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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之王全文阅读

作者:亚丹     伪装之王txt下载     伪装之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伪装之王全文阅读

楔子

    哐!

    牢房的铁栅门,被粗暴地推开。

    两名身穿黄军装的士兵押着冯晨,朝着审讯室走去,脚下沉重的脚镣,摩擦着水泥地板,发出“哗啦、哗啦”刺耳的声音......

    “姓名?”

    “冯晨。”

    “年龄?”

    “57岁。”

    “职业?”

    “军委情报部日美动向研究员。”

    “出身?”

    “官僚家庭。”

    “说!你是什么时间混进革命队伍的?”

    “我是自愿加入党组织的!”

    “胡说!你这个死硬分子!大汉奸!大叛徒!大特务!大流氓!还不老实向人民交代你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接受人民的正义审判?!”

    一阵拳脚相加,殷红的鲜血慢慢从冯晨嘴角淌出,瞬间染红了破旧不堪的白色衣领,已记不清楚,这是多少次重复着同样的问话,同样的回答,同样的拳脚相加。

    虚弱的身体已承受不起愤怒的拳脚,冯晨再一次进入空灵虚幻状态,感知不到痛楚,感知不到身在何处,灵魂已经出窍,漂浮在空中,俯视着这永无休止的审讯。

    一盆冰冷彻骨的凉水,兜头浇了下来,冯晨的灵魂再一次回归躯体。

    “你什么时候成为大汉奸的?”

    “……”

    “你什么时候成为中统狗特务的?”

    “……”

    “你什么时候成为军统大特务戴笠走狗的?”

    “……”

    “你什么时候成为大流氓杜月笙帮凶的?”

    “……”

    疾风暴雨般的拳头,再次落到那疲弱不堪的身体上,恶魔般的吼叫声,渐渐远去,眼前一黑,冯晨彻底失去了知觉……

    当再次醒来时,冯晨已躺在潮湿简陋的牢房里,老上级安志达被捕前,曾告诉自己的那句十分伤感的话,再次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凡是搞情报工作的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中外同行都一样......”

第0001章 初入组织

    夜色深沉,弄堂里的青石板正在被雨点上着斑纹,秋风有些凛冽。

    冰冷的雨滴落在脸上,冯晨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摆了摆头,伸手拉了拉衣领,匆忙隐入没有灯光,仿佛深不见底的弄堂深处。

    在一处两层阁楼门前,冯晨习惯性地站定,左右望了望,从风衣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闪身进去,立即又把门关上。

    冯晨的这种警惕性是与生俱来的,也可以说是从童年的经历中磨练出来的。

    房间里的灯亮了,光线照耀着冯晨那张青年的脸,这张脸是那样的英俊,英俊中透着文雅。冯晨脱下湿透了的风衣,顺手挂在衣架上,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心脏仍砰砰地快速跳动着,始终平复不了内心的激动。

    伸手拿过酒柜上的一瓶威士忌,满满倒了杯,仰起脖子一口喝下,冯晨顿觉一股热流从心底蔓延开来。

    再次倒了半杯酒,端在手中,冯晨抬头凝神盯视着墙上的那副挂历,上面显示着,民国二十年,辛未年戊戌月庚子日,西历1931年10月12日。

    这个看似平凡的日子从此将不再平凡,它会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将会牢牢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半杯酒再次下肚,冯晨起身把椅子朝着靠墙的书桌挪了挪,拿过书桌上的一叠信笺纸,放下酒杯,提起笔来,开始给远在武汉的表哥苏明正写信。

    “明正表兄台鉴:愚弟,年初自日留学回沪后,即担任了“爱国文化同盟”常委,常参与上海文艺界激进活动......”

    “三月份,在恩师赵守义关心帮助下,弟创办《文艺周刊》,因弟以读者来信询问的形式,率先披露了爱国文化同盟五君子遇害的消息,当局以此把《文艺周刊》定性为赤色刊物给予查封……”

    “今弟在沪生活落魄,难以为继,望兄拉弟一把......”

    信写完,冯晨仔细看了一遍,轻轻吹干了信笺上的墨迹,折叠好装入信封,工工整整地在信封上写下地址:

    “寄:国民革命军武汉行辕军训部苏明正少将收。”

    做完这一些,冯晨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上楼休息。

    躺在床上,冯晨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下午在南京路“爱侬咖啡馆”里,同自己的入党介绍人安志达、郑良才见面谈话的情景不时浮现在眼前。

    “冯晨,你的申请组织已经批准,我同良才同志作为你的介绍人,今天在这里,我们代表组织,正式接受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你的组织关系在中央特科,今后我们三人为一个党小组,因为环境原因,宣誓仪式就免了。”安志达右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冯晨深深吸了口气,望着安志达道:“志达同志,请给我分配任务吧。”

    安志达搅拌了一下杯中的咖啡,左右望了望,低声说道:“组织上了解你的社会关系后认为,你目前最好少参与文艺界的激进活动,在适当时候,你要利用你父亲和你表哥的人脉资源,打入上海社会局,为组织搜集情报。”

    冯晨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道:“那我今天回去,便给武汉的表哥写信。”

    安志达身子朝前倾了倾道:“冯晨同志,你是学新闻的,之前没有经过严格的情报工作训练,但我要告诉你一点,情报工作同新闻工作一样,都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心,用脑,在看似平淡的细节中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志达同志,你的话我记住了。”冯晨端起咖啡杯,轻轻品了一口回答道。

    “冯晨同志,你要时刻牢记,你加入的是秘密组织,普通组织成员是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今后你必须褪去红色,伪装成灰色,甚至是黑色,寻机打入敌人的心脏。”安志达盯视着冯晨,郑重嘱咐道。

    “我明白了,志达同志!”冯晨点着头回答道。

    临离开咖啡馆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良才,拍了拍冯晨的肩膀道:“冯晨同志,要保护好自己,你的显要出身和你的聪明才智是你最好的保护伞,但是,为了在复杂的斗争环境中更好地开展工作,在适当的时候,组织上会送你去进行情报工作培训的。”

    想着这些,在床上翻了个身,冯晨脑海中又出现自己童年时,在上海浦东街头,给人擦皮鞋时的情景,寒风中,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就为了能够多挣上几个铜板,为母亲减轻些负担,这样母子四人才不至于挨饿。

    母亲苏怡贤虽是大家闺秀,无奈命苦,嫁给同样是官宦之家的父亲后,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福;秀才出身的父亲精于算学,热衷排满运动,年轻时即加入同盟会,为国民革命活动几乎倾尽家资。

    家道没落后,母亲苏怡贤带着幼小的冯晨、冯午、冯晚兄妹三人,依靠娘家资助及典当家什生活,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在冯晨八岁时,外公外婆相继去世,生活实在难以为继的母亲便带着冯晨兄妹三人,前往上海投奔夫君冯文轩,时任***驻沪机关要职的冯文轩,却因与一女学生姘居而冷落苏怡贤母子。

    一气之下,性格敖强的母亲苏怡贤,带着三个孩子,在上海浦东棚户区以教工人认字为生,八岁的冯晨带着五岁的弟弟冯午,当街给人擦皮鞋来减轻母亲的负担。

    童年的艰苦生活,在冯晨的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从那时起,冯晨便对父亲产生了深深的恨意。

    虽然冯文轩在经济上没有资助冯晨母子,但却仍然关心着儿女们的成长,在冯晨九岁那年,冯文轩托友人将冯晨介绍进上海立达学校,免费入读。

    在读书的那几年中,冯晨加入了“自由青年”团体,主张建立“无命令、无服从、无制裁的无政府状态社会”。

    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年仅15岁的冯晨,积极参加了罢工、罢市、罢课大游行等激进活动。

    回忆着童年往事,迷迷糊糊中冯晨做了一个恶梦。

    梦中,自己正带着弟弟、妹妹在一处茂密的森林边玩耍,突然间,一群凶猛的恶狼从丛林中跃出,扑向兄妹三人,正在三人惊慌失措时,安志达出现了,挡在兄妹三人面前,掏出手枪“啪、啪”两声枪响,领头的恶狼被击毙,剩下的狼,四散逃回丛林中......

    冯晨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隐隐中远处似乎真有枪声传来。在混乱复杂的大上海,各方势力角逐,夜深人静的晚上,响几声枪声是很正常的。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这次枪声很清脆,声音似乎是从弄堂口传来,冯晨迅速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慢慢把窗帘揭开一角,朝着弄堂口方向望去,弄堂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冯晨再也无心睡觉,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衣服,静静地坐在床沿,心里想,上海虽然混乱,可这里毕竟是租界,谁会在此时放枪呢?难道又是民党中央调查科的一帮特务们,在追杀自己的同志?

    过了一阵,冯晨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凭着对阁楼里摆设的熟悉,小心翼翼地从楼上走了下来,贴着大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笃、笃、笃”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冯晨吓了一跳,屏住呼吸,听了听,门外似乎有粗重的喘气声。

    冯晨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在酒柜里拿了一只酒瓶,再次摸到门跟前,“笃、笃”又是两声敲门声响起。

    冯晨稳了稳心神,深深吸了口气,右手举起酒瓶,左手轻轻取下门栓,把门拉开一道缝隙,“咕咚”一声响,黑影中有个人撞开了门,顺势滚进房间来。

第0002章 不速之客

    冯晨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条件反射地快速把门又关上了。

    正犹豫着是否把酒瓶朝着那人砸去,听到那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道:“救救我,快救救我,我的,大腿的中了一枪。”

    日本人?!

    带着日本腔调的生硬中国话,这声音冯晨还有点熟悉,可由于紧张,冯晨竟一时想不起来,这声音究竟像谁。

    一愣神间,地上躺着的那人再次开口道:“你的,请把灯打开,帮我先处理处理伤口的干活,他们的,不会追过来的。”

    这次冯晨算是听出来地上躺着的是谁了,忙放下酒瓶,伸手寻找着电灯开关,轻声问道:“是石川君?”

    那人呻吟着回答道:“你是冯桑?!冯桑,是我!”

    灯亮了,地上躺着石川正雄,冯晨在日本明治大学留学时的同学。

    冯晨忙上前蹲下,把石川正雄扶起,问道:“石川君,你怎么到上海来了?”

    石川正雄没有回答冯晨,眼睛朝着右腿上的伤口望去,血迹已经染红了整个裤腿,右手中紧握着一支王八盒子。

    “石川君,你先别动,我来找东西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冯晨起身走进卫生间,拿出两条干净毛巾来,又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石川正雄,这才蹲下身,一边用毛巾包扎着伤口,一边说道:“石川君,你把酒先喝了,我给你包扎下,马上送你到弄堂前面的诊所去。”

    石川正雄仰起脖子,把一杯酒倒进口中,咂摸了两下嘴巴道:“谢谢你冯桑!请再给我倒一杯;不必到诊所去,这一枪没有伤到骨头,等天亮后,麻烦你给我们大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去个电话,让平冈先生过来接我。”

    “平冈老师在上海?”冯晨给石川正雄的杯子里倒着酒问道。

    “我同平冈老师前天从满洲过来的,昨天平冈老师还说,准备抽出时间来看望你,没想到今天就让我在这里撞到你了。”

    “石川君,要是知道你和平冈老师到上海来了,我早就应该去拜见你们了。”

    “冯桑,难怪平冈老师会喜欢你,你的,同其他的中国人不一样的,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石川正雄把手中的高脚杯朝上举了举说道。

    两杯酒下肚,石川正雄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冯晨搀扶着石川正雄,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再次给高脚杯中加满了酒,随口问道:“石川君,你惹到什么人了?”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人在追杀我,我猜想,八成是民党中央调查科的人。”石川正雄端起高脚杯呷了口酒回答道。

    冯晨返身从里屋找出一袋点心,放在书桌上,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石川君,你刚刚才到上海来,民党中央调查科的人为什么会追杀你?”

    “可能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此次来上海的目的,冯桑,你回上海后,平冈老师和我应土肥原将军的邀请,7月份到了满洲奉天,协助土肥原将军筹办满洲国。”在酒精的作用下,石川正雄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石川正雄无意间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日本关东军正在秘密筹划,成立一个由日本人控制、脱离中国本土的满洲国。

    石川正雄同平冈龙一此次到上海来,肯定同日本关东军筹划满洲国有关。

    冯晨表面不露声色,脑海中却快速转动着,如何能够让石川正雄不起疑心的情况下,从他口中多套出些有用的东西。

    “石川君,要是满洲国成立了,你可要帮我美言几句,我干脆到奉天去,在那里寻个正经差事干干,混口饭吃,我如今在上海,生活难以为继啊!”冯晨叫着苦道。

    “哈,哈,冯桑,这好说,等天亮后,见到平冈老师了,我把你的这个想法告诉他,他一定会非常的开心。满洲国成立后,需要大批像你这样,对我们大日本帝国友好的人才,我这次同平冈老师来上海,就是来接张景惠先生到满洲去的,张先生将会出任即将成立的满洲国要职,冯桑可以同我们一起去满洲,平冈老师一定会重用你的。”

    又是一个重磅消息!

    张景惠不是南京军事参议院院长吗?投靠日本人了?

    说起这个张景惠,他在青年时代,跟随其父卖豆腐为生,后来他认识张作霖后,两人结拜为兄弟,此后一直追随张作霖。

    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张景惠被委以重任,担当了奉军西路军总司令,但他战无决心,行动迟缓,使奉军整个战局因西路军溃败而败。

    战争结束以后,张景惠寓居北京,直系曹锟贿选为大总统后,新设全国国道局,特任他为督办,张作霖深恨之。1925年冬,张景惠因母病故,不敢奔丧,求张作相、吴俊升说情,张作霖这才准其回籍治丧。

    张景惠回到东北,先到沈阳,见到张作霖就痛哭流涕、叩头谢罪。张作霖念及两人结拜之情,原谅了他,并委任他为奉天督军署参议,作为张作霖的代表,奔走于京、津之间。

    1926年以后,张景惠先后出任陆军总长、实业总长。1928年6月4日,张景惠在随张作霖返回奉天途中,在皇姑屯被炸,身受重伤。

    张作霖去世后,1928年底,张学良任用张景惠为东三省特别区长官。但他与张学良政见不和,又常以长辈自居,与张学良的矛盾渐深;在东北易帜后,张景惠到南京政府任军事参议院院长之职。

    “张景惠当了汉奸了?”冯晨心里道。

    看了看时钟,将近五点半,冯晨走到窗户边,轻轻把窗帘挑开,见外面天色渐亮,弄堂里已经有早起的人在活动。

    “石川君,你在坚持一下,我到外面找电话通知平冈老师过来接你。”

    “谢谢冯桑!这是我们大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电话。”石川正雄从左面裤兜中,掏出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币,递给了冯晨。

    出了门,冯晨朝着天空中望了望,仍然是阴霾密布。

    走到弄堂口,看到开着门的一家百货店铺里,掌柜的正在擦拭着柜台上的电话机,冯晨看了眼手中捏着的纸币,便朝着那家店铺走去,刚刚走了两步,冯晨意识到什么,旋即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十分钟左右,冯晨再次出现在弄堂口,手中拎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几根油条和一杯豆浆,径直朝着那家百货店铺里走去。

    “冯先生,这么早呀!”店铺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地同冯晨打着招呼。

    “掌柜的,我想用一下你的电话机。”冯晨把手中拎着的纸袋放到柜台上说道。

    “冯先生,你请用。”那掌柜的朝着纸袋里瞟了眼,殷勤地把电话机朝着冯晨面前推了推,然后拿起块抹布,开始低头擦拭着柜台。

    冯晨按照纸币上的号码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了,从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地问道:“你好,这里是大日本帝国驻上海领事馆,请问你找谁?”

    “我找平冈龙一教授。”冯晨简短地回答道。

    对面沉默了一阵,接着问道:“请问你是谁?”

    “我叫冯晨,是平冈教授的学生。”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电话里终于传来平冈龙一的声音:“冯桑,你怎么知道我在大日本领事馆里?”

    “老师,石川君受伤了,这会在我家里,他让老师过来接他。我住在九江路中段,仁爱弄堂137号。”放下电话,付过钱,冯晨望了眼那掌柜的,拎起纸袋转身出了店铺。

    朝着自己住的地方刚刚走了几步,从身后过来一辆黄包车,拉车人低着头,走近冯晨时,低声说道:“快上车!”

第0003章 平冈老师

    冯晨扭头望了眼,认出拉黄包车的人是自己的上线郑良才,忙跳上黄包车,郑良才放慢车速轻声问道:“有什么紧急情况?一大早便请求见面。”

    冯晨道:“今天凌晨,我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石川正雄受伤,闯进我的住处,我从他那里得到消息,日本人正在筹划成立满洲国,张景惠已暗中投靠了日本人,平冈龙一和石川正雄到上海来负责接张景惠去东北,出任将要成立的满洲国要职。”

    郑良才道:“知道了,你不要擅自行动,你最主要的任务是设法打入上海社会局,进入民党中央调查科,搜集民党军队对江西苏区围剿兵力部署情报。”

    简短几句对话结束,黄包车已经到了冯晨那两层阁楼附近,冯晨低声道:“平冈龙一马上就会过来,我回去了。”

    回到住处,石川正雄焦急地问道:“冯桑,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冯晨把手中的纸袋放到书桌上,回答道:“石川君,我想你一定饿了,给你买了油条和豆浆,平冈老师马上便会过来接你。”

    “冯桑,你的朋友大大的。”石川正雄笑着,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冯晨眼前晃了晃。

    石川正雄狼吞虎咽地刚刚把油条吃完,正喝着豆浆,门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冯晨起身道:“石川君,可能是平川老师来了,我去迎接一下。”

    当冯晨打开门,一下子愣住了,从车上跳下来的是巡捕房侦缉股督察长刘绍奎,身后紧跟着三名红头阿三,每人手中还拿着一根警棍。

    冯晨认识这个叫刘绍奎的督察长,二五年“五卅惨案”时,就是刘绍奎带着印度红头阿三,先向在租界内游行讲演的学生们开枪的。

    冯晨心里纳闷,他一大早到这里来干嘛?

    “冯先生对吗?”

    “是的,刘督察长有什么事情?”冯晨用身子堵着房门回答道。

    “冯先生,昨天晚上有名盗贼逃进了仁爱弄堂里,刚才有人打电话报案,说盗贼就在你这里窝藏着。”刘绍奎掏出根雪茄,用右手捏着洋火机点着,抽了一口,偏着头,斜着眼睛望着冯晨说道。

    “我这里没有什么盗贼,请刘督察长到其他地方搜查吧。”冯晨依然堵着房门,没有让刘绍奎进去的意思。

    刘绍奎弹了弹雪茄的烟灰,上前把冯晨从门口扒拉开,闯进了房间里。

    闯进房间的一刹那间,刘绍奎像被钉子钉住一般站着不动了,他的对面,石川正雄正拿着王八盒子对着他,僵持了几秒钟,刘绍奎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石川正雄,用夹着雪茄烟的右手,指了指问道:“你是什么人?看来还真有盗贼!”

    “八嘎!你的什么人的干活?”石川正雄用王八盒子指着刘绍奎问道。

    三名红头阿三也闯进来了,刘绍奎胆子壮了不少,从腰中掏出手枪,上前一步道:“原来是个日本人啊!怎么?还想在这租界里动武?”

    “都把枪放下!”随着一声断呵,把房间内的所有人都镇住了。平冈龙一身后跟着两名随从,大步走进房间来。

    “你是?”刘绍奎偏着头上下打量着平冈龙一。

    “我是大日本帝国驻上海领事馆新任总领事平冈龙一。”平冈龙一一边回答着,一边从西服口袋中掏出证件递给刘绍奎。

    刘绍奎收起枪,双手接过证件看了看,一脸媚笑地说道:“哦,原来是平冈先生啊,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说着话,双手捧着证件,恭敬地归还给平冈龙一。旋即转身,对着三名红头阿三挥了挥手,出了房间乘车离开了。

    平冈龙一带来的两名随从,训练有素地一左一右守在房门外。

    房间中只剩下冯晨、石川正雄、平冈龙一三人。

    “冯桑,见到你我非常高兴!你和石川君是我最满意的两名学生。”平冈龙一握着冯晨的手,热情中带着关爱之情说道。

    “平冈老师,听石川君说,你才到上海,怎么就成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了?”冯晨拉过一张凳子,让着平冈龙一坐下问道。

    “昨天晚上,接到外务省来电通知,让我留在上海任领事馆总领事。”

    “老师不到满洲去了?”半天没有说话的石川正雄突然问了一句。

    平冈龙一望了眼石川正雄,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朝着门外喊了声:“松尾君,你们进来把石川君扶上车,我们回领事馆去。”

    门外站着的两人进来,搀扶起石川正雄,朝着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别克轿车走去。

    平冈龙一随后起身道:“冯桑,我们师生难得一见,今天机会难得,请随我到大日本帝国领事馆一聚如何?”

    “好!请老师稍等,我到楼上带两件换洗衣服就下来。”冯晨毫不犹豫,爽快地答应了平冈龙一的邀请。

    在楼上收拾衣物时,冯晨大脑中快速地思考着,从刚才石川正雄问话,平冈龙一不回答这个细节中,冯晨判断出,日本筹建满洲国和张景惠投靠日本人,这些都还是机密。

    石川正雄受伤在自己这里待了那么久,如果不跟着平冈龙一到日本领事馆去的话,张景惠要潜逃到满洲去的消息一旦泄露,首先被怀疑的肯定就是自己。解除平冈龙一怀疑的最好办法,便是在张景惠离开上海前,自己寸步不离平冈龙一左右。

    衣物收拾好,冯晨把楼上窗户关紧,窗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带着衣物下楼。

    “冯桑,你可以在领事馆多住几日,我们师生好好在一起切磋切磋棋艺。”见冯晨带着衣物从楼上下来,平冈龙一微笑着,很是满意地说道。

    冯晨笑着道:“我一直是老师的手下败将,正愁没机会向老师求教呢,刚好我最近又失业了,整天无所事事的,跟着老师钻研钻研棋艺也是一大快事。”

    锁好房门,跟着平冈龙一朝着别克车子走去,无意中,冯晨朝着车子不远处瞟了眼,发现一辆黄包车停在那里,车夫的脸被帽子遮挡着看不清楚。

    “郑良才!”冯晨虽然没有看清车夫的面容,但他知道那车夫一定是自己的上线。

    冯晨紧跟在平冈龙一身后,有意抬高声音问道:“平冈老师,我准备在你那里好好住上几日,不知大日本帝国领事馆可以朝外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冯桑,你是我的学生,大日本领事馆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着,电话你可以随便地打。”平冈龙一满口答应着。

    “我最近正托我表哥在给我联系工作,怕他到时候找不到我人。”冯晨快速地瞥了一眼化妆成黄包车车夫的郑良才,这才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平冈龙一站在副驾位置的车门口,右手摸着车把手没有开门,站在那里表情严肃地盯着弄堂口的方向看,冯晨顺着平冈龙一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弄堂口有几个巡捕在那里游荡;似乎正在盯着这辆日本领事馆的车子。

    平冈龙一收回目光,快速地拉开车门道:“冯桑,快上车,有人在监视我们!”

    车门关上后,平冈龙一咬牙吩咐着手握方向盘的松尾道:“松尾君,加速冲出弄堂,有人阻拦格杀勿论!”

    车上气氛立刻紧张起来,除冯晨外,其他人纷纷从腰间拔出王八盒子,神情专注地注意着车外的一举一动。

    冯晨从车窗望出去,发现弄堂边几家店铺门口,有着许多看似闲散的黑衣人,在那里朝着别克车子的方向张望着。

    那辆黄包车停放在冯晨早上打电话的那家百货店门口,化装成车夫的郑良才,帽子遮挡着半边脸,正悠闲地靠在黄包车上,仿佛是在打盹。

第0004章 师生对弈

    别克车快速朝着弄堂口冲去,在弄堂口游荡着的几名巡捕,感觉不对,纷纷朝着两旁避让,车子顺利冲出弄堂,拐进九江路上。

    有惊无险,没有枪声,也没有人阻挡!

    “平冈老师,你多虑了,那些巡捕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石川正雄仿佛忘记了大腿上枪伤的疼痛,把手中的王八盒子插入腰中说道。

    “闭嘴!我们这次来上海的目的很可能已经暴露,你刚才没看到从弄堂两边几家店铺里有黑衣人冲出来吗?!”平冈龙一扭过头,一脸怒容地训斥着石川正雄。

    石川正雄闭着嘴巴不再说话,平冈龙一朝着冯晨微微一笑,说道:“冯桑,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中午在大日本领事馆里,我亲自给你设宴压惊。”

    车子很快驶入坐落在黄浦路上的大日本帝国驻上海领事馆。

    下车后,冯晨站着,仰望着面前一幢四层砖混结构,坐北朝南,充满着古典主义风格的红楼,心里想,这便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了。

    石川正雄被送去医治枪伤。

    在二楼一间小型的会客室里,榻榻米上面的小方桌上摆放着一副围棋,平冈龙一微笑着道:“冯桑,我们师生今天好好杀上几盘怎样。”

    “老师,我一直是你手下败将,你今天让我两目可好?”冯晨微笑着,拿起方桌旁边的一块白布,擦拭着棋盘。

    “哈、哈、哈,冯桑,围棋对弈中,讲究的是双方平等,胜败原是寻常事,要是我让你两目便没什么意思了。”平冈龙一爽朗地笑着,伸出右手,在冯晨恭敬递过来的白子棋盒里抓了几枚白子说道。

    冯晨在黑子棋盒中取出一枚黑子。

    平冈龙一朝着冯晨伸开抓着白子的右手,手掌心中躺着四枚白子,冯晨望了眼,点了点头道:“老师,还是由你执黑先行。”

    “棋理之奥秘在于,穷则禁、禁则变、变则通、通则终,这与你们华夏易经中,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相通的。”平冈龙一取过一枚黑子,轻轻放在右上角说道。

    冯晨从白子棋盒内取出一枚子,同样是轻轻的放在右上角。一名穿着和服的年轻日本姑娘,用托盘端来两杯碧螺春茶,恭敬的放在两人面前。

    双方你来我往,各占两角后,便在冯晨的右上角位置展开了短暂的追逐厮杀,会客室内安静极了,只有棋子不间断地落到棋盘上发出的轻微响动。

    不知不觉,双方已经厮杀了将近一个小时。

    平冈龙一右手捏着一枚棋子,沉思良久,终于在左下角落下棋子,果断提走冯晨的三枚白子,微笑着道:“冯桑,眼睛不能光盯着别人,要多看看自己;要知道,有舍才有得。”

    “老师,该放弃时就要放弃,只要算清楚得失就可以;含而不露、引而不发是积蓄力量的最好手段。”冯晨没有理会平冈龙一的进攻,把一枚白子轻轻落在自己的右下角。

    平冈龙一见冯晨的这枚白子落下,所落位置极妙,竟然把自己的气口给堵住了,看似一片活棋,瞬间变成打劫局面,心下暗自骇异。

    “冯桑,你终于学会算计了,不再短兵相接地战斗!”平冈龙一赞赏地望了一眼冯晨,举着枚黑子,思考着该从何处入手。

    “老师,短兵相接的战斗是必要的,但是并非每场战斗都需要短兵相接。局部的胜利不等于最终的胜利;暂时的失败也不等于最终的失败。”冯晨右手端起茶杯呷了口茶,碧螺春的清香扑鼻,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冯桑,人生如棋,黑与白的交接,生与死的交融;道之生,无常之变;道之灭,无妄之灾。”平冈龙一镇静地在冯晨的右下角,落下手中的那枚黑子应了一手。

    一盘棋,惊险刺激,整整下了两个多小时,最终以冯晨输掉两目结束。

    “多谢老师指导!”冯晨朝着平冈龙一点着头致谢后,便开始整理着棋具。

    平冈龙一伸了伸懒腰,从榻榻米上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口,微笑着说道:“冯桑,今天你收官收得不错,要知道,收兵的技巧比战斗的技巧更难。”

    冯晨道:“多谢老师夸奖!”

    “冯桑,你的棋艺,比起在日本时,进步很大,今天这盘棋,你次次落子各有千秋,说明你的功底增进不少,围棋是需要积累功底的。这就像人生,你扮演的角色检验着你的为人功底,有时还需要听从别人的摆布,什么时候才能走出人生这盘棋局,做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棋手,还需要你的努力和机遇。”平冈龙一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望着冯晨说道。

    “老师,人生如棋,棋局万变,棋势无定;人生如棋,是一种竞争,也是一种调和;漫漫人生,变幻不定,令人有时也难免举棋不定。”冯晨起身也从榻榻米上下来,给平冈龙一杯子中续了续水道。

    “冯桑,我初到上海,除了大日本领事馆里的这些人,一个朋友也没有,当我了解到你在上海文化界很有名气时,我非常的高兴!”平冈龙一端起杯子说道。

    “可我知道,自从九一八关东军占领满洲后,你们中国人,不,不,特别是上海人,恨死我们大日本帝国了,不知冯桑是否也是这样?会不会在心里非常恨我?”平冈龙一停顿了一下,喝了两口茶,让着冯晨在会客室里的小圆桌跟前坐下继续说道。

    “呵,呵,呵,老师,你想多了。在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纵然是恨你们大日本帝国,也不会恨老师你的,况且学生我崇尚的是安那其主义。”

    “吆西,我没看错你这个学生!”中文异常流利,对中国文化颇有研究,从不在说中文时夹杂日语的平冈龙一,拍了拍冯晨的肩膀,突然冒出句日本话。

    “冯桑,据我了解,无政府主义在上海文艺界很是流行,你到日本留学前,不是曾经参加过狂飙社吗?可是,此次我到上海,感觉你身上少了些安那其主义的激情。”平冈龙一把茶杯放到圆桌上,在冯晨对面坐下说道。

    “老师,当局认为我创办的《文艺周刊》有赤色嫌疑,已经被查封了,我现在已经失业,就连生活目前也很艰难,哪还有什么激情啊!”冯晨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说道。

    “冯桑,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向我提供一些上海文艺界的内幕消息,你是知道的,我一直致力于研究中国文化,上海文艺界是中国文化的前沿阵地,我需要深入了解他们;当然了,我会付给你一定报酬的,这足够你维持生活。你可以考虑考虑,不必立即回答我。”

    “报告!”正在两人聊得投机时,随着一声报告声,松尾进来了,站在会客室门口,目光在平冈龙一和冯晨的脸上来回地看着,显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望了眼松尾,平冈龙一道:“松尾君,冯桑是我的学生,有什么话你说吧。”

    “是!”松尾鞠了一躬道:“总领事,张先生夫妇已顺利到达领事馆,现在一楼,我们在来的路上没有发现可疑人跟踪。”

    “好!冯桑,走,我们一起去见见这位张景惠先生。”平冈龙一起身,微笑着向冯晨招了招手,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冯晨起身道:“老师,我还是不见张先生的好,万一张先生出了什么差错,学生我会百口难辨的。”

    “冯桑,没关系的,老师信任你!大日本领事馆对你没有秘密。”平冈龙一驻足,转身再次向冯晨招了招手说道。

第0005章 临机应变

    中午,霞飞路明德书店内,一间密室中。

    安志达抽着烟,正在听取着郑良才的汇报:“老安,冯晨同志早上突然把电话打到这里来,约我见面,我随即化装成黄包车夫,同冯晨同志接上了头,他告诉我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国民政府南京军事参议院院长张景惠投靠日本人了,将要出任即将成立的满洲国要职。”

    听完汇报,安志达深思良久,这才开口道:“意料之中,这情报很重要,但不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蒋介石在对中央苏区的第三次围剿失败后,现在正着手筹划对鄂豫皖苏区的第三次围剿,据可靠情报,鄂豫皖苏区周围的民党军队已经增加到15个师,我们急需的是民党军队在鄂豫皖苏区的兵力部署情报。”

    “那张景惠投靠日本人的情报向上级汇报吗?”郑良才问道。

    “汇报,为什么不汇报?我们还要借用这个特殊的情报,掀起一场全国人民抗日反蒋斗争的**,以此来激化民党内部矛盾,打乱民党军队的围剿计划。”安志达大大抽了口香烟,吐出烟雾,香烟袅绕笼罩着,弥漫在狭小的密室中。

    “那我们该怎么做?”

    “良才同志,一会你到外面找个公用电话,以冯晨同志的名义,先给上海社会局打电话,把张景惠已经投靠日本人的消息告诉他们,接着你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申报》、《大公报》等媒体。”

    “我们这样做对冯晨同志有影响吗?我可是亲眼看到冯晨同志跟随日本人去了领事馆,当时我的黄包车就在日本人的轿车附近,冯晨认出我后,还有意抬高声音,说要在日本领事馆多住几日。”郑良才望着安志达,犹豫着问道。

    “我认为这样做,不仅不会影响冯晨同志,而且对冯晨同志将来打入上海社会局内部很有好处;至于说日本人那里嘛,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情报是从冯晨那里透露出来的,日本人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

    “还有,那个日本头目,似乎是冯晨在日本留学时的老师,我当时听到,冯晨同志在车跟前,叫那日本人为老师。”

    “这样说,冯晨就更没问题了。”

    “老安,冯晨同志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我发现他还是非常谨慎机警的。”

    “唉!顾顺章叛变以后,对上海党组织破坏严重,我们要尽快在敌人核心部门安插可靠人员,建立起新的情报网络。”

    “良才同志,你还是要尽快抽出时间,全力培训冯晨同志的情报传递和对敌斗争经验,让他快速掌握各种技巧、熟练运用各方人际关系。你告诉冯晨,他目前的任务就是尽快脱去身上的红色和左的色彩,便于今后的潜伏。”

    “那我现在就出去找地方打电话。”说着话,郑良才起身欲朝外走。

    “不急,我还有话说,你电话打过以后,仍然化装成黄包车夫,到日本领事馆附近打探一下情况,我估计张景惠不离开上海,日本人是不会让冯晨回来的。要是探听到张景惠离开上海的时间和乘坐的交通工具,仍以冯晨的名义电话告知上海社会局。”

    “好的!”郑良才答应了一声,打开密室门走了出去。

    ......

    黄浦路大日本帝国领事馆里,中午饭后,冯晨正陪着平冈龙一在院子里散步。

    在一棵碗口粗的桂花树下,二人驻足,仰头欣赏着一串串米黄色小金铃似的桂花,嗅着那淡淡的桂花香味,平冈龙一忍不住赞叹道:“真香啊,真香!”

    “呵,呵,老师难得有如此雅兴,这桂花不仅香味浓郁,它还代表着,崇高,美好,和平,吉祥,是高尚的象征。”

    说着话,冯晨伸手折了一串花,放在鼻子跟前轻轻嗅了嗅,递给平冈龙一道:“在我们中国的战国时期,燕、赵两国经常互赠桂花,以此来表示友好往来。”

    “哈,哈,冯桑,你这串花是代表中日友好往来吗?”平冈龙一微笑着问道。

    “老师,这是我所希望的。”冯晨回答道。

    “老师我也是崇尚和平的,我前年在《朝日新闻》上发表的《满洲问题解决之客观调查》这篇文章,在文章中我就强调,要和平解决满洲问题,而不是用武力,不知你看过没有?”平冈龙一接过冯晨手中的那串桂花,放在鼻下,深深吸了两口气说道。

    “这篇文章学生在日本时,曾经拜读过,所以学生认为,老师同其他日本人不一样。”

    “就是因为我主张和平,反对武力,才被外务省掌权的主战派贬到上海总领事馆来的。”平冈龙一一边朝前漫步,一边慢声细语地说道。

    在经过领事馆大门口时,冯晨很随意地朝着外面撇了眼,发现一辆黄包车停在领事馆对面一家药店门口,冯晨立刻明白,拉车人很有可能是郑良才。要真是郑良才的话,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想继续探听有关张景惠叛逃的消息。

    冯晨快速思考着,如何找个合适理由,能到对面药店去一趟。

    中午就餐时,松尾曾经向平冈龙一报告,晚上九点的火车票已经准备好,据此分析,冯晨认为,张景惠晚上很有可能会乘坐火车离开上海。

    跟在平冈龙一的身后,又朝前走了几步,冯晨打了个喷嚏,连续咳了几声,平冈龙一驻足转身问道:“冯桑,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有点,估计昨晚受了点风寒,也不知这领事馆附近有没有药店。”

    “大日本领事馆对面就是一家药店,去买几颗阿斯匹林吃吧,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着你。”平冈龙一用手指了指领事馆对面说道。

    冯晨走出领事馆,朝着马路对面的药店走去,当走近药店门口的黄包车跟前,冯晨发现,黄包车夫果然是郑良才,冯晨用力咳了两声,仰头看了看药店的招牌,自言自语道:“大舅哥买了晚上九点的火车票,今天准备离开上海了。”

    说完,昂首走进了这家叫“德仁堂”的药店,买了四颗阿司匹林后立即离开,德仁堂的掌柜很是热情,一直把冯晨送出店外,望着冯晨进入日本领事馆内,这才转身回到店中。

    晚八点半,坐落在天目东路上的上海火车站,灯火通明,喧闹异常,熙熙攘攘的人群进进出出,映射出这座远东最大的国际性大都市的繁华。

    天目东路是公共租界和华界的分界线,热闹繁华的背后,也造就了这一带人员的复杂,鱼龙混杂,黑帮殴斗,骗子行骗,瘪三偷盗,时时都在发生着。

    忽然间,大批华界警察在十几名身穿黑色中山装的便衣带领下,迅速控制了火车站的检票口、出站口、候车室,对进出的每一名乘客严格盘查着,车站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八点五十分左右,石川正雄和松尾排队出现在检票口;一名便衣仔细看了看石川正雄递过去的证件,上下打量着石川正雄,问道:“你是大日本领事馆的?”

    石川正雄斜着眼看着那名便衣,傲慢地回答道:“是的!怎么了?”

    那便衣道:“请你出列,我们要检查你的随身物品!”

    “八嘎!”石川正雄骂了句,伸手朝着腰中摸去,身后的松尾眼疾手快,紧紧按住了石川正雄的胳膊。

    “啪,啪,啪!”人群后面突然响起枪声,排着队的人们开始骚乱起来,那便衣朝后面望了眼,丢下石川正雄,掏出手枪同几名警察一道,朝着枪声传过来的地方冲去......

第0006章 接受指示

    晚九点半左右,大日本驻上海领事馆里灯火通明,二楼会客室,冯晨同平冈龙一正安静地下着围棋。

    领事馆武官,陆军少佐田中隆吉穿着日本陆军军服,大踏步走了进来,给平冈龙一敬了个标准军礼道:“报告长官!石川正雄已乘上火车,顺利离开上海。”

    平冈龙一右手捏着颗棋子,抬头望着田中隆吉,口气平淡地说道:“哦,田中少佐,挺顺利嘛!这么说张景惠先生,现在也应该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舰上了。”

    “是的,长官!不过,在火车站方向出了点麻烦,我们大日本帝国驻上海居留民团,同华界警察发生了摩擦,一名警察被打伤,三名大日本侨民被扣押在警察局,民党中央调查科的特务,也参与了抓捕大日本侨民的行动!”

    “什么?民党中央调查科的人员参与了抓捕大日本侨民的行动?他们到火车站去干什么?难道说张景惠先生离开上海的消息泄露了吗?”平冈龙一神情严肃地把手中的那枚棋子,丢到方桌上,从榻榻米上下来,质问着田中隆吉道。

    “肯定是消息泄露出去了!”田中隆吉回答道。

    “田中少佐,由你负责,立即彻查所有接触过张景惠先生的人员,给我弄清楚,消息究竟是从什么渠道泄露出去的!”。平冈龙一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形象,脸色铁青着吩咐道。

    “是,长官!”田中隆吉给平冈龙一鞠了一躬,转身退出了会客室。

    “冯桑,石川君同你在一起时,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平冈龙一再次坐到榻榻米上面,捡起刚才丢弃的棋子,盯着冯晨问道。

    “老师,石川君告诉我,张景惠会担任将要成立的满洲国要职,这是真的吗?”冯晨回应着平冈龙一盯视自己的目光,很是坦然地反问了一句。

    犹豫了一下,平冈龙一回答道:“内阁意见分歧很大,外务省同军方,特别是同关东军参谋部军官们之间,在处理满蒙问题上的计划大相径庭。”

    说着话,平冈龙一在棋盘左上角轻轻放下棋子打了一劫。

    冯晨忙递了一子回应着。

    你来我往,棋局匆匆忙忙结束,冯晨难得赢了平冈龙一两目。

    平冈龙一起身道:“冯桑,你先休息,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

    在领事馆三楼,平冈龙一的办公室里,田中隆吉、松尾太郎恭敬地站在办公桌跟前,平冈龙一望着松尾问道:“松尾君,我让你查的事情结果怎么样?”

    “报告长官!仁爱弄堂那家百货店的电话,早上除了打进我们大日本领事馆里一个电话外,整个上午没有同任何地方再通过电话。”

    “德仁堂药店这边是什么情况?”

    “报告长官!德仁堂掌柜的说,冯先生买了四颗阿司匹林后,直接回到大日本领事馆内,期间从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很好!田中少佐,你调查的有结果了吗?”平冈龙一把目光转向田中隆吉问道。

    “报告长官!张先生离开领事馆前的这段时间里,只有川岛芳子小姐一人,到过一趟虹口大日本居留民团。”

    “川岛芳子到过大日本居留民团?她去干什么?为什么事先没有给我报告?!”平冈龙一站了起来,很是气愤的质问道。

    “长官!川岛芳子小姐是奉关东军土肥原将军之命,去给大日本上海居留团团长河端居先生送信的,长官当时正同冯先生下棋,我怕打扰到你们,所以没给你报告,请长官原谅!”田中隆吉挺了挺胸膛回答道。

    “看来消息很可能是从川岛芳子那里泄露的,算了,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再追查了,到此为止!另外,冯晨是我最信赖的学生,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任何人不能在私下擅自调查他,听明白了吗?”

    “明白!”田中隆吉和松尾太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田中隆吉和松尾离开后,平冈龙一在办公室里渡着步子思考着,看来关东军参谋部已经把手伸到了上海,上海居留民团里有着大批的好战分子,经常和上海反日组织之间发生摩擦,土肥原贤二此时给河端居的信里会写些什么呢?

    关东军又在搞什么阴谋?!

    看来必须要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啊!

    想到这里,平冈龙一匆忙到了隔壁的机要室,吩咐机要员,把自己从田中隆吉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发电报告诉外务省。

    第二天下午,冯晨告别了平冈龙一,回到仁爱弄堂自己的住处,换了身衣服,反复确认没有人跟踪、监视自己后,这才锁上房门,叫了辆黄包车朝着霞飞路而去。

    霞飞路明德书店里,郑良才正在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扭头看到冯晨进来了,郑良才脸上露出笑容道:“先生,你订的《资治通鉴》昨天已经到了,请你随我到后面去取货。”

    说完,郑良才吩咐了一声柜台上的小伙计,带着冯晨到了后面的密室里,郑良才给冯晨倒了杯茶水,放到桌上问道:“冯晨同志,你什么时候从日本领事馆出来的?你过来时,后面有人跟踪你没有?”

    冯晨在凳子上坐下,回答道:“我从日本领事馆出来,先回了一趟家,我仔细观察了,没有人跟踪我,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之人监视我的住处。”

    “这就好!老安正要找你。”郑良才在冯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说道。

    “有任务?”冯晨问道。

    “老安没告诉我,他只说见到你后,第一时间通知他,他有重要事情要单独约见你。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这就通知老安去。”

    郑良才出去后,冯晨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份《申报》,顺手拿过来,便被头版头条的一篇新闻吸引住了,大幅标题写着“南京军事参议院院长张景惠投靠日本人于昨日叛逃离沪”。

    文章内容很是详细,把张景惠叛国当汉奸的嘴脸刻画的惟妙惟肖,文章中还揭露了日本关东军筹划成立伪满洲国傀儡政权的种种阴谋。

    看完这篇文章,冯晨心里想,大概是组织上昨天把这些情报透露给报社的,上海新一轮反日**会再次掀起。

    半个小时后,郑良才身后跟着安志达进了密室,郑良才给安志达倒了杯茶,又给冯晨的杯子里续了续水道:“你们在这里聊,我到外面警戒去。”

    郑良才离开后,安志达道:“冯晨同志,一号首长伍豪同志要见你。”

    “伍豪同志要见我?!”冯晨内心一阵的激动,脱口反问了一句。

    “是的,这是绝密,谁也不能告诉,包括郑良才同志。”

    “明白,那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见面?”冯晨急切地问道。

    安志达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纸药方,递给冯晨道:“法租界吕班路上有家益康药店,你今晚九点钟准时到达,进了药店,你先问掌柜的,有没有雪莲?掌柜的回答,对不起!雪莲没了,灵芝我们这里还有,然后你把药方递给掌柜的问他,请你看看我这方子上的几味中药你们有吗?掌柜的看过药方,便会带你去见一号首长伍豪。”

    告诉完冯晨接头暗号,安志达扫了眼桌子上的《申报》,微微笑着道:“冯晨同志,你这次的情报,对鄂豫皖苏区第三次反围剿作用很大,我代表组织上,对你表示嘉奖!”

    “谢谢志达同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冯晨同志,今后两个月,将由良才同志对你进行情报工作秘密培训,你可以不必再搜集情报,等你新的工作确定以后,视情况,组织上会给你布置相应任务的;在这两个月内,你时时处处要以灰色身份在公众场合出现,尽快脱去你身上的红色倾向,明白吗?”

    “我明白!志达同志。”

第0007章 代号墨鱼

    “掌柜的,有没有雪莲?”晚九点整,冯晨准时出现在吕班路上的益康药店。

    “对不起!雪莲没了,灵芝我们这里还有。”大约三十岁左右,带着副近视眼镜的药店掌柜,抬起头,用镜片后面一双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冯晨回答道。

    “请你看看我这方子上的几味中药你们药店里有吗?”冯晨掏出那纸药方递给掌柜的。

    接过药方,掌柜的仔细看了看,抬起头道:“请跟我到后边来取吧。”

    穿过药店后院的天井,在一间偏房门前,掌柜的驻足道:“冯晨同志,伍豪首长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你进去吧,我去前面警戒。”

    推开房门,跨进房间,一号首长伍豪正端坐在方桌跟前,面带微笑,目光和煦地望着冯晨,冯晨转身把房门轻轻关上,这才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上前道:“首长好!我是冯晨。”

    “冯晨同志,请坐下说话。”伍豪起身,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了握冯晨的手。

    冯晨在伍豪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平静了一下心情,望着面前这位温文尔雅、气宇轩昂,令自己仰慕已久的首长,冯晨激动中带着敬仰,静静地等候着吩咐。

    “冯晨同志,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今天单独见你是有特别绝密的任务交给你。”伍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冯晨。

    “请首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冯晨挺了挺胸膛道。

    伍豪点了点头,神态严肃,睿智深邃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冯晨,接着说道:“这个任务很艰巨,是个长期的任务,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会的,首长!”冯晨用坚定的目光望着伍豪回答道。

    “你也清楚,今年是我党多事之秋,自从四月份顾顺章叛变以后,党在上海的情报组织被破坏殆尽,大部分机关已经转移到中央苏区,最近我也会离开上海到中央苏区去。”

    “首长要走?”冯晨吃惊的望着伍豪问道。

    “是的,我离开后,我们党在上海的情报网络不能断,只能加强,你的任务就是要作为一个独立的情报点,直接为党中央搜集各类重大战略情报。”伍豪望着冯晨下达着任务。

    “那安志达同志这条线还用吗?”

    “用!除了志达同志的这条线正常使用外,特别重要的情报,你可以直接同中央联络,你的呼叫代号为“墨鱼”,中央呼叫代号为“大海”,这是一条只有我掌握着的特殊通讯线,一般情况下不要轻易启用。”伍豪嘱咐道。

    “那我目前没有联络电台怎么办?”冯晨问道。

    “目前,你需要紧急联络时,可使用苏联远东情报局的电台,这是你同苏联远东情报局上海负责人佐尔格接头时的暗语,请你牢牢记住。”说着话,伍豪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冯晨。

    冯晨接过纸条,反复看了看,牢记在心,然后揉成纸球,塞进嘴巴里吞咽到肚子中。

    “我到达中央苏区以后,会尽快给你选派得力助手,来协助你,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想办法尽快打入民党中央调查科内部,取得他们的信任,同时要保护好自己。”

    “那我和苏联远东情报局的佐尔格是什么关系?”

    “平等关系,互不隶属!给你的暗语,随时接头都可以,远东情报局只有佐尔格的拉姆扎情报小组的成员知道这个接头暗语,若佐尔格有意外,暗语立即作废。”

    “首长,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平冈龙一是我老师,这个关系我该怎么利用?他昨天曾邀请我,让我牵线搭桥,帮他接触上海文化界同僚,我考虑事情重大,没有答应他。”

    “我告诉你两句话,冯晨同志,战斗在隐蔽战线上,处处充满着危机,你首先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只有好好地活着,你才能更好的为党工作,更好的同敌人战斗!在遇到危险时,你要时刻牢记着,党的利益高于一切!”

    “首长,我明白了!”

    “墨鱼同志,今天我们的谈话是绝对的秘密,希望你能出色地完成任务!当你回归大海之日,我会亲自为你庆贺。”伍豪起身,再次紧紧握了握冯晨的双手。

    离开益康药店,冯晨没有回家,出了吕班路,顺着霞飞路朝着黄浦江边走去。

    夜晚的黄浦江边,秋风拂面,带着丝丝凉意。

    不远处,汇丰银行大楼三扇拱形门主入口锁石上,象征着财富、智慧、幸运的三尊神的头像,在一明一暗闪烁着的霓虹灯照耀下,仿佛正在俯视着黄埔江边的路人。

    冯晨在江边的长条椅上坐下,望着夜幕下黄浦江上穿梭来往的船只,想着一号首长伍豪同志送给自己的代号。

    “墨鱼!”

    在浩瀚的东海,生长着这样一种生物,它象鱼类一样遨游,但并不属于鱼类,人们习惯称它为“墨鱼”,更多的人叫它为“乌贼”。

    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南巡到海边,被黄海的美景迷住,旁边有名太监观赏得乐不可支,竟将一只装有文房四宝和奏章的白绸袋子丢失在海滩上。

    天长日久,袋子受大海之滋润,得天地之精华,变为一个小精灵,在大海里神出鬼没,一遇强敌,便从墨囊里喷出“墨汁”,制造屏障,迷惑敌人,然后趁机逃之夭夭,行动神速如贼,故后人又称墨鱼为“乌贼”。

    看来伍豪同志希望自己能够像大海中的墨鱼一样,成为隐蔽战线上的小精灵!

    自己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吗?!

    “啪!啪!啪!”

    刺耳的枪声从霞飞路方向传来,冯晨从沉思中惊醒,回过神来,立即从长条椅上站起,转身朝着枪响的地方望去,只见三个人拎着手枪,快速朝着江边跑来。

    三人从冯晨旁边跳跃着奔跑过去,立刻消失在黄浦江码头方向的黑暗中。

    隐隐中,冯晨凭借着直觉,感觉奔跑过去的三个人中,有一位像是益康药店的掌柜。

    “不好,益康药店可能暴露了!”瞬间,冯晨出了身冷汗,疾步朝着霞飞路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

    从霞飞路方向冲过来七八个黑衣人,人人手上拎着把手枪,为首一位个子矮小,外表精干的人,用手中的枪指着冯晨叱问道。

    冯晨驻足,朝着那人望去,心里一震。

    “顾顺章!这个叛徒不是在南京吗?怎么到了上海?”冯晨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夹杂着对伍豪同志的担心。

    “你看到刚才奔跑过去的三个人了吗?他们朝什么方向逃去了?”顾顺章用手中的枪点了点冯晨,狡黠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冯晨问道。

    “顾长官,顾长官,你听我说。”巡捕房侦缉股督察长刘绍奎身后跟着几名巡捕,慌里慌张地跑步到了顾顺章跟前,瞪大了眼睛,望了望对面站着的冯晨,然后在顾顺章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什么?日本人又怎么样?!”顾顺章斜眼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冯晨大声道。

    “冯先生,你不是在大日本领事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绍奎阴阳怪气地,朝着冯晨面前走了两步问道。

    “认识顾长官吗?大上海风云人物,顾长官如今是飞黄腾达,今天差一点又捞到一条大鱼,可惜啊!可惜!”没等冯晨回答,刘绍奎带着对顾顺章讨好的口吻喋喋不休地说道。

    “少废话!滚一边去,我要把这个人带回去好好盘问。”顾顺章上前一步,用拿着枪的手把刘绍奎推搡到一边。

    听了刘绍奎的话,冯晨心里坦然平静多了,看来在自己离开益康药店后,伍豪同志已经安全转移。

第0008章 川岛芳子

    上海社会局民党党务调查科里,顾顺章正押着冯晨上楼,刚好下楼的民党中央调查科科长徐恩增不经意地望了眼冯晨。

    “哦,怎么回事?这不是冯家大少爷吗?!”徐恩曾楞了下站住,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顾顺章问道。

    “报告徐长官!刚才我带人追铺共党特科负责人王庸时,发现此人在黄浦江边,鬼鬼祟祟,我怀疑他同王庸是一伙的,带回来准备审问!”顾顺章恭敬地回答道。

    “混蛋!你抓不住伍豪、王庸,就随便拉一个垫背的?!拉垫背的你也不能拉他呀!你知道他是谁吗?尽给我添乱子,你想让冯参议到上峰那里告我吗?党国元老的公子你也敢抓?!胆子不小啊!”徐恩曾涨红着脸恼怒地连声呵斥着。

    顾顺章见徐恩曾发这么大的火,没头没脸的骂了自己一通,脸色难看地丢下冯晨,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实在对不起,冯公子,这事纯属误会,望你不要放在心里去,我马上安排车子送你回家,改天我设宴给你压惊。”徐恩曾变换着笑脸,给冯晨陪着不是。

    “徐长官,你客气了!我非常理解,象姓顾的这种人,是从赤党那边反水过来的,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骨子里面恨我们这些人很正常,只怕他对徐长官也是表面恭敬,心里面不知道怎么样恨你!”

    冯晨摸透了徐恩增的心理,轻轻笑了笑,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徐恩曾的脸色不易觉察地寒了寒,但马上又露出笑容来。

    上前轻轻拍了拍冯晨的肩膀,说道:“老弟,上次在南京遇到冯参议,老人家还说,你年轻易冲动,让我遇到你时,多劝解劝解你,少和赤党分子掺和在一起,方便时找个正经差事干。”

    “多谢徐长官关心!”

    冯晨随着徐恩曾到了楼下,谢绝了徐恩曾用车子送自己回去的好意,出门拦了辆黄包车,直接回到仁爱弄堂的住处。

    从第二天下午开始,冯晨按照组织上的指示,来到霞飞路明德书店,正式接受郑良才对他从事情报工作的系统培训。

    在书店的密室里,郑良才道:“冯晨同志,情报人员不管接受多少的技能训练,都不能本末倒置,将技能视为一切,仅靠技能的情报人员,早晚会倒在枪口之下的。”

    冯晨认真地听着,郑良才给冯晨倒了杯茶,放到桌上,接着说道:“做我们情报工作的人,要随时牢记,把利用人员来收集情报当做最高指导原则;换句话说,情报的搜集讲求的是情报人员个人的敏锐度和超强的智慧。”

    “良才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这就像一个好的记者一样,要能够在普普通通的事件中,挖出有轰动价值的新闻,是不是这样?”冯晨虚心地问道。

    “太对了!就是这么会事,你不愧是学新闻出身的,你的敏锐度很强,智慧就更不用说了,这方面我认为你不需要特别训练,我重点训练你的基本技能,主要是伪装技术,电台使用和密码解读。”

    郑良才一本正经地给冯晨解说着训练计划。

    冯晨接受能力很强,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基本上掌握了监视、反监视、跟踪、反跟踪,情报收集与情报分析、情报传递、伪装技术、各类电台使用、密码解读等等,一个情报人员应该具备的技能基本上都掌握了。

    这一个多月来,冯晨除了接受郑良才的培训,组织上也没再布置新的任务。

    冯晨隐隐感觉到,整个上海的地下党组织,受到叛徒顾顺章的严重破坏后,逃脱魔掌的人员很少,除了一部分转移到苏区之外,剩下的人员也都进入了静默阶段。

    冯晨在这段时间里,除了盼着尽快收到表兄的来信,能够给自己安置一份合适的工作,便是隔三差五地,到日本领事馆去陪平冈龙一下几盘围棋。

    这天上午,冯晨刚刚到达日本领事馆,看到一位着装入时、窈窕妩媚的漂亮女人,正站在领事馆院子里,同领事馆武馆田中隆吉嘀嘀咕咕的交谈着什么,两人显得很神秘的样子。

    那女人身穿下摆开口高而大的胭脂色的旗袍,旗袍上有用金线银线绣成的龙状花纹;脚穿一双用同样的布做成的鞋;脸搽脂粉、唇涂口红,那艳丽的丰姿真是倾国倾城。

    冯晨忍不住在心里打着问号,这女人是谁?

    “冯桑来了!平冈长官正在棋室里等着你。”田中隆吉看到冯晨走进来,笑着大声地同冯晨打着招呼。

    那女人则转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上下审视着冯晨,目光冰冷,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这目光让冯晨心里一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冯桑,这位是川岛芳子小姐!哦,对了,她的中文名字应该叫金碧辉,肃亲王爱新觉罗善耆的十四格格。”田中隆吉兴致很好,忙给冯晨介绍着道。

    冯晨礼节性地微笑着,朝二人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地寒暄,径直朝着领事馆二楼的棋室走去。

    棋室里,平冈龙一正全神贯注地在打着棋谱,直到冯晨走到榻榻米跟前,给平冈龙一面前的杯子里添了添水,平冈龙一这才发现冯晨到了。

    “冯桑,你说说,要想提高围棋技术,是以实战为主呢,还是以打谱为主?”平冈龙一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子,轻轻喝了两口问道。

    “老师,当然是实战同打谱相结合,这才是提高棋艺的最好方法。”冯晨在榻榻米上坐下回答道。

    “好,那我们师生再来好好战上一盘!”平冈龙一把棋盘上的棋子推开道。

    很快两人在棋盘上摆开了战场,这段时间冯晨棋艺增进不少,但总是同平冈龙一差那么一点点,冯晨私下总结,自己每次主要输在打劫和收官方面。

    “报告平冈长官!居留民团团长河端居先生求见。”正在两人你来我往下得入迷时,田中隆吉大踏步进来,给平冈龙一敬了个礼,大声地报告道。

    “哦,河端居求见?”平冈龙一偏过头,望着田中隆吉问道。

    “是的,长官!河端居先生现在已经在楼下。”

    “让他上来吧!”

    平冈龙一把手中的一枚黑子放到左上角打了一劫,这一劫是连环劫,看似平淡中透着诡异,稍有不慎,将会全盘皆输。

    冯晨没敢马虎,举着一枚白子,皱眉沉思着如何应劫。

    “报告长官!”

    河端居小心翼翼地走进棋室,喊了声报告,恭恭敬敬站在那里,双眼珠子转动着,扫了两眼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冯晨。

    上海日本人居留民团,是作为管理旅沪日本侨民的半官半民机构,其管辖范围包括,上海公共租界、英租界及其界限以外,两英里区域内的所有日本侨民,接受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监督指导。

    冯晨全神贯注地思考了一阵,在棋盘右下角位置落下棋子应了一劫,平冈龙一反反复复看了看,称赞道:“好棋!”

    说着话,平冈龙一这才从榻榻米上下来,眯缝着眼睛,望着低头恭敬站在那里的河端居问道:“河端君,又有什么事情?”

    “报告平冈长官!最近一段时间,大日本侨民集居地区,经常出现反日传单、炸弹、警告信等恐怖活动,为了更好地保护大日本侨民,居留民团建议,我们应加强同大日本海军陆战队的联系,在大日本侨民集居地昼夜巡逻。”

    河端居挺了挺胸膛,笔直地站着,一双三角眼中隐隐透着凶光。

    “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些情况及时上报外务省,在没有外务省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居留民团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后果自负!”

    “是!”河端居答应着,向平冈龙一深深鞠了一躬,慢慢退出了棋室。

第0009章 局长老乡

    三二年元旦过后,冯晨终于盼来了表哥苏明正的回信,信中,苏明正让冯晨带着信件,到上海社会局去找刚刚到任不久的局长吴文雄,让吴文雄给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

    揣着苏明正的回信,冯晨立刻来到了霞飞路上的明德书店,书店内,郑良才正同一个年轻的伙计在柜台上忙碌着。

    见冯晨进来,郑良才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着的书籍,机警地朝着门外望了望,低声道:“冯晨同志,你来得正好,志达同志在密室里,有事情商量。”

    冯晨会意,抬高声音,朗声说道:“掌柜的,带我到后面书库里看看有什么好书。”

    “好嘞!”郑良才应着,走出柜台,带着冯晨朝后面密室走去。

    密室里,安志达坐在方桌旁边,喝着茶水,手中拿着张报纸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见冯晨到了,安志达丢下手中的报纸,问道:“冯晨同志,你表兄苏明正可曾回信?”

    “今天刚刚收到,我过来就是向组织上汇报这件事情。”冯晨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信件递给安志达道。

    “你表哥是怎么给你安排的?”安志达没有接信,摆了摆手问道。

    “表哥让我带着这封信件,到上海社会局,去找新任局长吴文雄。”

    “太好了!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能够进入上海社会局,取得吴文雄的信任,那将是我们重建地下情报网络的上好条件!”安志达挺了挺身子,兴奋地说道。

    “上海社会局是一个特务机构?”冯晨问道。

    “明面上,上海社会局,是隶属于上海特别区市政府的行政管理机构,负责工商企业行政管理,粮食燃料供应,社会福利,社会、团体、工会组织、劳资争议、合作指导等,管辖领域特别广。”

    “但实际上,社会局权利很大,最主要的还是新任局长吴文雄深得陈立夫的信任,他在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还兼任着秘密职务。”

    安志达端着茶杯子,喝着茶水,耐心地给冯晨解答着。

    “志达同志,有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叛徒顾顺章怎么最近一直在上海活动?”冯晨终于问出了埋藏在心底一个多月来的疑问。

    “是的,顾顺章为了邀功,想把我党在上海的情报网络彻底铲除干净,他知道的内幕实在太多了,他的叛变让我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提起顾顺章,安志达一脸愤恨地说道。

    “毕竟,许多基层的交通线和联络员,都是顾顺章这个叛徒一手建立起来的,党在上海的许多交通线和联络员连伍豪同志都不可能尽知。”安志达放下手中的杯子接着说道。

    “找机会除掉这个叛徒!”旁边的郑良才咬着牙道。

    “那是早晚的事情,但目前很难做到!”

    “顾顺章对我们的地下工作方式太了解了,许多联络方法都是他一手设计的,他太熟悉我么了!吕班路上的益康药房,是刚刚建立不久的交通站,顾顺章刚到上海就遭到破坏,王庸同志还差一点被捕。”

    说着话,安志达不无担忧地掏出香烟,点着狠狠抽了口。

    “我们这个点安全吗?”冯晨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安志达问道。

    “这个情报点是顾顺章叛变后建立的,同其他地下组织没有交叉联系,另外,顾顺章根本不清楚你和良才同志的底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以后我不宜经常在这里出现,我怀疑顾顺章会暗中跟踪我。”安志达沉着地回答道。

    “志达同志,你说吴文雄会给我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呢?”

    “那要看你表哥苏明正同吴文雄之间的交情了,不过,无论安排什么工作,你都要尽快想办法接近吴文雄,取得他对你的信任。”

    “同时,你要把同平冈龙一的特殊关系,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吴文雄,以我的分析,日本人正在上海策划一次大的阴谋,民党当局急需这方面的情报,我们要利用这中间错综复杂的矛盾,为苏区反围剿做些事情。”

    安志达拿起桌上的报纸晃了晃,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我也认为日本人正在策划阴谋,前几天我在日本领事馆见到川岛芳子,还有日本居留民团的河端居,但具体什么阴谋还不清楚。”

    “你暂时先不要考虑这些,你尽快拿着你表哥的回信去找吴文雄,先潜伏下来听候上级的指示,不要擅自行动,一个月后我们再聚会。”安志达吩咐道。

    第二天,冯晨带着信件,到了上海社会局,刚进大门,便看到顾顺章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从院子里风风火火地朝着外面走。

    见到进门来的冯晨,顾顺章停下脚步,用满是怀疑的眼神,上下审视着冯晨问道:“呃?!这不是冯大公子吗,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哼!有必要告诉你吗?!”冯晨轻蔑嘲讽地笑了笑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小子,我告诉你,能够瞒过我这双眼睛的共党分子还没有出生呢!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可千万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了!哈,哈,哈!”

    顾顺章狂笑着,出了社会局的大门。

    冯晨没再理会顾顺章,昂首挺胸地朝着办公楼上走去。

    局长办公室里,吴文雄看完冯晨递过去的信件,脸上露出了微笑,抬头上下打量了两眼冯晨,满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办公桌跟前的沙发,示意冯晨坐下。

    “明正兄的表弟,自然不是外人,鄙人在湖北民政厅长任上时,令表兄对我多有关照,鄙人甚是感激!”

    吴文雄拿起雪茄烟点着,接着说道:“现时局动荡,身边缺少有能力,可信任的人啊!冯老弟若不嫌弃,从明日开始,你过来先在局长办公室里出任我的秘书,协助我处理日常事务怎么样?”

    “多谢局座栽培!”冯晨站起身很是恭敬地回答道。

    当冯晨离开吴文雄的办公室以后,吴文雄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党务调查科,电话接通后,吴文雄道:“请帮我调查一下,武汉行辕苏明正少将的表弟冯晨的背景,调查清楚后马上报给我。”

    放下电话,吴文雄点了支雪茄抽了两口,心里盘算着,自己刚刚到任不久,若想在局长这个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的,必须要有一班信得过的部下,苏明正的表兄,社会关系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知道能力怎么样啊。

    “笃,笃,笃”几声敲门声,把吴文雄从思考中拉回现实,伸手把雪茄烟的烟灰,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挺了挺腰身道:“请进!”

    党务调查科组织股女干事方晓曼腋下夹着个文件夹,款款走进来,在吴文雄办公桌跟前站定道:“报告局座!冯晨的背景已经调查清楚。”

    “哦,这么快?”

    “是!党务调查科对党国要人亲属的档案资料都有备案,所以很快便查清了。”

    “是个什么情况?说说我听听。”

    方晓曼打开文件夹,不紧不慢地念道:“冯晨,男,生于民国元年,父亲冯文轩,老同盟会会员,现为国民政府参议院参议。”

    “冯晨民国十六年参加北伐军,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军第18师政治部连指导员,曾加入民党,四一二时被清党,民国18年留学日本,年初回到上海,创办《文艺周刊》,不久前因《文艺周刊》涉嫌发表赤色言论,被政府查封。”

    “哦,就这些吗?”

    “还有,冯晨兄妹三人,弟弟冯午17岁,妹妹冯晚15岁,均在武汉中学读书,其母苏怡贤为苏明正少将大姑。”

    “另据可靠情报,冯晨同新任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平冈龙一是师生关系,两人交往甚密。”

    “汇报完毕!”

    方晓曼汇报完,摇着腰肢出了局长办公室。

    吴文雄望着方晓曼的背影,抽了口雪茄,右手敲击着办公桌,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心里想,留学日本,平冈龙一的学生,太好了!”

第0010章 叛徒跟踪

    转眼间,冯晨到上海社会局上班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工作主要是在局长办公室写写画画做做文秘,吴文雄对冯晨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满意的,最主要的是他把冯晨这个同乡当做自己人在使用。

    元月15日这天,是农历腊月初八,上午刚刚上班,吴文雄便把冯晨叫到办公室里,冯晨给吴文雄杯子里添了添茶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在办公室沙发上坐下,很是恭敬地等候着吴文雄的吩咐。

    吴文雄签署好一份文件,这才点了根雪茄烟抽着,望着冯晨,面带微笑地说道:“冯老弟,听说日本领事馆的平冈龙一是你的老师?”

    “是的,他是我在日本明治大学留学时候的老师。”

    “有件事情我交给其他人做不太放心,不知冯老弟是否愿意去做?”

    “请局座指示!”

    “你也清楚,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上海民众反日浪潮高涨,反日民众同日本侨民之间的冲突时有发生,日本海军陆战队最近又在吴淞口增兵,当局非常担忧上海局势,所以我们需要提早掌握日本人在上海的动向。”

    “局座,那我能做些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到党务调查科上班,公开身份是“新声通讯社”的记者,马上我会安排人给你办理相关证件。”

    “你要利用同平冈龙一之间的师生关系,尽快摸清日本人最近究竟在捣什么鬼,你直接对我负责,关键时候你也可以直接同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科长徐恩增联系。”

    吩咐完冯晨,吴文雄抽了口雪茄,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

    “好的,我会尽力完成局座交办的任务!”冯晨毫不犹豫地给吴文雄表着态。

    “鉴于你对情报工作还很陌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我将派调查科的方晓曼和莫三强两人配合你的行动,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人为一个情报小组,由你出任组长,你看怎么样?”

    “一切听候局座安排!”

    “好!我没看错人,希望你将来立功的时候,我能亲自给你授勋!”吴文雄再次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

    晚七点,霞飞路上的“天鹅阁西菜馆”里,在二楼靠着窗户的一张西餐桌上,吴文雄正端着高脚杯,杯中的蛇龙珠葡萄酒在灯光的映照下,似红色宝石,散发着诱人气息。

    “你们三人要精诚团结,忠于党国,共创辉煌,来,干杯!”

    冯晨、方晓曼、莫三强三人纷纷端起面前的杯子,同吴文雄的杯子轻轻碰了碰,大家晃了晃高脚杯喝了一气。

    “冯晨是文人,晓曼和三强要多多关照他!特别是三强,你一定要保护好冯晨的人身安全。”吴文雄用右手的西餐刀切了一块牛排,左手的叉子把牛排插起,望着三人说道。

    冯晨不失时机地端起高脚杯,站起道:“方小姐,莫先生,我敬两位一杯,以后还请二位多多关照!”

    “冯组长客气了,局座既然把我们三人分作一组,那我们便是荣辱与共的整体,以后还要靠冯组长多多关照才对。”方晓曼妩媚地笑了笑,端起高脚杯道。

    莫三强没有说话,用叉子插了一大块牛排,塞进嘴巴里慢慢嚼着,伸手端起杯子,“哐”一声同冯晨的杯子碰了下,仰着脖子,一口把高脚杯中的大半杯蛇龙珠葡萄酒干了。

    “咯,咯,咯,三强,你那是喝葡萄酒吗?怎么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你看看咱们冯组长就是不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风度翩翩的。”方晓曼娇笑着说道。

    “方小姐,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舞刀弄枪出身的?我莫三强只会杀猪宰羊,你们文人那一套我是死也学不会!”莫三强冷冷地说道。

    “大家都是同乡,在一起随意点,三强是个性情中人,生性耿直,希望冯老弟和晓曼以后多多关心三强,只要大家精诚团结,就没有办不好的事情!来,来,来,我们继续吃菜,喝酒!”吴文雄再次端起酒杯,调节着气氛说道。

    冯晨忽然明白,方晓曼和莫三强同自己一样,是吴文雄的同乡,看来吴文雄为了巩固和扩大自己的事业,在利用同乡这层关系,建立自己的骨干队伍。

    九点多钟,酒足饭饱,大家又寒暄了一会,这才离开天鹅阁西菜馆,各自回家。

    冯晨原本酒量不大,几杯葡萄酒下肚,虽然没醉,但出了西菜馆,外面凉风吹来,感觉酒劲上涌,无意欣赏霞飞路夜晚灯红酒绿的繁华热闹场景,伸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径直坐了上去,吩咐着车夫朝仁爱弄堂而去。

    黄包车到了仁爱弄堂口,冯晨想散散步,给车夫付过钱后,便慢悠悠地朝着弄堂深处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弄堂里没有路灯,只有两边房屋中透出的微弱光亮。

    冯晨朝前走有大约50米左右,突然从旁边黑影中串出两人,挡着冯晨的去路。

    冯晨心里一惊,愣愣站着朝来人望去,堵在前面的那人个子不高,戴着顶礼帽,礼帽遮挡着大半边脸,后面那人牛高马大,双手交叉着抱着臂膀,站在矮个子身后,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冯晨。

    “冯先生,恭贺你高升!”矮个子开口道。

    “顾顺章?!你在这里干什么?”冯晨通过声音,辨别出来人是顾顺章。

    “我在这里等你啊,祝贺你升任情报组组长!”

    “让开!我没闲工夫在这里同你嗦。”冯晨迈开步子欲朝前走去。

    “慢着,我有几句话要问冯组长。”顾顺章伸手拦住了冯晨的去路,身后的那名大汉,随即从身上掏出手枪,指着冯晨。

    “我干嘛要回答你,我们很熟吗?”冯晨不屑地顶了顾顺章一句。

    “哈,哈,哈!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也可以,不过,明天早上的太阳恐怕冯先生是没机会见到了。”

    “你这是威胁我吗?”

    “可以这样理解!”

    “你知道你这样做,我们局座知道后会怎么样对付你吗?”冯晨一边思考着脱身之计,一边面色平静地说道。

    “少废话!我问你,你是不是伍豪安插过来的卧底?共党的这种伎俩,能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了我顾顺章吗?”

    “姓顾的,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想立功你去找别人啊,干嘛老纠缠着我?再说了,你立的功也不少了,那么多共党要人被你送上断头台,你不好好等着主子的奖赏,跑到我这里来敲诈,有意思吗?”冯晨轻蔑地说道。

    “敲诈?!我有必要敲诈你吗?我只是纳闷,你这个共党外围人员,以前那么狂热,现在怎么突然变了,你自己不感觉到奇怪吗?”顾顺章阴阳怪气地问道。

    “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好,我们就换个地方再问吧。”说着话,顾顺章扭头示意身后那名大汉,准备把冯晨押走。

    “住手!”

    一声断呵从冯晨身后传来,莫三强从黑影中跳了出来,手中拿着枪指着准备对冯晨动手的那名大汉。

    “哦?!这不是莫三楞吗?想动手?就凭你那两下子?你吓唬一下别人还可以!就你们两个加一起,不用我亲自出手,金生一人就可以把你们全收拾了。”顾顺章叫着莫三强的外号,阴阳怪气地说道。

    “啪!啪!啪!”莫三强恼怒地朝着空中放了三枪,接着上前一步,把手枪顶着叫金生的那人的太阳穴道:“别以为老子不敢开枪,你试试看!”

    “金生,走!咱们不给他们计较,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姓冯的是共党卧底,迟早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顾顺章拉了一下金生的胳膊,两人朝着弄堂外面走去。

第0011章 三友实业

    “谢谢你!三强兄。”望着顾顺章两人离去的背影,冯晨感激地对莫三强说道。

    “冯组长,你同这人有仇?”莫三强问道。

    “仇嘛,也许他是这样认为的!”

    “你没发现吗?顾顺章骨子里一直仇视我们这些人,他这是心理不平衡,他在共党那边身居高位,叛变过来后,一直在中央调查科徐长官手下干事,他心里当然有想法!”

    “这人野心很大,他是想取徐长官而代之!”

    冯晨从自己的角度分析着顾顺章的心里,说着话,两人很快到了冯晨住的地方,冯晨客气地请莫三强进屋坐坐,莫三强推辞后便离开了。

    晚上的遭遇,让冯晨内心警觉起来,顾顺章怎么偏偏盯上自己了呢?难道是自己的一举一动,真有值得别人怀疑的地方?或者是顾顺章本来就知道些什么?

    还有莫三强,真是在暗中保护自己吗?

    冯晨第一次感到做地下工作处处充满着危险。

    第二天上午,冯晨早早来到吴文雄的办公室里,把昨天晚上的遭遇,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吴文雄。

    吴文雄听后,皱了皱眉头道:“冯老弟,三强已经告诉我了,顾顺章自认为出卖了几个共党要人,就了不起,连见到我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找你不痛快很正常嘛!”

    吴文雄掏出支雪茄烟,在桌上磕了磕,接着说道:“你不要放在心上,稍后我会把这件事情及时报告给徐恩增科长知道,让他出面处理这件事情好了,你最近要把全部心思放到调查日本人动向上。”

    “局座,有件特别事情我还需要请示您。”

    “什么事情?”

    “平冈龙一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一直想接触上海文化界人士,几次请我为他牵线搭桥,都被我委婉拒绝了,前几天,平冈龙一又提出来,可以预支给我一部分交际费用,我考虑事情重大,应该给局座汇报后再做决定。”

    “看来日本人是想在我们文化领域里也插上一手,平冈龙一这是想收买中国文人啊!”

    吴文雄很是满意冯晨的这种态度,把手中的雪茄塞进口中,大大抽了口,吐着烟圈,很享受地仰着头靠到宽大的座椅上。

    继续吩咐着冯晨道:“我的想法是,你答应他,答应为他在上海文人之间牵线搭桥,并且你还要取得他的信任,这样你才能够从他那里获取更有价值的情报。”

    汇报结束,当冯晨起身时,吴文雄又开口道:“最近上海各界民众反日浪潮高涨,据说三友实业社毛巾厂的工人们,同日商东华毛巾厂之间的冲突时有发生,你带上方晓曼和莫三强,去马玉山路上的三友实业社摸一摸真实情况。”

    “好的!我们立即赶过去。”

    离开吴文雄的办公室,冯晨带着方晓曼和莫三强,来到了马玉山路上的三友实业社。

    三友实业社是以生产毛巾为主的民族企业,有员工近万,各种机器数千台,生产的毛巾产品比毗邻的日商东华毛巾厂的毛巾物美价廉,深受日本商人们的嫉妒。

    由于三友实业社生产的产品市场占有率高,利润大,职工的收入水平远高于其他工商企业,同时,总经理陈万运还在厂里设立图书馆、俱乐部、医疗室等设施,处处为工人福利着想,因此三友社的工人们以社为家,凝聚力极强。

    九一八事变后,三友实业社的工人们抗日热情高涨,组织成立了抗日救国会,由青壮年工人成立了三友抗日义勇军,成员多达400余人,总经理陈万运亲任大队长,队员还自费做了军装,天天在上班前操练。

    三友实业社的这种行为让日本人很是恼火,恨得牙痒痒,视为眼中钉,日本海军陆战队便在三友实业社隔壁的日商东华毛巾厂院内设置了一个望台,时刻监视着三友实业社。

    冯晨三人到达三友实业社大门口,莫三强把车子靠着马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冯晨率先推开车门跳下车子,朝着三友实业社厂区方向望去,发现厂门口的高墙上画了一幅巨型宣传画,标题是“定要收复东北三省”,画的内容是一名义勇军战士,拿着长枪瞄准日本兵。

    冯晨看着宣传画笑了笑,迈开步子朝着三友实业社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两名穿着义勇军军服的工人正在站岗,见冯晨三人走过来,那两名工人每人手中拿着一米长的木棒,拦在了厂门口,其中一名工人上下打量了一阵走在前面的冯晨,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冯晨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证件递过去道:“我们是新声通讯社的记者,想采访一下你们总经理陈万运先生。”

    那名工人反复看了看证件道:“你们稍等,我来请示一下陈总经理。”

    那名工人转身走进了大门旁边的门卫室,当再次从门卫室出来时,客气地说道:“三位请进,陈总经理在办公室里,让我带你们过去。”

    穿过一排排厂房,在三友实业社三层办公楼前的操场上,冯晨果然看到几百名身穿义勇军军服的工人,每人手持一米多长的木棒,正在训练操演,方晓曼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照相机,变换着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陈万运竟然也是一身义勇军装束,从办公楼上亲自迎了下来。

    “这不是冯先生嘛,什么时候成了新声通讯社的记者了?怠慢了,怠慢了!”陈万运双手抱拳,热情地同冯晨打着招呼。

    “陈总经理这身军装在身,不像实业家了,倒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冯晨同陈万运寒暄着道。

    “倭寇占我东三省实在令人愤慨,今倭寇海军陆战队又在吴淞口大举增兵,图谋我大上海之心昭然若揭,为保卫大上海我等应早做准备。”陈万运不无担忧的说道。

    在陈万运的办公室里坐下,冯晨道:“陈总经理的一片爱国之心,实在令人敬仰,我们新声通讯社定当大力宣扬。”

    “你们新声通讯社,本就是以宣达社会工商建设等真实消息为宗旨,理应在舆论上引导全社会工商建设者们,同仇敌忾,抵抗倭寇之入侵!”

    “陈总经理此建议甚好,我回去后,一定把陈总经理的这个建议汇报给社长。”

    “多谢,多谢!”

    “陈总经理,据说最近一段时间,三友实业社毛巾厂的工人们,同日商东华毛巾厂以及日本侨民之间的冲突时有发生,不知是否真有此事?”冯晨问道。

    “确实是这样,我分析这里面似乎有着阴谋的成份,倭寇有可能想制造摩擦寻找借口对上海下手!”陈万运把一杯茶水朝着冯晨面前推了推回答道。

    “我昨日拜访了第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将军,蒋光鼐将军的十九路军将士抗日决心很坚定,无奈因部队刚到上海不久,对敌情知之甚少,不过还好,从昨天开始,他们已经在进行应战的军事部署。”陈万运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们可以以记者的身份,摸清敌情,给十九路军提供一定的情报帮助。”

    “那实在是太好了,我今天下午打算到十九路军慰问将士们,冯先生能否陪同老朽一同前往?”陈万运望着冯晨,诚恳地邀请着道。

    “当然可以!”冯晨爽快地答应道。

    “据我们三友实业社的巡厂队反映,近几天一直有不三不四的日本人,在实业社厂子附近活动,晚上还有人朝着厂区丢弃石块和威胁性的宣传单。”陈万运紧皱着眉头说道。

    “我曾请求蒋光鼐将军,给我们实业社义勇军配发枪支弹药,蒋光鼐将军没有同意,只是派来了军事教官,协助我们训练。”陈万运愤恨中带着满脸豪气地说道。

    “听陈总经理如是说,看来形势确实很危机,不如我们三人最近几日就住在陈总经理厂子里怎么样?万一事态有什么变化,也能够第一时间把消息报道出去。”

    “非常欢迎!不过就是有点委屈三位了。”陈万运毫不犹豫的答应着。

第0012章 十九路军

    下午,三友实业社的总经理陈万运,带着一卡车实业社亲自生产的三友牌毛巾,两卡车大米,两卡车面粉,组成一个小型车队,浩浩荡荡地前往闸北区十九路军驻地慰问官兵。

    冯晨陪着陈万运坐在陈万运的专车上,在卡车前面开道。

    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前身是粤军第一师第四团,1926年由粤军第一师改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军,改编后,在1930年的中原大战中,第四军协助蒋介石击败冯玉祥、阎锡山,此后番号改为第十九路军,由蒋光鼐任总指挥,蔡廷锴为军长。

    1931年7月至9月,第十九路军奉蒋介石之命,参加了对中央红军的第三次围剿,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第十九路军调防上海。

    当陈万运的慰问车队到达十九路军驻地时,一身戎装的蔡廷锴军长亲率警卫连列队欢迎,车子停稳后,陈万运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蔡廷锴热情地迎了上去。

    “陈先生慷慨解囊相助,廷锴定当率十九路军将士,寸土不让,誓死捍卫我大上海安全不受外敌侵犯!”蔡廷锴向陈万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道。

    “立正,敬礼!”紧随蔡廷锴身后的警卫连连长方国雄一个转身,面向站作两排,一百多号昂首挺胸,手握钢枪,雄赳赳的警卫连战士们下达着命令。

    “蔡将军军容如此严整,万运深信,区区万余日寇海军陆战队,若要挑衅,十九路军将士必能让其丧身黄浦江中!”陈万运显得异常激动地说道。

    一旁的冯晨小声安排着方晓曼和莫三强,让他们协助陈万运的人,指挥卸载卡车上的物资,自己则随着陈万运到了蔡廷锴的军部。

    在军部里,陈万运这才向蔡廷锴介绍着身边的冯晨,说道:“蔡将军,这位是冯晨冯先生,新声通讯社记者,其父冯文轩老先生是同盟会会员,现为南京国民政府参议院参议。”

    “欢迎,欢迎!我与令尊冯参议非常熟悉,说来大家都不是外人。”蔡廷锴伸出双手同冯晨握了握说道。

    “报告!《民众日报》记者金碧辉小姐请见。”三人刚刚坐下,警卫连连长方国雄大踏步进来,给蔡廷锴敬了个军礼报告道。

    “请她进来吧。”蔡廷锴吩咐道。

    “金碧辉?金碧辉不就是川岛芳子吗?此时此刻,她到十九路军军部里来干什么?”坐在陈万运身旁的冯晨心里纳闷着道。

    随着一阵高跟儿鞋的声音,一个身穿一袭绿色旗袍的年轻女郎走了进来。这个女郎身材窈窕、气度华贵,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一头修剪得体、乌黑发亮的短发。

    “果然是川岛芳子!”望着风姿绰约走进来的川岛芳子,冯晨心里疑惑不解。

    “蔡大哥,听说日本人最近一直在吴淞口增兵,上海民众恐慌情绪蔓延,我们《民众日报》社,想在蔡大哥军中采编一期报道,公开宣传我军欲抵御外敌入侵之士气,用于安抚民众,不知道蔡大哥给小妹这个面子不给。”

    川岛芳子轻启朱唇,扭动着腰肢,旁若无人地走近蔡廷锴将军身边。

    “格格的面子,我当然要给!”蔡廷锴爽朗地答应着。

    说话间,川岛芳子这才轻轻偏转头,一双美目如电,似是不经意地,快速扫过在沙发上坐着的陈万运、冯晨两人,当看到冯晨这一刻时,川岛芳子微露惊讶之色。

    “来,来,来,格格,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实业家,三友实业社总经理陈万运先生。”

    蔡廷锴礼让着川岛芳子在陈万运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

    “这位冯先生就不必介绍了,格格肯定认识!”蔡廷锴接着介绍道

    “当然认识,冯先生是大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平冈龙一的得意门生,下得一手好围棋,深得平冈龙一的信任,我可是听说冯先生最近到新声通讯社任职了,看来我们也算同行了。”

    听到川岛芳子的话,蔡廷锴和陈万运两人的脸色不易觉察的寒了寒,火辣辣的目光同时朝着冯晨望去,冯晨心里暗暗叫苦,川岛芳子这是话中有话,明显带着挑拨离间的味道。

    “哦,实在抱歉,我倒是忘了,金小姐还有个日本名字叫川岛芳子,我还以为上次在日本领事馆同田中隆吉少佐在一起的是另外一个人呢。”

    冯晨微笑着揭了川岛芳子的老底。

    “哈,哈,都说同行是冤家,果然不假!你们两位年轻人不要在这里斗嘴了,我带你们几位去参观一下,我军将士们的操练和防御措施,感受感受我们十九路军将士们的气势!”蔡廷锴出面打着圆场道。

    在十九路军的操场上,几千军人们杀气腾腾,喊声震天,正在操演,一位上校见蔡廷锴带着人过来,跑步上前,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军座!78师156旅第6团团长张君嵩前来报到,请指示!”

    “稍息!”

    蔡廷锴给张君嵩回了个军礼。

    接下来,张君嵩在前,带领着大家,沿着操场观看着军人们操练,同蔡廷锴并排走着的陈万运,仔细观看了一会道:“蔡将军,我发现贵军重武器有点偏少,将来战端一开,恐对贵军很不利啊!”

    “放心好了!我军重炮基本都部署在吴淞口炮台,时刻监视着日军军舰的动向。”蔡廷锴成竹在胸地说道。

    “蔡大哥,能否带我们到吴淞口炮台参观一下?!”跟在后面的川岛芳子,朝前紧追了两步,嗲声嗲气的请求道。

    “这个不行!吴淞口炮台重炮部署属于军事机密,大哥不能满足你的这一要求,带头违反军纪。”蔡廷锴一口回绝道。

    从操场转回来,见所有慰问物资已经卸载完毕,指挥着卸车的三友实业社义勇军副队长武平带着方晓曼和莫三强走了过来。

    当武平看到川岛芳子时,眼睛一亮,不顾在场众人,兴冲冲地上前,同川岛芳子打着招呼道:“金小姐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川岛芳子娇笑着道:“原来武队长也在啊,我到这里当然是采访来了,你们陈总经理能够慷慨相助,我们做记者的只有多采编些新闻,为将士们助威呐喊了!”

    ……

    在回三友实业社的路上,冯晨仍旧同陈万运同车,当车子驶出十九路军军部不久,坐在副驾位置上的陈万运忍不住扭头问道:“冯先生真是平冈龙一的学生?”

    “是的,平冈龙一是我在日本明治大学留学时的老师。”冯晨平静地回答道。

    “倭寇亡我中华之心路人皆知,望冯先生与倭人交往时当自慎重,千万别做出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来啊!”

    “陈总经理,你的话我会牢记在心的!”

    “那个金碧辉小姐,我听说她原名叫爱新觉罗显,是前清肃亲王爱新觉罗善耆第十四女,蔡将军之姑母是显的奶妈,二人感情很深,胜过亲生母女关系。”陈万运转过身背靠着副驾座椅,慢悠悠地说道。

    “难怪她叫蔡将军为大哥,出入第十九路军军营那么随便。不过,我觉得川岛芳子最近在上海出现,肯定同当前东三省的局势有关。这里面恐怕有阴谋,但我始终想不透彻他们会耍什么阴谋。”

    冯晨在陈万运面前,有意不提川岛芳子的中文名字。

    “她毕竟是中国人嘛,听武平说,九一八事变后,金小姐经常出现在上海民众抵制日货、反日游行活动的场所,且处处冲在前面,巾帼不让须眉啊!武平就是在这样的场合结识的金碧辉小姐。”

    “唉!陈总经理,要想看透一个人,不能仅仅从她在公众场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去判断,这需要用时间才能证明一切!”冯晨靠着车子的椅背,双手拢了拢头发说道。

第0013章 策划阴谋

    仅仅一天时间,冯晨获得的信息太多了,看来日本人真的在策划阴谋,冯晨需要回到社会局给吴文雄汇报,更想见到安志达和郑良才,同他们在一起商量对策。

    日本人究竟在策划什么阴谋呢?根据川岛芳子这段时间一直在上海活动来判断,日本人策划的阴谋是不是同东三省局势有关?

    “对!一定是和东三省有关,日本人想在上海制造事端,转移国际社会注意力,为在东三省成立伪满洲国创造条件。”

    冯晨根据自己掌握到的信息,基本上分析出了阴谋所在。

    冯晨分析的很正确,早在元月10日,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武官,陆军少佐田中隆吉,曾经收到过一封,以关东军板垣征四郎参谋长的名义发来的长电。

    板垣征四郎的电报内容为:“满洲事变已按计划取得进展,但考虑到日本政府和军部惧怕国联反对满洲独立,希望你在上海挑起事端,把各国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届时关东军则乘机实现满洲独立。”

    当天,田中隆吉又收到通过上海横滨正金银行汇来的两万元活动经费。

    当田中隆吉读完电报,这位37岁的陆军少佐凝神思索,考虑如何完成上司下达的这一重要指令。

    只见他紧锁眉头深思了一会儿,突然双眉一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想到昨天上海发生的一件事儿。

    元月8日,当日本天皇的仪仗队,路过东京樱田门警视厅门前时,朝鲜人李奉昌扔了一颗炸弹,由于掷偏,天皇没有受伤。

    此事发生后,上海的民党机关报《民国日报》,随即在元月9日的报纸上报道了这条消息,消息中写道:“只是炸毁了随行车辆,实在遗憾!”明确惋惜李奉昌这起暗杀事件没有取得成功。

    侨居上海的日本侨民,对这篇报道十分不满,群情激奋,连续几天就有日本居留民团成员到《民国日报》报社驻地去抗议了。

    田中隆吉想,是否能利用这件事情策划一个阴谋?

    就在田中隆吉绞尽脑汁想办法,如何制造事端时,川岛芳子从东北赶到了上海,见到了田中隆吉。

    川岛芳子生于1906年,满清皇室后裔,她的中国名字叫爱新觉罗?显环。其父为肃亲王善耆,他的祖辈是武肃亲王豪格,为皇太极的第一王子。

    1912年,一心想借助日本的力量,来恢复满清王朝的肃亲王,把自己的女儿显环送给结拜兄弟日本人川岛浪速做养女,使两人成为密不可分的亲属关系。

    这样,年仅7岁的显环便只身来到日本,并被川岛浪速起名为川岛芳子……

    1930年10月,在上海的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举行的一次宴会上,23岁的川岛芳子认识了时年35岁的陆军少佐田中隆吉。三个月后,川岛芳子和田中隆吉姘居。

    九一八事变后,川岛芳子奉田中隆吉之命赶赴奉天,投靠到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的帐下。

    她能纯熟地运用中、日两国语言,还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加上清王室公主的金字招牌,为日本关东军在东北做了不少稳定人心、理顺各大城市租界关系的绥靖工作,整天忙得席不暇暖,食不甘味。

    田中隆吉将板垣征四郎的指示传达给川岛芳子,川岛芳子听后,分析道:“自从‘满洲事变’后,中国人,特别是上海人,对日本人的仇恨急剧增加。从《民国日报》报道天皇被袭击事件中,就可以明显地看出这种情绪。”

    分析到这里,川岛芳子斜睨了一眼田中隆吉道:“所以,想在上海挑起事端,我想不是件困难的事。”

    田中隆吉听了川岛芳子对时局的分析,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川岛芳子凝神思索了一下,又对田中隆吉道:“我认为所谓挑起事端,莫过于制造中日双方的流血事件。如果能死几个人,效果就更好了。”

    田中隆吉笑着道:“你说得对极了,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必须策划一个具体的行动方案。”

    川岛芳子道:“我非常赞成,但我们这个行动方案,一定要瞒着平冈龙一,平冈龙一是外务省的人,外务省同关东军在处理满洲事情上的态度,水火不容,我怕平冈龙一知道我们的方案以后,会对我们实施这个方案很不利。”

    田中隆吉思索着道:“万一将来平冈龙一知道了怎么办?我毕竟是上海领事馆的武官,名义上同样接受平冈龙一的领导。”

    川岛芳子道:“你在幕后,由我出面,我在三友实业社认识一个叫武平的人,这人有很强的反日倾向,我们可以设法做通武平的工作,挑拨武平,让他去纠集三友实业社的工人去袭击日本人,制造事端。”

    “好!就这样,你设法让他们去袭击日本妙法寺的僧侣,你看怎么样?”田中隆吉阴险地笑着道。

    “行,这个办法很好,正好妙法寺的日本僧侣们,经常要从三友实业社工厂的大门口经过,制造摩擦很方便。”川岛芳子向田中隆吉抛了个媚眼道。

    田中隆吉随后拿出1万美元交给川岛芳子,说道:“这1万美元是活动经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成功,然后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此后几天,川岛芳子一直在马玉山路上的三友实业社和日商东华毛巾厂一带游荡,寻找着挑起事端的机会。

    同时,川岛芳子还利用同第十九路军军长蔡廷锴的特殊关系,在闸北十九路军驻地附近四处活动,伺机窃取第十九路军布防情报。

    阴谋正一步步逼近!

    冯晨当晚从三友实业社回到上海社会局,见到局长吴文雄后,把当天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汇报给吴文雄。

    汇报完毕,冯晨道:“局座,我感觉日本人在策划一次大的阴谋,特别是川岛芳子这个女人,她跑到十九路军军部,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吴文雄深思了一会道:“形势危急啊!可去年12月15日蒋主席已经宣布下野,目前党国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对江西红军的第三次围剿又宣告失败,内外交困呀!”

    吴文雄说着话,点了根雪茄烟抽着,仿佛是在做着什么决断,冯晨在旁边静静地坐着,没有去打扰吴文雄的思考。

    过了一阵,吴文雄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吩咐道:“冯老弟,你们三人继续留在三友实业社,密切关注日本人和川岛芳子的动向;我立即把你今天掌握到的情况,电告中央调查科。”

    离开吴文雄,冯晨叫了辆黄包车,急急忙忙朝着霞飞路上的明德书店赶去。

    往日热闹的霞飞路上,霓虹灯依然到处闪亮着,但街上少了许多的行人。

    已近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但整个上海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丝毫没有过节的气氛,日本海军陆战队不断在吴淞口增兵,使整个上海民众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在明德书店附近,冯晨把黄包车打发走,竖起风衣领子把半边脸遮住,朝着明德书店望去,店门紧闭,书店外面有几个小贩正在路灯下晃荡,冯晨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冯晨再次来到明德书店附近,远远望去,书店大门依然紧紧地关闭着,往日这个时间,书店早已营业,今天是怎么回事?

    冯晨驻足,站在街道对面观察了一阵,发现书店旁边比往日多了一个卖早点的摊位。

    太不正常了!

    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冯晨的心头,毫不犹豫,冯晨立即转身离开了霞飞路。

第0014章 上线失联

    上午,在三友实业社厂区,冯晨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上海局势如此紧张,一定要报告给组织,可自己的上线郑良才又联系不上,明德书店也许已经暴露,安志达与郑良才的安危尚不可知。

    冯晨在坐立不安中渡过了几个小时,上午十点左右,他决定再一次到霞飞路上的明德书店附近去观察一下。

    想了想,冯晨决定带上方晓曼和莫三强。

    把两人召集到跟前后,冯晨道:“晓曼,三强,早上我从霞飞路上过来时,看到川岛芳子在霞飞路上活动,我们这会干脆到霞飞路去一趟,兴许能够遇到这个女人,看看她究竟在捣什么鬼。”

    “在这厂子里憋闷坏了,我早想出去兜兜风!”莫三强说道。

    “组长,那你中午可要请我和三强,在霞飞路上的白俄西菜馆喝罗宋汤,吃面包加黄油哦!”方晓曼微微笑着说道。

    听到方晓曼的话,冯晨心头一震,想起了什么,稍作迟疑,便爽快地答应道:“没关系,我一定把你们两个管够!”

    方晓曼口中的罗宋汤,算是霞飞路上俄式菜馆的一大特色。

    在俄国十月革命的时候,有大批俄国人辗转流落到了上海,他们不仅带来了伏特加,也带来了俄式的西菜,罗宋汤就是从俄式红菜汤演变而来的,俄式红菜汤辣中带酸,酸甚于甜,上海人并不习惯。

    后来,受原料采办以及本地口味的影响,渐渐地形成了独具海派特色的酸中带甜、甜中飘香、肥而不腻、鲜滑爽口的罗宋汤。

    仍然由莫三强开着车子,朝着霞飞路驶去。

    车子经过明德书店时,透过车窗望去,冯晨发现,明德书店的大门仍然紧紧地关闭着。

    一定是出事了!

    冯晨压抑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漫不经心地吩咐着驾车的莫三强:“三强,到前面的‘瓦而沙西菜馆’停车,那里的罗宋汤最正宗,中午在那里我请你们二位。”

    在瓦尔莎西菜馆二楼,临马路的一个窗户边坐下,冯晨招了招手,叫来三杯咖啡,三人临窗一边欣赏着霞飞路上的街景,一边品尝着咖啡。

    喝了几口咖啡,冯晨起身道:“你们两位先坐一下,我到吧台去去就回。”

    吧台里,一位俄罗斯姑娘站在那里,望着走过来的冯晨微笑着,冯晨走到吧台跟前,很随意地掏出身上的欧米茄怀表看了看,问道:“小姐,请问莫斯科时间现在是几点?”

    那俄罗斯姑娘楞了楞,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阵冯晨,这才回答道:“莫斯科现在是早上5点钟,先生为何要问莫斯科时间?”

    “错了吧,莫斯科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上海和莫斯科时差不是五个小时吗?”

    “对不起!先生,我搞错了,对,莫斯科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钟。先生这块怀表是在瑞士定做的?”

    “不,这块怀表是我父亲赠送我的。”

    “先生请跟我来!”

    暗语对上,那位俄罗斯姑娘带着冯晨,朝着餐厅后面的一间办公室走去。

    那俄罗斯姑娘,走到靠里的一间房间门口驻足,敲了敲房门道:“约翰孙先生,伍豪先生的客户求见。”

    “让客人进来吧,索尼娅小姐。”房间里传出一声纯正的中国话。

    推开房门,索尼娅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冯晨迈开步子进了房间,门口的索尼娅轻轻把房门关上。

    房间内,一位风度翩翩、西装革履的外国人,从办公桌跟前迎了过来,上前握着冯晨的手道:“是冯先生吧,我是佐尔格,你找到此处一定是有重要事情需要我的帮助。”

    “是的,佐尔格先生,我的上线无法联系上,可能是我们的交通站出了问题,我需要使用一下你的电台,有情报给我的上级汇报。”

    “是关于日本人的吗?!”

    “是的,日本人最近正在策划一个阴谋,准备对上海动手。”

    “我这里也获得一份同样的情报,日本将于近期,加强在中国的扩张与渗透,很可能将要进攻上海,有关作战计划已经制定。”

    说着话,佐尔格给冯晨倒了杯咖啡,让着冯晨在沙发上坐下。

    “日本的目的,是要迫使其他大国和中国政府,满足日本的要求,允许满洲和内蒙实现自治,从而在事实上承认日本对该地区的控制。”佐尔格在冯晨旁边坐下说道。

    “此外,日本还计划夺取中国的商业动脉,进攻上海的主要目的,是想打垮南京政权,日本需要一个能够维护日本利益的南京政府。”

    “佐尔格先生,我的时间不多,我需要把这些情报,电告我们的中央。”冯晨有点焦急地看了看手中的怀表说道。

    “好吧,电台就在三楼,我让索尼娅带你上去。”

    索尼娅带着冯晨来到瓦尔莎西菜馆三楼,在一间秘密电报室内,索尼娅帮忙调试好电台,然后到门外警戒去了。

    冯晨按耐不住紧张激动的心情,戴上耳机,调好频率,手指颤动着发出了几组数字。

    ……

    江西中央苏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政治保卫局里,密电员拿着一份奇怪的电文,正给局长邓发汇报着:“报告首长!接到一份用绝密电码,从上海发来的呼叫电文。”

    “内容?”

    “墨鱼呼叫大海!”

    “立即回复,大海收到!”邓发给密电员下达着指令。

    不一会,一份长长的电文收发完毕,密电员把译好的电文递给邓发,邓发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大声说道:“这份情报太重要了!立即回电,大海向墨鱼同志问好!”

    下达完指令,邓发激动兴奋地拿着电文,大踏步地朝着红军总部走去。

    ……

    霞飞路上的瓦尔莎西菜馆里,冯晨的心情显得异常的平静,神情自若地在方晓曼、莫三强的对面坐下。

    “冯组长,你是不是看中刚才那个俄国妞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方晓曼偷偷笑着问了句。

    “刚才遇到了一位故交,在那边聊了会。”冯晨淡淡地回答道。

    突然,方晓曼似乎发现了什么,睁大眼睛朝着冯晨身后望过去,冯晨正要转身观看,方晓曼低头,轻声说道:“别转身,川岛芳子。”

    “什么情况?”冯晨低声问道。

    “川岛芳子同三友实业社的武平在一起,两人好像聊得很投机。”方晓曼透过冯晨的肩膀,一边朝着冯晨后方望着,一边给冯晨轻声解说道。

    “看来川岛芳子是想从武平身上做文章,我们最近两天盯紧点武平,别让他惹出乱子来。”冯晨低声吩咐着道。

    不一会,索尼娅端着一大钵子罗宋汤过来,轻轻把钵子放到西餐桌上,冲着冯晨嫣然一笑道:“冯先生,我们老板听说你是新声通讯社的记者,饭后想请你聊聊,看能否帮我们菜馆宣传一下。”

    “好的,饭后我去见见你们老板。”冯晨爽快地答应着。

    “组长,那俄国妞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哦!”当索尼娅离开后,方晓曼望着冯晨微笑着又调侃了一句。

    “组长,川岛芳子递给武平一个大信封。”莫三强开口说道。

    “晓曼,你偷偷给他们拍张照片,我想,川岛芳子肯定也发现我们了,要不我还是到他们那边去一下,同他们打个招呼,看看川岛芳子究竟在捣什么鬼。”冯晨道。

    在冯晨身后不远,同样靠着窗户的西餐桌上,川岛芳子正美目含泪地告诉武平说,前天她去妙法寺游玩时,遭到寺里的几名日本和尚的调戏,那几名日本和尚经常从三友实业社门口经过,她要武平找一些兄弟为她出出这口恶气。

    武平早就被川岛芳子的容貌所倾倒,又见她楚楚可怜地诉说她遭到日本和尚的欺侮,立刻毫不迟疑地答应着帮忙。

    川岛芳子递过去的信封里,装着5000元美金,她告诉武平说,这是给他和工人弟兄们的酬金。

    武平见川岛芳子如此慷慨,更是觉得义无反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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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之王介绍:
他是我党隐蔽战线上的一名斗士,代号“墨鱼”,为了信仰,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象深海中的墨鱼一样,时时处处伪装着自己,喷射墨汁迷惑敌人,规避着来自深海的各路强敌,周旋于各色鬼魅之间,他被出卖,被抛弃,被误解,这些都未能改变他的初心,有朝一日,当真相大白,一代谍王令人敬仰!伪装之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伪装之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伪装之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