、三分钟商业彩妆出炉的绝技毫无用武之地,摇摇晃晃进了内屋,那明代考究的红木家具上只摆放着一面铜镜。

    铜镜下方的饰箱子,拉开一看,胭脂纸一叠,木炭杆子一支。

    口红兼腮红,外加特大号眉笔……

    ……

    就算没有爽肤水,至少也该有粉底吧。

    苏子彻底愣住了,没电灯这她忍了,没内衣这她也忍了,可是连粉底都没有,她怎么出去见人?

    虽然苏子那一张脸孔什么情绪波动也没有,林少伟却像是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般,“这个时候的女人都是这么画的,纯天然,别人想找都找不到。”

    苏子信手捏起那一节粗粗的木炭,歪着头,“这是从炉灶里废物利用的么?”

    “这可是上好的乌木。”

    闻声进来一个低眉低眼的女子,穿着打扮就和这院子里其他丫鬟一般,可是那淡定的语气和时不时打量苏子的眸光,却让苏子没由来的警觉。

    就好像别家酒店的经理走进悦薇的大堂一般,不需要说什么,光是那气场,就能让苏子众人之中挑出她。

    都是抢一锅饭吃的,这是动物的本能。

    此刻这丫鬟,也是同理。

    拽了拽林少伟的袖子,苏子低在他耳边说,“你确定你没有个四姨太?”

    “四姨太是没有的,有没有奸情就说不准了。你不是也有个林子茂么。”

    林少伟这么不软不硬不清不楚的一句,让苏子梗在那里,他们对彼此些许的醋意竟然都是来自这些他们不记得也毫不相干的人们,这多少有些可笑。

    然而这些人如此霸道的闯进了他们的生活,带着他们不知的过往,一如既往的活着。

    历史的车轮吱呀呀的转动,他们像是两只无意之中被卷进来的蚂蚁,只能跟着这轮子一同眩晕。

    “谁叫你不敲门就进来的。”苏子冷冷的说,丫鬟像是已经习惯了大夫人这般的态度,将手中水盆放下,毫不在意的说,“新屋子刚收拾出来,灰尘大,主子特别吩咐我来给大夫人您送盆水。”

    “你家主子?”

    苏子皱眉。

    我靠,你家主子是谁啊。

    “主子知道大夫人兴许会去见老夫人。”丫鬟边说边溜着边看了看站在一旁跟一个橡木一般的当家人。

    平日那犹如一团火的男人,今天却安静的很,有一种书生的儒雅之气。

    不知他又在盘算什么?

    丫鬟一时间琢磨着走了神,苏子突然横眉冷对的说了一嘴,“没事可以退出去了。”

    那丫鬟抬脸盯着苏子的脸打量了一阵,仿佛能看透她已经不是那个吃斋念佛的大夫人一般,那犀利的眼神和嘴边一丝笑意让苏子心里一沉。

    一个母凭子贵,一个如花似玉,现在又来了个居心叵测的。

    她从穿过来到现在一共就和这三个女人打过照面,结果个个都如狼似虎。

    这难道是野生动物园么?

    还有一头沉睡的牧羊犬,在正堂打着瞌睡,等着她这只小绵羊自己送上门去。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当着小丫鬟的面,苏子淡定的拉住了一米以外林少伟的手,轻瞟一眼,“你帮我梳头,然后我们同去见老太太。”

    ……

    丫鬟压低了头。

    原来大夫人也是个生猛的活禽。

    *********************************

    少爷帮下堂的大夫人梳头这事传遍了院子,等半柱香过后苏子打扮得体在林少伟这掩体下步向老太太这高地的时候,那边“敌人”早已整装待命。

    此刻苏子的心情是悲壮的。

    林少伟在她脚迈进堂子的时候抢先一步进了屋子,牵着她的手十分自然的放开,苏子一愣,看了一眼这男人,这过去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男人,现在已经被瓜分的四分五裂。

    然而这个男人仍旧在不动声色的维护她。

    结婚这么久,苏子第一次感觉自己没有嫁错人。

    视线所及,老太太端正坐在高椅上,左手边是留给少伟的上座,那右手边本该是她的——

    现在坐着一个嫩粉色的水灵女子,侧脸的弧线如鹅卵石的边缘,怕是一滴水沾上都会瞬息滑落。

    就在不久前,那双安静叠放在膝上的双手还紧紧握住苏子的手,那明澈的眸子还噙着泪花,那温润的声音还响在她耳际。

    “姐姐,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妹妹了么?”

    这个让苏子又爱又怕的二姨太,余韶可。

    “来了。”

    老太太一声落下,仿佛那站了好久的苏子才从空气般虚无的存在化为人形。本是早已察觉到她的到来,余韶可偏要做出一副老太太话才注意到的姿态,微微起身像是要让出自己这最席的座位——

    时间掐的也刚刚好,人没全起来,老太太已经咳嗽一声,那余韶可便又深深坐下,眸子一抛,还有些撒娇的嗔怪。

    “娘——”

    一个上位,一个下堂;一个叫娘,一个叫老太太——

    这高地上下,立见分明。

    苏子扬起了头,步子端正的走了进去,不去看那打量她的众大妖小怪们,很淡定的在合适的地方停下,然后目光向上触及到那放着下堂鞭的横槽,自动自觉的收回所有的打量。

    “老太太。”

    那般骄傲而倔强,无论是作为甘愿下堂的苏家大小姐,还是穿越过来的苏子。

    “姐姐,方才我派若伊给你送去的洗脸水,可是我亲手采集的晨露哦。”

    余韶可扭着身子看着那端正的站着的苏子,目光穿越了她聚焦在林少伟身上,攀爬上他的眼,然后有些羞涩的一低头。

    哦,原来那小蹄子是你房里的。

    怪不得一身眼睛。

    “苏小姐,你坐第三位。”

    正在苏子愣神的时候,空中浮出的这么一句,让她和林少伟双双石化。

    苏……小……姐?

    说这话的是老太太。

    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头皮一阵子麻。

    “你娘家人……明日就到。”

    好吧,凭空出现一屋子女人和我抢老公,罢了。凭空出现一个老婆婆,罢了。

    为毛还附赠一大家子人?

    娘家?

    苏子眼前划过那只明晃晃的金钗上那个烁烁的“苏”。

    老太太这一句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慢慢凉,余韶可一直侧着脸,其余一些不认识的主子或是下人也都默不作声,神色慌张。

    苏子看着仍旧一脸木讷的老公,木讷是这个男人的常态。

    此刻他的木讷与这个屋子的大气氛是如此和谐。

    “明白了。”苏子抛出这么一句话来,终于炸开了婆婆大人的眼睛,那眼睛里倒映出苏子的影。平素这个只是骄傲的不理睬任何人的苏家大小姐,今日散着不一样的光彩。

    仍旧是散淡的傲慢的半仙的,却不知从何而来一股气场。

    那股气场似乎在宣誓,她的一切骄傲不再是来源于她那庞大势力的家族,而是来自于她自己。

    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老女人尤为如此。

    手握紧椅子扶手,老太太望向儿子。平素这个时候少伟都会说些什么的,多数是一句话将苏子那本就不多的话语给悉数封锁。

    可今天,那个一向奔放如火的阳刚男子居然只是淡漠的站着,脸上笼罩着一股神秘的忧思。

    和深邃的智慧。

    老太太审视着自己这儿子和儿媳,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们之间生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可千万不要在这个苏家人到访的浪尖上。

    婆婆大人终于开口说话:

    你进来一下,苏小姐。

苏家

    入夜,每一间适龄女眷的屋子外都留一盏灯。

    方便出入。

    这个时候能出入这些女眷屋子的自然只有一人,而满院子尚有生育能力属性为女的生物,都在热切期盼这个男人的到来。

    在这个封闭的院子里,林少伟就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此时这个君主走到一盏灯笼下,红色的光晕在脸上渲染出既**又诡异的色彩,毫无顾忌的推开门,极黑的眸子一定,一眼瞄到那床榻上背对着他侧躺着的女子。

    长裹身,正用眉笔在墙上画着“正”字。

    随手取下灯笼,借着这暧昧的光探进屋子,门吱呀一声合上。

    合上了多少女人的期盼。

    今夜谁家门前的灯笼灭了?

    下堂妻,苏子。

    女人抬着手腕慵懒的继续画她的正字,似乎思考一会,又加上一笔,并不似简单的泄。

    林少伟举起了灯笼,沉着声音,“女人,干什么呢。”

    苏子手腕还是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那腰间酥麻的感觉此刻如此清晰的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娘个腿的,半天群魔乱舞,晚上单挑老公。

    “烦着呢,别理我。”

    “女人,没人告诉你说话要看着人眼睛么?”

    林少伟邪魅一笑,灯笼随手放在案上,十分沉着淡定的逼向了床,那稳健的步伐配合着一深一浅的呼吸,几乎能和她的心共振。

    几乎强硬的一手将她的身子翻滚过来,另一手扣起她的下巴。他的脸慢慢垂下来,黑暗中苏子什么都看不见,却能看见那犹如捕捉猎物般的双眼。

    那眸子比夜还深。

    “今天老太太叫你进去说什么了?”

    “没事。”

    “是么?”林少伟声音中蕴含着一种让苏子捉摸不透的深意,跟眼前这个叱咤商界的少当家相比,她这个小小的酒店经理的城府似乎就不够用了。

    赶紧转移话题。

    “你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吧,我一出来看你那闷骚的样子就知道你一肚子疑问。”苏子能呼吸到这个男人的呼吸,在如此的深夜,他的情绪可以通过每一次呼吸的深浅分辨的清楚。

    此刻那呼吸明确的表明,这男人不吃这套。

    代替他回答的是他的嘴,近乎啃噬的亲吻排山倒海而来,苏子还来不及做好防御动作就被压得纯粹。

    &www.uu234.netbsp;作为苏子转移话题偷换概念的惩罚,她再一次被不留痕迹的给吃了。

    灯笼的幽光还在闪烁,碳灰写成的“正”字被苏子抵在墙上的头给蹭成了抽象派艺术。那嘎吱作响的古董木床,让苏子无限怀念席梦思垫子。

    我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腰。

    等到云也散了雨也停了惨叫也停止了,拷问终于进入建设性部分。

    “老太太究竟跟你说什么?”林少伟支起胳膊霸道的揽过苏子还在抽搐的腰,故意贴住她的耳际低声说,“你要是觉得热身不够,我可以帮你放松放松,运动有助于记忆力的培养——现在想起来了么?”

    ……

    苏子一扭头眯起眼睛,“林少伟,夜里我折腾不过你,咱们白天算账,我娘家有人。”

    “莫非你是皇亲国戚不成?”

    “呸,亏你还是什么教授,别说皇亲国戚,就算是个正经的官家的女儿,也不会下嫁到你这商人之家来!”

    “不错么,精进了,来给我背背三教九流。”林少伟更紧的揽住苏子的腰,苏子没好气的说,“不知道,没文化。”

    “哦,那粗鄙之人只能做点粗鄙之事了——”林少伟这警告般的话让苏子像水螅一般乱颤,酒店经营之道在于能屈能伸坚忍不拔回头算账,苏子忍下一口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老太太告诉我,你能当上少当家,是靠了我的娘家。

    ***********************************

    老太太亲手合上了门,转身看了看这淡定的看着她的苏子,轻轻一挥手,“苏小姐,请坐。”

    苏子左右寻思着这简简单单的苏小姐三个字蹊跷的很。

    “老太太,您何必叫的这么生疏。”

    老太太轻轻一哼,“苏家下嫁时提出的规矩,我是一条也不敢忘——”

    ……

    原来是自己娘家人做的孽。

    “所以苏小姐明日见了他们,可不要说我出尔反尔。”老太太见苏子一直没有坐下的意思,自己颤颤悠悠走到椅子旁慢慢吞吞的坐下来。

    “哦,那么下堂这事儿,也是下嫁的时候就谈好的?”

    苏子那不温不火的语气,配上这犀利透彻的话,让老太太本来稳稳操控的大盘顷刻崩盘。

    “他们从京城来,旅途劳顿,就不要说这些事儿了吧。”

    老太太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这么一说苏子更加奇怪了,按理说若下堂是昨天才生的事儿,这古代就算鸽子飞的再快,马儿跑得再敬业,苏家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赶到事现场吧?

    京城离这里有多远她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苏家人此刻到访肯定不是为了下堂一事。

    七分推理三分猜,苏子装的很淡定很深邃,“幸好没赶上祭祖当天,否则他们来林家本是一番好心,却看到这幅场面,实在伤和气。”

    小箭一出,嗖的一声,正中靶心。

    老太太脸色变了,有些气恼,更多的是恐惧。

    “苏小姐,苏家肯来人参加林家祭祖是我们的光彩,路上耽搁了我们可没挑理。当然,下堂一事,是少伟一时冲动,这是我们林家教子无方。但是你不守规矩在先,这事儿真的放在明面上说,谁都过不去。”

    我怎么不守规矩了,我不就是祭祖的时候穿衣服穿错色儿了么?!

    至于体罚加降格么?

    苏子淡淡一笑,“这样啊,是我不守规矩在先。”

    老太太点了点头,“其实这事你我都清楚,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何必闹大。”

    “什么?”苏子察觉到老太太话里有话,那所谓的不守规矩似乎不只是穿错了衣服那么简单。

    “我不追究你和子茂的事儿,你不过问少伟和韶可的事儿,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

    这事儿,可真***复杂,谁能借给老娘一本家族关系表,老娘有点晕菜。

    苏子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了下来,老太太一看她这摆出的姿态,心里嘀咕着这难伺候的苏家大小姐八成又是不爽了。

    其实,苏子只是腿软。

    “苏小姐——”

    被苏子这气势一吓,老太太脱口而出的话,让苏子更加迷茫,“我们林家一直没有忘记苏家的帮助,没有你和你们苏家,少伟也不可能当上少当家,就冲着这一点,我也绝不会让你丢了颜面的。下堂的事儿您暂且委屈,等时候合适了我会妥当安排。”

    老太太这哪里是在和儿媳训话,完全是下级向上级请示。

    可这请示里还处处透着私心和矫情,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却总感觉一根刺哽在那里。

    “老太太的话我明白了,明天见了家里人,我自有分寸。”

    事态就像是脱轨的火车,稍不注意就白白碾死八百无辜围观群众。兹事体大,这来龙去脉,苏子得好好回去消化消化。

    而且,这等有辱林少伟自尊心的真相,如何对他说呢?

    ******************************************

    “你的意思是说,我,恩,我是说林家当家的,是靠你,我是说苏家大小姐才起家的?”

    苏子感觉这个语言有些混乱的男人已经达到了暴怒的临界点。

    早知如此,她应该在白天就说了,白天那闷骚的男人,估计只会听着,心里堵着,什么都不说。

    怪只怪白日自己也是个装逼的废柴,真恨不能捶自己一顿。

    林少伟整个胸膛都紧紧的贴在苏子光滑的背上,嘴几乎就在她耳边一张一合,充满了野兽的气息,“也就是说,我穿在了一个吃软饭的男人身上。”

    基本正解。

    “还过河拆桥以怨报德把妻给抽下堂?”

    完全明确。

    “哦——”

    林少伟那长长一声揪的苏子也百抓挠心。“其实你穿过来的人固然不是好鸟,但我穿过来的女人也没那么圣母,今天老太太旁敲侧击的说了,苏小姐和林子茂确实有点事儿。”

    “恩。于是,我还是穿在了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大龟蛋身上。”

    多说多错,苏子决定再不多说一句,免得这男人又要“体罚”,要知道,火山爆的野兽派可不是那么好招架的。

    搞不好,就变成多说多做了。

    苏子一露出白骨精那精于算计的嘴脸,林少伟就知道她在盘算什么,只是那兔子一般颤抖的身子,让他心生怜悯。

    就是此时,苏子又犯了人生的一大错误,她居然在这个时候,瞄到了墙上被她涂成了抽象画的炭笔痕迹,还沾着一根头。

    于是她很想把头拿走。

    于是她拿走了。

    于是林少伟的注意力成功的转移到了“正”字的起源上。

    于是苏子说:

    哦,我就是算算,我私奔的理由有多少,要是到了一百,我就——

    身后的大豹子阴沉的笑了两声,苏子只觉得天翻地覆泰山压顶。

    ……

    onnetbsp;again,andagain.

错位

    我娘家有人。

    这句话,说出来多牛。苏子一直想找个机会冲着林少伟的鼻子一点,字正腔圆的说出这五个字。

    可惜,这闷骚且从不犯错误的二十四孝老公不肯给她机会。

    可惜,在人才济济的现代社会,苏子家也不过是小公务员身家。

    哪抵得上此时这般雄浑壮丽,苏子看着那长龙一般蜿蜒的“娘家人”,满脑子都是红楼梦元妃省亲的画面。

    “我娘家有人。”苏子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此刻她金色锦缎衣裳加身,金钗闪闪光,没走一步全身上下叮咚作响,活像棵圣诞树。

    看来,那个林家当家人脾气不小,胆识也不小,居然敢在这么个时候,面对着这么庞大的亲友团,生生当着全家男女老少的面,把苏家大小姐给鞭下堂。

    若不是他们夫妇及时穿过来,还不知道这事儿如何收场。

    苏子也实在感叹林家的办事效率,短短两天功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当,哪张嘴也不敢胡言乱语,谁的眼也不敢乱瞟多看。

    她苏子还是林家的“正妻”,仿若祭祖大典上的一切都未曾生过。

    车队到了门口,队形自动散开,最金碧辉煌的马车上的帘子被撩开,露出的是林家管家段瑞的脸。

    只见段瑞很是谦卑的下了马车,然后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竟然将自己的后背当做脚垫,供那马车里不知何方神圣的女人下车——

    苏子只看得一只明黄色的绣花鞋。

    就算再缺乏常识,苏子也知道,在明代这黄色应该是皇家的专属颜色。

    ……

    莫非真的如老公猜测的那般,自己竟然和皇家有点瓜葛?

    这实在是太离谱的想法。

    苏子淡定的迎了上去,正张口叫娘的刹那,却是看见一张青春靓丽的脸,那张脸,竟然和自己的年岁不相上下——

    呃……

    该怎么叫?

    帘子被全然挑开,女子结结实实踩在段瑞的背上,没有一丝犹豫,那葱白的手牵住苏子,本是嚣张的眼神终于多了一丝温情。

    “妹子,你看你瘦的,林家欺负你了?”说罢,那女子横了一眼站的跟标兵一般的老太太,说,“我跟你们说,我们苏子识大体,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要是敢让我妹妹守灵什么的,我——”

    肃穆是此刻的心情,苏子终于明白为何老太太会对她娘家如此忌讳,为何和林家有些关系的都肯为他们三缄其口。

    有了此般彪悍的大姐,有了此般牛逼的家底,谁还敢动她苏家大小姐一根寒毛?

    恐怕也只是那个腹黑的男人林少伟。

    苏子拉住姐姐挥舞着的手臂,轻声说,“是我想念家人,茶不思饭不想,自己饿瘦了,家乡的点心带没带来,我很想念。”

    林少伟看了一眼此刻这个优雅淡定而冰雪聪明的妻,说得如此天衣无缝,又是如此的落落大方。究竟那个林家当家人脑子进了什么水,要将这样好的妻子休了?

    这般性子,曾是他日夜遐想的,当老婆大人累得半死不活鞋也不脱澡也不洗横在床上鼾声四起的时候,那静静的看书的林少伟总是会幻想自己的老婆有此般优雅。

    而此刻的苏子,远比他想的还要完美。

    她是苏子,又不是苏子。

    她拥有自己老婆的记忆相貌,却不是那般性格,这样的存在犹如换脑,这样的女人——

    他还能堂而皇之的爱么?

    这算是什么呢……

    林少伟紧蹙眉头,只看见苏家人被前呼后拥的迎进了大院,人群中见到一个鬼祟的男子,那人一看林少伟在盯着自己,突然加快脚步开溜。

    林少伟挤出人群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干什么去?”

    “少伟,你下手能不能轻点轻点,我不就是偷了你两块布么,我也不知道那是这次给苏家那母老虎……不不不,是苏家的金枝玉叶准备的啊——”

    这落入林少伟手里的男人,正是林家大少的损友吴关,此刻正手舞足蹈,“我吴家芝麻绿豆大的生意,要是让苏家人知道我占了她要的东西,我们哭街都没人敢搭理……”

    “怎么,苏家人都是神仙不成?”

    “哎呦,在商言商,苏家可不就是商界的一朵奇葩么!自古商家多卑微,做生意能做到苏家的份上,供货都是向着朝廷,绝了!”

    吴关一根大拇指在林少伟面前乱晃,晃的他头晕,仿佛是见到那苏子的大姐穿的鞋子是皇家才能用的明黄色,果然不是一般来头。

    “要是苏家有儿子,早就当朝廷命官了,哪里还能让肥水流到你这块田里,可你还到处种杂七杂八的,让野草把好地都沾满了,折腾吧,折腾到大嫂真的对你死心了,你也就——”

    吴关口无遮拦,说到这里还是看了一眼林少伟的眼色,还好,没有被他掐死的预兆。

    林少伟这是怎么了?

    平日这男人都是阴笑冷笑嘲笑,今天他不笑了,那表情还有点呆滞。莫非是终于认识到自己鞭妻的后果,开始后怕了?

    “安心了,少伟,凭着大嫂对你的心意,她不会这个时候让你死掉的。你这么对她又不是头一遭,她被虐着虐着就习惯了。”

    “我……虐待她?”

    吴关噗嗤一笑,“大哥,说你对大嫂好,谁信?你信还是我信?还是老太太她信?”

    “我们如此对她,她为何还会帮我们?”

    吴关笑的更灿烂了,“还不是仗着她爱你,不是为了这个,她怎么会嫁给你。”

    ……

    林少伟所有的思维都停止运作了,这个女人,苏家大小姐苏子,爱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一直到心如死灰被他鞭下堂。

    这个女子,让他如此怜爱。

    难道他,爱上了这个几百年前的女人?这个和她擦肩而过的从未谋面的女人?

    二十四孝老公,精神出轨了。

    ************************************************

    林少伟是最后进屋子的,屋子里已经热闹的不差他这一个当家人。

    苏子左右逢源,优雅大方,婆家娘家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看不出什么端倪,而其实,她和这两拨人,和这一屋子,都毫无瓜葛。

    而她却能如此淡定的面对这一切。

    没有歇斯底里的飙,没有吐沫星子满天飞的激动,没有甩门而去的暴躁,没有怨天尤人的挠墙。她就是这么安静的淡然的接受了一切,并在尽着最大的努力来做好一切。

    这样的女人,让他心疼,让他钦佩。

    让他喜欢。

    可这女人,究竟算是谁呢?

    林少伟忐忑的在母亲身边做好,那眼神是一刻未离开过苏子的脸。

    “苏眉只住一天,放心。”老太太凑过来跟儿子耳语,“我们手里也有苏子的把柄,她不敢乱说话的。”

    越是听老太太这么说,林少伟心里越像是有一根大勺子在搅,为何林家大院上上下下都在如此居心叵测的针对她?

    针对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

    紧紧攥着拳头,不知那是愤怒,还是紧张,林少伟很少允许自己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原先他和苏子两个人,从来都是苏子单方面的泄。

    他只是听众,从不表意见。

    而此时这个女人,却能轻易撩拨起他沉睡的感情。

    这莫不是苍天来解救他们无法挽回的七年之痒,以一个全新的性格来破除那婚姻的魔咒?

    而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是背叛,还是坚守?

    林少伟知道夜里的苏子——他哪个粗线条的老婆是不会考虑这些问题的。她在和那个根本就不是林少伟的林少伟巫山**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质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走在他前面欣然接受了,连自我扣问的环节都省略了。

    那个女人啊。

    不愧是那个女人。

    苏子在和姐姐苏眉嬉笑着,谈天说地,套着自己的身世之谜,偶尔抬眼看一眼自己那扑克脸的老公,只是温婉一笑。

    一笑勾魂。

    这冰山缝隙中的温存,恰是闷骚男的死穴。

    苏眉看着妹妹和妹夫这琴瑟和鸣的对视,忍不住笑起来,咬着妹妹的耳朵说,“他终于爱上你了?”

    苏子侧脸反问,“难道他不曾爱我?”

    苏眉一推妹妹,放肆的大笑,那接下来的一句,声音虽没有盖过满屋子的欢言笑语,却还是溜进了几位主要人物的耳朵里。

    该听的,一字不落。

    将苏子一刻淡定的白玉心,嘎嘣掰成了两半。

    “废话,你明明知道,他想娶的是余韶可。是你一手把他抢过来的——我就说,男人都是会变心的,他早晚还是你的人!”

    他想娶的是余韶可。

    他想娶的是余韶可。

    是你一手把他抢过来的。

    是你一手把他抢过来的。

    苏眉的话在她耳边天旋地转,周而复始,剩给她满脑子一片轰隆隆——

    原来,我才是那个小三儿?

春喜

    听了苏眉一句话,闷骚教授本就纠结的内心更加的不是滋味。原来,那原本的林大当家的真的另有所爱,那苏打小姐的确是芳心错付。

    现在自己站在苏子一边,不仅要饱受“背叛”的自我扣问,还要辜负二姨太余韶可。

    有时候,男女关系比写论文还要严谨复杂抽象扯淡。

    他研究两性关系十载,身在其中才知道以前那些都是纸上谈兵。

    这是个永远不能攻克的课题。

    正是纠葛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让嬉笑的苏眉苏子姐妹俩的对话被生生的打断,混乱之中只听见一个有些粗糙的女子的声音喊着——

    大小姐——大小姐——

    老太太拐杖竖起来,看了看一旁陪坐的三姨太,又看了看那浑然不知的林少伟,兀自往外冲,那度那爆力,让人活以为她鬼附身——

    老太太只怕自己再晚一步,就会变成鬼。

    苏眉这等不容沙子的性子,早已经按耐不住站起来张望,那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被屋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挡的严严实实,看不见那声音的来源,于是低头问了句,“妹妹,这是你的丫头么?”

    苏子知道自己的确有个陪嫁丫鬟叫做春喜,可也只是听林少伟转述,这两天被下堂,不能有丫鬟伺候,于是连这“春喜”的面儿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声音。

    更何况是这嘈杂的环境中迸出的那几声。

    “我没听见什么,姐姐听见叫什么了?”苏子以退为进,苏眉坐下,向外张望着,这功夫,却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女子来,披头盖脸的扑了进来。

    倒头就跪,抱着苏眉的腿喊着大小姐。

    苏眉一扬腿,那女子就势坐在地上,苏子定睛一看,却是二姨太余韶可房里的那个丫鬟若伊,此刻眸子楚楚可怜,哪见得当日半点精明?

    “找主子怎么找到这屋子来了?!”苏眉一横眉毛,冲着林少伟就开始飙,“林少伟,你什么意思,当日我们苏家准这余韶可进门,可是约法三章,我苏家人来看女儿的时候,不许她同一屋檐下!你这算什么意思?是专门来骚我的脸?”

    苏子当即头嗡的一下。

    可好,这苏家嫁女儿真新鲜,不仅嫁过来的时候约法三章,要求老太太尊称她为“苏小姐”,等纳了二姨太又是补充三条,不允许余韶可和苏家人同时出现。

    怪不得这等场面,一直没见到余韶可的影子。

    林少伟正是心中烦闷,又被这苏眉没头没尾的骂了一通,想反驳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而起,于是霍的站了起来,低声说了一句。

    “你们苏家欺人太甚。”

    说罢,丢下还在愣的苏眉和苏子,扬长而去。

    他这样子苏子太熟悉不过,这闷葫芦似的男人脾气实在好得很,可是也有点文人的穷酸脾气,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臭骂一顿——

    所以苏子无论在家怎样无法无天,出门在外总是小鸟依人给他留足了面子。

    男人像酒店,不管客房多么寒酸,总得有个体面的大堂。

    苏子条件反射的站起来,目光自然而然的追寻着林少伟消失在人群中的影子,那有些担心有些失落的样子,不仅苏眉看了皱眉头,就连无事旁观的吴关也深叹一口气。

    当然,比他们更激动的是林子茂,他看着苏子这样突的站起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坐下,讪讪一笑,看着那跪在地上露出一声冷笑的若伊,按耐不住当下就追了出去。

    他是代替苏子追的。

    追出去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林少伟,和一个被堵住嘴巴却狠狠抱住林少伟大腿不放的披头散的女人。

    林少伟不知道她是谁,林子茂知道。

    这个女人是失踪了好几天的丫鬟,春喜。

    原来,刚才叫着大小姐的不是若伊,是春喜。

    老太太正吩咐官家段瑞,“快点把她拉下去,成什么体统。同样的丫鬟,怎么一个那么机灵,一个这么顽固,真是什么主子什么丫鬟!”

    话音刚落,林少伟突然一把推开来撕拽春喜的段瑞,将那抖得瑟瑟的小姑娘扶起来,拔掉她口中被临时塞上的布,“你受什么委屈了?”

    此时此刻,林少伟还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这局面,总有些是他能掌控的。

    他可以伸张正义了。

    谁知,就是下一秒,春喜突然露出十根锋利无比的爪子,冲上他的脸就挠了下去——

    “我靠——林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教授飙了,在冬日午阳洒满的院子里,剩一拨石化的男女老少,和同样愣住的春喜。

    闻声出来的苏子斜靠在门栏上,轻轻动了一下嘴唇。

    乖,少伟,乃要坚强。

    ********************************

    入夜,苏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有时候瓜子皮被吸到嗓子眼儿去了,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少伟端着老婆的铜镜,用什么“偏方”补救着一脸的抓痕。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

    “好,我不笑了,来,乖,亲爱的,我来帮你擦药。”苏子向林少伟蹭了几分,可是那倔强的大男人,怎么肯将自己这一脸伤袒露在娇妻面前?

    孩子一般怒气转过身,看着铜镜里面自己那张扭曲的脸,骂道,“真他妈混蛋,我明天就下令,林家不允许女人养指甲!”

    “还说,要不是你们把人家好端端一姑娘关了个把月,她怎么会养那么一手凶器?”苏子绕到老公胸口,猫一样蹭着,“恩?是不是?是不是?还不承认?”

    “喂,你这人真不讲道理,什么叫我关的,那是从前那个林家大少爷关的!再说了,要不是你搞外遇,你贴身丫鬟怎么会被关起来逼供——”

    “你!”

    苏子一个猛子坐了起来,脑袋晃荡一声磕在林少伟牙上,林少伟一声闷响直愣愣倒在床上,满眼金星。

    “活——该——”

    苏子一个占山为王骑在他身上,捏着他的脸颊狠狠蹂躏,“怎么是我外遇?那是苏家大小姐外遇!我是我,她是她,你懂不?懂不?”

    这是苏子关起门来训练老公的传统戏码,只是这一次苏子忘记了,他老公已经升级到腹黑版。

    林少伟箍住苏子的身,轻而易举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将她压在下面,抵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看我有必要替原先的林大公子讨一个公道——”

    苏子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后在林少伟变狼人的时候大声说,“我们今晚还有正事!”

    ——我们现在就在做正事!

    ……

    好吧,我们今晚还有副业。

    我们要夜探春喜。

    ****************************************

    白天欢乐圆满的苏家探亲被横空杀出的春喜给搅黄了。

    本来被见多识广的老太太和随机应变的若伊给掩饰了过去,谁知道又被懵懂不知的林少伟给破坏了。于是春喜还是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大小姐,苏眉。

    万幸的是,将满腔怒气泄在林少伟脸上之后,春喜看见了苏子那一脸忧虑,在满院子人的注目礼下,并没有当场捅破苏子已经被下堂的事实。

    下午的时候林家请了大夫替她把身上的大伤小伤都清理了一通,虽然苏子严重怀疑这过程中春喜会不会被下药毒死。

    事实证明,苏子是看电视剧看多了,到了晚饭的时候,春喜已经像若伊、彩云一样,又是个秀色可餐的小花瓶了,坐在苏子下手安静的吃着饭,已经很难想象得出她上午如魔似幻的样子。

    只有阴沉着脸的林少伟脸上的抓痕清楚地记忆着她的所作所为。

    直到苏眉放下碗筷说了一句,“好久没见到这臭丫头了,今晚我要春喜陪着我睡。”,老太太心里才咯噔一下。

    这事儿才刚刚开始。

    长夜漫漫,谁又能保证这恢复常态的春喜不会在在苏眉大小姐的审问之下,再度爆呢?

    每个人都在忐忑着,可是有胆量来偷听的,怕只有林少伟夫妇了。

    一来正好赶上开场。

    “春喜,你从小跟在二小姐身边,知道她的脾气。她看着冷,心里头热,善良得恨,容易被欺负。她嫁过来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大小姐,我记得,您说,林家人不是真心待二小姐的,叫我多留个心眼儿。”

    “你的心眼儿呢?在主子最危难的时候自己先被抓起来了?”苏眉一点她的额头,“你真是没脑子,你看看余韶可身边的那个若伊,鬼灵精一个,今天要不是林少伟把你放了,我还被那死丫头骗的团团转呢,就你这脑子,怎么帮二小姐在林家斗?”

    “……是,大小姐,我——”

    “其实呢,苏子和林子茂的事我早有耳闻。”

    ……

    ……

    窗外的林少伟和苏子同时望了对方一眼,又同时竖起耳朵贴在门板上,可是屋里头的苏眉就是拖了好久什么都不说,这沉默是如此煎熬。

    好不容易,春喜先开了口。

    “是子茂少爷缠着二小姐的,二小姐没做过对不起林少爷的事。”

    林少伟和苏子同时舒了一口气,苏子抛了个媚眼给有些得意的林少伟,那不言自明的意思是,怎么样,姑娘我说过我要穿也是穿清白之身,不像你,搞破鞋都已经成为事实了!

    “苏子自然不会看上那小子,我担心的是她心里有了别人。”

    一句话,让本是趾高气扬的苏子头嘎嘣一下磕在门板上,林少伟抱起苏子大迈步开始逃跑,他们的身影刚出了院子,苏眉这边就拽开了门。

    谁?

    春喜心里也咚咚的跳,看着苏眉扣上门,才试探着说,“大小姐,你山高水远的,怎么会这么想?”

    “你以为苏子被下堂这么大的事,我会不知道么?”苏眉转过身看看那一脸清纯的丫鬟,“我们苏家什么时候迟到过?不过是出前收到妹妹的信,这才故意在路上耽搁了几天。”

    “二小姐的信?可我被关了起来,她怎么放心送出去?”

    “所以我才说,她可能已经有人了,否则,这么机密的事,她怎么会贸然送出来。她早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信上说的是?”

    苏眉轻皱眉头,“信上说的是,她预计自己会被下堂,希望我不要去看她给苏家丢脸。还有——如果我到苏家的时候她没有跑走,那就让我把她接回家。”

谜团

    这一晚林少伟和苏子都没有睡好。

    背对着背,林少伟平均十分钟就会翻一次身冲着苏子低沉的问一句,“你心里有谁?”

    苏子每隔十分钟就会被吵醒一次睡眼惺忪摸摸老公头上那几根毛如同哄小孩一般,“有你有你。”

    一觉起来,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一早上推开门,竟然看着个端正的姑娘跪在门口,正是昨日抓了他一脸的春喜。

    看来跪了有些时候了,这冬日的清晨还有些微凉,小姑娘露在外面的一小节胳膊已经紫,那嘴唇也上下打颤。

    林少伟下意识想扶起她,却想起那十指尖尖,全身一抖,还是苏子在他迟疑的刹那扶住了有些摇摆的春喜,打扫干净她膝盖的土,“春喜,你在这跪着干嘛?”

    “春喜昨天伤了少爷,来请罪。”

    春喜一抬眼,也是个大大的黑眼圈。

    估计前半夜苏眉没少折腾她,后半夜她没少折腾自己,这天不亮就来自虐。

    “算了,起吧。”

    林少伟觉得自己说的绝对是正常人的正常口吻,可那春喜听了却是来自骨头的颤,两只腿一软噗通又跪在地上,“少爷,看在苏家人的面子上,请您不要把我赶出去——”

    林少伟头上青筋暴跳,我对你春天般温暖,你露出十指尖尖,我对你如夏日般炙热,你给我满地乱爬?

    难不成我能吃了你?

    林少伟眼睛落在春喜那冻紫的手臂上无法掩盖的绳子捆绑留下的痕迹,心里一软,递了个眼色给苏子,苏子心领神会的牵起春喜的手,“起来吧,难道你连少爷的话都不听了?”

    春喜半信半疑的站了起来,看了看林少伟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这张脸没有任何的杀气——

    而她记忆中的少爷的脸,总是凶巴巴的,布满杀气,尤其是有主子在场的时候。

    难道她被囚禁起来的这二十多天里,生了什么事么?

    主子打算逃跑,这个她是知道的。

    逃跑计划被告密,这个她也是知道的。

    老太太和主子定下了什么协议,这个她也是知道的。

    听闻说主子被下堂,这个她也是知道的。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已经水火难容的林少爷和主子,怎么这会变得水□融了?是谁都看得出来,少爷看主子的眼神很温暖,那是一种藏在心底的牵挂,而主子对少爷那不经意的笑容,恰似冰山缝隙的温柔。

    这温柔当年主子刚过门的时候曾经有过,却被后来无情的日子给消磨光了。

    苏子牵着春喜的手走进屋子,合上门的时候,轻轻对林少伟说,“你不是想知道答案么?那就自己去找答案吧,看看我们谁先找到。”

    *****************************************

    林少伟想再去找那个吴关的,可那吴关毕竟不是林家的人,看过热闹各回各家了。

    今天是苏眉离开的日子,林家上上下下都忙得底朝天,有几个闲人倒是可与之八卦,分别就是老太太、二姨太、三姨太和林子茂。

    数来数去,哪个也不是合适的主儿。

    林少伟正在头疼的时候,段瑞突然凑上来了,先是按规矩行了一堆礼,然后冒出一句,“少爷,今个儿去店里打点一下不?”

    林少伟一愣,是啊,他穿过来几天净忙着这些女人的事儿了,都忘记了自己也好歹是为安城富林家的当家了,可有几百个连锁经营的小生意呢,从布匹到成衣样样称霸。

    可……

    他一届教授,怎么懂得做生意?这要是苏子来应酬还靠谱一些,应该由她在外搞买卖,自己在家研究考察这两性关系。

    可惜,这美好的模式它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哎,先躲出去,清净。

    林少伟摆摆手,“备轿。”

    “备轿?少爷今个儿要去远地看点儿?”

    “看点儿?”

    “就是看看远点的铺子。”

    “不用,附近几家走走看看就成。”

    段瑞一弓腰,一抬手,“那少爷就请吧——”

    走路去?

    行,环保。

    到了铺子……们……林少伟才知道,这和环保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抬眼一望通透的一条街,可以见到一排“林”字旗。

    而且就离林家大院十分钟脚程。

    “咳咳,”林少伟感觉身在影视拍摄中心,街上的行人,房屋的构造,出售的物品,一切都是那么虚幻而新奇。

    而且当这条街的一半都是林家的产业时,你不能不感叹穿越也是一个靠人品的技术活儿。

    “今个儿主店是子业少爷看着,您要不要过去?”

    林子业,庶族里的长子。虽然庶族接管的产业不多,可是嫡族的一些门脸铺子也是由庶族打理的,类似于今时今日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关系。

    只是,这总经理,貌似别有用心。

    这些日子,林少伟探听到的消息不多,可是十条有八条都是和林子业相关的。

    譬如说他是那个兔爷林子茂的大哥。

    譬如说三姨太语嫣就是通过他的关系进了林家的。

    譬如说他是林家嫡族黑名单上的头一号。

    本着雪中不送炭、火上猛浇油的大原则,以覆灭嫡族为己任,有手腕、有技巧、有耐心、有资本。

    不过也得承认,人家确实把主店这个最重要的门脸给打点的相当风光气派。

    林少伟迈进主店的第一步,心里就在暗想,这要是放在现在,没有那些嫡族庶族的条条框框,这男人一定是个白手起家的进步企业家。

    林子业远远就看见林少伟冲铺子来了,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句,“段管家真是多事,总是赶着我来的时候给我添堵。”

    等林少伟人进来了,林子业才一副忙得团团转没工夫打理他的样子,呼三喝四专门说给他听一样。

    “段管家,嫡族的门脸,难道我们自己管不了么?”林少伟不动声色的问,段瑞小声的回复,“实在是林家家业太大,店铺太多,早先就传下规矩,产业都在嫡族手里,但是打理的是各个庶族。”

    这等搞法,怪不得庶族要起义,天天给别人作嫁衣裳,自己只分的一小杯羹。

    这林家祖宗团结进取的初衷是好的,只是他老人家实在高估了所谓血脉这层维系。

    存在利益冲突的亲戚关系,有时候比男女关系更脆弱。

    “业弟,”林少伟这教授也不是白做的,基本的资料搜集还是做得很踏实的,一口叫出来绝对地道,倒是林子业这一句回的让他直抽搐。

    伟哥。

    “不要这么叫了。”林少伟只是单纯的对这个有歧义的称呼抱有怀疑态度,没想到林子业却是多想一层,“怎么,当家人对我打理的店子有什么不满么?还是您和苏家的问题,影响到我们林家的家业了?”

    真是个人精儿。

    “业弟,我只说这称呼我听着别扭而已,你别多想,你若不介意,可以直接叫少伟。”

    “这怎么敢当,您是大当家。”林子业说的一肚子酸气。

    “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不用分的那样清楚,都是林家人。”

    林少伟早就看透林子业等着看苏家和他闹翻,正是借机会套出点情报的好时候,于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一步——

    性学教授,研究的归根到底是人。

    性不过是人最隐秘的一部分,如若连这个都能研究的明白,小小的人心又何足挂齿?

    “没想到少伟你这一鞭子,真的是惊天动地啊——呵呵——”林子业突然拍了拍林少伟的肩,这按之前,林少伟肯定会扒了他一层皮。

    可是今时今日的林少伟,只是毫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苏家对于我们林家而言,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少伟,在过去,他们是——”林子业指指老天,“而我们是——”林子业又用脚踩了踩地,“现在呢——”林子业两个手掌放平,中间差开一定空隙,rshǚ.net“苏家在上,我们林家在下——不过,少伟如若与我同心,我们大可以如此——”

    说着,那两个手掌掉了个个儿,林子业盯着林少伟看,那眼神让他毛。

    亲娘,不过是想调查一下老婆究竟出轨否,怎么牵扯出这么个商业大争斗?

    “苏家在京城,我们在为安,井水不犯河水,何来的上下之说?”

    “少伟,你当初灭掉姚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一派谦谦君子的样子啊——你说过,欠你的人,你要一个个叫他们还债。”

    “姚家。”

    “姚家。”林子业重复了一遍,咧嘴一笑,“余韶可的夫家。”

    我晕,奶奶个熊,我那个青梅竹马的小黄花原来是个二手货。

    人生,狂乱了。

    **********************************************

    “春喜,你这个月受苦了,是我连累了你。”苏子刚一坐下,就牵起春喜的手如此明白的说,让这个丫头一阵受宠若惊。

    “主子,是春喜没用,若不是春喜没有将主子第一封信送出去,老太太也不会知道,主子也不会被他们欺负。”

    “我的第一封信。”苏子利落的把主要词汇摘了出来,看着春喜默不作声,故作神秘。“春喜,我要你把我第一封信的内容一字不差的给我重复一遍。”

    “主子——”春喜噗通一下从床上跪倒在地上,瑟瑟抖,“春喜没有偷看,春喜是被老太太抓住以后,他们一句句念给我听的——”

    “我明白,我只想你重复给我听。”

    “……主子说,在林家食之无味,夜不能眠,与其如此,不如一走了之,乐得清静。”

    “没了?”

    “……主子还说,还说,此生若能与心爱之人常伴左右,就算一走天涯,也此生无憾。”

    “你都对他们说什么了?”

    “老太太逼问奴才究竟谁要和您一起走,奴才说,奴才说是子茂少爷——”

    那个兔爷。

    “你真敢说。”苏子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春喜也不知是说错还是说对了。

    “奴才只是照着主子吩咐的说,主子不是交待过奴才,如若有人怀疑,就都推到子茂少爷身上,主子说他会乐不得承认下来的,也省得心思。”

    ……

    看来,之前那位苏打小姐的确是出轨了,只是对象并不是林子茂这个替死鬼,而是另有其人。第一封信被拦截下来之后,春喜这苦命丫头被囚禁逼供,供出了林子茂。

    这之后,老太太应该是和那位清高脸薄的大小姐定了什么约定。甲方同意对她和林子茂的私情不理睬,乙方必须对林少伟和余韶可的关系不追求。

    直到祭祖大典出乎老太太意料的鞭妻,使女人们私下的平衡被打破。

    “春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你,那第一封信的内容,请你原原本本的忘掉,因为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会留在林家。”

    “没用的,你留在林家,只会受罪。”

    门突然被推开,苏子一仰脸,若不是那若黄莺出谷的女子声,她真的要以为出现的是哪位来救美的英雄。

    来的是她彪悍的大姐,苏眉。

    “第一封信你想忘了,那第二封信呢?”

    “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苏眉挑着眉毛说,“春喜都被抓了,你竟然那么放心把第二封信交给了林家段瑞,那就证明你已经打算和林家鱼死网破了,不是么——”

    “信上说的,姐姐看了?”苏子心里一阵嘀咕。

    拜托,为啥不给我上帝视角,一定每一关都要我自己猜么?我又不是老虎机。

    “妹妹一向看的透彻——”苏眉环视一周,“果不其然,如你猜想的,你下堂了。我看也不用收拾什么,咱们苏家向来都是白给他们林家的,从不拿他们的东西!”

    “姐姐?!”

    苏子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此时,恰巧林少伟又不在。

    “跟我回苏家。如你所愿。”

追妻

    苏眉要带走苏子这事儿很快就从林家大院传播开来,达到十分钟脚程开外的店子里的时候,据说马车都准备妥当了。

    人都已经上去了。

    苏家秉承了行动力群的良好作风。

    不知道为何,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林少伟脑子闪过竟然不是那一袭红袍满脑袋金钗一脸素容淡定群的下堂妇,而是自己那睡觉打呼噜、不喜欢卸妆、没事总放人鸽子、又喜欢作威作福的老婆大人——

    她,要走了?

    去那彼此都不甚相熟的京城。

    他是她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现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么?

    林少伟心中那团火焰腾地燃烧起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怎么可以让她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走了?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她说呢。

    譬如说,老婆,别怕,我们总会找到方法回去的。

    譬如说,老婆,就当我们二度蜜月好了,又不用你花钱,包吃包住。

    譬如说,老婆,其实很久不见那个疯张世故的你,我有些想念。

    其实,他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也种满了甜言蜜语,夜里的放荡豪迈,又何尝不是他白日翻来覆去的悸动。

    只是他放不开。

    夜里的林少伟,就是他意识中脱离的那个野兽的自己。

    只有在沉沦的夜色、无所牵挂的时空,他才允许那个沉睡的野灵奔放出来。

    **极尽缠绵,他却没有来得及告诉她,灵魂上,我们也是如此深爱。

    **********************************

    苏子坐在马车里,看着长长的车龙蜿蜒,从林家门口一直到很远的地方。

    也许再远的地方,就是京城了吧。

    少伟这个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标准宅男,是否能找到她?就算找到了,以苏家那身份和如今她这状况,他是否还能有见她一面的机会?

    自己,要走了?

    自己,要走了。

    承担着那个绝望的苏家小姐一张近乎绝命书的后果,以如此轰轰烈烈的方式就此分别。她却连一个最简单的想要留下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其实老公爱上了自己这个淡定的人格了吧,从他的言谈举止苏子都能很轻易的就看出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虽然她迫使自己认定她很讨厌这种淡定的像仙女一般的女人,她始终是骗不了自己。

    她很喜欢苏子,白天的苏子,这个将性格注入她体内的原来的苏家大小姐。

    如此坚忍,如此聪慧,如此淡薄,如此潇洒,如此极致,如此单纯。

    她几乎就是现代社会的苏子理想中的自己。

    只是,这般纯粹的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生存在现代社会那般的生活压力和人际关系下的——

    曾几何时,她心里也有个这样的女人活过,单纯而美好,是岁月是现实无情的将她打磨,将她原本的透明色,浸染上了社会的色彩。

    就这样她一路攀爬成了国家大酒店的高级经理,而她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却有着年过半百之人的心智。

    这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

    如今能在这分别的最后时刻,让这个男人爱上自己心中沉睡的那个自我,这也许就是上天让他们穿越的全部意义。

    于是,她可以上路了,不需要回头,因为她知道,那个闷骚的教授啊,他永远不会追上来。

    他顶多顶多,会闷在屋子里,喝一晚上闷酒,然后用被子蒙上头,才敢哭出声来。

    泪水浮上眼眶。

    原来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现,我是如此爱你,我的老公。

    ************************************

    他不能给她一个明白的答案,也不能给她直接的**的感官驱动的满足。

    她不能给他一个幻想的空间,也不能给他理想的精神的风花雪月的情感。

    他们各自占山为王,以自己最强势的资本,挑着彼此的错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消磨了漏*点,懈怠了状态,以为那不加修饰的**裸就是他们能给彼此的最好。

    其实他们都能够变得更好,只是他们没有再往前一步。

    穿越,让他们重逢了心中沉睡的那个自我,命运弄人,让他们阴差阳错认识了对方的另一面。

    并深深被吸引,仿佛磕碰了太久的两个齿轮,终于开始了咬合转动。

    齿轮还是那个齿轮,他们原先,只是转错了方向。

    而岁月,而现实,而模式,让一切生锈。

    如今二度花开,一切恰是最好,却这个时候,开始说再见。

    苏家的马车走到城口的时候,苏子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高高的牌坊。这才是她穿越至此的第三天,却不知为何,有那么多不舍。

    其实她只是不舍那个男人,白天的他,夜里的他。

    其实都是一个他,从没有变过。

    思绪随同马车一般奔腾,苏子在座位上重重颠簸,伸出头向后望去,只是苏家长长的车队,没有那个她希冀着的男人。

    怎么会有呢?如果他会不顾身份不顾面子就这般追来,那他就不是她认识了十年相爱了九年生活了七年的老公了。

    他不会来的吧,尽管他心里也有不舍。

    苏子放下帘子,重又做好,马车里做的端正,心却蜷缩在一起,每一块肉都在相互碰撞,互相摩擦,痛。

    离开也好,也许从穿越的那一刻起,从他们都有了新的人格开始,他们就应该开始过各自新的生活。

    原本他们也是打算离婚的,不是么?

    苏子这样说服着自己,颤抖的指尖还是撩起帘子,再次不甘心的向后身望去,就是这个时候,自己的马车骤停,苏子险些被抛了出去,一声呼唤却是来自前方。

    好熟悉。

    好熟悉。

    “老婆。”

    为安城外,他等在那里,没有故事中的高头大马带她远走天涯,没有故事中的薄酒一杯与她含泪倾诉,没有故事中的义正词严滔滔不绝。

    他如斯安静,正如她料想一般。

    “老婆,我们回家吧。”

    他向她伸出了手,绵延掌纹,她看不见,却记得。一如他此刻的千言万语,都只是那简单五字。

    我们回家吧。

    没人能预见苏子会那样突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抛下一切枷锁,那样自由奔放的冲向了林少伟。

    而谁也想不到,那几日之前还手执下堂鞭的林大少爷,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张开手臂等着那扑向他的妻。

    许是苏子跑的太急,许是这一身装束实在太碍事,当她脚踩在自己外裙踉跄跌倒的片刻,林少伟突然如一头雪豹一般杀了出来,在她身下稳稳一接——

    随即空中旋转一百八十度,将那还连连喘息的女人紧紧箍入自己的怀抱。

    这般迅勇猛,却又是那般温润如水。

    苏眉本是扬着马鞭径直朝林少伟走去的,可是当那不可置信的一幕生时,鞭子啪啦掉落在地。

    嘴边随即露出微笑。看不出,林少伟,你还算是个男人。

    这一幕,成为为安年度狗血八卦,街头巷尾,无人不知,连林家的布庄都紧跟潮流,设计了一款男女相拥的大胆前卫的图案设计,销路甚好。

    这一幕,让他娘的什么第一封信第二封信三四五六七八房姨太太都烟消云散了。

    苏子留下了,就这么简单,被林少伟亲自接了回来。

    尽管按照家法,还是个下堂妻。

    **************************************

    入夜,激动人心的一天终于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夫妻俩把各自搜集到的情报凑到一起开了个阶段性的小会,确定了下一步的任务目标,然后开始尴尬起来。

    本来,白天的这一对扑克脸冰山女应该矜持的,可他们迫于形势奔放了一会,所以到了晚上,本应该童言无忌毫无章法的强男强女,反而无话可说了。

    那么多情感那么多思绪,白天都各自嚼烂吞下了肚子。

    两夫妻的心结也终于阶段性打开了。

    还有啥好交流的?

    就用行动代替吧,晚上本来就有晚上应该主抓的业务,林少伟泰山压顶的时候,听的苏子突然说了一句。

    少伟,我们要个孩子吧。

    彪悍的男人直接滚到床下面去了。

    苏子趴在床沿,探着脑袋,“老公,怎么,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么?”

    林少伟爬出来一眯眼睛,“怎么,你又打什么小九九?”

    “我哪有?”苏子讪讪笑了几声,晚上的老公真不可爱,总是不留情面的戳穿她的伎俩,虽然说白天的老公也心里很明镜,但是人家够闷骚,从来不写在脸上。

    哪像现在这位,凶神恶煞唯我独尊,大男子主义思潮泛滥。

    “你是看现在没什么业务可跑,想充分利用时间完成*人生各个阶段任务是吧?”林少伟逼近苏子,上一次老婆大人提出要生孩子还是她酒店生意淡季的时候,他们刚达成革命共识,这边突如其来的七十多人的俄罗斯旅游团活生生断送了一条生命。

    至此,林少伟就无原则憎恨俄罗斯人。生孩子这事儿,尤其是苏子主动提出来,怎么看怎么像阴谋。

    苏子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一口深一口浅的吐气,撩拨着他的欲念。“哎呀,人家不是看你儿子一个怪孤单的,想给他找个伴儿么——”

    “你个务实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脑袋瓜子在想什么?是不是打算做掉三姨太?”

    林少伟一刮苏子的小鼻子,苏子傻傻一笑,“哎呀,婉转,婉转一下咩,什么叫做掉,又不是人流!我不过就是想逐个击破罢了。”

    “论背景资料,我们对老二掌握的比较多,为什么先从那个一直也没招惹你的三姨太下手?”林少伟鼻子蹭着苏子的额头,喉结在她的呼吸中震动。

    “那个余韶可,背后还有个姚家,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青梅,就算是二手处理价,也很压秤的。倒是老三,除了个儿子再无其他什么可怕的,比较容易得手么。”

    苏子又把她那一套酒店商业战的理论搬来这里,这些念头白天的时候估计也在她脑子里转悠,只不过晚上这一张嘴可以放肆的说出来而已。

    而且晚上林少伟的耳朵也比较容易接受。

    一到了晚上,这一对夫妇的道德准则和良心谴责都大幅度下降,那完全就是一对不择手段的彪悍夫妻。

    上天有眼,让他们苟存在夜晚,否则好好地的为安城,要让他们给翻云覆雨了。

    苏眉走了,苏子回来了,日子还在继续。

    各路妖魔鬼怪也算是舞台上耍了几刀,都是什么货色有些什么本领,这对小夫妻也都见识过一二了。

    适应准备工作到此告一段落,苏子和林少伟受苦受难的日子要过去了——

    三儿们,接招。

    爆破孩子是一座桥梁

    驱散小妾是个长期工程,需要有远景规划,分批分次,逐个击破,综合运用。

    斗小三儿实乃一门艺术。

    经过和老公的会晤,夫妻二人基本达成一致,驱散工程分三步走,爆破,摘杏,破局。

    孩子是夫妻的纽带,所以苏子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爆破。

    爆破目标,林家长孙林康,年方五岁,不傻不呆,尚无少年老成而或基因突变。

    爆破组核心领导,林康的主母,林家大夫人苏子是也。

    爆破组总执行,林康的生父,林家当家人林少伟是也。

    爆破组外援力量,苏眉,兔爷,吴关,春喜,其他人待观察,综合利用,万无一失。

    爆破组难关之一,桥梁主修工程队,三姨太语嫣。据目测,其人貌美无韵味,嘴刁无内涵,典型的无脑无心无靠山的三无产品。

    爆破组难关之二,桥梁维护管理组,林家老太太。据勘察,老人家面似活佛,实乃妖孽,是本次任务的不确定因素。

    爆破手段,先以松动螺丝引起内部质量问题导致桥梁坍塌为主要手段,危急时刻不放弃采取武力手段。

    爆破宗旨,长孙正妻只能二选一,这是根本性的阶级矛盾,在人道主义光辉下,要快狠绝的处理妥当,以绝后患。

    当然,这些都是夜里的时候敲定下来的,一到了白天,苏子又穿戴的素素净净,端着骨架子走路随时随地都像是在上美体课。

    而那林少伟,也是换上了一副扑克脸,两个人各自整理着衣服,尽量不去想夜里那翻云覆雨的一幕幕——

    偶尔转身,林少伟还能瞟到她脖子上的吻痕,不禁心里就会咣当一下。

    这明明是他们挽留婚姻的二度蜜月,却来得比第一次蜜月还要迅猛漏*点难忘,因为他们都对彼此袒露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自己。

    爱情,的确需要保鲜。

    慢慢的把手挪过去,试图放在苏子手上,却在手与手就要重合的瞬间,苏子冷不丁的转身,林少伟刷的扭过头,手以一种及其扭曲的姿势拄在床边上,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他那张脸已经烧得通红。

    这感觉,好像多年前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那九十九次试图牵手的——

    小小的甜蜜与纠结。

    苏子低头笑了,有些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只感觉他微微一颤,始终不肯正视她。

    真是个闷骚的男人。

    夜里什么都做了,白天衣服一穿,小腰板一直,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拜一拜,尊称一嘴,无比正统,然后又到了晚上,关灯上床,耕田种地。

    其实这样论起来,是否每一对夫妻,白天黑夜都是双重性格呢?

    只是不像他们此刻这般反差就是了。

    “我寻思着,昨天你拦下苏家车队把我追回来,今天院子里各路神仙一定会来上门,最沉不住气的总会最先显身,那也是最好对付的一个。”

    苏子整理了一下林少伟的衣口,手停留在他的胸膛,这个男人的呼吸,让她安心。

    “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不过几个女人,你拿出夜里一半精明,而或白天一半淡定,他们绝不是你的对手。”

    “你也要小心,林家家业大,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往外面跑了,遇上什么事都不好说。不管有什么事,晚上回来一定要跟我商量。”

    “好。”林少伟抚摸着苏子的手,看着她白的脸色晕染起丝丝红晕,终于难能的笑了一次。

    果不其然,林少伟人刚走,就有神仙来敲门,又果不其然,确是最沉不住气的三姨太语嫣。

    最近人多事多,眼前人影攒动,加上苏子又是初来乍到,能对上号的没有几人,可是这三姨太语嫣的音容笑容可谓是铭刻在心,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事大事小,她一定会晃出来。

    连带着她那个老太太赐的玉镯子。

    走到哪里都要晃晃手腕,跟摇铃送牛奶的一样。

    苏子礼貌的往屋子里一让,“妹妹,请进。”

    语嫣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苏子一看就知道这女人受过专业训练,走路屁股扭动的频率都是固定的,腰到了指定的幅度绝对开始回弹,一分都不过。

    精准程度堪比苏子的八颗牙微笑训练。

    之前也听说过这语嫣和庶族大少爷林子业有点关系,只是不知个中深浅,现在一看,此女子确实来者不善,绝非纯良。

    “姐姐,这屋子好冷清啊,明天我叫彩云给你换一席大红的被子——”语嫣打断了苏子刚要出口的话,一根葱白的手指在她面前晃,借机那镯子又是一阵叮叮当当。“姐姐,我知道你素来喜欢灰头灰面的颜色,可相公他偏爱大红色,旺事业么。既然相公来你这儿住了这么多天,你也该为他考虑一下不是?”

    原来这话儿绕来绕去在这儿等着我呢,小蹄子。

    苏子一抿嘴,“妹妹,少伟他在我这儿的时候,都是黑灯瞎火的,我看他也分辨不出来什么红不红的——倒是白天去你那边坐坐,吃个饭喝个茶水,劳烦你准备红色的物件供着,看着喜庆。”

    语嫣嘴角抽*动的几分,脸色压的难看,半天终于亮出杀手锏,“相公自然要过来的,不看我也要看看康儿。”

    又拿孩子说事儿。

    “说起来,康儿这孩子我也好久没见了,怪想念的,正好和妹妹一道去看看林家的长孙。”苏子兀自牵起了语嫣的手,语嫣险些摔倒。

    这个总是飘来飘起一脸愁容清高的不可一世的女人,怎么会仙女下凡探望人间了?

    “姐姐,我看还是——”

    “怎么,怕我吃了你们母子不成?”苏子淡定的站住,那么平静如水的望着语嫣,周身有一股不言自明的气场。

    识趣的,就别拿你那破镯子乱晃,旧货市场五块钱一个,不值钱。

    *************************************

    今个儿走在去铺子的路上,行人们都向林少伟行注目礼,林少伟知道,这就是追妻效应。为安城说大,也有几百户商家,说小,不过几张嘴巴。

    你传给我我传给你,传来传去无外乎是那个版本,林少伟早已心里有数。

    “听说没?那个臭屁朝天的林家当家的,还是给苏家人低头了,跑到城口去拦马车,亲自把苏家小姐接了回去,早知如此,何苦让人家穿小鞋——”

    “林家本来就是靠苏家上去的,这大家伙都知道,林家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想撕破脸皮,美!美吧美吧!活该!”

    窃窃私语汇集在一起,总归会跑到林少伟的耳朵里去,段瑞脸色比主子更难看,“少爷,我已经把咬舌根子的人记下来了,回头咱们不做他们生意,叫他们乱说话。”

    “你这损招是跟谁学的。”林少伟本来没当一回事,被段瑞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恼火。

    这叫什么?这叫开宝马在奥拓前面狂奔。

    仗势欺人。

    “这不是少爷……您自己说的……”段瑞紧张的措辞,“少爷说过,不必和这些碎嘴之人口舌,直接断了他们的生路,一劳永逸。”

    “好个一劳永逸。”林少伟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说是穿回了封建主义社会,林少伟一颗心还是社会主义思潮下培养起来的,这般人高人低等级分明,让他有些忧虑。

    那闷骚教授的人生观价值观又被**裸的挑战了。

    “以后不能再用林家的名义压人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诚信立业。”

    林少伟说的风轻云淡,却得来段瑞一声噗通,看着这平素很淡定很文雅很沉稳的男人突然给自己跪下,林少伟也一时惊了。

    “少爷,您还记得老太爷这一句话。”

    “记得,当然记得。”林少伟仔细排查着自己那番话,觉得按照中国人的习惯,那必然是结尾总结的四个字,“诚信立业。”

    “奴才太久没听到少爷说这四个字了。”段瑞抬起头看了看少爷,祭祖后少爷仿佛变了一个人,谦和了许多,收敛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行为处事,开始像林老太爷了。

    上一次听到少爷说这四个字是什么时候呢?

    段瑞微微一笑,那还是他刚来林家的时候,林老太爷刚过世,嫡族庶族正在闹分家。

    那时的林少伟,就如现在这样,总是翩翩的微笑,文雅平和,是个远近闻名的上可入官宦、下可进账房的绝代公子。

    从什么时候他开始绝口不提这四个字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一个冷静果断、手段高干的精明于世的商人了呢?

    大抵就是那个时候吧。分家闹的最沸沸扬扬的时候,少爷青梅竹马的女人余韶可,嫁给了为安富姚家

    那不久,少爷为了压制庶族的势力,也为了击垮姚家,违心娶了京城大鳄苏家的二小姐。

    她叫苏子。

    她改变了少爷,也被少爷彻底改变了。

    算一算,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旧事。

    往事如斯,让人不禁缅怀,段瑞跪地长叹。林少伟不明就里,只能安静的站着,陪着他感概万千。

    这一主一仆,大街之上,人眼之中,如一幅雕塑组图,有一种隽永之感。

    这让林子业感觉很不好。

    很不好。

    本是街上看热闹的林子业扭转脚步大跨步离开,越走越快。

    看来,是有必要去林家大院走一圈了。

    ****************************************

    林子业来林家走动,第一个躯见的居然是三姨太。

    而又是那么不巧,往日这个时候正是三姨太一个人陪着林康练字的时间,今天偏偏碰上苏子要来看望。

    当林子业从林家侧门而入,犹入无人之境一般闯入三姨太的小花园时,苏子正握着林康的小手,歪歪扭扭写下了一个“爹”字。

    苏子不是故意的,风把字帖正好翻到这一页。

    况且凭借苏子的书法造诣,教林康写“爹”字和写“大”字没什么本质区别。

    反正都是毁人不倦。

    一滴大大的墨水就那么打透了纸,将娃娃手写字体变成了抽象艺术。苏子抽下这张纸垫在最底下,摸摸孩子的头,看了看愣在花园口的林子业。

    ……

    ……

    敢问一句,乃是谁?

    无论乃是谁,乃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乃肯定不是好鸟。

    苏子一溜语嫣那错综复杂的眼神,当下心里有数。

    偶的娘亲,这对小孩子是多大的打击。

    偶的亲娘,她炸点还没测探好呢,这边大桥先出现了质量问题。

    苏子牵起康儿的手,就好如她才是他亲娘一般,而那放在平时早就掀桌子的语嫣,此刻自觉理亏一般,说不出一句话,也动不了一下。

    谁来打破这无以伦比的尴尬与宁静?

    兔爷。

    林子茂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访真是恰到好处,一声“大哥——”,让林子业脸上顿时灿烂,三姨太脸色顿时自然,苏子脸色顿时黑线密布。

    哦,大哥,敢情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庶族一朵奇葩的林子业。

    三姨太语嫣就是您牵线送进来的?

    苏子不可抑制的看看手里牵着的长孙同学。

    林子业,你营销手段倒是够前卫,领先传销业数百年,这么早就懂得买一送一,出口转内销。

    那就别怪我这行内人士,例行公事验验货了。

声势

    苏子故意牵着康儿去玩了,留给语嫣和林子业一个私人空间交流。走的时候还顺便拐走了兔爷,免得他破坏了双边会晤。

    兔爷自然是乐意的,还从另一侧牵起了康儿的手,离远一看,活像爸爸妈妈带着儿子招摇过市。

    其实这三人啥关系没有。

    “康儿,主母对你好不好?”一边走着,林子茂一边逗着孩子,那用意昭然若揭,想通过对孩子的循循善诱来讨好苏子。

    苏子浅浅一笑,“别问小孩子这些。”

    康儿却丝毫不介意,稚气的声音如黄莺破谷,“对我好——对我娘不好——”

    一句话,林子茂和苏子同时止步,康儿身子还在向前冲,被两人这么一拽,手臂撕扯了一下,小孩子哇的就哭了出来。

    林子茂顿时放开了康儿的手,苏子低下身,温柔的笑笑,“我哪里对你娘不好了?”

    “苏小姐!”

    苏子全身一个激灵,抬眼一看,完蛋了,老太太。

    这场面,的确让人容易误会。

    林家长孙左边一个下堂的主母,右边一个不相干的叔叔,左右夹击,哭声震天。

    偏苏子又逼向了孩子,头压得很低,声音纵使是努力温柔,却还是显得冷,一句“我哪里对你娘不好了?”,本是追问,外人断章取义,未尝不可理解成威胁。

    威胁本就不对,大人威胁小孩更加不对,而作为主母威胁林家长孙,这就是错上加错。

    最要命的是,这还被老太太看见了。

    最最要命的是,她此刻身边还有个帮凶兼伪情郎,林子茂。

    真是百口莫辩,只能听天由命。

    苏子淡定站好,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微微一欠身,“见过老太太。”

    在老太太的示意下,不知又是怎么窜出来的那个鬼头鬼脑的丫鬟若伊快步走上前去把林康一把拉过来,仿佛半个主子一般的问:

    ——受什么欺负了?

    喂喂喂,你这明显有诱导倾向。

    一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只是哇哇哭着,哭的让人揪心。

    好在只是个孩子,没有诬陷她意图将其致残。

    老太太没好气瞪了一眼苏子,连那林子茂也被圈了好几眼,拐杖在地面上差点没摩擦起火,一如她的心气。

    “若伊,把孩子领到韶可屋子里去,语嫣不知搞什么名堂,竟然把孩子——”老太太话没有继续下去,苏子知道,老太太的后半句是,竟然把孩子丢给了这个豺狼虎豹的女人。

    苏子合手站定,那林子茂想要解释什么,耳边只是传来这女子一声,“茂弟,不用解释,老太太什么都明白。”

    反正老太太也早已认定和她有奸情的就是林子茂,苏子何苦还要跳黄河?注定洗不干净,不如脏的有追求。

    而且,在她搞清楚那位苏家大小姐的心头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之前,还是不要贸然把林子茂这个坚强盾牌给报废了好。

    留着他做烟雾弹,她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惜现在老太太如明月当空,不给她半点阴影歇足。

    林子茂这雾气毕竟淡薄,在苏子完全被林家漂白褪色之前,她总归还是众人眼中的靶子。

    苏子暗叹一口气,“老太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苏小姐——”老太太递给若伊一个眼神,若伊识趣的带着康儿走开了,老太太才开口说,“康儿是林家的血脉,我知道你一直对语嫣没有好感,我也知道以你的身份,要接受韶可和语嫣确实难为了你,但是她们已经是我林家的媳妇,也就是你的姐妹。你作为康儿的主母,要仁慈宽厚才是。”

    这一通说教里,唯有一句话,钉入了苏子的心。

    ——以你的身份,要接受韶可和语嫣确实难为。

    她是什么身份?也不过是个商家女子,苏家充其量是向皇家供应了饰细软,她何来的“难为”?

    余韶可身份特殊,她听老公说起过,这小青梅是个二手货,的确卖不出价钱。

    可母凭子贵的语嫣,又何来的污点?莫非,老太太早已知道她和林子业的奸情?

    看来,又有新的八卦追加了。

    苏子此刻的笑意老太太看不明白,林子茂也看不明白。

    这个被当家老婆婆给一顿收拾的下堂小妇人,居然在笑,虽不张扬,却也看得真切。

    而且还突然拽了拽林子茂的衣袖,点了点头,“走么?”

    一句话,两个字,林子茂心脏猛跳,老太太心脏骤停。

    苏子,乃胜利了。

    **********************************************

    “最近林少伟很不对劲。”

    苏子前脚刚走,林子业马上就步入正题,“仔细留意着他,看看他在玩什么。”

    “我只觉得他最近对苏半仙特别好,就是从祭祖那天开始,他总往她那里跑——尤其是晚上——”

    “妇人之见,浅薄。”林子业冷冷一句就打断了兴致勃勃描述现场的语嫣,“你那双眼睛能不能不要总往人家床上窜?人是嫁进了林家,怎么脑子一点也没开窍!”

    “你直接说我贱就好了,反正我也只是个——”

    林子业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忘记康儿百天老太太亲手赠给你的这个玩意儿了?”

    林子业一把捉过她的手腕,摇的镯子叮咚作响,“这是祖传的玉镯子,不是马嚼头!”

    语嫣嘴巴一撅,“弄疼我了。”

    林子业一撒手,转念一想,这女人么,打一棒槌,还得揉揉,于是皮笑肉不笑的拍拍语嫣的肩头。

    动作被她给闪过去了,话却是一字不落。“不过,你上次的事还算做得不错。”

    语嫣眼底瞬时绽放光芒,“当然不错,我给了他们大好处了。”

    “知道,老样子,这些必要的走动,花销我出。下次苏子要是还冒傻气往外面送信,就按前两次的办,只是你不要自己拍板了,信还是给我看一眼的好。”

    林子业最后还是从怀中掏出个钱袋,塞给语嫣的时候,还不忘嘱咐着,“省着点化,这都是血汗钱,不必你原先那些公子哥们的败家钱。”

    “说的好像你不是那公子哥——”语嫣看着林子业一瞪眼,话音越来越小,“似的。”

    “我们没什么关系。”

    “可苏半仙刚可都看见了,她怎么想我可做不了主。”

    “是,今天怪我。不过苏子那女人,一向没什么争的心,我只担心林少伟。”

    “别小看了女人,”语嫣一瞟,“我还是那句话,他对苏半仙,最近特别好。这才是他最大的古怪。”

    *********************************

    “语嫣是青楼女子?!”

    苏子霍的站了起来,兔爷咔嚓惊得坐到地上去。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林子茂看看苏子那一张姹紫嫣红的脸,奇怪,她怎么和被雷劈中了一般似的?

    莫非她一直不知道语嫣的身份?

    这怎么可能。

    “我只听说三姨太和子业有点瓜葛,却不知她是如此——”

    呃,出身。

    英雄不问出身,美人还是需要问的,尤其当这人还是孩子他娘。

    这下子,大桥的出品开始扑朔迷离了。

    “大嫂,其实这事儿论起来跟我哥关系也不算大,就是当家人他和我哥去喝花酒,做了一夜恩客,谁知道就中了。老太太知道这是林家长孙,就收了她进门。老太太跟您不是这么说的?”

    “只说是少伟的红颜知己。”

    “他们对你太过分了,大嫂,我不在乎你和他在灵堂那一晚……”林子茂对此还是耿耿于怀,“只是,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走?”

    ……

    兔爷,你带我私奔去月球不成?

    林子茂突然激动的捉住了苏子的手,那微凉的皮肤让他心疼,看着苏子石化状态,林子茂更进一步突然抱住了她,那一刻苏子的头脑咔嚓一声。

    不是因为林子茂这一拥,而是因为门这个时候,它,开了。

    我的亲娘老爷,不会这么巧吧。

    “姐姐?”苏子这张脸正冲着门,身上攀爬着林子茂,淡定的妆容下禁不住的抽搐。

    伸出一个脑袋瓜子,又一个脑袋瓜子。

    “姐姐——这都是误会——我把康儿给你送过来了——”

    二姨太余韶可的温婉贤淑的笑容永恒的定格在那里,小孩子眼睛一眨一眨无声胜有声。

    ……

    ……

    ……

    “麻烦您回避一下好么?”

    苏子看着林子茂跟兔子一般蹦跶下来,只敢露一个后背给余韶可和康儿,那样子活像要往洞里藏的某种啮齿类动物。

    谢谢啊,你下来的真“及时”,人家进来的时候你树袋熊似的抱住不放,我正想让你挡挡风,你又龟缩了。

    苏子一皱眉头,对着那不知如何反应的余韶可,只是冷冷一声,“还不出去?”

    就算命运再囧再雷,气势不能丢。

    *********************************

    打走了余韶可和林子茂,苏子总算能舒一口气坐下谢谢腿脚和大脑。

    第一天爆破踩点,踩到无数地雷。

    将她原本就不高的声望炸的支离破碎,顺便封给她一个**荡妇、黑心主母的名号。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苏子惆怅了。

    更惆怅的是林少伟,虽然一天无囧事,可一堆账目堆在他眼前的时候,这数学不及格文理分科直接被投入文科班的性学教授战栗了。

    没有计算器,面前的算盘每一颗珠子都是那么光亮。

    没有ord文档,所有的账目都是竖行小楷繁体字,流连成线。

    没有网上自动生成的数据分析图,耳边充斥着段瑞一成不变的声音。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轮番上阵,感情这为安城所有商户不是欠他们钱,就是欠他们情,林家活脱脱一个借贷中心。

    据说这也是老太爷传下来的,诚信立业,宽仁树人。

    但是他老人家忘记说最重要的一条了,孩子,数学要学好。

    林少伟默不作声的把段瑞摊在他面前的账簿合上,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本子,“把这些都带回去,我慢慢研究。”

    “是,少爷。另外,那些老旧的布料成衣,是不是也按照过去的习惯,趁着春节散给穷人们?”

    “不急,我慢慢研究。”

    “是,少爷,今年苏家来人要的料子多,我们剩的上品布料,已经不够供应给京城其他几家了,您看?”

    “先放放,我慢慢研究。”

    林少伟说的面不改色,仿佛一切胸有成竹,可在一旁竖着耳朵听话的账房先生却偷着乐。

    依着林家旧理,林家当家人只有在春节前才会到铺子里巡查,解决一些棘手问题,做出决断。

    而这正是个给林少伟添乱的好时机。

    现在几家稍大的铺子都是庶族的人在管理,从上到下早就安插了庶族的人,可谓是一手遮天。

    这坏死的账目、积压的存货、上品供货不足,都是林子业一手搞出来的。

    只是做的风声不露,一丝一点都怪不到他头上去。

    林少伟这在几家店子里泡了一天,几乎每一家店子都是类似的问题,一问,都说是客户的问题,款式的问题,苏家的问题。

    都不是庶族的问题。

    都变成了嫡族的问题。

    一天下来,林少伟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指示,说得最多的一句只是,我慢慢研究。

    到了日落时分,一主一仆往回走,林少伟才不急不忙的说,“三天后,叫几个庶族管铺子的,还有所有帐房都来林家大院,我要见一见他们。”

    段瑞面露难色,“这节口上,不太好聚——”

    林少伟停下,转身,看着抱着一摞账本的段瑞,“你就放出话儿去,就说传闻嫡族出事了,下堂鞭可能又要请出来了——”

    “少爷?”

    “当然,一定不要忘了说,这只是传闻。”

    段瑞看了看一脸正派毫无表情的少爷,两条腿有些颤抖。

    “可是,他们总会派人来查吧,一查不就露陷了?”

    “我那位贤妻——”林少伟只伸出一只手指头晃了一晃,“只需要一天,就可以造成这种声势。”

    “什么声势?”

    “如果不出我所料,回家,就知道了。”

    回家,就知道了。

    苏子跪在大堂,头顶上正襟危坐着老太太,身边立着二姨太三姨太少爷康兔爷茂——

    “恩,声势比我想象的,还大一些。”

    林少伟一撩袍子,信然步入。

轮岗

    苏子一拳重重砸到墙上,一地月光都摇晃,林少伟环过她的腰低沉一笑,“怎么,膝盖还疼么?”

    苏子没好气的回了一嘴,“你去跪三个钟头试试!”

    林少伟大手按摩着她的膝盖,不安分的往上一直顺去,被苏子重重一锤,也丝毫不气馁,还是乱摸一通。一边猥琐着,一边却还能条理清晰的说着正事。

    “语嫣真的是青楼出来的?”

    “恩。”

    “林子业那灰太狼真的和她有一腿?”

    “恩。”

    “苏小姐曾经打算和林子茂那流氓兔私奔?”

    “恩。”

    “那你这三个小时还没有白跪。”林少伟灵巧的躲过苏子的攻击,翻身抽了一本账册出来,“我的高级白领,挥一下你的业务优势,看看这账,有什么问题不?”

    苏子慵懒的把账簿往床上一摊,歪着头看看笑的特别大尾巴狼的老公,“怎么,现在不喊我白骨精没人性了?”

    “白骨精是妖精,当然没人性,你只有妖性。”林少伟说的面不改色,“而且我恰巧喜欢妖怪。”

    “你就不怕我吃了啊,拜你所赐,姑娘我今天一路踩雷。”苏子手指划过林少伟那张黑白分明棱角凌厉的脸,“快要下山才回家,你就不怕太阳一下山姑娘我一脚踢飞了那些婆娘?”

    “入了夜,恐怕就不是单挑而是群殴了。”林少伟手指点了点账簿,“这不都是拜这玩意儿所赐,这东西,你在行。”

    苏子哼了一声,随便翻开一页,一目十行,摇头晃脑,一边看着,一边嘟囔着,突然手一摊,

    “这是去年年初的,给我一本年中的。”

    林少伟迅抽出一本,动作默契的不用培训,“怎么样,看出点门道没有?”

    “果然有鬼。”苏子抬脸,“你看,这年初的存货单没有?”

    把账目推给林少伟,苏子将年中和年初同一款布料的存货买卖数据对比给林少伟看,“看出点什么不同没有?”

    “看出来了,年中的这个下笔重,用了大力,看来做账的时候很紧张。”

    “不是这些啦,把你那套心理分析放一放,看看数字,数字说明一切。”

    “我要是看得懂我还背这么一大摞回来给你干吗?”林少伟眯起眼睛,“你到底说不说?”

    “你看,年初的这款布料几次入货出货都是正常的,到了年中,这款布料在同一家店铺出售,却是只出不入,造成年底存货不足。”

    “明白,有人故意不按市场行情来进货出货,造成有的货物堆压,不得不白送,有的货物吃紧,供应不上京城大户,被人口舌。”

    “恩,供求比失衡,这是很大的经济损失,表面上一时看不出来,但却是隐藏的祸端。”苏子坐了起来,挽起头,习惯性随手抓了一节木炭盘了起来,那眉笔早已被她当成铅笔用了。

    俨然一副高管开会的架势。

    “当然,如果只是一家店铺出现这种问题,自然会被现,所以分布的比较远的几家店铺之间常常相互窜货,说起来是互相帮助查缺补漏,实际上是掩盖这人为造成的经济损失。”

    “还有林家百年老字号的声誉。”

    “流失上层客户,又要白送给低端客户。如果你现在调配大笔资金来满足上品供货渠道,只能从别家进货赔钱供应上去,会让人家以为林家周转不力,而或货品出了问题。如果你停止向底层的年底福利,会被人指着后背骂祖宗的。”

    “慈善是个无底洞。”

    “对。”苏子抬脸看看老公一副皱眉不展的样子,“不过本姑娘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

    笑话,本姑娘跑酒店的,同志,没求只供的日子也不是没熬过,你一个供求失衡,小netbsp;“不过我只能解决年关的问题,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人事上。”

    “人的层面,我来负责——”林少伟也习惯性推推那根本不存在的眼镜,绽放出刻苦钻研学术难题的智慧光芒。“经济问题,你来把关。人事变动,我来搞定。先把年头过去。”

    “教授啊,既然你开了这个课题,好不好把这院子里的女人们也列入关键词?老婆我跟大客户拍桌子不在话下,可跟一帮小女人叽叽喳喳真是头疼。”

    “我自然也有方法,你不要急。”林少伟将账簿直接推到地上,雪豹一般露出尖锐的小爪,“其实生个孩子出来就是最简单的方法——我们分工合作。”

    “哈?”

    “你负责躺着就好。”林少伟优雅的扑上来,“当然,我不介意你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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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堂妻苏子被老太太罚跪,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其后果有很多,但是局内人谁都没想到,林少伟的全盘计划却从中借力。

    自“第二鞭”的传闻广泛传播以后,的确有不少庶族和生意往来客户以各种名目明察暗访。林家上上下下都在八卦,也不忌讳。

    到了林少伟集合所有庶族管事和账房来集会的时候,所有人都满心以为,这次是为了苏子被休而来的。

    只不过,这第一鞭和第二鞭相差不到十天,而中间还有个追妻的小插曲,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林家嫡族是在玩什么花样。

    所以都来看一看。

    好奇心,害死人。

    你进的来,就出不去了,各位。

    本等着看戏,一转身,自己就在戏台上。

    喂,别看了,就说你呢。

    这一大早,段瑞就在林少伟身边侯着,话他是照吩咐都传出去了,也确实按着少爷所预料的那样,人都来齐全了。

    只是主角久久没有上场,苏子不见人影。

    不会往事重演,这散淡的主儿又大红袍加身烧香拜佛去了?段瑞心里有点不安,趁着好戏还没开场,先奔着后堂去了,人走到一半,却是被一双手利落的给捉进院子去。

    大门一刹,镯子生叮咚,段瑞被语嫣整个人按在墙上,“喂,哪去?”

    “去找大夫人。”

    “这次她又卖的什么药?”语嫣子里康儿还在午睡,她生怕吵到了孩子。

    “这次都是少爷吩咐的,大夫人是个什么角儿,我也说不准。”

    语嫣听了,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把上次林子业给的钱袋,原原本本的塞进段瑞的衣袖,“帮我看紧点,上次的信,多亏你了。”

    “见外了。”段瑞并没露出什么逢迎之色,也并未推辞,“我还得分给良辰那丫头一些,上次第一封信,就是她从春喜那边套出来的。她毕竟是老太太屋里的人,相当于半个丫鬟头子,不打点不行。”

    “你来做主。”

    “是,”段瑞留意听着门外的动静,继续低着声音说,“上次拦下的第二封信,我按着你们说的给苏家给送去了,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少爷和苏家暂时都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不过还是找个替身扛着好,少爷最近有点不太一样,我估么着他过了年关就会查。”

    “这事儿我会留心。”语嫣又从自己袖子里多掏了几块碎银子塞给段瑞,“这是我自己的,你拿着,苏子在一天,我就不安心一天,为了康儿,你得多用心。”

    “我明白。”

    “哎——”语嫣拉住刚要闪人的段瑞,又叮嘱了一句,“你自己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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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在哪里啊苏子在哪里?

    苏子在那后堂的院子里——

    那里有佛祖啊那里有鬼怪,还有那会飙的小少爷……

    啦啦啦啦啦拉拉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还有那会飙的小少爷还有那会飙的小少爷

    这是一经典老歌,十分应景。

    不到半个月,原景重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少爷再次掷地有声的抛出那五个字:

    去——拿——下——堂——鞭——

    这一次,苏子这正妻就要被抽的魂飞魄散了。

    妄她还一如往昔的淡定。

    这年头,淡定能顶个屁,人生就是彪悍的,只有悍匪才能横行。

    老太太站在一旁察言观色。苏子这档子破事她早就知道了,也是她默许之下的,若不是被余韶可撞个现形,要不是苏子对长孙粗手粗脚,她老人家万不会把苏家得罪了的。

    余韶可也是忐忑的,当初被她撞见那一幕,她还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告诉老太太,没想到老太太好似长了八只眼睛,竟然找到了她,开口第一句就说,“这事可大可小,你想把它做大还是做小呢?”

    余韶可咬紧嘴唇不应声,老太太又逼问了一句,“丫头,你是想——做大做小呢?”

    做大做小。

    余韶可从没抬头直面老太太,是指温顺的应了一句,“听娘的安排。”

    这一句,让苏子跪了三个点。

    从头到尾,也没人过问过为啥三姨太会把康儿交给了她,也没人过问过,这件事里兔爷该承担啥成分的责任——

    这是一盆定向的脏水,识相的,你就服从分配吧。

    所以,现在苏子跪在这里,面对佛祖,除了淡定,别无可做。这个时候,该出头的不是她了,而其那一直充当背景的老公。

    “去——拿——下——”

    林少伟背着手站在苏子身后,浑厚的声音响起来,苏子仰起头,看看那欢喜佛,自己的嘴角也不经意的上扬。

    段瑞已经做好后退的准备,全家人并围观者都在万众瞩目这一历史性时刻:

    林家嫡族第一个下堂妻被休全过程。

    “去——拿——下——酒——菜——”

    ……

    ……

    ……

    段瑞好久好久才站正了身子,耳朵抖动了几下,四下鸦雀无声,林少伟咳嗽了两声,“猪耳朵要多放泡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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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自然是一顿鸿门宴,苏子要被休掉的“传闻”成了最好的诱饵。

    几张大桌子摆在后院,按着礼宾顺序纷纷上桌围坐,猪耳朵按着少爷的吩咐多放了泡椒。

    第一个起筷的还是苏子。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此刻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的主意。

    所以她还有心思吃饭。

    “各位,年末了,请各位庶族的管事来聚聚,也答谢一下各铺子最辛苦的账房们。”林少伟自己一口酒下肚,众人方才跟着一口,只有苏子旁若无人的吃菜,几个女宾都不敢轻举妄动。

    “过年了,我们做的不错,但是也有问题——”林少伟环顾一周,看着各庶族的脸面都低垂着,几个相互私通的管事时不时偷瞟对方一眼,最后还是林子业咳嗽一嗓子,“当家人,账簿都在您这儿,数目都是对的,至于那些积压存货,这谁也说不好哪块料子今年时兴,有的多了有的少了的,也是正常。”

    “自然,而且多亏各门脸的管事相互之间多多走动照顾,拆东墙补西墙——”林少伟话一摞,马上一笑,“哎,说错了,是江湖救急,实在难能可贵。”

    这一众人的耳朵,哪里听不出这当家人的话里有话,只是谁都猜不出这男人是什么意思。先前那性子火爆说一不二的男人爱恨分明,有什么不爽直接就指鼻子开骂,而今他却是不动声色按兵不动,这才叫人心慌。

    “都是为了林家的祖业。”林子业硬着头皮挡了一句,林少伟借着话茬说,“没错,都是一家人,走动是应当的。应该再多走动走动——”

    苏子夹起一块小黄瓜,筷子一紧抬脸一迎,行啊,老公,你这一招莫不是人事必杀技,“轮岗”?

    “我这有一张表,一会吃过饭大家不妨看看,过了年,就按着新的做,互相取取经么,都是为了林家的祖业,是不是这么说的,业弟?”

    林少伟拍了拍自己下手的林子业的肩膀,“来,吃饭,吃饭。”

    狼吞虎咽一顿,不是因为香甜,是因为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看看自己被调到什么新地方去——

    林少伟这几天可谓是日夜开工,白天他就按着苏子统计出的数据去逛铺子,察言观色旁敲侧击,考察哪些可能是私下换货掩盖存货问题的小团体。可总有白脸唱不过去的时候,总会碰上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于是林少伟夜里也时常出去走动,把那些和问题铺子有关系的王二麻子张大饼,送货的车夫小二杨统统折腾起来,那眼睛一眯,微微一笑,能叫这些白天死皮赖脸的人们都原形毕露跪地求饶。

    三天,在庶族的人纷纷出动来林家大院探听苏子被休真真假假的时候,林少伟就突袭他们的老窝,搞到了第一手资料。

    所以,当大名单一贴出来的时候,早就心里有鬼的林子业,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

    庶族之内也存在着几股不同势力,先前就有些利益问题有过摩擦,虽然都是揩嫡族的油,却是各刮各的,彼此当没看见也就算了。现如今,你家的管事配上我家的账房,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各家揩油作怪的法门都不同,彼此之间也都存着戒心,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先前的默契。

    更何况,人家林少伟白纸黑字在最后一行写着。

    试行三个月。

    几个管事凑到林子业耳边一阵子嘀咕,林子业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几天后,各铺子传来消息,京城方面不知为何得知了林家供货短缺的事,纷纷来信追问。而离放囤积货物的日子也一天一天近了。

    这是庶族不动声色却绝地反击的报复,人事变动他们没有言权,于是拿生意说事儿,给林少伟下马威。

    对此,林少伟只是儒雅一笑。

    老婆?别装兔子绣花了,出来吧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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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大院出了一件怪事。

    这怪事就是,每当入夜,林家大夫人就会坐着小马车出去,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而且林少伟还睡的很踏实。

    而且林少伟还要求其他人都睡得很踏实。

    可这个院子没人能睡的踏实。

    先不论这原本该被休的苏子皮毛未损,也不提那不清不楚的奸情,单说眼下林家面临的史无前例的危机,足以让一家大小吃不消睡不着。

    老太太甚至希望这大媳妇儿就这么驾着小马车出去就不要回来了。

    可惜她还是风雨兼程的回来,就像她晚上例行公事的出去。

    眼看年末就要到了,穷人们已经跃跃欲试开始期待林家的存货。

    其实那都是很好的布料,不过是因为样子花式过时,不能上京,于是就无条件下拨给他们。

    虽然不及大米白面实惠,但是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而京城方面来函之后,好几天都没动静,仿佛暴风雨前夜的安静,老太太派段瑞去探探消息,也是没啥消息放回来。

    等消息放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希望段瑞也和苏子一起一去不复返算了。

    他带回来一个消息:

    京城的大户们要集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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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大爷们抵达为安城的前一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苏子突然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那时天还没有黑,夕阳的金红撒进来,有些悲壮。

    苏子如今是坐在余韶可和语嫣的下手吃饭的,可是当她放下碗筷的时候,两位姨太太条件反射一般也都停下了筷子,老太太颤颤巍巍夹的一块大白菜啪的掉在桌上,身边伺候的丫头良辰眼疾手快将桌子一抹,收入自己帕子里,才免去了老人家的尴尬。

    林少伟慢悠悠嚼着口中的米饭,咽下肚子,才不急不慌的说,“苏子有事向大家宣布。”

    苏子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悠然跨出一步,“明天京城的大商户就到了,这次是由我们苏家出面邀请他们过来的。”

    ……

    ……

    ……

    语嫣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余韶可低着头看不清什么反应,老太太整个人都在痉挛,一屋子男女老少都肃穆了。

    在这个林家拼命遮着捂着的时候,你居然邀请他们来地方考察?

    你安的什么心!

    若被追问供应不上的布料,怎么办?你变出来给他们!

    老太太嘴都歪了,凌厉的一眼直接抛给儿子,林少伟微笑着说,“稍安勿躁。”

    苏子转身低头吩咐了春喜几句,小丫鬟点点头就奔了出去,就在大家都狐疑的当口,苏子又开口了,“明天他们一到为安,会直接去我们安排好的地方休息,明早会有车马在咱们院子门口等着,还请各位到时候多多配合。”

    配合?

    配合什么?大变布匹么?

    春喜并几个丫鬟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了进来。语嫣噗嗤笑了出来,“配合你逃跑么?”

    这句话显然并没有缓和现场气氛,倒是余韶可打量了一眼那包裹,说了句,“这不是今年压箱底的布料么?”

    苏子轻描淡写的顺了一句,“妹妹真厉害,一眼就看出这是今年的囤货。”

    余韶可迅低下头,不再言语。

    老太太看了余韶可一眼,挪了一下身子,“苏小姐,有什么要我们配合的?”

    “这事儿,确实需要老太太您带头配合,能不能救林家这一次,就看林家的女人了。”

    ……

    苏子嫣然一笑,从丫头们手里接过一个又一个包裹,塞进几位女宾手里,连各自房里的大丫环也都有份。

    “各位,明天京城的来了,请务必穿我准备的衣裳。”

    语嫣当着众人就打开了包袱,从中抖出一件花色样式都很一般的衣服,撇了撇嘴,“年头都穿的是新衣裳,哪有穿囤积的旧衣服的?这不合规矩——是不是?娘?”

    老太太眼睛一溜语嫣散开的包裹,一声不吭,拿起筷子,开始吃白菜。

    没说应,也没说不同意。

    语嫣又推了推余韶可,“你呢?穿么?我看你花色比我这个还强一点。”语嫣一眼就看到那包裹里露出的浅粉色的布,又看了看自己这块蓝色碎花布,“我这块就像丫鬟穿的,丢人。”

    “就一天。”林少伟一句话三个字堵上了语嫣的嘴,又抬头示意苏子坐下,苏子款款坐下,看了看这快黑的天,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苏子人一出屋子,老太太就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摔,“良辰,扶我回房。”

    “娘慢走。”

    林少伟这冷淡的一句差点把老太太气的背过气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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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林家大多数人都睡下来,林少伟才悄悄起身前往第二天京城大户们下榻的地方。

    大院客栈。

    大院客栈名副其实,四面楼之中围着一个诺大的院子,能容纳几百号人物。

    这些天,苏子就是在这里过夜的,那滋味,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林少伟前脚刚迈进大院,就听见爱妻呼风唤雨。

    “你,手再抬高点,对,布匹歪了,歪了你懂么?你家匾歪了你愿意么?”

    恩,条幅。

    “喂,喂,你们几个别愣着,把桌子按着这图都摆好了,对,一会你们都坐下,看看当不当视线。”

    恩,布场。

    “明天记住了,大门口站两排,人一进集体鞠躬,还记不记得教你们喊的——”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活儿,集体鼓掌三下,齐刷刷喊着,“诚信立业,宽仁树人~”

    嗬,还搞了个团队建设。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酒店经理,林少伟一撩袍子款款步入,笑意挂在嘴边,满院子人看见正主显身,齐刷刷喊了一句,“林少爷!”

    嗬,气派。

    苏子还叉着腰指挥着,“很好,明天领喊的会在门口侯着报名字,见人一进来,默数三声,然后集体问安,就像你们刚才喊得一样,知道了么?”

    林少伟大手拦过细腰,“娘子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苏子豪气万丈的甩了一句出来,此时此刻,她全身都散着自信的光彩。

    “别喊坏了嗓子,明天才是正戏。”

    “搞大活动,嗓子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难不成你帮我喊么?!”苏子一瞪眼,这闷骚教授连公共场合大声说话都嗤之以鼻,更不用说像包工头一样指挥现场了。

    只是苏子忘了,此老公已经进化鸟。

    林少伟一掳袖子,“有何不可?你说叫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

    “那你喊个苏子我爱你试试?!”

    林少伟果真就扬着嗓子放开了嚎——

    苏子——

    我爱你——

    斧子并锯从天而降,楼上楼下赶工的匠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院子正中的这两位。

    苏子捂住林少伟的嘴巴,瞪着眼睛说,“你疯了你!”

    林少伟握着爱妻的手,这还是寒冬的黑夜,苏子的手有些抖,虽然满心的热情已经让她忘却了这些。

    “傻啊,你之前是在暖暖的大堂里指点江山,现在头顶上连个盖子都没有,冷了吧?”

    苏子一愣,眼睛闪烁了几下,然后大力拍了拍林少伟的肩,“对啊——避雨雪啊——要准备雨具——”

    随即从林少伟怀里抽身出来,风风火火又去忙活。

    哎,乃不愧为纯种儿白骨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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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林家女宾被马车拉到大院客栈的时候本来是颠簸的心情,就连老太太这一向顾大局的都巴不得苏子这葫芦里卖的药是假药。

    让她们穿着旧衣服来见京城来的大人物,这难不成是故意羞辱她们?

    就知道,这一向骄傲的苏家小姐忍不下这口气。

    也好,一拍两散。

    老太太并众人到了客栈口,先被门口站着的少男少女给弄懵了,一早就被折腾过来的段瑞对领喊的点点头,几个人齐刷刷喊着:

    林家老太太并女眷到——

    几乎是受宠若惊般,几个女人相互打量着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又是齐刷刷的掌声和问安,有穿着统一的丫鬟为她们带路,离台上最近的桌子早为她们留好,每个人的名字都用小楷写在一张纸条上,用小石子按着顺序垫在每个人面前。

    苏子一身黑衣走来走去,样式最为老旧,这在众多囤货中最为不走俏,连穷人都嫌它丧气。苏子偏在年当口穿,让本是有些喜悦之色的老太太又是顿时皱紧了眉头。

    林家庶族和其他商友也闻风而至,莫不被这新奇又周到的气氛给震慑住了。而苏子则穿梭左右,安排打点着一切,优雅自如。

    “不是听说这苏家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个米虫,今日见了,似乎很能事啊。”

    “她不是下堂了么?怎么林家这么大排场都是她在张罗?”

    “看来当初林家讨了这门亲事,是一箭双雕啊,找了个大靠山,又得了个贤内助。”

    议论声四起,伴随着一声声问安,如此和谐热闹,院子里人多了起来,众人的眼都落在前排的两张大桌。

    京城来的人。

    “京中苏家——”

    “京——中——苏——家——”

    所有人的自觉站了起来,苏子仪态万千的迎了上去,显得如此大方高贵,林少伟领着一众京都大鳄鱼贯而入。

    “这气派,不愧是林家,先前我收到消息,说你们货源不足,现在一看,那都是小人作梗啊——”

    一个京中大户称赞道。

    林少伟收下这话儿,装糊涂的一笑而过,给足了林子业这等小人颜面,营造出团结统一的大环境。

    主宾入席,好戏开场,女主人苏子着黑衣而上,环视四周,微微欠身。

    “小女子苏子,并林家女眷,向给为商友问好。又是年关,每此时商友们相互走动,以布帛相赠,助我林家年末买卖再红火一分,实在感激。”

    苏子照着教授起草的稿子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背出来,“年末之际,本应由林家送上品布匹给各位商友,今年却劳各位来为安一聚,只为了林家祖上传下来的八个字。”

    苏子微微仰头,心中默数,一,二,三。

    “诚信立业——宽仁树人——”

    满场呼声,莫不为之震动。

    “诚信立业,宽仁树人。”林少伟站起身,转向一院子人,“我林家特将一批上品布料拿出来,在这里‘赠’给各位商友——所有商友捐赠的善款,将换成大米白面送到为安穷苦百姓家去——当然,各位商友的名字将会在大红纸上贴出来,为安百姓都会知道是谁在年末为他们送去一份心意。”

    苏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女宾桌旁,牵起懵懂的语嫣的手,“妹妹,请站起来。”

    语嫣一身蓝衣碎花裙,好似羞涩想藏到苏子身后,无奈苏子一身黑实在太像幕布,语嫣这样一比,一身花衣更显得突出。

    “这是我们推荐给各位的第一款布料,大方实用,蓝底碎花这种平民风格,会成为明年大热。”

    苏子如此淡定的说,几乎连语嫣都要相信自己穿的是上品布匹了。

    私下鸦雀无声,苏子一摊手,“每年年末送给各位的是应景的上品,但过了年就成了旧货。为了让各位明年一开春就穿上最新的样式,我们才特别邀请各位前来。这可是只有这院子里的人才有机会知道的,也请各位不要在外多说。春喜,给每家一匹,当然,若是您觉得好了,欢迎赠个碎银,帮助为安贫苦的人们也过个好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拿出五两,我就得拿出七两。

    价格,都是靠面子比上去的,无底价拍卖,乃慈善之精华。

    促销第一要素:

    爷卖的不是衣服,是面子。

    “这明年就盛行了?挺——”还是有人拿到碎花布有些疑惑,苏子将语嫣推到自己前面,“林家自己做的就是布匹成衣的生意,如若不是真的上品,我们几个姐妹,又如何能穿的出去呢?”

    也是,也是。

    不懂行的装懂,懂行的装做不谋而合。

    时尚,只不过是上下嘴皮一磕罢了。

    促销第二要素:

    只要你敢穿,我就敢忽悠。

    几位女宾成了免费模特,坐在那里喝茶吃点心顺便就把衣服促销出去了。

    被人称赞吹捧总是开心的,尤其是女人。

    所以,女人们都欢乐了。

    钱箱子和商户们的面子一点点涨了起来,男人们赚足了面子。

    所以,男人们都欢乐了。

    囤积旧货直接兑换成了大米白面,一招解决了上下两层问题。

    林少伟欢乐了。

    这院子没有不高兴的人。

    如果不是此时,苏子走上了台,一展大黑袍子,说了句。

    “这是最后一件。”

    林子业一口茶喷在子茂脸上。

    祖宗,你不会是连老子特意拿来搞坏帐的黑布都能卖出去吧?!

    苏子淡淡一笑。

    “这布匹的名字,叫做夜姬。”

    促销第三要素:

    再包装,很重要。

正名

    “这匹布的名字,叫做夜姬。”苏子展开双臂,在众人面前缓缓转了一圈。

    “可……这只是黑色的布匹而已,向来都是下人穿的,或者丧事时候——”

    下面开始窃窃私语,虽说苏子搞得这一套东西新奇的很,可是古代人又不是傻瓜,花个银子买个脸面未尝不可,可是要买进这黑乎乎的布匹,似乎有点不值。

    买回去做什么呢,盖棺材么?

    苏子放下手臂,轻声吩咐着春喜,“拿配饰来。”

    春喜并苏家下人恭敬的端着一众彩盒上来了,里面摆放的是苏家出品的各式饰。

    苏子随手拿起一条金链子,若是放在平常,这等繁复的链子挂在脖子上总会被全身的刺绣图案给搅的看不清样式,各户贵妇总是珍藏,很少佩戴。

    此刻,往这纯黑的底色上一配,显得尊华无比。

    苏子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件饰接一件饰的换着,台下鸦雀无声的看着,一片肃穆。

    等所有饰都展示了一遍,苏子又挥挥手,林家囤货里一些实在破旧的布料,都在苏子的示意下作成了“披肩”,有些被虫子磕洞,现在成了天然的镂空。

    尤其是一款大红色的披肩披在这纯黑色的底衫上的时候,现场出了嘶嘶赞叹声。

    随后苏子吩咐将这些试戴的饰披肩都赠给了各位京中大户,商家们比划来比划去,一个带头说:“这个好,这种穿法还从没见过,不俗气,有意思。”

    一个叫好,一群人开始跟风。

    苏子默默望下台下端坐的老公,此刻他风清云淡喝茶很惬意。

    还记得当日,苏子跟老公提出这些促销手段的时候,本是提议将这些没用的黑布直接当地毯铺了——

    当时那素来穿衣品位就很讲究的林少伟一戳老婆的头,“这世上还有一种衣服,叫做打底衫。”

    思及此,苏子对林少伟微微一笑,林少伟将茶杯一放,手指敲打着桌边。

    存货和供货问题解决了,但是苏子在林家的地位还是个麻烦事,林少伟的这篇论文还不能算是完美,因为他还有一个议题没有得到答案。

    本着论据要充分利用的原则,闷骚教授对“打底衫”的利用还没有结束。

    今早来接京城贵宾的时候,林少伟故意把管家段瑞派到大院客栈指挥,亲自出马去接客人。这等安排,除了表示对京中大户的尊重,也是为了能“借一步说话”。

    此刻,那收了他好处的某人,应该上台来了。

    林少伟朝主宾桌子点了点头,一个京城来的大户会意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一拱手,“林老板,你这夜姬的点子想的真是绝妙,我在京多年也跟不少布匹成衣商家打过交道,这么个穿法还是头一次。”

    林少伟起身还了个礼,故意在全家女宾面前极大声的说,“全因林某和京中苏家有合作,你可能知道,这苏家的金银细软是专门供给皇家的,品质自然有保证。我林家的成衣搭配苏家的饰,就好比我和我夫人,是珠联璧合。”

    “好一个珠联璧合,说的好,说的好,各位,我们都是苏家的老朋友,现在苏家和为安第一大户的林家既然是这么好的关系,我们也自然可以放心,以后的生意场上,还可以多多往来啊——”

    被这个托儿一忽悠,又白拿了不少布匹饰,京城大户们自然也要给足面子纷纷表态。

    无一例外是称赞苏林两家联姻的明智之举。还有人来向老太太贺喜。

    苏子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冰山容颜,而林少伟也是笑而不语。这一对,真乃珠联璧合。

    闷骚都能骚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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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安城的八卦永恒的主题就是林家,只是最近的风向标惊人的统一。

    城门口守大门的说,“滋滋,你们是没看到那天林少追妻的场面,那个凄美壮丽,跟戏词里说的似的——”

    大院客栈的伙计说,“林少娶了个好女人啊,能内能外。什么?说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屁!我亲耳听见林少对他夫人说我爱你——哎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矫情!”

    林家商友说,“看看林家请来的都是什么人,看看人家那气势,你能说个不服?我听说啊,这都是大夫人一个人搞起来的——你也想娶这么个老婆?呸,你叫林少伟么?你不叫!不叫就别做梦了您!”

    林家庶族说,“别的不知道,囤货确实都卖出去了,不仅卖出去了,还有盈余。怎么卖出去的?——想这个没用,你还是研究怎么娶个有钱有智慧的老婆比较靠谱。”

    林教授的这篇论文可以结题了,年关过了,苏子在林家的地位也坚强若泰山无可动摇了。

    满世界都知道林苏两家联合,整个京城的新增订单都冲着这个单薄的女人苏子而来,这个时候,追究苏子的“奸情”,就是和林家的买卖过不去。

    老太太就是再不甘,这件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便罢了。

    可是不是谁都像老太太那般明事理的。

    譬如说,三姨太语嫣。

    “娘,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她是康儿的主母,她怎么教训康儿我们只能听着,不敢多嘴,可是她偷男人——”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青楼出身的语嫣虽然进门五六年,还是改不掉那粗俗的语言。

    “她——就这么算了么?”

    “不算又能怎么着,你能像她那样说请人来就请人来,凭一张嘴就把所有的囤货卖出去?你可知道上次少伟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的苏林联合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个时候把她撵出去会对我们林家有利么?”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祭祖以后,相公特别向着她。”语嫣推了推一直在身边不语的余韶可,“自那以后,相公就没来我这儿过夜,你呢?”

    余韶可低眉低眼的搪塞,“我恰好来红。”

    “来红能来半个多月?”语嫣不依不饶,余韶可咳嗽两声,“可能是相公一直在和姐姐商量请京中客人来为安的事儿吧——”

    余韶可和语嫣眼神一个互换,彼此都明镜一般知道,一个男人身子在你这里,心可以不在,而连身子都不在的时候,这事儿,就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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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伟,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了跟你说说苏小姐的事儿。”

    老太太到了很晚的时候才把儿子叫了过来,总觉得儿子一抬脸露出的神色,从一只羊变成了一只狼。

    是她的错觉么?

    “您说。”林少伟微微笑,气势凌人,这般气势老太太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

    还以为他从良了。

    “你和苏家关系好,所以你和苏小姐感情也不错,这个我知道。可是你这些日子一直都泡在她那里,外人知道了要说三道四。”

    “娘,你错了,是我和苏子感情好,所以才和苏家联合。”林少伟稍顿了一顿,让老人家有消化吸收的时间。“至于我爱待在谁房里——”

    老太太向前倾身,看着儿子露出诡异的笑容。

    “那是我的事。老太太觉得那些女人们屋子里冷清,不如你们几个搬到一起住好了,那才热闹。”

    林少伟!你是想气死你老娘我吗!!!

    老娘!你不让我去找我老婆是想憋死儿子么!!!

    林少伟和老太太目光电光火石噼里啪啦,谁都没说一句,谁都在试图用眼睛杀死对方。

    门边轻敲三声,老太太和林少伟同时扭头,苏子斜靠门边,抱臂而立,风情万种,顾盼生兮。

    “娘,打扰了,少伟,我们可以回房了么?”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林少伟什么都没说只是哗啦站了起来小猫一般被苏子牵了出去——

    “苏小姐,做人心胸要宽大,你要学会怎么和几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老太太声音横空出世。

    苏子站定,慢慢转身,歪一歪头,噗哧一笑。

    “老太太,昨个儿老太爷托梦给我,叫我烧几个纸扎的姨太太给他送下去解闷。我说了,老太太不乐意。看来,我错了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嘴唇都在颤抖。

    “老太太,我要不要给老爷子烧呢?”

    苏子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她,这一句,应当会给这封建社会中的传统标兵妇女一个质的冲击。

    苏子慢悠悠的说:

    你跟姨太太都斗了一辈子了。

    现在你儿子和姨太太的儿子又开始斗。

    还没够么?

    老太太,您老人家,也曾经是一个正妻啊。

    老太太久久没有回话。

    苏子嫣然一笑,

    那我们回去休息了哦,娘。

    这怕是苏子第一次叫她娘,老太太只挥了挥手,跌坐在自己的大藤椅上,按着太阳穴陷入了沉思。

    “我做错了什么啊——”

    走出好远,夫妻俩还能听见宁静的小院中传来老太太的自问和叹息。

    夫妻俩相视一笑,苏子轻声说:

    您只是选错了训话时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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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948/ 第一时间欣赏小妾退散最新章节! 作者:褪尽铅华所写的《小妾退散》为转载作品,小妾退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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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退散介绍:
男主(日):我们淡定的穿了,我们淡定的性格分裂了。但是我们仍旧是夫妻。
女主(日):当初嫁给你,你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现在你不仅让我下堂,还有两门偏房?
男主(夜):我不需要证明我爱你,因为真理不需要证明。
女主(夜):你就是个返祖的
由于他们穿了,由于他们各自和古代宿主的性格融合了。
所以这是两个人格分裂患者的穿越故事。
白天闷骚扑克脸pk淡定装逼女,晚上腹黑妖孽男pk彪悍白骨精
院子里鸡飞狗跳各领风骚,风中凌乱的不是姨太太们,是JQ。
最后淡定的飘过一句小妾退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妾退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妾退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