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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退散全文阅读

作者:褪尽铅华     小妾退散txt下载     小妾退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春游

    为安城出了一件怪事,林家大院的女眷门出门,目的地竟然是京城。

    一般人家,春游不过也只是郊外走走罢了,有些排场的,去个相近的风景区讴歌一下大好情怀,任谁也没像林家这么大手笔,一竿子直接抛到京城去。

    这一去一回,怕也要一个月了,林少伟每每想到要和苏子分开一个月,白天就板着脸,晚上就翻滚。

    其实他也不是没离开过她一个月,其实在过去,老婆大人经常加班不回家,那和暂时性分居又有什么差别?

    只是穿过来以后,俩人如胶似漆蜜月期额完成任务,突如其来说要分开这么多日子,着实有些突然。

    代替他问出很多傻问题的是兔爷。

    “男人真的不能去么?”

    “不能,春游是女眷的活动,茂少爷不能去。”苏管家耐心的解释着,看着林子茂装无辜就一阵子反胃,这要是她自己的孩子,早一顿混子打出去卖烧饼去了,这兔爷养尊处优,过的比林少伟林子业都自在。

    “那鼎爷为什么可以去,他不是男人么?”林子茂一指那人鼻子,老太太拐杖一敲,“混账,你跟管家比个什么,轿夫还去,下人还去,你抬轿子,还是跑腿去?”

    “不就是眉大小姐要把他拐走么……”

    林子茂这总结陈辞说的还是一语中的的,全家女眷的眼有意无意的都飘向了院子里站的怡然自得的苏眉。

    去京城春游,苏眉提议的。

    带着鼎爷去,苏眉提议的。

    参加京城一年一度的三八红旗手才艺比拼大会,也是苏眉提议的。

    只是,这才艺比拼有个古代优雅的名儿,叫蕙质兰心游会。

    苏眉提议,林家必须无条件支持并通过,苏家大小姐说一不二,加上旅费全部由苏家负担,老太太自然也乐意卖个人情。

    至于鼎爷是怎么入了苏眉的眼,这老太太就不方便过问了。她不方便,不等于她的丫头们不方便,八卦这种体力活儿,向来都是基层工作。

    总算在老太太一行人动身前,打听出个十之**。

    良辰从林家老人那里挖过来的消息说,十年前鼎爷离开后,时不时还会写信回来,前面几个年头都是从京城写回来的,到了第五六个年头,就突然变成五湖四海了,料想鼎爷是在那时离开了京城。至于在京城做了什么,这谁都不知道,只感觉生活的很富裕,墨水都是带香味的。

    于是八卦来了,鼎爷在京城被苏眉包养了五年。

    彩云从苏管家那里旁敲侧击的打听到,苏眉本来从小就定了婚事,而且是和皇家有点关系,所以才敢那么嚣张的穿明黄色的绣花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皇家的人反悔了,不愿降低身份和一个商贾联姻,兴许是那边的人暴毙了亦或是怎样,亲事黄了,苏眉成了老姑娘,于是她的生活里开始有了鼎爷。

    于是八卦又来了,苏眉是个克夫命,鼎爷为了保命和她搞破鞋一段时间后跑路了。

    还是若伊最靠谱,直接去找了兔爷。其实若伊这激灵丫头早就看出来了鼎爷对茂少爷不一般。果真,被她挖出来,原来鼎爷虽然有蛮夷血统,但是人家大内有熟人,浪人也有政府撑腰,属于奉旨闲逛。

    于是八卦升级了,原来鼎爷和苏眉早有婚约在身,吹了之后俩人还藕断丝连,她义无反顾拒绝他人追求包养了他五年,终于因为难逃克夫之命逼走了他。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老太太一口汤水喷出来。

    你们说的这位宫里面有熟人、敢推了和苏眉大小姐婚事的“鼎爷”,是从我们林家出来的那位管家?

    ……

    英雄不问出身。

    美女不问年龄。

    这两句用在鼎爷和苏眉身上,兴许刚刚好。

    总之,院子里的想象力越围墙,如若蕙质兰心游会比的是八卦能力,林家大院代表队绝对不输阵容。

    其实余韶可一开始是很向往去春游的,现在按着身份地位来排,她该走在老太太身后,那样在京城达官贵人的女眷面前露面,也是件体面的事儿。

    自从改嫁了林家,她总觉得体面不起来,身为妾已经是件不能说的事儿,还是个再嫁的妇人,大场合总是有些上不去台面。

    如今受邀参加闻名已久的蕙质兰心游会,简直就是给了她崭露头角的机会,论琴棋书画她样样精通,女工绣的针脚绝对不输给林家最上品丝绸的功底。

    可这样的余韶可却缺席了阵容,原因,很简单,她的马车失控将她整个人“丢”了出来。多亏了姚斌一直跟着她的马车,否则她也得像他一般变成个跛子。

    余韶可留下来看家,这事儿苏子心里着实没底,白天就没给老公什么好脸色,入了夜直接蒙着被子装粽子,被林少伟掀了乌龟壳还死活不肯就范,直到林少伟一个翻身将其压倒,才羞涩着脸说:

    孤男寡女一个月,我怕你爱上了她。

    林少伟一眯眼,“这么说来,我也应该把鼎爷灭了去,难保他吃腻了你姐姐,孤男寡女一个月,爱上了你。”

    “你不要试图混淆我,你这个男人术语那么多,随便就被你绕进去,不行,我也去摔马车去。”苏子撅着嘴,“借机看看姚斌有没有那么好心把我也救了。”

    “怎么,你也感觉这是姚斌做的?”

    苏子歪着头看着老公的黑眸,“走,去看看。”

    两夫妻黑灯瞎火摸到马棚,早已经灭了烛火,林少伟还特意跑去余韶可房前提了灯笼过来,估计那女人要是知道这灯笼是被这么拿去用了,连哭倒长城的心都有。

    “这就是出事的那匹马,车子我验过,没事,还是马的问题。”林少伟皱着眉头,“脚印多,分不清,但是至少肯定不是姚斌做的。”

    “嗯?”

    “姚斌是个跛子,走路一深一浅,你看这些脚印都很均匀,绝对是腿脚利落的人。”林少伟摸着下巴,“如若不是那忠犬,还会有谁动这样的手脚?”

    “别告诉我是若伊啊。”

    “若伊女流之辈,哪里懂得在马上做文章,她要是想留下余韶可,至少一千种法子。”

    “那会是谁呢?”苏子冥思苦想。

    冥思苦想的还有兔爷。

    “鼎爷,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吧,我心里痒。”林子茂对待鼎爷就八个字: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鼎爷面目表情倒是很严肃,沉思状,让兔爷摸不透心思。

    依这事儿来看,下手脚的人应该是想让余韶可留下,给她和林少伟制造二人空间。可那人又选择了这么一种危险的方式,倘若不是姚斌在她身边,很可能酿成大祸。

    那么安排了这一切的,似乎只有一个人了,不,是两个人。

    “我知道我信得过你。”余韶可坐在三姨太语嫣的空院子里,谁也想不到这三更半夜的她人会在这儿,更想不到院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这次很冒险。”姚斌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是些许忧虑。

    “不冒险怎么能留下来,那游会我很想去的,可是比起少伟,那些都微不足道。”

    “马棚那边的事儿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人想到是我,当然,林少伟除外。”

    余韶可仰面,“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个跛子,我的脚印应该是一深一浅的,可是马棚里只有均匀的脚印,就算有人怀疑我,也赖不到我头上。”

    “——你,怎么做到的?”余韶可一脸疑问,姚斌慢慢直起了腿。

    因为我的腿一直都是好的,六年前不过是和林少伟演了一出戏。

盟友

    六年前,姚家。

    那是姚斌第一次看见了小姐口中常挂念着的林少伟,不似她所说的书生稚气,眉宇间分明是商人的精明。

    在余家做账房时,他对小姐就有了无法明说的感情,却因为地位低贱,不能进大院,连句话也多说不得。还是进了姚家,一步步当上了总管,才终于有机会和小姐平起平坐,尽管当时她已经是姚慕年的妻子。

    姚斌一直知道,小姐是为了林少伟才嫁入姚家的。

    当时林家闹分家,能帮的上他的只有京城的苏家,而那苏家二小姐,对林少伟也颇有好感,一来二往,不久就有人递了话来。

    只要林少伟应了这门婚事,和京城大鳄联姻,那么林家嫡族庶族之争也就可以见个分晓,林家祖业也不至于被这样荒唐的消磨殆尽。

    只是林少伟不肯,为了男人的尊严,也为了对余韶可的承诺。

    姚斌还依稀记得林老太太亲自上门来求余韶可的那一天,是纷纷的五月细雨,那一天小姐借了余家店铺说话,免得外人听见,而他这个小账房近水楼台听了全文。

    其实全文也很简单,就一句话。

    余小姐,求你为了林家,嫁给别人吧。

    嫁给普通人家,林少伟自然要反抗,可当余家的婚宴请柬上写明了对方是为安富姚家的时候,林少伟除了一夜宿醉,又能如何。

    余韶可嫁过去的时候,只提了一个最简单的条件,花轿来接的时候,走一条离林家最远的路。

    所以,当姚斌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林少伟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个让小姐避的最远却又挣脱不开的男人,究竟是谁。

    姚老爷介绍说,“这是我故交的儿子,林少伟。我和他父亲,是由血的契约连在一起的。”

    林少伟那个时候只是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卓越而自信,他说,“别误会,我不是姚慕年的兄长。”

    姚老爷哈哈大笑,林少伟陪笑,笑得风生水起。

    姚斌知道自己和林少伟相比,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姚斌很难理解林少伟为何能那样爱戴姚老爷,却那样憎恨姚慕年,他能那样明确清晰的将姚老爷和姚少爷分开,一丝一毫都不粘连,就凭这一点,也注定了他是个天生的商人。

    果然,林家的产业在他的手下,逐渐好转,加上苏家这座靠山,林家在为安的地位慢慢攀升。姚家也经营一部分布匹生意,慢慢的被林家抢去了不少客户。

    对此姚老爷只是大度的说,我和他爹是血的契约,这点小利益,不分你我,一起赚。

    姚斌向来以为老爷只是扮演一个商人的角色,所有那些对林家的和颜悦色都是说说而已,可当那一天,当姚老爷嘱托他去送那一件东西的时候,屋子里同时在的,却是林少伟,而不是姚慕年。

    “少伟,这事儿当年就是姚林两家的事儿,以血为契约,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你来做个见证也是好的。”

    “姚老爷说的哪里的话。”林少伟审视着姚斌,“只是,他可以信么?”

    “你放心,我自己的儿子信不过,这个孩子却可以信得过,他是个良才,也是个忠仆。”

    林少伟点点头,“既然姚老爷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

    姚老爷是当着林少伟的面把油纸包塞给姚斌的,林少伟那时笑着说,“姚斌,你真有福气,这油纸包我父亲有生之年都不曾让我碰一下,如今却到了你手里。”

    姚斌怔怔的看着这一老一小,虽不知道他在捧着怎样的一个秘密,那秘密却足以让他付出一切。

    “对了,姚老爷,我什么时候可以再拿些账簿回去?”

    林少伟一直在暗中过问着姚家的生意,这些姚斌或多或少感觉到,只是未曾想到是如此直接方式。看出姚斌的不安,姚老爷笑道,“少伟,多亏了你时不时帮我们留意着账簿,其实姚家的产业有一半都是你在掌舵啊。”

    林少伟微微点头,“谁叫令公子不是经商的料。”

    一说到姚慕年,姚老爷面色总有些尴尬,自己的儿子娶谁不好,偏偏娶了林世侄的心头人,弄得本是私下暗通曲直的两家人开始有了芥蒂。

    “老爷,林少爷,我先去办事了。”姚斌退了出来,直接就按着吩咐的,联络那接头人,没想到,却是被林子业盯上了。

    林子业只是单纯的要毁了姚家,而如他跟林少伟建议的那样,毁了姚家先要毁了姚斌。

    可是这个时候杀出来的林子业不知道,他的一个阴招,毁掉的不是一个管家,而是两个家族以血为契约守候很多年的一个沉甸甸的使命。

    姚斌被五花大绑押回姚家的时候,姚老太爷只剩半口气了,所有人都以为老太爷是因为姚斌出错了帐又要私逃急火攻心,而不知他是在担忧那油纸包的秘密。

    “公了还是私了?”

    官府这样逼问,满场不过林少伟和姚斌二人知道这诸多巧合背后的真相。

    “私了。”老太爷递给林少伟一个眼色,林少伟会意,掀起衣抬起脚,大声说到,“要我林家借你们货物顶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他给我提鞋——”

    姚斌一愣,抬脸看了看林少伟邪魅微笑的脸,那眸子是他看不透的黑。

    “想让我为你提鞋?”姚斌眸子闪动,“除非我爬着出去。”

    林少伟慢慢放下脚,说了句,“那你就爬着出去吧。”

    这个结果,显然是所有人都满意的。那一次“偷情”和“偷跑”背后的真相,被这刻意渲染的暴力遮掩得严密。

    姚老太爷似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果真没看错,以他们的脑子才可以守住这个秘密。

    姚老太爷去了,姚慕年作为独子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没有人主意那姚斌被林少伟拖进内屋,没有人怀疑那随之而来的闷响和嚎叫——

    姚斌在那个十足混乱的时候跛了,姚老太爷在这个可以安静的时候去了。

    一切又重被密封存好,尽管那油纸包已经不再,他们却还有更大的秘密去守候。

    六年后的某个深夜,林家大院里,面对着已经是林家二姨太的余韶可,姚斌终于伸直了腿,朗声说,“我已经查到是谁在陷害我,耽误了你,间接气死了姚老爷。”

    “我不懂你说什么。”

    “小姐,我问你,那一天你为什么出去了?一切就是那么巧合么?”

    “我——”

    “你去见林少伟?”

    余韶可低下头,算是肯定了姚斌的问题,姚斌呛声一笑,“当你翻过墙去找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其实就在墙这边,和我在一起。这一切都像是个玩笑。”

    余韶可默而不语,那一天她确实扑了空,那一天林少伟根本没有等在他约好的地方。

    而或,那个“约定”,本就是调虎离山的诡计。

    “来透风报信的是林家的丫头,而派那丫头来的人,就是动了账簿陷害我的人,就是跟梢我去办事的,就是跟官府勾连的人——”

    “林子业。”余韶可格外平静的说,“是林子业对吧。”

    “我等了六年才等到一个机会进入林家,查了一个月才查出那个标记——而你——”姚斌声音有些颤抖。

    他所有的不幸都是从林子业那一个小伎俩开始的,他误打误撞,以一己小小私利却毁了一个用血来守祭的秘密。

    而余韶可竟然早就知道谁才是真凶?

    “我也是嫁入林家才查到的,这么巧,这个丫头本是在庶族做事,偏生一年春游,她和她主子一起,被我认了出来。派若伊查了查,才现她那主子是林子业的小妾。”余韶可咬着嘴唇说,“我于是猜测,林子业是故意谎报给我消息,引我出来,这样你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我也没法子说得清楚。你罪上加罪,不得不走。”

    “好一个罪上加罪,不得不走,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不说?”

    “我能做什么,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而且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咬着林子业又能怎样?更何况,他也是林家的人,怎么说也是我的亲戚了。”

    “亲戚。”姚斌黯淡一笑,“对,我忘了,其实你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林家人,就算林子业对姚家做过什么,你看在林少伟的面子上,都可以不追究——”

    可是你却不知道,其实姚家和林家的关系,远不是你所看上去的那样水火不容。

    可是你却不知道,在你以为被伤的最重的时候,你却是我们之中伤的最轻的那个。

    可是你却不知道,六年后的我早已不想再为自己挽回什么,我只想还你一个清白。

    一个你早已讨回的清白。

    一个你又让它混沌的清白。

    “我想我应该走了,其实我回来,不过只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姚斌苦笑着说,“当然,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我已经不在乎是谁陷害我,其实我一直介意的只是你背弃了我。”余韶可在夜风之中从冰冷的石凳上站了起来,“哪怕你只能做我几日靠山,我也觉得心里踏实。”

    姚斌看了看她,他始终逃不过她一句软话。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可笑,他义无反顾的为了余韶可,不惜用六年来找一个答案,而余韶可却为了林少伟,将那六年的一个真相遗忘。

    然而他还是不能不爱她,一如她不能不爱林少伟。

    “你走的时候,不要将后背留给我。”余韶可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单薄,那有些酸楚的告别,让姚斌有些恍惚。

    院子口传来一声,饱满热烈,却让二人有透骨的寒意。

    “你们说话的时候,也不要将后背留给我。”林少伟斜靠在大院门口,手里举起灯笼,“我来还灯笼的。”

赌注

    苏子陪着余韶可打着灯笼提着小心肝回房间去了,大院只剩下林少伟和姚斌二人。

    小风袭来,春意并不盎然。

    林少伟手指敲打着坚硬而冰凉的石桌,夜里黑眸依旧闪亮,“我刚刚跟苏子说了,对马动手脚的不是你,因为你是个跛子。一转身的功夫,就被你给全盘否认了,真叫我丢脸。”

    姚斌试探着说,“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其实林少伟和苏子从马棚回来本是想直接睡了的,全因苏子强烈要求林少伟把灯笼还回去,以防止第二天余韶可现灯笼不见了又思春。

    于是林少伟就提着灯笼去了余韶可的房前,可是偏偏这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坐在那里,好大一声,就在林少伟和苏子面面相觑想着编什么谎话来瞒天过海的时候,没想到屋子里却一片死寂。

    如若换成春喜,这事儿倒说得过去,可是若是那余韶可,怎么会睡的死猪一样听不到这么轰隆的一声?就在她自家门前?

    很简单,人不在。

    找余韶可还是颇费了一些功夫的,路过语嫣那个空院子瞄到余韶可和姚斌的时候,俩人已经说到了那一句:因为我的腿一直都是好的,六年前不过是和林少伟演了一出戏。

    这之后俩人的对话林少伟是听的一句明白一句糊涂。

    大抵上是知道了当年自己不过是卖给姚家个人情,假装打断姚斌的腿,实则是出苦肉计。

    可却不知道为何要帮姚家,按说,姚慕年跟他是有夺妻之仇的。

    大抵上是知道了当年修改账目、陷害姚斌和余韶可、气死姚老太爷的是正是林子业。

    可却不知道姚斌如若不是去见了余韶可,又是干什么去了。

    此刻林少伟脑子转得飞快,脸一派明朗,“姚斌,我自然知道,可是苏子不知道么,我总要骗骗她。可巧,你们这些话都被她听了——你也知道,她这人不爱说什么,脑子可是想的多呢。”

    “姚林两家的大事,苏家掺和进来的确不好。”姚斌点点头,丝毫看不出林少伟只是在装腔作势。“不能让她逮着机会再问您或者我。正好春游,我要陪着二姨太留下,您也要忙着店铺不能同行,大夫人就算心里嘀咕,也找不到人。”

    林少伟笑得理所当然,心里却苦水连连,因为就在他提着灯笼破坏了这小情侣交心时刻之前,苏子还笑得大尾巴狼把搜集情报的光荣任务一股脑的都堆给他了,“这回好了,你留下来刨这几家的祖坟吧,把那些霉的陈年旧事一次性都挖出来,我看好你哦。”

    她快活去了,过她的三八妇女节。留下他一个抵御姚斌和余韶可,还要装出一副老子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林少伟身子向前一探,“姚斌,不瞒你说,我脑子受了伤,一些事情记不得,你能不能把当年那些事再跟我说一遍?”

    姚斌狐疑的看看林少伟,林少伟剑眉一立,“当然,你和韶可那段可以跳过。”

    苏子送余韶可回房,一路上什么都没说。灯笼忽闪忽闪,诡异的光闪烁在两个女人之间,余韶可脚不能用力,半个身子还要倚着苏子,可是她却走几步就偏向了另一侧,仿佛在故意躲闪。

    苏子知道此刻自己什么都不问,才是对余韶可最大的威慑,希望这威慑能在自己不在家这一个月里镇住这小妖,让她可以惶惶不安一阵子,忘却“勾引”她老公的念头。

    灯笼挂在屋前,苏子最后在微光下露出一张笑脸,轻轻一吹使周遭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苏子皮笑肉不笑的说:

    妹妹,往后好长一段时间只剩你一人陪着相公,可不能大半夜跑出去了。

    余韶可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苏子的念头,未尝不是相公的念头。一想到这里,余韶可眼泪都快急下来。

    苏子看得牙痒痒。

    你真行,我还没见过出去偷情被逮给现形的倒成了委屈的那个——

    妹妹啊,别难过,相公不会生气的——

    苏子这么一说,余韶可本想小小缓和气氛,可是那还夹带着哭腔的笑意看上去古怪的很,尤其是当苏子大喘气后说完下半句,余韶可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儿。

    ——况且,他早知道你这个情况了,见怪不怪。

    春游出前夜是火药味十足的,混乱的真相和虚实的试探,伴随着刻意的回避和嚣张的挑衅,在这大院深深蔓延着。

    女人们只关心她们争夺的男人,而男人们终于明白,这一切最开始都和女人无关。

    “这下子麻烦了,原本少爷您是知道这个秘密的,现在却记不得了。”姚斌眼神中显露的真切让林少伟有了些许安心。

    那个秘密,根据他多年来的学术考证,无非也就是关于子嗣、继承、权力、财富而已。

    “不要着急,姚斌,你留下来陪我慢慢找答案,也许哪一天我会想起来——也许,哪一天,真相就跑到我们眼前来——”

    林少伟拍拍姚斌的肩膀,一如往昔,姚斌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余韶可的脸。

    “少爷,我不能留下。”

    “是因为韶可么?”

    “我本来就是要走的,现在你都看到了,我就更要走不可了。”姚斌脸如菜色,林少伟在石桌上敲打的手指一停,“你是怕我冷落了韶可,还是怕我追究你?”

    “是我无法面对。”

    “够坦诚。”林少伟闪烁的黑眸是姚斌读不透的深意,“我问你,你爱不爱余韶可?”

    爱?

    我哪里配得上用这样的字眼。

    姚斌头深深埋下,自卑的样子让他俊朗的外表大打折扣,林少伟慢慢说,“她一女侍二夫于理不合,你奴仆贪恋主子大逆不道,正是绝妙一对不是么?”

    姚斌猛抬头,也不知怎么接话,林少伟满眼含笑,说,“你方才跟我说的那些,我虽不记得,但从中可知姚老爷对你期望很高,想来你也是个人才。我不希望用什么强行手段剥夺你的幸福,不如公平竞争如何?”

    姚斌听着这一套一套新鲜的词汇喷涌而出,大脑回路已经纠结成麻花。

    我是个人才?

    我可以和主子公平竞争?

    林少伟朗声说道,“姚斌,前段日子林家出了乱子,我的三夫人和前一个管家走了,你是知道的。”

    “是,为安传遍了,想不知道也难。”

    “那你大概知道,段瑞是我妻弟,也就是姚家的后人。”

    姚斌抬脸看了眼林少伟,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你怎么看的?”

    “我——”姚斌舔了舔嘴唇,“我认为这是少爷的一个谎言,为了帮段瑞和三夫人脱罪罢了。”

    “哦?何以见得?”

    “姚斌在姚家虽然只短短几年,可是从来没听说姚家除了慕年少爷外还有旁人。”

    “段瑞的确不是姚家的后人。”林少伟一字一句的说,“但是,姚家的确有后人。”

    姚斌抬头,似是质疑林少伟这话的权威性,林少伟一笑,“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林子业那家伙去查出来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以林子业的手腕不该有差错的。”

    “少爷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打算?派我去找这个虚无缥缈的姚家后人吗?”

    林少伟眼一眯。

    先前不知原委,总以为这个潜伏在暗处的姚家后人会成为姚家报复的杀手锏,所以日夜不安。

    现在知道了姚林这暗中的联盟,这姚家的后人可能是揭开那不能见人的秘密使命的突破口。

    无论怎样,寻找到那个人都是必要的。

    “不是派你去,是我和你——”林少伟手指一点姚斌,又点点自己,“我们打个赌,看谁先找出这个人,谁先找出,那么余韶可——”

    “她不是一件东西,不能作为赌注。”姚斌斩钉截铁的说,林少伟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自然不会拿她做赌注,女人本来就不是附属品,我会尊重韶可自己的选择。只是这女人,她貌似已经没有选择的概念了。”

    姚斌又是一愣,这话从林少伟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古怪。就算当年灭了姚家不是因为余韶可,可不能否认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个女人,他对她的占有欲比什么都强烈,他每次盯着姚慕年的时候,那股杀气就分外招摇。

    可如今,就是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女人不是附属品,说要尊重她的选择?

    姚斌彻底懵了。

    “我会让她明白她是有选择的权利的,我也会让她看清我是怎样一个人,而你又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是不是余韶可的那个人呢?”林少伟故意卖了个关子,“你说呢?”

    “那么这个赌,究竟是在赌什么?”

    “若是我先找到了姚家的后人,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先找到了,假若韶可她选择了你,那么你们可以毫无顾虑的走,后果我来承担。”

    “如果她不愿意呢?”

    “姚斌——”林少伟颇有技巧的挑逗起面前这个自卑又自傲的雄性动物的争斗欲念,“你先想好怎么赢我再说吧。”

    姚斌下巴上扬,眸子有了光彩,林少伟可以想象到当年姚老爷一点点把他从一个陪嫁账房升到管家时,那终于遇到伯乐的千里马是怎样的雀跃,就像此刻的姚斌一般。

    林少伟绘声绘色把和姚斌的赌注描绘给老婆听的时候,苏子只是心不在焉的说了声,“男人啊,给点阳光就灿烂,姚斌也不过如此。”

    “怎么了,现在有姚斌这么个才貌双全的男人盯着余韶可,你还不放心老公我么?”

    “我怎么放心得了。”苏子瞪了他一眼,林少伟胸有成竹的说,“若是我赢了,我就要求姚斌带余韶可走,若是我输了,姚斌也会带余韶可走。不管他赢还是我赢,余韶可这麻烦算是解决了,顺便也把那个姚家后人找到了,你不该夸夸老公我睿智么?”

    “如果余韶可不走呢?”苏子眸子一直没对着林少伟,空气中冷冷传来这么一句,小女人的指甲撕扯着被褥,“你不是说了,要尊重她的意愿么,她若是就是不肯放手呢?”

    “这怎么可能,她明知道我不爱她,姚斌也不算委屈了她,像语嫣一样高高兴兴的走了,她肯定愿意。”

    “你们男人,总把感情当成数学运算,加减乘除总有个答案。”苏子叹了口气,“爱情是永恒的,爱情的对象是流变的,你丫今天和余韶可划清界限说的清清楚楚,明天她弱柳扶风两眼泪汪汪的说一句,‘相公,我是真的爱你,就算你不能给我什么,我也会一直守着你’,然后你就感动了,你就升华了,你们男人的那点虚荣心就膨胀了,那种群居冲动就肆无忌惮了,老娘我还在千里之外争当三八红旗手——”

    苏子越说越激动,竟然不自觉热泪盈眶。那眼泪绝非为林少伟而流,只是话到了这里不知为何有感而,那囤积已久的危机意识此刻倾盆而出。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先前那么努力的工作,就是要做个独立的女性,就算有一天我老了,就算有一天你出轨了,我至少还有酒店一间客房可以容身。”

    林少伟抱住颤抖泪流的苏子,“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有这种不安全的感觉?还是你对我的不信任其实一直都没变——你一直都不想和我合二为一,你一直都在为自己准备退路,苏子,穿过来之后,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奋斗,没有隐瞒,全心全意,为何你会突然要打破这么和谐的关系?”

    “因为你变得越来越像这个世界的男人,而我变得越来越像这个世界的女人。你的世界越来越大越来越精彩,而我的生活越来越有限越单调。你在这几个家族的争斗中做的风生水起游刃有余,而我却要为了独享你不得不和那些可怜的女人们勾心斗角横眉冷对。你的世界里,我占的分量越来越微薄,而我的世界里,到最后也许只剩下了一个你。这是女人经过几百年后才终于逃脱的命运的枷锁,今天我却重新戴上了,难道你连我这么个小小的挣扎都觉得碍眼么?”

    “你想怎样呢?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你不会想开个酒店当个经理吧?”林少伟的一句反问,苏子也有些语塞。

    她不该把这时代的悲哀归咎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不由己的不仅仅是她,也有他。

    他为她而宣战,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抑制力。只是没有她的日子,他还能做多久的圣人?

    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苏子沉默半响摆正了林少伟的脸,“我们不妨也来赌一把,你若赢了,我就相信你的承诺,从今之后再也不杞人忧天。我若赢了,你给我自由。”

    “你要赌什么?”

    “赌你对余韶可,会不会动真心。”

自由

    苏子一直以为绵延到城门口的车队是来送行的,一直等到自己的车跟着老太太走在最前面,看到后身的长龙慢慢移动起来,才仿佛明白了。

    ok。

    这都是她的亲戚们。

    如同一棵大树,砍下的分支各自又落地生根。庶族分出去自立门户又成了自家的主儿,一层层分下去,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网络。

    这些人平日里只是族谱上的一个落了灰的名字,如今只听一声号召,倾巢出动大有让为安空城的架势。

    苏眉也撩开帘子叹了一句,“呦,一听是我花钱,都来了,人还真不少。”

    各族的姨奶奶,太太,姨太太,老妈子,丫鬟,没出阁的小姐,杂七杂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苏晓也伸长了脖子,眼睛一扫,这哪几个马车是一起的,哪些是庶族哪些是嫡族,就已经心里有数。

    尽管只是春游,这走的顺序、用的轿夫、马车的帘子、马匹的毛色,那都是有讲究的。

    像苏家姐妹这样生来就是嫡族大户的千金小姐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姐姐,这么多人的车马食宿,都是苏家来负担?”苏子一来是想探探娘家的家底儿,二来也是以此为突破口,看看苏家这么多年究竟参合多少为安城的宅斗。

    “不过是百八十人,我们苏家不愁的。”

    “老人家们不会说什么吗?毕竟为了我的夫家出这么一大笔钱——”苏子自然懂得,老太太能对苏家百依百顺的,除了生意上有往来,关键还是拿了苏家不少好处。

    “老人家?我很老么?”苏眉打趣的问,苏子一愣,穿过来这么久,还没关心过自己娘家都还剩下些什么人。“爹娘留下这么一大笔祖业,不就是给我折腾的。”

    苏眉一句话说的很有些得意,苏子眉毛一翘。“苏家这么大家业,都是姐姐你一个人打理的?”

    “这话儿说的,难不成你肯回来帮我?”

    当然肯。

    苏子差点就脱口而出。

    怪不得苏眉年近三十还可以如此自由快活,没人催嫁也没人敢嘴舌,全因她大权在握不需要看人脸色。

    真是领先时代五百年的优质女性,简直就是她的偶像啊。

    “妹妹你可是我们苏家的宝儿,父母都在的时候,就指望你扬眉吐气来着,不像我,死活嫁不出去了,不过也是为你守家当,这么一算,老娘这是在为林家管账。”苏眉看了眼苏晓,“晓晓苏,我们还是同行。”

    苏子一笑,“两位姐姐都是理家的好手,不像妹妹我,嫁入夫家,百无一用,既不能延续香火,也不能举案齐眉,还被下堂,让苏家丢脸了。”

    苏眉脸色明显的一沉,“这事儿,你听谁说的?是春喜那死丫头?”

    “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想知道的事儿,你们能瞒得过我么?”苏子舔舔嘴唇,“妹妹在林家,全靠姐姐这靠山。当年余韶可进门,也是姐姐出面压下了那女人的气焰,所以我过得还算自在。”

    苏眉收了声,似有心事,苏子见话题已经打开,她需要知道的情报已经展露面前,于是更加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姐姐,恕妹妹愚钝,有件事想了很久也想不清楚。两个小妾进门,看似都不那么简单。语嫣进门的时候恰逢我查出不能添丁,苏家为了我的地位,让有孕在身的语嫣进门合情合理。可是余韶可早些时候进门,对我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姐姐为何也允了呢?”

    苏子十分清楚地记得,那晚和余韶可谈起姚家,余韶可曾经很明确的说了句,“一手灭了姚家的,不正是姐姐的苏家么?”

    根据姚斌对林少伟说的,林姚两家明着是竞争对手,是情敌,实际上是隐藏很深的联盟关系。如此一来,林家是不可能灭了姚家的,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苏家灭掉姚家。

    为安城的所有眼睛都看见林少伟在苏家这个大靠山的支持下灭了富问鼎魁,却不见此中的疑点重重。

    “六年前,姚家已经在姚慕年那个败家子手里,早就不是林家对手。”苏眉还在回避,苏子却不依不饶,“这其中,苏家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妹妹,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苏家为何能在京城这吃人的地方屹立不倒?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一个妇人能够玩转整个家族?我们还不是靠了上面的人。”

    苏眉面色少有的严肃,苏子一个愣神。

    上面的人?

    莫非是八卦传闻中和大姐有婚约的皇族的人?

    “上面有人让姚家完蛋,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苏眉说完这句,若无其事的跟苏晓笑着说,“晓晓苏,给我个果子吃,还有好久才到歇脚的驿站吧。”

    苏子整个人血往头上冲,却是冰凉的感觉。

    这一次余韶可没有胡说,果真姚家的灭亡不是林家做的,而是苏家么?而她这京中大鳄的娘家,竟也不只是个普通的商贾之家?

    自古官*商*勾*结,诺大中华哪来的单纯的商人?古今同理,怪她理想主义了。

    在酒店也有政府关系部,往常她也要大包小裹的跑机关拉客户,靠旅游团吃饭早就饥荒了,一年有几个大部门年会,这业绩都回来了——

    妄她还是酒店经理,忽略了这最根本的等价交换。

    钱权交易,从未停止,它们也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永不消失,不过是从一方,到了另一方。

    “是,妹妹多年在院子里深入简出,不比两位姐姐见识的多。果真姚家亡了,不是因为一个余韶可。”苏子淡淡的说,苏眉噗嗤一乐,“妹妹,你还是回你的院子做你的大夫人吧,你要记住,姚家亡了,是因为林少伟那死男人要定了余韶可,你这样记住,就没错。”

    “那么我嫁入林家,是一个阴谋么?”苏子不由得怀疑“苏二小姐”嫁过来的初衷了,好在苏眉摸摸她的头,说了句。

    “当初你跟姐说,姐,我喜欢的男人叫做林少伟,我得嫁给他。”苏眉反问道,“这句,有假么?”

    苏子一愣。

    不知道为何,耳边飞过的却是那年夏天,她握着宿舍室友的手说,“要嫁就嫁林少伟。”那年轻时候不管不顾一切诚实又坦率的表达自己的爱意,甚至不理会姐妹们的嬉笑和八卦。

    那时的她从没有想过未来有一天她的男人出轨了怎么办。

    那时的她从没想过努力工作只是为了离婚的时候有一条退路。

    那时的她从没想过很多现实的问题,那时的爱情多么纯粹。

    一如单纯的苏子爱上了林少伟,不管不顾苏家林家这两个经济漩涡,也不理会那背后的政治角逐。

    苏子微微一笑。“这感情是真的。”

    “这感情是真的,只是我的人是假的。”

    林少伟一根一根掰开余韶可在他身前紧紧扣住的手指,而背后女人的心跳,分明那样火热。

    “如果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余韶可的声音,听上去,正如苏子说的那四个字一般。

    弱柳扶风。

    一股热流朝着□涌过去,苏子说的没错,男人都是感官动物。

    林少伟闭着眼想象着苏子临走前说的那句。“赌你对余韶可,会不会动真心。”

    是个男人,怎可能不动心,这就像奥黛丽赫本诈尸还魂眨着大眼睛对你说,吻我。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日后真的有人秋后算账,也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装死一般的说。

    我没动心。

    ——我只是动手。

    我的灵魂永远只爱你一人。

    ——我的**比较博爱。

    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其他的不过是雌性动物。

    我不会离婚,这是我对你的责任。

    ——偷情又不需要离婚,情妇不需要我负责任。

    男人可以有太多潜台词,太多借口。灵魂的忠贞似乎可以为**的不轨做一切的开脱。最重要的是,当身体去犯罪的时候,充当警察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自己。

    女人不过陪审,听着故事流泪。

    林少伟此刻无人监管,只剩下他和余韶可二人。

    而身后死死抱住他的,是他合法合理合情的二夫人,软玉一般美好。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紧密的贴合了,一想到身后这具柔软的女性躯体曾在自己身下已经六年,一种存在即合理的古怪逻辑就侵占了头脑。

    林少伟深呼吸一口气。“我不是你爱的那个男人。”

    欲念,谁人没有。

    人类不过是情的时候还可以之乎者也的高级动物罢了。

    林少伟要弓着身子才能不被余韶可觉他早已有些颤抖的身子,因为转身相拥亲吻压倒实在是轻易到水到渠成。

    而简单的不动,却需要太大的努力。

    “你是我的少伟,把我从姚慕年手里救出来的少伟。”余韶可的鼻息还很温热,林少伟低声说,“你错了,韶可。把你让给姚家,是我刻意的。而把你从姚家抢回来,却是我无心的。我其实是个自私的男人,更准确的说,你爱的林少伟是个自私的男人。你不过只是家族争斗,甚至更深的利益关系的受害者,你不过爱上了一个对你下手温柔一些的刽子手。”

    余韶可手一抖,不需要林少伟掰开,手指已经微微张开。

    “相公为何要这么说呢,相公,我不是那么贪得无厌的女子——”

    “一直以来,你不是要的太多,而是要的太少了,韶可。”林少伟轻声说,用他的没有表情的表情,“你其实,怨我吧,也恨我吧。可你能那样坦白的表露你对姚斌的怨恨,却在我面前掩盖的如此完好无缺——韶可,我对你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呢?”

    教授启式的层层深入的追问让这个从未开窍的学生一时间充斥得太多,嘴张开几次不能说出一句,在林少伟完全将她的手打开的时候,女人几乎是溺水般抱住最后的甲板,喊出一句:

    相公,我是真的爱你,就算你不能给我什么,我也会一直守着你——

    苏子,你猜对了,余韶可果然这么说了。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普普通通的教授,能够有这么大的天地任我驰骋,能够遇上一个生命中别无其他只有我一人的女子。

    我的确感动了,我的确升华了,我男人的虚荣心的确膨胀了,我体内群居冲动的确肆无忌惮了。

    可是我总忘不了你倒头就睡的时候,为你脱鞋的感觉。

    可是我总忘不了你总是说哪一天离婚,跟我对半分家产的狡黠。

    可是我总忘不了你的赌注。

    我输了,我的确对余韶可动了心。

    如果日后你问起来,我也会如实说。

    然后我给你自由,爱我,不需要退路和防备的自由。

    然后你也给我自由,爱你,不需要怕你逃跑的自由。

    林少伟低眉一笑,“我相信你会一直守着我,是我,不能一直守着你。所以,请你离开吧。”

劲敌

    林家的春游车队走到驿站遭遇了。

    同样是长长的车队,同样是挥金如土的排场,同样是端坐的老妇人和一排莺莺燕燕。

    老太太出房来寒暄,两家主事人就在驿站小小的客栈院子电光火石的对峙半刻。

    对方的老妇人看上去比林家老太太年轻个几岁,无论是饰还是服饰都要比林家华贵一些,林老太太似是自谦实则卖弄的自报家门说,“我们是小地方人,出来见见世面。为安,林家。”

    而对方的老妇人则毫不掩饰的说,“的确小地方,我没听说过。”

    林老太太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翻滚的很,只听此时身后传来苏眉嘹亮的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潘家。”

    这苏大小姐又蹦出来喧宾夺主。

    被唤作潘家的一方一看见苏眉雷厉风行的狂奔而出,立刻态度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谦恭多少,但是眼神中流露的信息足可以说明,潘家是认得苏家的。

    “潘奶奶真的是记性差了,自己的钱庄跟为安那么多生意往来,居然连为安都没听说过。”苏眉一笑,“也怪不得潘奶奶,料想潘老爷不会将这些事说给你听吧。”

    “苏大小姐,这些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家自然知道的少。我们潘家是传统人家,没有苏大小姐这么抛头露面的女人。”潘老太太一欠身,苏眉也丝毫不生气,“道不同而已,我们不相往来就是,只不过今日在这里遇上了,打个招呼。”

    “我前些日子带着女儿们去春游,正赶上回京,不知道苏大小姐这是?”

    “哦,正在去春游的路上,巧了,也是上京。”苏眉漫不经心,潘老太太像是捉住话柄一般,“春游自然都是去写乡野僻静的地方,譬如说为安这些地方,京城吵闹的很,去那里做些什么。”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子也闻声出来了,那潘家奶奶一看到苏子,顿时神色又有些不同,眉宇间很有些不悦,“苏二小姐——哦,错了,是林家夫人,许多年不见了,可还好?”

    跟着出来的苏管家一看这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凑在苏子耳边叮嘱道,“还是不要出来的好吧,毕竟有些尴尬。”

    尴尬?

    苏子一皱眉。方才苏眉那嘹亮的声音她也听了几分去,料想这潘家也是京城大户,而且和苏家还是旧识,一出口就对姐姐冷嘲热讽,必是结下了梁子。

    难不成,这梁子是自己结下的?

    什么梁子,过了这六七年,还能让眼前这潘老妇人咽不下这口气的?

    “我妹妹过的很好,妹夫能干,妹子嫁过去之后,林家也成了为安城富,年前好些商家受邀去了,谈成不少买卖。哦,对了,你家女儿的碎花布裙,就是林家出的。”

    苏子一瞧,可不是,正是当时穿在语嫣身上推销出去的碎花布,没想到京城大户果真买账,竟真的当成新款穿在了身上。

    苏子一个浅笑,潘老太太却心窄的很,当下误解了苏子的笑意,阴着脸就对女儿骂道,“叫你不小心着点,把衣裳都作践了,只能拿丫鬟的衣裳来顶!”

    苏子也不生气,看了看姐姐,“看来这趟春游路上泥泞的很,不仅潘家小姐的衣裳脏了,连潘老夫人也没得衣服穿,我要是没看错,老妇人这一块布料也是我们林家出的。”

    而且是压箱底的囤货。

    林老太太一直没帮腔,只是平日被这苏家姐妹气的胃疼,今日有人和她感同身受,她竟有种病态的快意。只是看归看乐归乐,潘苏两家不欢而散后,老太太还是不动声色叫来了苏管家。

    “苏管家,我看那潘家似乎和苏家是旧识,怎么,有些事是我该知道的么?”

    老太太吹着茶水,眼睛不抬,但是苏晓却能感觉到她全身都是眼睛。相比那锋芒毕露的潘老太太,林老太太的段数显然更高一筹。

    没了男人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强悍。

    苏晓心一横,反正到了京城,这事儿林家早晚也得知道,于是开口便说——

    什么?我退了潘家的婚?

    苏子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苏眉侧脸看看妹妹,“你是装的还是真的心宽啊,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记得?枉那潘亮到现在还惦记着你——”

    苏子一颗心冲到了嗓子眼儿,自己到现在还少了那个奸夫,一直都让兔爷冒名顶替着,这下好了,原来奸夫在京城。

    怪不得信中要求姐姐带她回去。

    手局促的转着茶杯,苏子面色苍白的异常,虽然苏眉没有再说什么,那眼神却透露着一个信息。妹妹你的奸情一刻到鸟——

    苏子眼前不可抑制的闪过了少伟,若是白日的他,虽不说什么,应该也是酸了吧唧的,若是晚上……

    结果不堪设想。

    苏子摇了摇头,哎,有什么好心虚的?她不过只是一个过去式,而且还是堂堂正正退婚了,总好过他那些名正言顺的现在时。

    一想起余韶可,苏子就淡定了,淡定了之后就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堂而皇之的问,“那位潘大爷,如今可还好?”

    “好,自然是好,这不是收了苏晓做三姨太了么。”

    苏子这一口水是真的喷了出来,水星子溅了一地让苏眉看傻了眼。苏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眉,“苏晓姐姐已经嫁人了?!”

    而且对方还是自己抛弃的潘大爷。

    “原来方才那位潘老太太是你家婆婆,怪不得你躲在后面没出声。”林老太太上下打量着苏晓,“潘家倒是够气量,你一个妇人,还在苏家伺候着,现在还千里迢迢来了为安——这真是——”

    “苏晓已经被休了。”苏晓说出这话时,神色不免黯然,林老太太一愣,放下茶杯,“你样样能干,又是苏家的人——”

    林老太太还以为良辰她们当初挖来的情报是真的,把眼前这苏晓当成苏家庶出的私生女。

    “当管家惯了,喜欢管东管西的,自然得罪了潘家的人,不入人眼,被休了回去,也没有颜面再回到苏家,所以才来了为安,如若老太太您嫌弃了,只管说,我——”

    “这么些日子你伺候我很舒服,而且你虽然是苏家的人,却可以事事公允,这实在不容易。如果我因为你管的多了就要撵你走,不是和潘家人一般短见识了么?”

    林老太太一笑,心中盘算的正好。

    这苏晓本就是苏家不受待见的庶族女儿,对苏眉苏子二姐妹早有隔阂,加上现在又被休了无处可去,正是她收买人心的好时候。看着这苏晓办事老练稳重,比起良辰来更加得力。

    苏晓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老太太,从那一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挑了句不明不白的话说了:

    我来林家,自然不是为了苏二小姐。

    这时才是初春,当这年冬天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苏晓冷颜的面对林老太太,将一个油纸包摔在她面前时,老太太早已不记得苏晓此时的这句话了。

    其实苏晓在最开始就对老太太说了实话,只是老太太没有听懂。

    当她懂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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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可以动了么?”林少伟低声问大夫,得到的还是那一句,“林少爷别急,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七八日罢了。”

    望向屋子里,若伊将余韶可的裤腿放下,扶着她在床上躺着端正了。

    自那天林少伟把她推开,这女人就开始不吃不喝的,如若林少伟不亲自来,她连药都不肯换。只是每次见了林少伟,她又春花一般灿烂着,一如现在,目光一对上林少伟,立刻舒展了紧锁的眉头,轻声细语:“是我给相公添了麻烦了。”

    “我今天要出去看铺子,你也好久没动了,要不要跟我一起来铺子?”林少伟人没有进来,不过在外面负手站着,余韶可脸上漾起了红晕,浅浅说了一句,“活动一下也好。”

    当要动身的时候,进屋的却是姚斌,余韶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

    “你行动不方便,我来抱你上轿子。”姚斌埋着脸,余韶可吞了口口水,“你?”

    “这种粗活,少爷不方便亲自来。”姚斌脸红的已经不知如何措辞,余韶可故意呛着他说,“什么叫粗活,抱——扶我上轿算是粗活么?而且,男女授受不亲,相公真的叫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小姐你怎么想的?”

    “时候不早了。”余韶可话锋一转,掩不住脸有些微红,“你来——背我。”

    姚斌转身蹲下,一口气都埋在丹田,鼻孔喷气越来越重,感觉那两只手攀在自己肩膀,似蔓延的藤。他看不见余韶可的表情,却想起那时她来余家的店铺,一坐就是一下午,她说,要多学一些,将来可以帮上相公的忙。

    阳光下她温润的脸,纯真而美好,他喜欢听她那些梦想,虽然那些梦的男主角,通通叫做林少伟,但是和她分享这些梦想的人,却是他。

    背负着柔软甜蜜的负担,姚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向上将余韶可的身子托了托,听的她出小猫一般的娇喘,心神荡漾。

    姚斌正要迈出第一步,余韶可突然将脸贴在他的背上,靠上那被阳光晒得暖暖的衣裳,说,“我知道陷害你的人是林子业,但是我没有做什么。因为我恨你。”

    “小姐?”

    “我恨你,姚斌,我不恨慕年,也不恨少伟,我就恨你一个人,所以我要让你慢慢找,等你找到了,我再告诉你,其实我早知道。”

    “小姐,你是我的主子,你有权惩罚我。”姚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阳光很炫目,“但是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所以你不能恨我。”

    余韶可微微一抖。是啊,我为什么要恨你呢?其实,我一直也不该对你有什么期待,而或依靠。

    我要依靠的人,一直都是少伟,你不过是那颗大树下的一根草。

    可是为何你背弃我的时候,我会那样伤心。

    可是为何以为苏眉的恋人是你的时候,我会那样失态。

    可是为何在你背上晒着太阳的时候,我会感觉到温暖。

    我可以惩罚你,却不能恨你么?

    其实我只是恨你,并没有想惩罚你。

    余韶可坐在轿子里,看着姚斌将那帘子缓缓放下,狭小的空间,颠簸的旅程,轿子外跟着的是个她不可能会爱上的男人,而前方那个她劝服自己一心一意去服从依靠的男人的背影,又是那样遥远的看不清晰。

    林少伟走在前面,眯着眼睛,想着此刻苏子应该到了哪里呢?

    韶可,在我对你主宰中,出现了一个劲敌。

    但是其实,也许你一直也没有明白,我一直不在你的战场,你最追寻的,不过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幻影。

    那诱惑太大,以至于掩盖了你身边的真实。

    你对姚斌,不是惩罚而是恨,不是索取而是爱,只是你还不允许,自己背叛那个几近完美的幻影夫君。

初识

    为安到京城只有一条路,不日启程,林家车队和潘家车队自然又是同行,这一次又是苏眉出面,生生把车队赶在了潘家前面走,而潘家自知苏家不是他们可以惹的,虽有诸多不满,也压下一口气跟在后面。

    老太太一直没有出面,良辰先忍不住说了,“老太太,想不到苏家真有面子,你看昨天潘家张牙舞爪的逞口舌之快,今天还不得乖乖跟在咱们后面。”

    老太太闭目养神没有搭话,苏家是什么人?哼,恐怕没人比她更有体会。

    十几年前,那时老爷身子还硬朗,嫡族庶族还和睦一家,儿子远在京城学做生意,林老太太还是林夫人。

    有一年初春,全家人趁着去京城看望林少伟这长子的由头,提议上京春游,顺便参加一下蕙质兰心游会,看看眼界,长长世面。老爷本是一百个不愿意,上京对老爷来说总是件天大的事儿,比进宫还紧张。拗不过一家子老小软磨硬泡,京上了,游会参加了,儿子见到了。

    还见到了当时不到十岁的苏子。

    苏子第一次出现在林老太太面前,就是林少伟手领着过来的,这走丢在蕙质兰心游会的大小姐,打小就是个冷冰冰的脸,眼睛直愣愣勾着老太太,这年过四十经过风浪无数的女人当下心头一紧。

    这辈子,莫不是要载到这小妮子身上了?

    林老太太,您真相了。

    第二天苏家就专门请了林家的人进府感谢,愁得林老爷一夜病倒,第二天只得林老太太一个人过府应酬,一进门就看见苏子这小丫头片子托着下巴一皱眉,说了句。

    “你来干什么,我等的又不是你。”

    一句话差点把老太太气的倒仰过去。

    有人说,婆媳是天然冤家,这话不假。

    那时候苏家老爷还在,夫人去了,一直也没有续弦,膝下不过两个女儿,大一些的已经快二十了,想必也许了亲事,却是破马张飞一副占山为王的样子,小一些的这个苏子则横眉冷对跟讨债的一般。

    林老太太万万想不到,几年后,这个小屁孩就成了自己的媳妇儿。

    而且还是她八抬大轿请回来的“祖宗”。

    娶苏子的时候,苏家就约法三章了。

    一、敬称一句苏小姐。

    二、免了所有陈礼俗规,可以不跪不问安。

    三、苏家大事的时候,林少伟必须无条件陪苏子回京城省亲。

    苏子刚进门的时候,为安城都羡慕林老太太,羡慕她有了这么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貌美如花蕙质兰心的儿媳。过了不到一个月,小城为安都流传着一个说法。

    苏家小姐不好养。

    其实苏子并不是个多事的人,自己带来的衣裳饰足够,也从不向林家要下人服侍亦或是参合男人们的买卖,苏子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林家最不能忍的事就是,她完完全全单单独独嫁给了林少伟,而不是林家。

    有人说她眼睛长在额头上,有人说她嘴巴是缝了线的。

    她爱林少伟,爱的炙热,且从不隐瞒,自那年林少伟误打误撞把她捡回来之后,这女人就爱的信誓旦旦,且如愿以偿的嫁入林家,却不知道夫君心里早已有了别人,却不知道想娶她的从来都是林少伟这个人,而是林家这个家族。

    更准确的说,她只是林家嫡族娶进门来震慑庶族的一尊石像,功能与欢喜佛并无二样。

    苏子是何尝高傲又是何尝聪慧的女人,这些道理她很快就明白了,明白了却无可奈何,因为她坚守着自己的行为方式活着,一丝一点也不肯妥协。

    老太太对她的脸子是越来越冷,苏子也从来没热起来过。苏子从不说自家的事儿,林老太太也绝不多嘴,她只记得老爷在世的时候就说过。

    和苏家少往来。

    无奈的是,老爷去了之后,老太太不得不靠着这座山。

    做大生意的,总得有点人在上面,把握政策,关键时刻拉你入队,不至于死了都不明不白。老太太没有过问过苏家在京城时站在哪一队的,也从不关心苏眉这一个单薄的女子是凭什么在京城那番天地里做的游刃有余——

    她只关心林家这一个院子四堵墙罢了。

    苏家是什么人?这是个传说,只需要这一个答案就够了,其他都不用再说。

    不能说出口的家世,才是最庞大的家世。

    这一点老太太懂,潘家人自然也懂。

    良辰不懂,问了出来,抛在空气中伴随着老太太一声深一声浅的鼾声渐渐变冷。老太太可以一大早上就打瞌睡,人老了,成精了。

    在车队里最惹人注目的马车里坐着,苏子管不住自己的眼,总是朝苏晓飘去,那苏管家忙着这一路上女眷们的吃喝拉撒,眼睛不经意间留意到苏子的探寻,又被另一件琐事打断了思路,倒也没有多问。

    反而是一旁看热闹的苏眉看的明白清楚。

    这事儿换在谁身上,都该有些尴尬吧。老相好被小姐退了婚就转而娶了管家,俩女人现在又亲亲密密以姐妹相称,关系还真有些混乱。

    苏子越坐的不安生,林少伟和余韶可那档子事儿早已抛在九霄云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

    一.见到了潘亮怎么办。

    二.私奔计划潘亮是主谋还是胁从?

    三.如若潘亮把一切和盘托出自己在林家还如何立足?

    犹豫了好久,见车里都是知情人,苏子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分毫紧张。“晓姐姐,你这次回京,见了夫家怎么办?”

    苏管家放下手里做的事儿,叹了口气,“潘家不比林家,林家还有一鞭下堂二鞭休的家规,潘家休了就是休了,早已不是我的夫家。”

    “这次潘家也是要参加那个蕙质兰心游会的吧,难免会见面。”

    “见了又如何,他早已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当没见到好了。”苏管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

    她虽不似苏眉彪悍,苏子潇洒,但常年在苏家浸泡着也有了点别的女子不敢有的脾气。苏眉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打趣说:

    “可好了,我们苏家姐妹们,一个被休了,一个下堂了,一个到了现在还嫁不出去是个老姑娘——”

    苏子噗嗤一笑,这事儿说到别人家去,得是多么大的一件丑事,被苏眉说的倒像是件轶事,苏晓憋着笑意,没笑出声来,马车里却荡漾着只有女人才能体味的小趣味。

    “妹妹,我得有一件事先问了你,免得到时候我里外不是人。”苏眉看苏子心情好起来了,才从怀中掏出两封信来。

    “这里两封信,第一封在林家老太太那里,昨天晚上她正式转交给我,让我看着办。第二封是段瑞带出来交给我的信,也应该还给你。”苏眉将信塞到苏子手中,苏子展开,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omg,这是那位苏小姐的字迹?

    苏子冷汗直流,无比汗颜,都说字如其人,果真是羽化飘仙,都可以直接拿去做字帖了。

    第一封信,苏子早在春喜口中就知道了内容,现在一看,果然一字不差,写的是:

    在林家食之无味,夜不能眠,与其如此,不如一走了之,乐得清静。此生若能与心爱之人常伴左右,就算一走天涯,也此生无憾。

    就是这封信,让老太太牵制了苏小姐,造成她日夜只能对着佛祖。

    第二封信,苏子也听苏眉说起过一二,如今看的全部,也都属实:

    日前写给姐姐一封信,料想早已落入他人之手,为我惹来一身事端,也罢。只是过程不同,结果相同罢了。妹妹如今下堂在所难免,只是给苏家丢人,不希望姐姐来看着,请姐姐务必晚来些日子,如果姐姐到了苏家的时候妹妹还在,请把我接回苏家。

    苏眉一直盯着苏子在看,苏子一直盯着信在看,苏晓低头不语,方才一度欢快的气氛又沉默起来。

    “妹妹,你不用在意苏晓,一五一十跟我说,你打算跟着私奔的男人是谁?”

    苏眉心底看似早已有了一个答案,而苏子也心底浮现了这个名字,代替她们说出口的,是苏晓。

    “要带你逃出林家的,是潘亮么?”苏晓面目上看不出任何不悦,“他一直在等你,收我入房也不过是移情罢了。”

    “晓姐姐——”

    “我向潘家熟人打听过,他会在下一个驿站来接潘老太太。”苏晓眨了眨眼,突然抚上了苏子的手,“不用等到蕙质兰心游会了,二小姐。”

    苏眉靠着颠簸的马车壁,一句话也没有,苏子将信叠好收入怀中。

    我的奸夫,我来了。

    *******************************************

    “你到底有完没完。”林少伟板着脸看着眼前人,看着那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锲而不舍的跟在他身后徘徊的身影。

    “林子茂,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林少伟没有表情的脸很难讲有什么怒色,林子茂笑的一脸灿烂,“你若是答应让我去找苏——找老太太她们,我就不烦你了。”

    “蕙质兰心游会是女人们的事,你去参合什么。”

    “你自己不也是参合过。”

    “瞎说。”

    “怎么瞎说了,你和大嫂不就是游会上勾搭上的。”林子茂一副玩味的表情,看着林少伟如他所愿的一愣,故作神秘的说,“大嫂讲给我听的。”

    看来这林子茂虽不是原先那位苏小姐的奸夫,但却是她排解郁闷的忠实听众。林少伟放下手头账目,来了兴致。

    这个兔爷,兴许知道些什么。

    “我把苏子娶进门的时候,你才多大,你懂什么?”

    这兔爷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罢了,算起来也是林老爷老年得宝,才被宠的什么都不做,在嫡族吃闲饭。

    “是,你那时候已经玉树临风了,所以大嫂为你芳心暗动了么。”林子茂说的醋溜溜的,“哼,大嫂也就是那时候才十岁吧,才以为你是英雄救美,其实不就是举手之劳么——女人都很简单啊——”

    “停,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林子茂于是添油加醋的把林少伟当年如何身负家族众望上京深造,全家人如何去看望他顺便去蕙质兰心游会凑热闹,他又如何在游会上把走丢的苏二小姐带到林家车队来的,林家如何借此跟苏家勾搭上的,老太太如何过府拜访的,日后林老太爷去了之后这亲事如何又藕断丝连上的——

    一幕幕,鲜活而生动。

    林少伟听的下巴都快掉下来。

    这不都是苏子整天嚷嚷的所谓“浪漫”么?没想到他们穿过来霸占的这两位宿主还是早熟的主儿,还玩了把浪漫。

    眼前晃过一条繁华的大街。游会啊,会是像书上记载的年会那样么?吹糖人的,做花灯的,耍大刀的——

    当然,还有蕙质兰心游会的核心,女子们的才艺比拼,琴声悠悠,女红密密,曼妙舞姿,诗情画意,多么美好。

    而他,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走在这样一条街上,漫不经心的走走逛逛。

    依着她那时的性子,应该是不怎么说话也不着急找家的吧,就由着他牵着她东走西顾,仿若天下都是他们的天下。

    那是怎样的美好和幸福,无怪乎它会在一个小女孩心里生根芽。

    如果不是那时已经有了一个余韶可,这个小女孩也会在林大少心里留下一抹亮色吧。

    林少伟一笑,林子茂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家的……你刚才……笑了?”

    “没有,我只是嘴角抽了。”

    游会啊,故地重游,二度蜜月,也未尝不可么。

夜斗

    马车一停下来就乱哄哄一片,帘子外已经听到一阵喧嚣,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涛子,不许无礼!”

    苏子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帘子已经被挑了起来,一个孩子一个猛子扑入苏眉怀里,苏眉呆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小孩把鼻涕蹭了自己一胸——

    一双男人的大手掐着小孩的胳肢窝把他抱了出去,鼻涕牵扯出的一条银线从苏眉胸前为起点,慢慢延展到屋外的一片金红中去。

    血色残阳打在苏眉脸上,是一片难言的肃穆,方才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娘——涛子想您老人家了——”

    “睁大你的眼儿!你管谁叫娘呢!”

    苏眉一手揪着男人衣领将他活生生拽了进来,眼疾手快抢了他的钱袋,用那布蹭下了孩子的鼻水,不管不顾那铜钱噼里啪啦掉了马车一地。

    苏晓和苏子同时去捡和铜钱一起从钱袋中掉出来的玉戒,两只手碰在一起的时候两个女人对视一楞,苏子在苏晓眼中看到了一闪即逝的怨意,只是现场换乱的局面不允许她多想什么。

    弯腰起身,苏子将玉戒收在手心,看了看那被苏眉随手扔在地上的已经脏掉的钱袋,摇了摇头,尽量和善的抬脸微笑,对着面前那早已被苏眉震慑住的男人。

    “公子,您的物件。”

    苏子手心摊开,露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戒指,男人的眼神先是自然而然落在戒指上,又理所当然的落在苏子脸上。

    苏子的目光与他的直视,就是这一刻,本是本能伸手来拿戒指的男人的手冻住在半空中,周遭吵闹繁杂似乎都已听不见。

    苏子只听到他有些颤抖的一声,苏……子?

    呃,这位,敢问乃就是我那位奸夫?

    苏子泰然自若的一笑,将戒指握在掌心扣在男人的手上,手心摩擦的时候能感觉到这男人掌心一层细密而温湿的汗。

    “您找错了,这是林家的马车。”苏子略略抬起下巴,“潘家的车队跟在我们林家车队的后面,潘公子。”

    “……失礼。”潘亮急忙退下了马车,撂下车帘子,掩盖了一车金红。三个女人重回到傍晚马车的黑暗中,苏子听着左边苏眉愠怒的喘息,却听不见右侧苏晓的任何回音。

    再见夫君,又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苏晓竟然能一句话都不说,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个女人还是秉承了做管家时的一贯作风,精髓就一个字,忍。

    “娘个腿的,随便掀帘子,真没家教。”苏眉嘟囔着,苏子咳了两声,“那孩子是潘家的?是在这里等潘家老太太的吧,小孩子没规矩。”

    两个人都在等苏晓说些什么,苏晓终于回了一声,“涛子是二太太的儿子。”

    只此一句,再无别的什么话,气氛是如此尴尬,正在苏子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马车外的太阳彻底的跌落到山头下去了。

    苏子的眼睛就像波斯猫一般换了神采。

    娘的,憋死老娘了。

    这路上好些天了,都是赶在太阳落山前就进驿站休息,苏子一直都一个人默默挠墙,这一次被潘亮一折腾,耽搁了。

    这可不能怪老娘精分了。

    苏子自己撩开车帘子,刚刚带着涛子往后面马车迎去的潘亮听到身后这一声掷地有声的噗通,当下停了下来,转身一看,暮色中,穿戴的优雅大方的苏子此刻一反刚才恬静的样子,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苏子走路的姿势是酒店里练出来的,步子不大仍旧保持优雅,频率极快保证度,行业说法叫做“天鹅式”,就是水面上装腔作势,水面下使劲扑腾。

    走到潘亮跟前,苏子又是一笑,“涛子多大了?”

    潘亮有些结巴,“五……五岁——”

    苏子心里一算,苏小姐是七年前嫁入林家的,这潘亮是在她一退婚之后就另寻了芳草,一根不够又来了一根,还一步到位第二年就怀上了。

    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情真意切的好鸟,苏小姐那般心境的会肯和眼前这拖家带口规规矩矩的男人私奔?

    信还贴在胸口,苏子越的狐疑,眼前的“奸夫”豆大的汗珠滑落下来,分明忘记了自己的正事,直到身后潘老太太一声呼唤,才如梦初醒慌张的转身去迎了自家娘亲。

    苏子抱臂而观,看着这男人有些窝囊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殊不知,她身后早已有一个女人,以同样的姿态盯着她的背影,透露出几分嫉妒几分怨恨。

    林家的人依旧当苏子是空气一般,毫不理会这儿媳为何会自己下了马车,也不过问她突然跑到潘家公子面前是去干什么。林老太太一下车目不斜视的就在良辰的服侍下进了客栈,与门口迎着的年轻女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那女子咬牙切齿的说:

    贱人。

    林老太太一愣,顺着这女人目光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却是自己那半仙儿媳。

    径直进了屋子,等林家女眷都各自张罗着作鸟兽散,老太太才挥了挥手,“良辰,查查门口那小女子是做什么的。”

    良辰点了点头,默默退下去了,林老太太自言自语的说,“哎呦,人老了就是爱乏,先回屋歇着吧。”

    这驿站是进京前的最后一站,潘家的公子亲自来这儿迎接潘家的车队,此刻林家必然是热闹不过潘家。既然一路上已经压在潘家前面走着了,现在就把主要舞台让给他们吧,算是给地主一个面子。

    苏家姐妹进客栈大堂的时候,林家的人早已各自散开,苏眉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本以为向来缄默的苏晓和一向冷颜的妹妹不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却是耳边听来一句妹妹的话。

    “缩的倒及时,她们都属乌龟的。”

    苏眉噗嗤一乐,看了看此刻神采奕奕的苏子,春喜迎了上来,已经习惯了一般,接着话茬说,“一路上竟顾着占我们苏家便宜了,主子,太阳落山了,你可以出来活动了——”

    “去,说的你家主子跟黄鼠狼似的。春喜,既然知道你家主子夜里有点亢奋的小毛病,还不看紧了,免的出事。”苏晓叮嘱着春喜,又对苏子直接说,“今晚客栈的主角是潘家,二小姐切莫惹事。”

    “这要看他们爪子伸到哪儿了。”苏子不以为然,苏眉笑着说,“反正敢伸到我这儿来的,立斩无赦。”

    苏子亦笑着说,“我倒愿意玩一次猫捉老鼠。”

    苏晓深深叹了一口气,春喜也深深叹了一口气,百年一次的想到一起去了:

    幸亏自己是苏家这一边的啊。

    ****************************************

    “潘家刚吃过团圆饭,这会儿回各自屋子歇着去了。”良辰将老太太的独食儿端进屋子,“老太太吩咐查的人,是潘家的二姨太,为潘家生下长孙的,据说是个戏子。”

    “又是一个语嫣,怪不得那么没分寸。”

    “潘公子可没咱们少爷这么威武,据说他窝囊的很,很怕这位二姨太,说苏管家被休,就是二姨太闹的。”

    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菜,挑着眉毛说,“恩,若是帮苏管家教训了这二姨太,她肯定心存感激。”

    “老太太您的吩咐是?”

    老太太将菜送入口里,嚼了一嚼,吞了下去,又喝了口汤,不慌不忙的说,“良辰啊,吩咐下去,今晚都早点睡了,不管出了什么乱子,都不准参合。”

    “这就是……老太太您的吩咐?我们不需要做点什么?”

    “哼,”老太太轻笑一声,“有了苏家那对姐妹,你害怕苏管家会吃亏么?只管睡觉吧。”

    潘家二姨太是摔了筷子走人的,潘老太太背地里没少嘴舌这二媳妇,只可惜人家母凭子贵,潘家所有老人面前都得宠,连潘老太太也说不得。

    “娘,顺顺气,老二不过是因为见了苏子有些闹别扭。”

    “你娘我这一路上就被苏家压在后面走,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地盘上,还要看你一个小妾的脸色?”老太太气的把茶杯嘎嘣摔倒儿子面前,飞起的茶水让潘亮一闭眼,老太太尖锐的声音响起来,“没用。”

    “是儿子管教无方,让娘费心了,我这就去管管她,叫她少惹乱子。”

    潘亮刚站起来,潘家老太太听了这一句却是眼前一亮,“等等。”

    潘亮看着老娘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一紧,“娘?”

    “这倒是个好主意,让你家老二去闹去,我倒要看看苏家怎么招架这蛮不讲理的戏子。”潘老太太悠哉的说,“君子难做,小人难防。我们要脸面有顾虑,你家老二破罐子破摔,如若真能来个两败俱伤,也是好事,省心了。”

    “娘,这儿——”

    “怎么,你是心疼你家的妾,还是还惦记着那苏家的人哪?难不成你忘了苏家是怎么退了亲的?你呀,就是没骨气。”

    潘亮敛声,试探着问,“过火了怎么办,我们可不敢得罪苏家,尤其是林家也在,林家老太太能到不说些什么吗?”

    潘老太太翘着二郎腿欢快的说,“儿媳们的事儿做婆婆的可管不着。”

    *************************************

    潘家二太太一脚踢开苏管家的门,苏晓正在沐浴,整个人突然陷入浴盆,雾气缭绕。

    “二姐,你有事不敲门——”

    “谁是你二姐了?你这个下人,看紧了自己的嘴巴!”潘家二太太张口就骂,“你这个小贱人,勾引我相公没结果,就把你家妖精主子拉回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主子和你一样的,都是男人不要的货色。”

    苏晓腾的从浴盆里站了起来,吓得二太太倒是倒退了几分。

    “出去。”

    “你——”

    “有什么怨言你当面找苏子对峙去,别来烦我。”苏晓一向不多说话,眼神一直都是绵里带针,唯独此刻,有种凌烈的杀气,连二太太这样脑子有些迟钝的也倒退三分。

    “也是,你一个下人,只是个小妖,擒贼先擒王,你看我先抽你主子一嘴巴,再来收拾你!”

    苏晓一直冷眼看着二太太退了出去,那个无知的女人不知道,苏晓□的躯体,那雪白的后背上长达半米的疤痕,在热水的浸泡下重现红色的痕迹,犹如一道永不能消失的鞭痕。

    如若她再多说半句,苏晓就会转身穿衣,而看到她后背这道疤的人,再不可能活在这人世上。

    苏晓最后忍住了,她只是不想涛子没了妈。

    二太太被苏晓撵出来之后,气鼓鼓的直奔苏子屋子去了,一脚踢开门,却看见屏风后面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

    当即怒火中烧恨不能直接把钗丢过去镖了他们!

    好,真好,偷到我眼皮子底下了,别怪我翻脸!

    二太太一个箭步窜上去狠狠一踢,屏风立马散架出哐当的一声,露出的女人那半张脸有二太太料想之中的愤怒,却没有她想象的羞赧,反而是一个——

    呃,相当请君入瓮的微笑。

    苏眉。常态,御姐状。

    勾着一个大叔的脖子,一点一点一点扭过头,歪着头看着愣住的二奶奶,又看看鼎爷,“男人,这女人是谁?你山上带下来的?”

    潘家二奶奶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被自己误闯的这对男女,是山贼和山贼的老相好?

    看着鼎爷的一脸胡渣和深邃眼神,再看看苏眉的眸子,尤其是听到她一声:

    “你丫,找死吧。”

    二太太吞了口口水,拿出当年戏班的经验,立马进入剧情,“你个没良心的死人,你就这么把我扔在这儿了——你叫我们母子怎么活——”

    手指本来是要戳鼎爷,被鼎爷二根手指夹住不留分毫的指向了她自己的鼻子。

    苏眉点了点头,“哦,你还是得死。”

    “女人何苦折腾女人呢?”二太太装的楚楚可怜,苏眉一掐腰,“让我告诉你你为啥要死,一,你说不出这个没良心的死人的名字。二,你侮辱了我男人的品味,也就是侮辱我的品味。三,别拿孩子说事,谁不会生啊,老娘不过是为了保持身材。”

    二太太当然不知道面前这女人就是传说中苏家当家人苏眉御姐。

    她和苏眉基本上没有重合的社交场合,属于兴趣爱好毫无趋同的两类人。

    此刻,苏眉看着这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信口开河,附在鼎爷耳边说,“难不成,她真的为你生了孩子么?我怎么看她好像是潘家的?”

    潘家二奶奶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本是随便编个理由,山贼若是不承认她就没脸没皮的这么赖下去,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掀了自己的底牌。“我,我看错了,我以为这是我家那个死人——我是说我相公。”

    “哦。”苏眉钩钩小手指,二太太狐疑的走近,只感觉脸色被火辣辣的拍了一巴掌,当下人都懵了。

    “我,我也看错了,我以为你是勾引我家这个活人——我是说我这情夫的贱人。”苏眉女王般俯视着潘家二奶奶,“话说,你到底是不是潘家的,你刚才说什么——孩子?”

    潘家二奶奶灰溜溜的溜了,苏眉皱着眉头说,“这女人,我看一次就想抽一次。”

    鼎爷看看苏眉那两只手,本来是为了打嘴巴方便已经从自己脖子放下了,现在又再一次攀在他身上,低沉的说,“戏就演到这里吧。”

    “阿鼎,我可告诉你,你要是背着我有女人,我会把她们脸打肿,我说到做到。”

    鼎爷不动声色的说,“你放心,我若是有了女人,一定不背着你。”

    苏眉一瞪眼睛,鼎爷一笑,“可以放开了么,大小姐。”

    潘家二奶奶可没心情理会屋子里那一对的爱恨情仇,被无缘无故打了一巴掌又有苦说不出,正在狐疑为何苏子的屋子会住进了山贼的时候,却是一下子被一双手捂住嘴巴拉进了屋子。

    那人还能有谁,当然只有苏子。

    潘二奶奶嘴巴刚被释放,只听见苏子在她耳边警告说,“别出声,你还能活着从那亡命鸳鸯屋子里走出来,钦佩。”

    “过奖。”潘家二奶奶顺嘴说出来才一愣,不对啊,自己怎么附和这贱人的话?

    “潘二奶奶,前尘旧怨你我暂且不提,现在我屋子里进了这两个贼,他们是我林家招惹的,和潘家无关,你快去通知所有潘家人,连夜从客栈退出去。”

    这初春虽不那么冷了,可是夜里总是有些寒意,让一家子人就这样跑到外面去?

    潘家二奶□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你刚才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身份?”苏子逼问着,技巧十足,那语气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当年她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征服了无数客户拿下了无数订单。

    “我瞒过去了——”

    “我撞破了她和林家一个男人——”苏子声音越来越小,“本来以为逃回家就没事了,我还带着林家女眷一起逃来的,还是被她追上了——”

    “这女人……来头不小?”

    “当然。”苏子眯着眼睛忽悠着说,“大内的人。你没看到,她挑中的男人,不是商家大鳄,就是山贼头目——”

    “这,这可是——真的么?那她知道了我是谁的话——”

    “要不你留下来帮我在拖延一阵,我去报官。”

    潘二奶奶打断了苏子的话,“你傻么,她就是大内的,官官相护啊,我看我还是叫大家趁夜开溜吧,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撞上了她的好事——”

    “走吧走吧,我自己想办法。”苏子挥挥手,看着潘二奶奶猫着腰就出去了。

    潘二奶奶生性多疑,听了苏子的话,还是不放心,又冒着被当场击毙的危险,跑回苏子的房间继续听了几句。入耳的却是:

    ——我早听人说过,你跟宫里有点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浪人罢了。

    ——浪人?浪人会有一身功夫,会知道那么多新鲜事,会入了我的眼么!

    ——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这样最好,其实我知道,你也和宫中脱不掉干系。

    ——好一个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如果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又会像那时候一样不辞而别?

    ——我命由天不由我。

    ——我告诉你,阿鼎,我一定有一天要成为你的天。等我处理完和林家那些破事儿,再收拾了潘家那小戏子……

    潘家二太太听的一头冷汗,看来苏子所言非虚啊。二太太爬一般的回到潘家下榻的另一侧楼,挨门折腾起来,神秘兮兮的拉扯到外面,又不敢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催着大家上路。

    潘老太太被塞进马车的时候,现马车里早已有人,春喜蹭了蹭眼,哈了一口气,说,“真够慢的,我还得回去补觉呢。”

    正扶着老太太上车的潘亮看了看面色如土的二太太,“你不是说有不得不马上启程的原因么?这是怎么回事?”

    春喜代替懵懂的二太太回答说,“潘家少爷,我是林家丫头春喜,伺候苏子小姐的。小姐让我在这里等着,说二太太醋性大非要连夜让你们启程回京,她也拦不下,只怕回去二奶奶信口雌黄将什么宫廷啊山贼啊追杀啊之类的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去,叫我提前来跟你们说清楚了。”

    二太太瞠目结舌,“你们听我解释,这都是真的,苏子得罪了一个大内的女刺客,她一路追杀她到了这里,正巧被我赶上那女刺客和一个山贼头子私通啊——”

    潘老太太木然的看着儿子,儿子也木然的看着老太太,二***话风中飘散,春喜打了个哈欠。

    “果不其然,多亏我先想到了。”

    苏子款款而出,二奶奶眼睛瞪得和牛眼一般,缠指着不出声。

    苏子叹了口气,“女人,何苦折腾女人。”

    “我誓,我看到了那个大内刺客!”

    二奶奶话音刚落,苏眉大摇大摆的出来了,“都在客栈门口折腾什么呢,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二奶奶手指一指,“就是她!”

    潘亮叹了口气,老太太心里一抖。这丢人丢大了,家门不幸,被人家玩的团团转还说不出嘴。

    “我又回去偷听了,真的,他们真的在说什么宫里有人啊,阿鼎啊,还说收拾完林家就开始收拾我!”

    苏子猛地看了看苏眉,苏眉哼着小曲没有回应。

    姐姐,这最后一段是你的即兴挥么?这可不是我们说好的啊。

    你和鼎爷,究竟都说了什么?

    苏家姐妹的对视,反而更加坚定了潘老太太的判断,这一夜,潘家偷偷摸摸的出来,叮叮当当的回去了。

    林家所有人,按着老太太的吩咐,没有一人起来参合。

    潘老太太颐指气使的来兴师问罪的时候,老太太只是耸耸肩,啥都没听到,都睡了。

    你看到有哪个林家人出来看热闹么?

    潘老太太别无可说只能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儿媳。”

    林老太太翘着二郎腿欢快的说,“儿媳们的事儿做婆婆的可管不着。”

色诱

    自从林家女眷春游去了,余韶可就天天跟着林少伟去店铺。

    旁人看了都说,呦,二太太这回可以独占林少爷了,赶紧趁此良机松土撒种,一本万利。

    只有贴身丫环若伊明白主子的苦处。

    先是腿脚不便,天天晚上还要若伊帮着换药,紧接着又是来红,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天,怕是林家女眷们都已经到了京城了,余韶可这边连林少伟的内衣襟都没碰着。

    古代人私生活泛滥且早熟,属于实践远远走在理论前面,十三四岁就嫁娶,十**岁正是好时候,二十岁门关一过,男人终日就盘算着从政从商勾心斗角,女人终日只想着生孩子巩固地位。

    正所谓:

    十几岁,女人眉头紧皱,男人洪水猛兽。

    二十多,女人基本愉悦,男人**省略。

    三十多,女人如狼似虎,男人半截入土。

    现在,余韶可守了三个月活寡,是十几岁的容颜,二十岁的年龄,三十岁的需求。

    男人不是没有碰,终日被姚斌背来背去,闻到的都是这个男人的气息,紧贴的都是这个男人的身躯,感受的都是这个男人的温暖,摩擦出来的都是这个男人的火花。

    余韶可知道,大事不妙了,她的身体,已经出自然警报了。

    她需要一个晚上,哪怕就是一个敷衍了事的例行公事的过程,来证明自己还是林少伟的妻子。

    她不需要言语,不需要眼神,不需要表情,她只需要他身体的接纳和依赖,以证明她的存在。女人的不安蠢蠢欲动,直觉是如此霸道横行,身体代替思维主动出击,当余韶可目色如水对着若伊微微一笑时,若伊因为她开口说的那句话而浑身抖。

    “若伊,这几天叫你准备的都备好了么?我要去色诱相公。”

    姚斌按着平日的时间来背余韶可上轿,一进院子就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这初春时节,到哪里找来这么多花?又是做什么用的?

    苏晓和鼎爷不在,林家内外事务都是姚斌代管,这些天余韶可屋子的支出是越来越大,虽然出面的都是若伊,姚斌知道这后面站着的女人是余韶可。

    林少伟可能不了解,很多人都不了解,可姚斌了解。那个喜欢和他畅谈理想的大小姐,可决非一个胸无大志的妇人那么简单。她是一块温玉,高贵典雅,气质非常,不容一丝侵犯。

    在这个他和林少伟“公平竞争”的时候,余韶可绝不是一个被动等待的女人。

    她要出击了,而机会,不是给他的。

    “今天我就不去铺子了,其实你们男人那些账目的事儿,我也看着无趣。”余韶可的声音懒洋洋从屋子里传过来,姚斌一抬脸看见的却是端着水盆的若伊。

    “夫人正在沐浴,姚管家您请回吧。”

    “这个时间沐浴?”当不当正不正的大上午。

    “怎么,女眷的事一向是苏管家负责的,现在她人不在,姚管家只是代管罢了,难不成夫人什么时候沐浴,还要你的准话儿?”

    “不敢。”姚斌看着这牙尖嘴利的若伊,鼻子嗅了一嗅,“是花瓣浴。”

    “怎么,新鲜?”

    “她素来喜欢。”姚斌淡淡一句却让若伊一愣,在她的记忆中,余韶可从来没泡过花瓣浴。夫人是个天生丽质从不过多修饰自己的女人,她很知道作为一个守妇道的女人的分寸,从不过于引人注目。

    这样的夫人,居然素来喜欢这么花哨的花瓣浴?

    “二夫人在余家做小姐的时候,就喜欢这样,不仅如此,她还喜欢用十年以上的乌木笔画眉,喜欢的胭脂色是山茶红,她的钗从来只戴一侧,还有,身上颜色不能多过五种。”

    姚斌一句一句嘱咐着若伊,屋子里雾气缭绕,余韶可住着胳膊靠在木桶上,有些透不过气。

    也许是太闷了吧,她如此说服自己,只是每次撩拨起水面想借着水声盖过屋外的话,却是任这水流从手指缝隙流淌而下,听着他每一字入耳。

    “夫人到了姚家可没有这么多习惯。”若伊以为姚斌在诓她,谁知姚斌只是微微一笑,“夫人只是没有碰到愿为之梳妆的那个男人。”

    余韶可唇微微张开,吸入的都是那混杂着花瓣香味的水蒸气,整个胸腔都闷,想哭。

    捧一捧水泼在脸上,用力的呼吸,分不清哪行是泪,哪行是水。

    “夫人是想装扮一新去伺候少爷吧。”姚斌苦笑着,心里不知为何还会抽紧。

    余韶可早嫁作人妇许多年,他早就知道了,不仅如此,他还亲眼看着她和那个她不爱的男人入了洞房。

    只是那是他还没有如斯的贪念。

    都是林少伟给了他希望,让他现在有了奢侈的念头,这念头让他无法再对余韶可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无动于衷。

    尤其是当那男人是林少伟的时候。

    可是他能怎样呢?她毕竟还是他的妻子。那个赌注,说到底也只是他和林少伟之间的君子之约。

    “夫人伺候少爷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用姚管家操心。”

    若伊一语中的,说到了姚斌的心坎里,一时间血肉模糊。可他不甘,这个时候,他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让若伊彻底愣住也让余韶可终于哭出声的一句。

    “夫人脚还没有完全好,要劝少爷行事时千万小心避开,再伤就难治了,不要像我一样。”

    再伤就难治了。

    余韶可大口呼吸着,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伤了你的心么?

    姚斌。

    眼前晃过那年小店铺和他一起坐着的谈天说地的时候,他亲手调好山茶红的胭脂水,说,小姐,能为我画一次么?

    她当时说了什么呢?女为悦己者容?

    眼前雾色一片,迷离一片,余韶可扯过丝薄的衣衫,贴合着曼妙的身材,胸口一起一伏,紧蹙眉头。

    对不起,姚斌,我已经是林少伟的妻了。

    **************************************

    林少伟正从兔爷那里刚刚打听出林大少和苏二小姐的恋爱史,家里就传来消息,说二夫人脚伤突然加重,叫他回。

    姚斌没有亲自来,这事有些蹊跷,林少伟看了看一脸愤怒的林子茂,“怎么,热?”

    “大嫂刚走十天,你就和二嫂苟且,我看不过——”

    林少伟只说了句,“你也说了,那是你二嫂,我们是夫妻,何来的苟且。”

    有些话,当着林子茂的面还是要按着这个社会的道理来说的,毕竟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双耳朵听着,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爱情理论来,惹怒一票传统封建卫士,搞的鸡犬不宁,不值得。

    那些他自己的小九九,自己明白就好,闷骚教授的迂回战术能最大程度安抚各派人士,减少暴动的可能性。

    一切,为了和谐。

    可是他的迂回战术,一回家就遭遇了余韶可的长刀直入,顿时成了双螺线结构,曲折中展,展中纠结。

    “相公。”余韶可也不来那些没用的说辞了,光天化日的,就往他身上一帖,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般趴在他背上,两只手环在他的胸前如同铁铐。

    “韶可做错了什么呢?还是我们的感情不是真的?”

    声声入耳,那日复一日为她换药时露出的一小截白藕一般的小腿就在他腿上厮磨,那如玉的纤纤细指在他胸膛前交叉,那酥软的胸在他宽厚的背上磨来磨去,林少伟混乱了。

    其实,进入林家大院生活三个月,他不可能一次偷瞟都没有,一次搭话都没有,活蹦乱跳的女人在身边前后左右,怎可能真的被柳下惠附身?

    这十天,他已经尽量回避,给足姚斌机会,可不料这用劲过猛,竟然逼的余韶可剑走偏锋,下山色诱?

    我的妈妈咪呀。

    “这感情是真的,只是我的人是假的。”

    “如果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我不是你爱的那个男人。”

    “你是我的少伟,把我从姚慕年手里就出来的少伟。”

    “你错了,韶可,把你让给姚家,是我刻意的,而把你从姚家抢回来,是我无心的。我其实是个自私的男人,更准确的说,你爱的林少伟是个自私的男人,你不过只是家族争斗,甚至更深的利益关系的受害者,你不过爱上了一个对你下手温柔一些的刽子手。”

    “相公为何要这么说呢,相公,我不是那么贪得无厌的女子——”

    “一直以来,你不是要的太多,而是要的太少了,韶可。你其实,怨我吧,也恨我吧,可你能那样坦白的表露你对姚斌的怨恨,却在我面前掩盖的如此完好无缺——韶可,我对你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呢?”

    “相公,我是真的爱你,就算你不能给我什么,我也会一直守着你——”

    “我相信你会一直守着我,是我,不能一直守着你,所以,请你离开吧。”

    这是一场意志品质的攻坚战,林少伟这座碉堡正在不动声色的加大火力,抵御着余韶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侵略。

    他已经决定带着余韶可上京去和大部队汇合了,他已经准备好给老婆一个拥抱然后报告胜利战果了。

    就是这个当口,余韶可以背水一战的勇气直面这段婚姻,并试图麻痹自己的全部个人意志来挽救这段已经没有男主角的关系。

    她可以生活在自己的想象空间中,甚至不再需要幻影相公这样一个载体。

    在短兵相接的对峙中,余韶可是处于下风的,林少伟这个教授每一次的言,都将她这个学生彻底挫败。

    当那一句“请你离开吧”说出来的时候,余韶可几乎崩溃了。

    长久以来,那么多的梦想,那么多的忍让,那么多的付出,换来什么呢?换来屋子外姚斌的一颗被自己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换来屋子里少伟一颗只想逃离的心?换来屋子内外一双双质疑的眼和嘲笑的嘴?

    换来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离开之前,请给我一个孩子吧,这是你欠我的。”余韶可的手摸进林少伟早已处于生理极限的身,这个躯体在不能自治的微微颤抖。

    “韶可,不行。”林少伟捉住余韶可的手,余韶可突然转身到他面前,背对着他将自己埋入他的怀抱,那一片花香迷离,潜伏着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女人最后的野心。

    和筹码。

    孩子。她不再要求这个男人的身,她也不能挣脱一个女人的束缚。

    她已经二嫁,这个社会,别人的说辞,不允许她再择他人。即便嫁入狼窝,她也只能逼自己变成一头母狼。

    此刻的余韶可不惜代价,不顾脸面,危险的有些令人迷醉,那厮磨着林少伟全身上下每一处敏感地带的女性身躯,如一味猛药,让他大汗淋漓。

    “韶可,别胡来。”林少伟稍加用力的推开余韶可,那女人却好似水蛇,以柔克刚,这边躲过,那边又贴上来,腰肢摆动——

    林少伟这个时候冒出一个该死的鬼念头,苏子的腰这样摆起来,应该手感也不错。

    闷骚教授为自己这个破天荒的邪恶想法而深深羞愧着,夜间的那个恶魔似乎提前来霸占他的身子了。

    他是越来越下道了。

    眼睛一眨,窗外射来的金红色让他大喜,始终不敢下狠手的闷骚教授终于迎来历史性的一刻。

    这十天他最怕黑天,一黑天不但要闪躲余韶可,还要忍受空房熬煎。

    可今天,他几乎要酬神了,太阳君,乃总算要don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林少伟在余韶可的嘴唇凑上来封锁他的前线的时候,吞吐了白林的最后一句话,“韶可,对不住了。”

    黑林出马,实非我愿。

    余韶可本来吻的很主动很熟练,可不久就现自己变成了被动而青涩的那一个,因为林少伟在反攻。

    大张旗鼓毫不掩饰,那黑眸闪亮,让她寻觅到些许熟悉。

    吻得她天昏地转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来的时候,林少伟将她打转固定在自己面前,拉开一定距离,沉着声音,沙哑。

    “别再蹭了,再蹭就走火了,我对我的身体一向不抱乐观态度。”

    这稀奇古怪的话余韶可听的半懂不懂,只是感觉林少伟捉着自己的手力度猛地大了很多,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看着余韶可有些愣神,林少伟低着头逼向她耳边,“喂,不是说要个孩子么,我要是主动配合,你可以不再来烦我么?”

    在余韶可还没准备好回答什么的片刻,整个人已经被扔进床帐里,林少伟如猛虎下山让她目不暇接,只感觉泰山压顶,那方才早被她刺激的坚硬的某物让她突然有些恐慌。

    前一刻她还是浪荡的,这一秒又成了清纯的那个。

    男女之间只存在强弱,不存在攻受问题,余韶可的属性,完全是由林少伟的态度决定的。

    现在余韶可的自我意识中明白的很,林少伟要把她吃了,一干二净,连皮带骨。

    不带一丝怜惜。

    没有半点温存。

    因为他不爱她,他只是如她所愿,给她个孩子,让她不再来烦。

    多么可悲。

    余韶可心沉沉的,他迟迟没有撕她的衣服,也没有进一步的暧昧动作,不过只是那样冷漠的有些残酷的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算盘,他不过只是例行公事,所有法则都摆在那里,他不会多想半分。

    林少伟在按兵不动的观察这个女人。

    如若按着本能,他早就将她直接扔到院子里去了,可他没有。就在他变身的一瞬,教授的某个思维亮点仍停留在他大脑中。

    直接拒绝,只是一时权宜,余韶可心结不解,他永无宁日。

    所以他扔的时候选择了反方向,扔进了床里。

    别人以退为进,他要以进为退。

    撕衣服?嗯,苏子会把他挠成土豆丝的。

    吻锁骨?嗯,苏子会抽下他的肋条骨的。

    摸咪咪——他还想留着这一双手呢。

    想来想去,林少伟的手只是顺着余韶可的伤口处慢慢摸了上来,在这女人眼里,这似乎只是前戏的挑拨,而在他而言,已经是杀手锏。

    这招也不好使,他只能就此宣布自己不举。

    果然,手一过伤处,余韶可全身一个痉挛,不是因为这是怎样的挑逗,而是白日那姚斌的话不可逃避的再一次过了脑子:

    “夫人脚还没有完全好,要劝少爷行事时千万小心避开,再伤就难治了,不要像我一样。”

    眼前的男人,已经连**的欢愉都不屑,而姚斌,却为她承担着精神的苦楚。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余韶可的脸颊滑落,在湿了床单的一刹那,被林少伟的手指拈起。

    “韶可,选择在你,你只要坚持让我要了你,我就要了你。”林少伟心里打鼓,“我会——要了你——”

    要了你,要了你。

    我难道只是你的一个物件么?

    余韶可抽搐了一声,双手撑在他胸膛之上,“今夜算了吧,相公。”

    林少伟长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怎么冥想着苏子,解决一下生理问题鸟。

苏园

    第八天晚上,到达目的地,京城。

    进了京城林家的车马队马上就和潘家分道扬镳了,两家老太太还做依依惜别状,苏子由衷钦佩这古代成精的大院老太太们,搁在现代社会,不管哪行哪业都是人才。

    苏子这一路上先是担忧林少伟,后是被潘家搅得心神不宁,也没有顾得上展望一下自己娘家,车马队到了苏府,苏子被春喜扶着下了车,才仰着脖子四十五度角瞠目结舌。

    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被休了。

    这富丽堂皇的好似皇宫的私家园林,就是她的娘家?

    即便是在光线不明的夜景里也气派非常。

    我的苏二小姐,您真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物质对您来说就是过眼云烟。苏子瞪大了眼睛,恨不能变成摄像机,把这雕梁画柱园中山色一一纪实下来。

    这要是活学活用搞一个主题酒店,她就达了。

    看着主子又夜里犯病,春喜拽了拽她的袖子,苏子一脸茫然半嘴口水,看见春喜手指一戳一个大红门,“主子,您闺房到了。”

    苏子怔怔的看着两个大红灯笼映照下的红色栖木大门,厚重的不像女子闺房。苏子纵使没有啥小资情怀,可是想象中千金小姐闺房的入口应该是一帘幽梦,而或竹门轻推,哪里像此般坚不可摧。

    况且,她左顾右盼好久,也没看见窗子,简直就像个棺材。

    这样一打量,这苏园虽富丽堂皇陈设精致,每一间屋子竟然都是没有窗子且厚厚实实的,唯一的换气口,就是屋顶类似天井一般的构造。

    苏子常年穿梭于各大酒店,对于建筑小有研究,一眼就能定位停车场大堂各个入口,此刻视线从各个屋顶的天井转到院子一圈高墙上的类似于岗楼的设置上去。

    这可不常见,就算是商贾人家多提防,也不至于来个夜夜站岗时时把关吧?怎么一副大内深宫的架势?

    苏子咕噜一声口水下肚,倒是耳边响起一个不多听到的声音,“这高墙大院依旧这么多人监视,简直是个牢笼。”

    苏子侧目,却是见了月光下有些沧桑的鼎爷在感叹。

    听八卦传闻说,十年前鼎爷离开林家之后曾在京城四五年,听此刻的口气,应该在苏家待过一些日子。

    奸情啊。

    苏子歪着头,只看见快步走来的苏眉有些怒气的说,“再牢固的笼子也囚不住你这个浪人!”鼎爷恭敬的退后一步,“若没记错,您闺房在前面呢。”

    苏眉横了他一眼,“废话,你要是都记不住我住哪里,我就把你从天井扔下去。”

    苏子眼珠子水平线从左端移到右端,又从右端移到左端,气氛是如此冷清又是如此燥热,苏眉冒着热气,鼎爷寒,气流对撞,奸情的味道四溢。

    姐,我知道你有着一颗女尊的心,姐夫,我知道你不走寻常路。可是,这个年代,来了个同居,还主仆,我靠,也太前了吧。

    做人还是要与时俱进啊。

    在这沉默又诡异的气氛中,林老太太带领着林家女眷就如幽灵般在苏晓的带领下从苏家闺房所在的院子的东口进西口出。

    苏子的眼珠子与她们同行,身子却动不得。

    这下子林家那堆八爪章鱼更有诟病八卦的谈资了,虽然她们一个个像日本主妇一般低着头快通过,可是苏眉那嘹亮的几句话早已在她们心中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干脆就在苏家不回去了,反正回去也只是看着一堆女人缠着她的男人而已,她在这儿有姐姐有奸夫,既有经济基础也有上层建筑,生活美无边。

    思及此,苏子咳嗽两声,“姐姐,我在夫家住习惯了,咱们这种样式的屋子倒是不习惯了,你看,能不能来日天暖了,开工动土,给我开个窗子?”

    万一以后真的要跑回来住,也不至于闷死。

    只是此话一出口,不仅苏眉鼎爷,就连春喜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苏子立马装纯良的兔子,露出几颗大白牙。

    穿越最大的痛脚,就是你总是ouT的。

    此刻苏子知道,自己一时忘形,在自个儿娘家露出什么马脚了,以往在林家,她自己处处小心,加上少伟左右逢源,每每遇此尴尬,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在,装1o1I似乎已经不能解决问题。

    “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补救法门——大喘气——

    果然,苏子补救了后半句后,春喜拍着胸脯说,“您吓死我了,主子,我以为您要忤逆老太爷的遗愿呢。”

    啥?她那个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断气很久的爹,遗愿就是把家里搞得跟班房一般?苏子又想起路上姐姐说到的那些话,心里有些紧张了。

    苏园不是班房,是碉堡。

    高墙之上的人不是在监视,而是在保护。

    借着苏眉先前的透露,加上苏子个人觉悟,这一切应该不是为了苏家的财产而已。

    苏家深藏的这个密不透风的秘密,可能比林家的长孙之谜,姚家的后人之谜,姚家那个油纸包之谜,以及姚林联盟之谜加在一起都要重要。

    少伟,我就算掉坑也比你掉的惨烈,我咋这么悲催。

    ************************************

    苏子对着天井的一轮明月失眠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的时候,春喜来报,潘家来拜访了。

    潘家?

    奸夫?

    苏子揉着太阳穴,脖颈子一阵一阵的疼。“他们来做什么,莫不是客栈的仇还记得,要来闹不成么?”

    “……这一回是潘家大夫人亲自来的。”春喜抬眼看了看苏子,“要不我替您回了?”

    “怕什么。”苏子转了转脖子,“就算他们都知道我退过婚又怎样,那时男未娶女未嫁罢了。”

    春喜伺候着苏子穿衣,一边伺候着一边说,“听说潘家大夫人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素有京城女榜眼的说法,已经连着好几次拿了蕙质兰心游会的头筹了。”

    苏子懒洋洋的问,“头筹又如何,不也是女榜眼,她倒是拿个女状元试试。对了,女状元是谁?怎么不参加蕙质兰心游会?”

    春喜扣上衣纽,“女状元?不就是主子你么。”

    苏子石化了,在这光天化日的自家屋子里,一个窗子都没有的诡异建筑物里,阳光从天井洒下来。

    她感觉马上就要升天。

    潘家大太太的确不是为了潘亮的主权问题来的,她是来下战书的。

    苏子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那种气势。那气势颇像学生时代,每逢辩论比赛必然和她争最佳辩手的某女。

    苏子向来不输口才,但是从来不屑于拿什么个人风采奖,在她看来,团队的最终胜利才是最牛叉的,一个人得了个安慰奖,这个组铩羽而归,那才是丢面子的事儿。

    潘氏将红折子推给苏眉,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过苏子,“苏氏,我们蕙质兰心姐妹会现在正式邀请林氏参加游会。”

    哦,还是个委员会头目。

    苏眉代替妹妹收下了红折子,也倒是难得一见的客气,“正巧林家大老远的从为安来春游,我妹妹参加游会,她们也跟着来凑凑热闹,如何?”

    潘氏露出黄鼠狼一般的笑容,似乎是预见了苏子会在婆家面前出丑,相当愉悦,“当然,我们还要为林老夫人安排个好座位。”

    送走了潘氏,苏眉一转身眉飞色舞,“妹妹,这下有你出头之日了,蕙质兰心游会才艺比拼,你要震一震林家,翻身就靠这一把了。”

    苏子扯了个勉强的微笑,听着春喜人前人后的喊着“女状元”,看着苏眉无比骄傲的神色,心里越来越沉。

    琴?她连人家是竖是横都不清楚。

    棋?五子棋她倒是很有把握。

    书?她仅限于误人子弟。

    画?如果这帮人能接受抽象派的话……

    女红——

    oRZ。如今凤凰牌缝纫机都是古董了。

    震是一定会震得,只怕此震并非地壳运动,实乃天雷滚滚。

    ******************************************

    如果说来到苏园之后,先是住班房地不利,后是被单挑人不和,那么此刻突然倾盆而注的瓢泼大雨可谓是天不时。

    早春大雨使刚刚转暖的天儿又有了冷意,潘氏造访的当天下午,苏子就缩在被窝里一边哆嗦一边看着雨滴从天井的四周溢出,顺着屋檐上几根隆起的图案均匀的向四周滑落。

    这可是先进的排水技术啊。

    正这时,春喜推门进来,探了半个脑袋,“主子,漏雨不?鼎爷说毕竟有些年没人住了,不知道合不合用?”

    “合不合用?怎么,这屋顶是鼎爷设计的?”

    春喜整个人钻了进来,跺着脚,吐着哈气,“可不,鼎爷不愧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点子怪怪的,但是都好用。”

    “哦。”苏子心里一算,鼎爷若真是在十年前就离开林家来到苏家,按理说应该和苏二小姐也是旧识。

    “春喜,我问你,这鼎爷你也是早就熟悉的,怎么当初选管家的时候,你只叫苏管家却不叫鼎爷呢?”苏子借由春喜来探口风,小丫头眨眨眼,“谁敢认他,五年多了,胡子拉碴的,本来就是怪人,现在就更怪了,也只有眉大小姐受得了他。”

    “他是有些古怪。”苏子不经意想起苏晓警告过她,这院子里厉害的人实则是姚斌和鼎爷。

    姚斌的厉害她已经见识过了,由他引出的林姚联盟是苏子不想去参乎的阴谋。

    但她不能忘怀的,还是苏晓那一句,鼎爷,他知道我们苏家的软肋。

    究竟我们苏家有什么软肋?

    这个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苏园,有什么秘密?

    “你去叫来苏管家,我有事问。”

韭菜

    不日林少伟就带着姚斌、余韶可、若伊和林子茂上京了。

    林家的业务暂时就交给了林子业打理,论经商能力林少伟是一百个放心,但是论起林子业的花花肠子来,林少伟还是不免担忧。

    虽说林子业在语嫣走后稍微收敛了一些,又在鼎爷和姚斌的双重桎梏下不敢对账务有太多管辖,但是现在该走的都走了,权力不经过监管那是一定会贪污**的。

    鉴于此,监管这个光荣而神圣的任务就交给了吴关,而这小子本来就是三天两头到铺子里顺点小便宜的人,频繁的盯梢倒也不会引起林子业疑心。

    于是林少伟上路了,六个人三辆马车,走的比林家浩浩荡荡的女眷们快上很多,日夜兼程不过四五日就可到京,正好能赶上蕙质兰心游会。

    去京城,除了故地重游,当然还有拜访苏家这个重任。苏子在的时候,林少伟一直没有告诉她,其实他总觉得林姚之间的问题,兴许和苏家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三家老爷子去世的时间如此惊人的相仿,鼎爷从林家去了苏家,苏晓从苏家来了林家,姚斌从姚家来了林家,这三位管家似乎就把姚林苏不可分割的联系到了一起。

    这是纠缠在一起的一团乱麻,无数的线头伸出来,每抓住一个,那秘密就蜷缩的更加紧密,连一个透风口都不剩。

    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而所有的线头,其实都来自一个核心。姚斌充其量不过也只是个外围,但是他也是目前仅存一个拉住不会打结的线索。

    所以路上,林少伟就把姚斌叫到自己车里,除了讨教一些商务基础知识,又是拐到了赌注上去。“姚斌,姚家后人你打听的如何了?可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还有个赌。”

    “您是在套我的话么?”

    “公平起见,我先把我拿到的消息告诉你如何?”林少伟仰身一笑,显得很大度,“当初段瑞走的匆忙,只来得及告诉我姚家有后,且说这是林子业查出来的,我就去找了我这位业弟——当然了,他还以为段瑞就是那位姚家后人,不过么……”

    “少爷真会卖关子,那个林子业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姚斌不可置否的一耸肩,“只不过他始终斗不过老太太。”

    林少伟一愣,半响说了一句,“你也觉得林子业能查到,是因为老太太故意放话给他?”

    “姚家有后,林子业都能查到,林家嫡族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太定是早就知道,才那么放心叫段瑞去伪装。歪打正着这四个字从不会生在林家。”姚斌透彻的说,“林家走的每一步,就算在外人看来再微小,都有它的道理。”

    林少伟跟了一句,“看来你这个外人,竟然比我看的更透彻。领教。只是,你可知道老太太放出去的消息是什么?”

    “林老太爷的遗书。”姚斌紧跟一句,看着林少伟,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个君子之争,他们果然都在积极的备战、优雅的出招,然后期待完美的收关。

    “业弟的消息是从我父亲身边那位老态龙钟的管家嘴里抠出来的。老管家说,当年我父亲辞世的时候,曾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说到了姚家的后人。”林少伟喜悦的说,“不仅如此,我还去拜访了老管家,原来信中还写到了韶可。”

    姚斌接了句,“信里说,决不允许少爷娶姚慕年的妻子。”

    “朋友妻不可欺,现在连朋友的儿媳都不准儿子惦记。”林少伟歪着头,“不过,你是怎样知道的?”

    “……很简单,我找到了遗书。”姚斌说的面不改色,林少伟从马车座位上蹦起来一下撞到了头,顾不得眼冒金星,只能屏住呼吸的说:

    “在哪里?”

    “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也许根本就不愿它公布于众。”

    “有何不愿的?我正愁如何找个理由送韶可走。她总归不比语嫣,得走的有些道理才可。若是老太爷遗书里这样说的,那我这个‘孝子’,不得不尽孝。”

    “……这么说这场赌,我赢了?少爷您打算放手了?”

    “当然。”林少伟拍了拍姚斌的肩膀,“而且我也能感觉到韶可对你的心意。”

    “只是——”

    “只是什么,你告诉我遗按着俗理,遗书是要在全族人面前通读的,我们召集全族,把韶可这事解决了,韶可就只是个受害者,可以很无忧的再嫁。”

    “少爷,您有所不知,姚老爷不仅有后,而且是个女儿。她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也就是你素未谋面的四姨太。”

    一盆凉水泼下来。

    林少伟一个激灵。

    送走三姨太,就必须迎进来一位四姨太么?

    奸情就像韭菜,一茬接一茬。

    ***********************************************

    奸情就像韭菜,一茬接一茬。

    就在苏子翘企盼苏晓来给她答疑解惑的时候,“握着苏家软肋”的当事人鼎爷亲自来了,一进屋子就问,“听说你想打听我知道你们苏家什么软肋?”

    苏子闻声倒地。

    “你——怎么——”

    鼎爷看着一脸迷惑的苏子,补充道,“春喜和苏管家说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

    苏子只是淡淡的说,“知道就知道了吧,本来也没什么好藏的。”

    “果然还是当初那性子,一点没变。”

    “说的这么熟干什么。”

    “从前你是人小鬼大,现在人大了,依旧嘴尖。”

    “心直口快,不似你神神秘秘的。”苏子一扫他,“我们苏家做什么事都问心无愧,没什么软肋叫你抓。”

    “没有软肋?那为何你们住在这种院子里?又为何你姐姐到了这个年岁还不嫁人——”鼎爷说到苏眉的事,明显语增快,似乎还有一丝愠怒。

    苏子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你想告诉我什么,说吧。”苏子一脸淡然,“就像你说的,我也不是个孩子了。我也想分担一下姐姐的秘密,苏家的秘密。我也想姐姐早日冲破这院子高墙的牢笼,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想我帮不了你。”鼎爷刚要转身,苏子突然开口,明媚阳光倾注而下,雨后格外光亮。

    ——那就,帮帮你自己。

    这么多年了,难倒你不累么?握着你心爱的女人的软肋。

    这么多年了,难倒你不疼么?让一切随着毫无征兆的出走而结束?

    这么多年了,难倒你不明白么?你放不下她的,就像她等你到她最好的年华过去了,还在等你——

    这苏园锁住的很多人,唯独锁不住姐姐。因为她的心是自由的。

    这天下可以流浪很多人,唯独没有可以让你消失的海角,因为你的心始终还有牵绊。

    这些话,苏子没有说出口,留给沉重呼吸的鼎爷慢慢捉摸。

    “现在,愿意说了么。”

    鼎爷沉沉的开口,“林老爷是被苏老爷逼死的,你和林少伟有杀父之仇。苏眉的秘密,苏家的软肋,其实就是你的幸福。”

    苏子木然的坐在那里,阳光铺面,从头顶宣泄,一夜没睡,她真的有点倦了。

    “至于苏老爷为何要逼死林老爷——恕在下不能奉告。你可以看看这四周的高墙,这头顶一米见方的阳光,你也许会体会到什么的。”

    鼎爷一直没有转过身,面朝着门外的一寸黑影,“我真是不该告诉你这些呢,小姑娘。”

    门外,苏眉迟迟没有动。

    苏园的屋子都没有窗子,是怕有人偷听。

    所以你不该给我留一扇门,阿鼎,还是,你本就是说给我听?

    苏眉抱臂而立,看了看这雨后的苏园,那高墙之上还有人在监视,而或保护?

    苏眉想起父亲过世的那一天,握着她的手,说:

    眉儿,你要撑起苏园。我们是做大事的人,记住。

    父亲的手垂下的时候,滚落到地上一枚金钗,背面刻了一个“苏”字。

    而那包着饰的油纸,还紧紧攥在他手里,不肯放开。

    那是七年前。

    ******************************************

    十年前。

    林家。

    “阿鼎,这次派你上京去,很危险,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林老爷递给阿鼎一个药瓶,阿鼎知道,里面是毒药。

    “我在大内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死的决心。老爷放心。”阿鼎还是默默接过了药瓶,“还是多谢老爷关心。”

    “自从几年前去京城参加完那个蕙质兰心游会,碰上了苏家人,我这颗心就没放下过。”林老爷揉着太阳穴,“女人家什么也不懂,还去走动。”

    “夫人不知道这其中牵扯的事有多么重大。”阿鼎一抱拳,“老爷,您放心,我不在苏家查得水落石出,我不会回来的。”

    林老爷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宝贝一般的端着,四边打开,捧在手心中,是一根金钗,背面是一个“苏”字。

    “这其中的蹊跷,就托你去查了,如果真的能查出来,你就立了大功。”林老爷重新包好。

    “我带着它上京有诸多危险,还请老爷妥善保管。”

    “阿鼎,你放心,我在为安,拼了老命也会保住它的。这是我们翻身的王牌,你放心去吧。”

    “姚老爷那边?”

    “他也知道你要走了,叫我嘱咐你一句,苏家有朝廷做靠山,万事小心。”

九年前

    苏家。

    “阿鼎真是得力的管家,虽然有点蛮夷血统,但是我们京城大户么,眼界开阔,不拘泥小节——”苏老爷正笑眯眯的说着,搂着他脖子的大女儿苏眉紧接着就问了句,“那这么说,你不反对我退婚喽?”

    “退婚?混账!你可知道我们这种人家能嫁入官宦世家是多不容易的事——”

    “嫁过去做妾?”苏眉一甩手,“女儿才不要。”

    “宠坏了你了!”苏老爷喘着粗气,“说,你是不是对那个阿鼎有意思了?”

    “是又如何,不是你说的,眼界要宽,不拘小节——”

    “反了你了!”苏老爷一根拐杖飞出去,苏眉轻轻一躲,拐杖直接捅到刚刚进门的阿鼎。他本是能躲过去的,但是他没有,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也算是让主人撒气。

    眼睛一瞟,看见苏眉直接把苏家进贡到宫内的金钗拔下来狠狠往地上一摔,“我去他个王公贵族,不过是酒囊饭袋,我们苏家要靠这些人才能活么?好窝囊——”

    “你懂什么。”苏老爷轻飘飘一句,飘入了鼎爷心里。

    是啊,大小姐,你懂什么,苏家本就不是商贾人家,你父亲也不只是个卖饰的。

    那金钗是进贡宫中的。

    传说,当年离奇去世的皇后娘娘实际上是中毒而死的,却始终查不到如何中的毒。而她所戴的,就是一根苏家的金钗。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是阿鼎下岗之前,作为大内侍卫,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

    找出真相。

    他一直还没有完成。

    八年前

    林家。

    若不是他,兴许苏家不会那么快查到林家。

    因为苏眉的任性,他的放纵,苏老太爷私下到为安查了林家,因而为林家带来了血光之灾。事后每每想起来,阿鼎还是会觉得,是他害死了林老爷。

    尽管林老爷,是为了那个他可以用生命来捍卫的油纸包而死的。

    天下带着苏字的金钗有很多,只有这一根是前朝皇后娘娘佩戴的那支。而今它包在油纸包里蜷缩在林老爷的怀中,对面是不动声色等待出击的苏老爷。

    就在林府。

    林老爷却无处藏身。

    “他们会来找你的,我了解他们。”苏老爷伸出手一点,“原来阿鼎是你派来的,他隐藏的很好。只可惜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林老爷紧紧闭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把东西交给我,我当作什么也没有生过。”苏老爷露出商人的谈判嘴脸,字字句句却都透露着威胁的信息。

    “这不可能。”林老爷半天只说了这四个字。

    “前朝余党。”苏老爷叹了口气,“其实,做个普通商人不是挺好,像我这样?当然,我明白,你和我一样,想有个靠山罢了。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你那座山已经不行了,不如早日另择良巢。说不定我们两家还会成为亲家。”

    苏老爷拿苏眉和阿鼎说事儿,殊不知后来,他们俩家真的成了亲家。注定一开始就是冤家的亲家。

    苏老爷走了。油纸包不翼而飞。

    林老爷死了。服毒自杀。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还留下一句话,话说得是,不要和苏家来往。

    阿鼎在苏家看到油纸包的出现时,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七年前

苏家

    林老爷在为安死了不久,京城的苏老爷也死了。

    一个是自杀,一个是病死,冥冥中似乎早已有天定,只留下苏眉这个长女和林老太太这个寡妇,面对着她们所不知的那种种的阴谋。

    苏眉应下妹妹和林家的婚事的那天,阿鼎也在,苏眉笑弯了眉,说,阿鼎,这下子我们亲上加亲了。

    虽然阿鼎迟迟没有成婚的念头,苏眉心底早已把自己算成他的娘子,她还记得,这死男人说了,她到了三十还没人要,就真的娶她。

    只是那时她二十出头,为时尚早。

    那时的阿鼎也是一皱眉,说了二字。孽缘。

    那时的苏眉不懂,林老太太也不知,背负着所有秘密的,就只剩下阿鼎。而他还有没有完成的任务,他还需要寻找苏老爷从林老爷那里抢来的油纸包。

    他一直在等待,于是他等待着,看着年幼单纯的苏子坐进了花轿,嫁入了林家。

    这注定是一桩不被祝福的联姻。女人们自作聪明,而或浪漫为上,有多少次,阿鼎都想拦下那起行的花轿,然后将一切都和苏眉和盘托出。

    可是,又怎么可以,苏子和林少伟,苏眉和他,一开始,就是划在两个阵营的人。

    他对苏眉的背叛,写在了故事的开篇。

    六年前

    苏家。

    苏眉也许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这一天阿鼎不告而别,开始了新的流浪。

    父亲临终前托付的油纸包也一同不见了。

    这其中有什么,苏眉一直没有调查过,就像她一直没有调查过为什么家里会有高高的墙,为什么屋子没有窗子,为什么总是有神神秘秘的人出现又消失——

    为什么苏家能成为向宫中进贡的商家——

    她没有问过,因为苏眉知道,那也许是一个她无力回天的漩涡。

    五年六个月零四十八天后,她再次找到了阿鼎,她什么都没有再追问,没有问油纸包,没有问他的身份。

    她只说,我总算找到你了。

    五年前

    姚家。

    这时候林少伟已经娶了苏子为妻,已经正式战胜了林家庶族成为当家人,已经接过父亲的大旗,并在暗中扶持姚家许多年。

    阿鼎送回油纸包后,就又走了。

    林少伟不知道油纸包里到底是什么秘密,他只知道,那是父亲最珍贵的东西。

    那是以血为盟的契约。

    “京里来人了,这东西在为安也不安全,我们还是送出去。”姚老爷从林少伟那里拿到油纸包,“这件事,我们最好都不要出面。”

    “不错,父亲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才——”林少伟黯然,“让我查出是谁逼得他自尽,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少伟,这事儿当年就是姚林两家的事儿,以血为契约,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你来做个见证也是好的。”

    “姚老爷说的哪里的话。”林少伟审视着姚斌,“只是,他可以信么?”

    “你放心,我自己的儿子信不过,这个孩子却可以信得过,他是个良才,也是个忠仆。”

    林少伟点点头,“既然姚老爷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

    姚老爷是当着林少伟的面把油纸包塞给姚斌的,林少伟那时笑着说,“姚斌,你真有福气,这油纸包我父亲有生之年都不曾让我碰一下,如今却到了你手里。”

    可惜姚斌没有把油纸包送出去。

    油纸包再一次不知落入谁人手中,那就像一个最大的奸情,从一处到另一处。

    奸情就像韭菜,一茬接一茬。

    你将它剁碎了,包裹了,下锅了,煮烂了,沸腾了,下肚了。

    然后打了个咯,放了个屁,依旧一屋子,韭菜味儿。

会师

    对于苏子来说,大姐和鼎爷的爱恨情仇,苏家和林家的血雨腥风,潘家已经成为路人甲存在的奸夫,都比不上马上到来的蕙质兰心游会来的惨烈。

    京城比为安城大了好几圈,流言蜚语的传播度也呈几何倍数增加,潘家大夫人来下战贴的第二天,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京城女状元要和京城女榜眼要“抢夫”。

    苏子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荒唐的由头,而是在意这由头背后那无法逃避的现实——

    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女红针织,乃是个美丽的扯。

    然后,她得参赛。

    纵使给她一个曾轶可的心理素质,她也装不出那史泰龙。

    不如逃了吧。

    苏子仰望着苏园的高墙,那巡逻的护卫们显然不会给她开后门——他们都不是苏家的人,这一点苏子早已明澈。

    要不装病么?

    苏子回看看苏家这来来往往的下人们,估计她前脚刚晕,后脚就有人灌汤。

    实在不行,自残好了——

    正琢磨着是砍左手还是废右手,门丁突然扯着嗓子喊着:

    潘家大爷来访——

    苏子一怔,怎么,潘家当苏园是公园么,每天早上来遛弯?板着一张素脸,苏子先迎了出去,那潘亮正往主堂走的路上,被斜插出来的苏子一挡,又是尴尬又是惊喜。

    “苏——不,林夫人。”潘亮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早晨还没来记得梳妆的苏子,髻垂下,颇有羽化成仙的滋味,心里又是一阵翻滚。

    本该是他怀中的暖玉,怎的就被他人摘花而去?

    “潘公子,清晨造访,是有急事么?”

    “哦,是这样,贱内碧云是这一次蕙质兰心游会的主事,昨个儿正式来邀请了林夫人出席,听的苏大小姐提议也邀请了林家上下,特地来问问还需要多少请柬。”

    潘亮说着话,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苏子。苏子轻咳两声,见他仍没有避讳的意思,“苏林两家上上下下,怕也有百十号人,都要凭柬参加游会,不是乱了么?”

    “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笑话,你们怎认得全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各家商户的各家男女?请柬实在是多此一举,若我把我的请柬赠与歹人,你们不是请狼入室。你们这个做法,总结起来,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潘亮被苏子这一番话给震慑住了,正此时,苏眉摇着扇子迎了出来,“不好意思,我妹妹在林家也是管事儿的,爱操心。不过她说的也很有理不是?我看你也劝劝碧云,不必搞的那么大声势了——”

    苏眉心里暗笑,这妹妹多年在为安有所不知,蕙质兰心游会早不比当年她夺得头筹时那般景象,自从有了几家大户妇人把持,就不向普通人家开放了,彻头彻尾成了豪门作秀。方才妹妹这一顿摘责,倒是正中这恶疾的核心。

    “此法虽然有漏网之鱼,但是蕙质兰心游会毕竟不是随随便便的年会么——”

    “是谁规定了蕙质兰心游会不能办成年会?”

    苏子又一句反问,潘良彻底退败,本是一番好心来送红折子,没想到被苏子几句话就呛了回去。

    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良辰禀告老太太的时候,潘家下人也正禀报着碧云大夫人。

    林家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眯缝着眼睛,说了句,“又不是自家院子,乱什么,看戏么。”

    良辰试探的问了句,“听苏家下人说,大夫人这些话是要犯众怒的,到时候连累的也是林家啊——”

    “她若是震的住那些小妖,是我们林家的脸面。她若是震不住么——也正好有了个由头——

    直接把鞭子请过来,干净,利落。”

    吃过了中饭,潘家大夫人毫无意外的领着一群委员会成员来兴师问罪了。

    苏子擦净了嘴,洗了洗手,看着她们站在院子里,一排四个,站成三排,颇有点气势。

    苏眉还吃着菜,老太太喝着茶水,苏子慢慢起身,“老太太,姐姐,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

    屋外的听见屋里的话,更是气愤,还没等苏子两只脚都迈出来,领头的碧云已经开火了:

    林家夫人,听说你对我们蕙质兰心姐妹会相当不满。

    苏子微微扬起下颚,“不过是合理建议。”

    “你蜗居小城多年,认不得京城的大世面,我们姐妹也不怪你——”碧云一句话,下面一堆配音的,嗤嗤的嬉笑声甚是扎耳。

    苏眉一拍桌子,院子里顿时肃穆,苏大小姐喊出口的却是:

    春喜,鱼呢?饭都快吃完了,怎么还不上来!别忘了用筷子挨个的给我扎扎!十二条呢,皮厚煮不烂!

    一个主桌不过十个女宾,你丫吃十二条鱼?碧云脸色很难看,晓得苏眉是指桑骂槐。

    苏子一个暗笑,“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吃,这鱼都是精品,蕙质兰心。”

    碧云的神经中枢轰然崩裂,蕙质兰心四个字像四把小匕刷刷刷插入其中,还带着鱼腥味。

    帮腔的姐妹们开火了,“姓苏的,别以为你们是进皇贡的就了不起了,谁不知道你们家那点破事啊——杀人凶手——”

    一直没有出面的鼎爷此刻黑面神一般拿着大扫帚从她们面前而过,“让让,扫地。”

    扫了她们一裙边的灰。

    女眷们还想说什么,一看鼎爷这行头,都不言语了。

    “杀人凶手。”苏子玩味这四个字。

    料想这些女人不会知道苏林两家的旧事,苏子淡定的说,“同为商人,满身铜臭,谁不是欠了一身血债,就是知道如此,才提议将游会改成普及民众的活动,也算是抵偿罪孽。”

    “你说的轻巧,游会不仅有才艺比拼,还有花灯有吃食,让那些下人们都进来,不是要乱了么?”

    “乱?”苏子摇摇头,“若是我来做主事,就不会乱。”

    “好。”碧云讽刺的笑笑,“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苏子笑而不语。

    做主事……就不用参加才艺表演了吧?oh……yeah……

    **********************************

    潘家女人还没走,潘家男人又来了。苏眉把盘子一砸,“不吃了,倒胃口。”

    林老太太肃穆的问了句,“还有水果么?”

    院子里,潘亮先看了看一脸挑衅的夫人,又看了看一脸如水的苏子,妄图在中间做个好人。

    “夫人,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林夫人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若是蕙质兰心游会这般的大事被搞砸了——”

    “我们苏家丢脸,不用你们潘家来陪葬。”苏眉人已经走到后面,声音的穿透力还很强,林老太太吃着果子,也温吞的说:

    “我们林家也不参与,全全是苏小姐一人的事。”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根本不会搞砸。”苏子直视着潘亮,这个男人目光倒是退缩了,嘴上倒是嘀嘀咕咕的,“蕙质兰心游会一向都是和大户人家女眷打交道,如今你要广开大门,势必会涌进来三教九流之徒——”

    “敞开门做生意,潘家也是经商之家,该懂得这道理。”

    “你一个女流之辈,和男人打交道——成何体统啊——”潘亮吐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此刻,院外传来朗朗乾坤的一声。

    “没什么不妥的。”

    苏子和众人寻声望去,见林少伟一扬衣襟走了进来,伸手拦住刚要通报的门丁,“免了俗礼吧。”

    这话也是说给潘亮听的。

    光天化日,居然敢公然挑衅我老婆,你好大的胆子。

    林少伟怀揣一颗黑夜的心,以白日的彬彬有礼步入。

    苏子嘴角上扬,奔跑向前,以白日的淡然,包裹着黑夜的释然——

    眼角撇过鼎爷,猛地想起他那一句:林老爷是苏老爷逼死的——

    回眸对上林少伟的温柔。

    苏子没有停下脚步。

    谁气死了谁,与我何干。

    *****************************************

    余韶可在林少伟身后进来的,还被姚斌搀扶着,看着阳光明媚下苏子扑入林少伟怀里,心里一颤。

    潘亮手中的红折子哗啦掉在地上,碧云禁不住说着“不成体统”,眼神中却是掩不住的羡慕。

    老太太水果的甜水顺进嗓子眼一顿猛咳。

    余韶可捂住胸口。

    “良辰,扶我进去。”

    “姚斌,我们进去。”

    两声合一声,林老太太这才跨越院子看到门口站着的一脸病容的余韶可,那眸子的竟不再是嫉妒,而是迷茫。

    心痛,却与往昔不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伤口,不再用力按住去伪装去隐瞒,而是拨开坏肉脏血,看到**裸的真相。

    若伊跟在最后捧着包裹,看着小姐黯然退场,心中竟不觉愠怒。

    主子,你就这样被打败了?

    那跟随你的我们,又如何呢?

    为了一个软弱的主子断送了自己,若伊觉得不值。那林少伟居然没有转身看她一眼,仍旧不顾外人目光的抱着苏子,一脸宠溺,若伊觉得惹眼。周遭议论声纷纷,流言穿过墙壁在大街上扬长而去,若伊觉得刺耳。

    这胜利会师的主角们光芒万丈,剩一票蝼蚁井冈山下仰望,嘎嘣一声断了脖子。

    各怀鬼胎的众人集结,抱在一起的林少伟和苏子,也许是仅存的纯良。

回归

    不日,所谓的什么“蕙质兰心姐妹会”的众妖们就将大大小小的筹建事务移交给了初来乍到的苏子。

    “这些是姐妹会整一年的筹款,只能接待二百位贵客。现在林夫人要广开大门,其余的款项,我们姐妹会不会再多出一分。听说林家也是一方大户,请自筹吧。”为的潘家大夫人将账簿往苏子怀中一拍,“还有,这鱼蛇混杂的,总也得加一些家丁护卫来保护女眷的安全,这部分款项,也有劳林夫人了。”

    跟在碧云身后,那十几个所谓的“董事”们各自掏出个什么本子,悉数拍给苏子,那气势十足是如来佛祖翻手拍死孙悟空。

    原来这董事会早已把持游会多年,游会的每一项事务都已经分摊到京城某个大户。蕙质兰心游会不仅仅是个才艺比试,更不仅仅是个春节联欢会,它是京城这个小团体“作秀、长脸、牟利、生势”的载体。

    如今潘家大夫人肯将游会全部拿出来做赌注,目的只是为了让苏子丢脸,这夫人也实在是性情中人。

    苏子心中不免感慨,这万年老二的怨念,真是越了物质利益。

    苏眉起初对于妹妹参赛是信心满满,可是自己这从来没过问过买卖的妹妹,却突然出任游会的主事,她开始有些许担心。

    姐妹会一撤人,苏眉就把苏子拉进屋子,“妹妹,你可想好了,搞不好主事变主食,很多人等你拿你下锅呢——”

    “姐姐是怕我给林家丢脸?”

    “哼,林家?我苏眉何时把他们放在眼里?就是林少伟当众爬街,我也只不过心疼白请了个扫地的——”

    苏子噗嗤一笑,“那姐姐是担心我丢了苏家的脸?”

    苏眉更为直爽,“有了姐姐,苏家早就没有脸面这种东西在了——”

    苏子再次喷笑。

    苏眉拉起妹妹的手,“我是担心你丢了自己的脸,你这个心高气傲的小丫头片子,嘴上不说,心里跟个筛子似的一堆孔儿——”

    苏子反过来拍拍苏眉的手,“长姐如母,谢谢姐姐这么久以来处处为我着想,和姐姐比起来,我为苏家做的太少了。”

    苏眉听了一愣,险些流下几滴眼泪来。

    妹儿,你咋学会煽情了?

    苏子微笑,“我有这么仗义的亲姐姐,还有足智多谋的晓姐姐,加上春喜这脑子不灵却格外听话的丫头,这个主事是做定了。更何况——我还有少伟——”

    苏子那由衷的信任和甜蜜,让苏眉泛上一大口酸水。

    中午吃多了。

    “话说,这些日子,苏园闹的紧,倒是没看见老太太和晓姐姐。”

    “晓晓苏到底也是林家的管家,当然跟着老太太跑,再说,这几日潘家人来的频繁,见面总归尴尬。”

    经姐姐这么一提醒,苏子才突然想起来,苏晓还是潘家被休的三姨太。

    “这下子惨了,我本是想借晓姐姐的力量,却忘记了她身份有诸多不便。”

    “没什么惨的,这都要面对,难不成你以为晓晓苏是因为在京城混不下去了才去的为安么?”苏眉漫不经心的说,却似乎别有深意。

    只是在那时,苏子还没有领悟。

    “至于阿鼎,随便用。”

    “姐姐不心疼?”苏子一问,苏眉脸难得一红,“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敢开姐姐的玩笑了?”

    “不敢。”苏子吐了吐舌头。

    三大管家这生猛的主力军,现在就只剩下姚斌还没有出山了。

    也是时候和余韶可正面作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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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说的好笑,姚斌是林家的管家,您是林家的大夫人,您要用姚斌,何来的向我‘借’?”余韶可在林家屡次挑逗外加一次色诱失败,在苏家抬头撞见奸情,内心一直难以平复。现在苏子跑来借人,更让她又羞又恼。

    苏子暗自一笑,就凭余韶可这一副吃了活螃蟹的嘴脸,也知道林少伟还算忠贞。想到这里,苏子不仅有点小小的自鸣得意。

    “妹妹,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这句话的意思。”苏子端着架子,不敢马虎。“姚斌来我们林家,兴许不是全然为了你,但是他现在留在林家是为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余韶可紧闭着嘴不说话。

    “你再好好想想,我该不该向你‘借’一下姚斌吧,如果你对姚管家真的没有丁点‘占有’的意思——”苏子浅浅一笑,“那别怪我僭越了,这人,我是要定了。”

    说这句话时,恰逢林少伟走进来。

    本是苏子在“爬墙”,慌乱的却是余韶可,脚还没全康复,人噗通一下站了起来,又只是怯怯喊了句“相公——”

    “你们商量些什么事呢?”林少伟虽无什么表情,语气中却是很放松的,这着实让余韶可一愣。怎么,他没听见苏子那些话么?

    “商量着跟余韶可借一下姚管家,”苏子开诚布公的说,“少伟,这姚斌我是要定了,游会少了他绝不行。”

    ……

    余韶可瞪大了眼睛看着和盘托出的苏子,又转头看了看一脸自若的林少伟,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若是自己说了这样一句歧义的话,先否认,再辩解,最后一哭二闹三上吊,总之,要把这事粉饰过去的——

    可是苏子就这么说了,一点修饰都没有。

    这种面对林少伟时的彻底的坦然和信任,让余韶可心中的那颗刺,瞬时间展壮大。

    她等待着林少伟的回应。

    而林少伟只说了一句,“哦?那倒是要看韶可的意思了。”

    余韶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唐突的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我该是什么意思?”

    林少伟慢悠悠的说,“就是你自己的意思罢了。你难道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意思么?”

    什么叫我从来没有自己的意思?

    是谁让我变成今天的这个女人?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将所有瑰丽的梦想和甜蜜的爱情都抹去了,说服自己要和许多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

    甚至想为已经不再爱我的你,生一个孩子作为最后的寄托。

    而如今,却是你,在这里,指着我的鼻子问,你难道没有自己么?

    我的自己都给了你。

    全天下都可以责问我,只有你不能。

    余韶可嘴唇抖着,一行泪悄无声息流了下来,踉跄出门的时候,林少伟没有追过去,苏子问了句。

    “火候大了吧。”

    林少伟握起苏子的手,“这不是奔锅盖去了么。”

    **************************************************

    在苏园,在老太太隔壁,在良辰和若伊面前,余韶可就这么扑入姚斌怀中,如一个婴儿般,毫无章法的开始大哭。

    良辰手中的茶壶就这么跌落下来,却被若伊手疾眼快的提起来,洒出来的热水烫了一手,若伊却毫无知觉。

    良辰日后总是说,从这个时候起,才现若伊是个祸害。

    “这是——”良辰语塞,若伊无言,只是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环过良辰的肩头,“走,老太太还等着喝茶。”

    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没生。

    姚斌看着若伊出了院子把院门轻声带上了,才伸直了故意曲着的腿,抚摸了两下余韶可的髻。女人在怀中哭的惊天动地,他只能用厚实的胸膛来消音,以防止隔壁老太太被惊动了。

    前后两个儿媳都和管家有一腿,林家将来只能招女管家了。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让人看了有辱你的名声——”

    姚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着实想不到一向有礼有节的小姐会如此就扑了上来——

    原来兽性也不止埋藏于男人骨子里。

    “怎么,你怕了么?”余韶可一抬头,鼻涕还黏在姚斌身上,拉起一条细线,哗哗的眼泪把妆哭的七零八落,整个人如同掉入染色桶的美玉——

    出来就变琉璃了。

    “我有什么怕的——我——”姚斌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余韶可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尤其是这般投怀送抱简直让他肾上腺素飙升。

    语言能表达的实在有限,姚斌决定用行动说明一切。

    这个吻,技术层面上来说,姚斌和余韶可的嘴是相向运动。

    只是后来余韶可单方面要说成是追击问题,而姚斌也由着她去了。总之,事实已经造成,锅盖灭了火,小锅出吱吱的蠢动声响和奸情味道。

    泪水和苦水被这个酝酿了很久的热吻给吞噬了。

    怒火和怨气被这个蓄谋了很久的出墙给扑灭了。

    余韶可这一刻才仿佛明白了,在她的一生中,最初的愿望,最后的底牌,最美的印象,最丑的姿态,悉数都给了姚斌,而不是林少伟。

    她不过是他面前一具不会哭不会笑没有自我的玩偶。

    而全部压抑的情感都只能在姚斌这个“路人甲”前宣泄。

    而今,总算明白,她的身份,原来是路人乙。

    就该手拉手,一起谢幕退场讨个彩头。

    只是到了这一步,余韶可还是有些顾虑,那顾虑已经不再是选择谁,而是事到如今她是否还有选择的余地?

    寡妇再嫁已是笑谈,小妾出墙岂是儿戏?

    “小姐。”

    “叫我韶可。”

    “……韶可。”姚斌看着她,满眼爱意,“我曾经和林少爷打过赌。”

    “赌注是我?”

    “不全是。我们赌的是你的选择,若你选择了我——林少爷会承担一切后果。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你不怕我生气么?就这么直白的告诉我了?”这是余韶可的最后考验,而姚斌无知无畏的说,“不怕,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对你坦白。”

    贴心的信任,抛却一切富丽堂皇的外衣。

    当我哭花了脸鼻涕沾了你一身,你还能吻我,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又怎能不动心?

    男人的出轨来的快去的也快,女人的爬墙爬的艰难也彻底。

    只是,苏子和林少伟并不称此为出轨。

    这实乃是一次皆大欢喜的回归。

筹备

    “鼎爷,大事不好了,我听说苏管家和姚管家都被苏家争取过去了!”

    一大早,兔业就火急火燎的奔往鼎爷,鼎爷一挑眉毛,“怎么,他们都去帮衬大夫人你还不愿意么?”

    “鼎爷,你可是和我说好了,和姚斌一起帮衬余韶可在林家上去的,到时候苏子就能自由了!可是现在怎么变成了所有人都在帮着苏子上位呢?这不是乱套了么!”

    兔爷气的腮帮子鼓鼓的,鼎爷笑了,有些宠溺,“先前是先前,那时候二夫人一心想上,姚斌自然是帮着她上去的,如今二夫人一心想走,姚斌的立场自然也就不同了。现在林家上下扭成一股绳,子茂,你不是想让我这个时候出去孤军作战吧——”

    林子茂先是不言不语的一副吃瘪样子,突然就冒出一句,“余韶可是可以走了,但是姚家的后人呢?!总还是要有四姨太进门的吧!你到时候还是要帮着四姨太上位啊!”

    鼎爷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向房门大力扣好,然后拽着林子茂的胳膊猛的扯入屋中。“你这都是听谁胡说的?”

    “鼎爷,这么多年,林少伟带着我每年见你一次,你以为你们私下说的那些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我早知道林少伟在替姚家掌事,我也早知道姚林两家是有婚约的!至于那个姚家后人,当然就是姚老爷最宠爱的那个小妾生下的私生女——”

    “这事儿你跟谁说过?”

    “还没有,不过我是不会让苏子继续在林家受罪的,既然余韶可不能取而代之,那么我就支持这个还没过门的四姨太上位。”

    “苏二小姐在林家……的确也是受苦的命,这本就是孽缘啊。”鼎爷叹一口气,“少伟决定要不要放余韶可走,估计游会之后就见分晓。这之前,关于四姨太的事儿,你不可对他人再多嘴一句。”

    鼎爷很紧的捏了捏林子茂的肩头,“切记。”

    “只要能让苏子自由,我一切听你的。”林子茂扬起一张无知无害的脸,鼎爷深叹一口气。

    刚送走了没事惹事的林子茂,就迎来了没事生事的苏眉,女人家斜倚门,眼睛一勾,声音如往常一般通透,就怕谁听不见一样,“阿鼎,我妹要召集大家说说游会的事,我已经把你卖出去了。”

    “收个白菜价没有?”

    苏眉微微一笑,“过冬没问题。”

    鼎爷被苏眉一路劫持到主堂的时候,苏家大大小小已经都聚一堂了,连林家的下人也被调用了——

    当然,主力军还是这三位管家。

    林少伟见人全了,于是清清喉咙开嗓,“各位,蕙质兰心游会开幕在即,这一届游会的主事是我为安林家夫人。我们林家初来乍到,不懂京城规矩,还请苏家多多帮忙指导。”

    苏眉听了一个嫣然。“你这小子说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苏家下人早先听说二小姐下嫁的林家在为安称霸一方,夫君是个蛮横强硬的人,如今见到翩翩公子的林少伟,都松了一口气,不少小丫头都暗自像春喜打听林少伟的事,春喜一律说:

    他也是这几个月才从良的。

    “这次游会,由我主事,我既是林家的媳妇,也是苏家的小姐,所以这次游会成功与否,关系着苏林两家的脸面。”苏子在林少伟的总动员后开始部署实际内容,“先前我与姐妹会生分歧,主要就在于游会到底对谁开放的问题。据说,这几年来的游会只邀请京城大户女眷,老百姓是没机会参与的。”

    “是啊,因为眉大小姐不去,我们也都去不成呢——”苏家丫头们开始纷纷附和,苏子举手示意安静,“那这次,我们都去得。不是因为苏家,而是因为你们自己,因为你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理所当然要参与进来。”

    一番话说的下人们心里都暖洋洋的。

    “二小姐——不,林夫人,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全听你的!”

    苏子微微一笑,“主事是我,少不了我夫君的支持,今后凡事,向我说,向他说,都是一样。”

    林少伟轻轻颔。

    “那好,我们就来简单分一下工。苏管家,你长年在京城,又多年操办女眷内务,对礼仪规矩最为熟悉,为了不让那些京城贵妇们挑我们的毛病,这次游会的礼宾,就劳烦你了。林家苏家里的丫鬟们,你随便挑,就算是挑了春喜去,我也同意的。”

    “她毛手毛脚的,只有夫人能忍让。”苏晓一句打趣的话,让气氛融洽许多。

    “这次游会募捐的钱很有限,我不太懂生意的,这资金运转就交给姚管家来做了,苏家的账房那边,我已经和姐姐商量过了,也由你调遣。”苏子看了看姚斌,看着他的眼神绽放的光芒,报以鼓励的一笑,又转向了和姐姐站在一处的鼎爷,“至于这次游会的安全问题,要劳烦鼎爷费心了。我知道您见过大世面,有很多新鲜点子,这次游会来宾众多,不出乱子就是万幸。苏林两家的男丁,悉数交给鼎爷来用。”

    权力层层下放,这大活动的礼宾、财务和安全三个部门就这个建立起来了。苏子做酒店经理这么多年,最过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事必躬亲累死人,团结合作有饭吃。

    一转身苏子赫然现林家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那目光如炬,似乎是在点头,却看不出什么光明正大的赞许来。

    素不知那吃斋念佛冰山一般的大儿媳还有这般理家的才干,老太太将苏子的话悉数嚼碎了玩味在肚子里,不言不语坐在太师椅上,扬了扬手,“你们继续,我不过出来凑凑热闹。”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剩下就看三位管家的了,”苏子微微一点头。老太太一愣,“怎么,如此大事,你就这么放手让他们去做了?他们毕竟只是下人,你才是主子。”

    “我是主子?”

    苏子此刻一句反问,林老太太一收嘴,林少伟忍住笑意,苏眉哼着小曲,余韶可这个时候开口说了句话。

    “其实姐姐一直都是林家的主子。”

    站在一旁的若伊听到主子这句善意的声援,颇为不爽的皱了一下眉。

    “老太太,就当我是主子吧,可是把什么都敛在手里,早晚要碎一地的。舍得,有舍才有得,我舍了这些虚名,得来的会是游会的成功。”

    苏子闪烁着不愧为京城女状元的智慧光辉,而那来自于几百年之后一颗豁达的心和七年的实战经验,怎是老太太这个劳心劳碌人能够明白的?

    “既然大夫人如此信任,那我们一定不辱使命。”鼎爷一抱拳,“我们能够完成的,一定不来打扰大夫人。”

    事实证明,总还有管家们解决不了的事。

    所以才需要有苏子和林少伟的存在。

    入夜了,小别胜新婚的小两口很早就滚床单去了。

    实际上,俩人是在部署即将到来的游会作战计划。

    “鼎爷说了,统计了一下,游会当天最少上千人,客流量有些负荷啊。”苏子托着下巴,“你说要是生踩踏事件,会不会让我负刑事责任啊?”

    “这还不是我最头疼的事,姚斌说了,姐妹会给的那点资金只够负担二百人的,多一个人都麻烦,难不成要林家自己来掏钱?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把我也给鞭下堂。”

    “下堂?”苏子噗嗤一笑,“你上房还差不多。”

    “还笑呢,苏晓也有麻烦,姐妹会那群妖精正篡夺老公都不要来参加,摆明了是要砸场啊。”

    两夫妻相视无语。

    “你原来在酒店每次办活动都是这么麻烦的么?”

    “你以为呢?!”苏子像是突然找到了知音,“每次我都恨不得把头揪下来,或者干脆装死。来的都是爷,谁都对我呼三喝四——”

    苏子越说越激动,林少伟突然环住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辛苦了。”

    苏子吐沫星子在做最后一次抛物运动,整个人都静止了。细细体味老公的温度,“其实每次回到家,看到你挑灯看书的样子,我就很平和了。”

    林少伟安静的说,“没听你说起来过,我以为你讨厌我读书。”

    “怎么会呢,”苏子咬上他的肩膀,“其实我爱的要死。”

    “老婆?”

    “恩——”

    “今晚脑力劳动够多了,来点体力劳动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啊——

    恩?

    呃……

    嗷嗷嗷……

    哔——哔——消音中。

    **************************************************

    一大早天还没亮,苏园门口,林少伟和苏子深情对望,互相勉励。

    “我去解决大客户了。”林少伟是决绝的,“你放心,我会拿出当年考教授职称的口才和耐力说服他们的——”

    “那我去搞定资金问题。”苏子亦是决绝的,“中国人口十三亿都挺过来了,不怕这区区一千人。”

    太阳升起来了,离游会还只有两天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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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948/ 第一时间欣赏小妾退散最新章节! 作者:褪尽铅华所写的《小妾退散》为转载作品,小妾退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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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退散介绍:
男主(日):我们淡定的穿了,我们淡定的性格分裂了。但是我们仍旧是夫妻。
女主(日):当初嫁给你,你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现在你不仅让我下堂,还有两门偏房?
男主(夜):我不需要证明我爱你,因为真理不需要证明。
女主(夜):你就是个返祖的
由于他们穿了,由于他们各自和古代宿主的性格融合了。
所以这是两个人格分裂患者的穿越故事。
白天闷骚扑克脸pk淡定装逼女,晚上腹黑妖孽男pk彪悍白骨精
院子里鸡飞狗跳各领风骚,风中凌乱的不是姨太太们,是JQ。
最后淡定的飘过一句小妾退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妾退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妾退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