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死而生(1)
呼呼的北风,席卷着大片的雪花,飘飘扬扬洒落下来,雪花如同鹅毛般大小,异常密集,很短的时间之内,天地之间几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喊杀声、惨叫声、马蹄声、金戈相撞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似乎要穿透这一片茫茫的白幕。
一个硕大的战场,极不和谐的出现在大雪之中。
身穿黑色甲衣的步卒军士,正在拼尽全力抵御身穿灰白色战袍的骑兵军士。
距离战场大约五里地左右,一座黑色的城池巍峨屹立,城墙上面,站着不少的军官,他们也是身穿黑色甲衣,神色异常的严峻,眼看着城墙下面不少传令兵来回奔波,任凭雪花飘落在衣甲上面。
战场情况一目了然,灰白色战袍的骑兵军士,目的是攻陷城池,而黑色甲衣的步卒军士,固守城池,出城抵御,正在拼命的阻挡灰白色战袍军士的进攻。
从战场上厮杀的人数看,黑色甲衣军士人数明显多一些,可惜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步卒,面对的灰白色战袍的骑兵军士,只有被动防御的份,无力主动进攻,这就让防御异常的艰难。
步卒几乎难以与骑兵正面对决。
眼见着黑色甲衣的步卒军士,无法抵御,节节后退,伤亡也越来越大了。
“邵刚,赶快朝着城池的方向逃命,一定要逃到城里去,当心弓箭。。。”
话语未落,一支响箭射来,说话的中年人,神情瞬间凝固,弓箭呼啸着穿透了他的甲衣,血淋淋的箭头从后背穿出。。。
“大叔,你怎么了。。。”
“不要管我,快逃,逃到城里去,保住性命。。。”
中年人拼尽全身的力气,扭动身体,用力推了推身后的少年。
再次转身的时候,中年人举起手中的长枪,对准了奔袭而来的战马。
战马瞬间奔袭而过,中年人身体被撞开,口吐鲜血倒下,马背上面目狰狞的军士没有动手,眼看着中年人被狂奔的战马活活的撞飞,圆瞪着双眼倒下。
马背上的军士哈哈大笑,不再看倒在地上的中年人,盯住了中年人身后的少年。
少年已经呆住了,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动弹,不知道躲避。
战马再次奔袭,刀光划过,惨叫声瞬间出现,少年胸前出现一道可怕的伤口。
马背上的军士,还不甘心,待到战马疾驰而过的时候,反手又是一刀。
黑色的甲衣未能阻止刀光,少年的前胸与后背瞬间出现了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少年也在刀光之中痛苦的倒地。
惨烈的厮杀正在展开,没有谁刻意的关注这一幕。
少年倒在地上,身体抽搐打滚,拼命挣扎,马背上的军士,拉着缰绳,停止奔袭,看着犹在挣扎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狰狞,他不会上去结果这个少年的性命,如此严寒气候之下,少年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与其一刀干掉对手,还不如让对手痛苦的死去。
十多名黑色甲衣的军士,终于看到这一切,他们努力摆脱对手,朝着这边靠过来。
少年的眼睛开始失神,挣扎也不再继续。
少年前胸与后背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地上刚刚飘落的雪花。
地上的少年如此之快就停止了挣扎,马背上的军士有些气馁,朝着地上的少年恶狠狠吐去一口唾沫,大声咒骂了几句话,扭转马头,举起手中的战刀,朝着靠过来的几个军士扑过去,他身后一名骑马的军士,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了这十多名的军士。
战场的厮杀还在继续,黑色甲衣的军士大量的倒下,步卒面对骑兵,处于绝对的劣势,能够做到的就是被动抵御,主动进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战局就要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没有谁注意躺在地上的少年,这个少年已经是一个死人,或许过于的稚嫩,尚未来得及与对手厮杀,就命丧沙场。
这一幕不知道出现过多少遍,众人都麻木了。
鹅毛大雪不停的飘落,似乎是想着掩盖如此惨烈的杀戮。
少年的身体很快落满雪花,渐渐的看不见了。
海边,神色冷酷的吴邵刚,手持秒表,双目圆瞪,看着正在沙滩用力抬着圆木的士兵。
这里是一处训练场地,戒备森严,人迹罕至,因为地势陡峭,沙滩上有着太多的怪石,没有多大的开发价值,故而成为了特种兵的训练场地。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你们都是娘们吗,还是没有吃饱饭。。。”
尽管抬圆木的军士已经疲惫不堪,可吴邵刚还是毫不留情的训斥。
慈不掌兵,作为优秀的特种兵教官,吴邵刚见过太多如此的场景,他不可能心软,想要挑选和训练出来合格的特种兵,教官必须心狠,不断给士兵压力,激发出来士兵最大的潜能。
抬圆木的士兵,是从数万人中间挑选出来的,经过了一道道的遴选,才有资格参与训练与选拔,在选拔的过程之中,吴邵刚还要不断考核,剔除不合格的士兵,扛过了所有的训练和磨砺,坚持下来的士兵,才能够成为真正的特种兵。
已经接近不惑之年的吴邵刚,担任了多年的教官,在军中有着很大的名气,凡是想着进入特种兵大队的士兵,都知道他的名字,也都知道他的训练是魔鬼训练。
看着眼前歪歪扭扭抬着圆木的士兵,吴邵刚禁不住叹气。
这么多年过去,从他手中出去的特种兵也不少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士兵是越来越娇气了,远不能够和他们那个时代比较。
也许是时代进步了,条件变得越来越好,电脑、平板电脑、智能手机完全普及,军营里面的士兵,不再是每天早晚的训练,更多的时候,他们手里拿着手机或者平板电脑,搜寻着诸多的信息,通过小小的手机或者平板电脑,掌握了全世界发生的事情。
也许都是独生子女,成为了家中的宝贝,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压根就没有吃过苦。
身为特种兵教官,吴邵刚对这样的情形是担忧的,军人乃是国家的柱石,承担着保家卫国的责任,特种兵更是军队之中的精英,承担着很多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坚决护卫国家利益,因此,他们必须是钢铁铸成的,有着常人不可企及的意志力,如此才能够圆满完成各项作战任务。
可惜这都是吴邵刚的臆想,就连他的家中,那个上初中的女儿,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要看吴邵刚在训练军士的时候严厉,回家之后可就软下来了,他的那一套在女儿面前没有丝毫的作用,相反是女儿指挥的他团团转。
生活和工作是严格分离的,吴邵刚绝不会将工作中的情绪带到家中,相反,很多时候他将家中的柔情带到了训练之中。
面对着一群半大小子,吴邵刚在训练上面要求极其严格,在生活上面给与无微不至的关照,他多次向上级争取,为这些参加训练和遴选的士兵创造出来最好的物质条件,好几次因为争取经费的事宜,吴邵刚甚至与上级军官拍了桌子。
严是爱松是害,这一点在特种兵的训练之中表现的尤为突出。
生活上面可以无微不至的关照,训练上面绝不含糊。
特种兵是需要执行特殊任务的,稍有不慎就可能面临难以预料的危险,平日里刻苦的训练,危急时刻才能够彰显出来应对的能力。
手中的秒表按下喊停的时候,沙滩上歪歪扭扭的躺下了不少士兵。
依旧有两个士兵抬着圆木,艰难的朝着前方的目的地而去。
就算是这两个士兵将圆木抬到了目的地,也不可能通过此次的训练了。
吴邵刚走到两人的旁边,默默的看着,没有开口说话。
两个士兵都很年轻,脸色苍白,拼命咬牙抬着圆木,一步步朝着目的地挪过去,尽管已经超过了要求的时间,可是他们没有放弃。
那些已经放弃的士兵,也站起身来,看着依旧在努力的两人。
一些人的脸上出现了愧色。
坚强的意志力,是特种兵必须具备的第一要素,对于那些已经放弃的士兵来说,进入特种兵队伍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不过对于这种依旧能够坚持的士兵,哪怕是能力上面还有差距,吴邵刚还是要继续观察的,能力上面的欠缺,可以通过不断强化的训练来弥补。
周围默默看着的士兵,似乎是给与了两个士兵莫大的支持,他们没有放下圆木,继续朝着目的地而去。
此刻,吴邵刚的脸色却发生了变化,他发现了异常。
圆木前方的士兵,头上开始冒出大量的汗滴,脸上没有了丝毫的血色,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呼吸变得异常的急促,脚步已经不是朝着迈进,而是随着身体挪动。
这是体能消耗到极致的表现。
特种兵的训练与遴选开始的时候,吴邵刚就会告诉诸多的士兵,凡是遭遇到体能消耗到极致的情况,不管什么样的训练,都要果断的放弃,以保全生命为第一要素。
“赶快扔下圆木,原地躺下。。。”
吴邵刚开始了怒吼。
就在他怒吼的时候,圆木前方的士兵,扭过头惨笑,嘴里喷出了鲜血。
吴邵刚一个箭步冲过去,打算单臂托起圆木。
就在他靠近圆木的时候,意外瞬间出现。
士兵已经无法坚持,身体陡然的软下来,圆木从肩膀上面滑落,圆木的前方重重的砸在了吴邵刚的头上。。。
第二章 向死而生(2)
黑甲军士终于开始了大规模的后退,或者说是溃逃。
战场上到处都是躺在雪地里的黑甲军士,有的身体被雪花覆盖,更多的匍匐在地,一动不动,没有了丝毫的声息。
白袍骑兵已经大规模的朝着前方推进,他们的人数不是很多,展现出来的杀气令人畏惧。
也就在这个时候,令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躺在地上的少年,手握长枪,慢慢的站起身来,他抖落了身体上面的雪花,睁开了眼睛。
当少年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种彻骨的寒冷瞬间在四周蔓延。
少年的眼神里面,展露出来的是迷茫和冷酷,他冷冷的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地上尚未完全被白雪掩盖的大叔的尸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
四周太多的尸首,以及刚刚过去的白袍骑兵,溃逃的黑甲军士,预示着这里是一处杀戮的战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物是人非,此少年非彼少年。
穿越到同名同姓少年身体里面的吴邵刚,疲惫的站起身来,他的脑海之中,还弥漫着悔恨与愧疚,他的身体里面,憋着熊熊的怒火,士兵倒下、圆木砸来的那一瞬间,定格在他的脑海,如此低级的错误,居然会出现在他这个优秀的特种兵教官的身上。
身旁大叔的尸首,已经被白雪掩盖大半,不过吴邵刚的脑海里面,浮现大叔舍命保护他的场景,那惨烈的一幕,与圆木滑落重合交叠,让吴邵刚的怒火瞬间爆发。
落在队伍后面的四名白袍骑兵,看见了慢慢站起身来的吴邵刚,其中一人双腿夹紧马腹,手中举着长枪,朝着吴邵刚冲过去。
怒火已经喷发出来的吴邵刚,需要发泄,他看见了冲锋过来的白袍骑兵。
眼前这一切告诉他,这不是做梦,更不是演习,而是真真切切的玩命搏杀。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了,战场上居然还有使用刀枪拼搏的。
来不及沉思,来不及悔恨,保命的时刻瞬间来临。
一丝光芒从吴邵刚眼中闪过,特种兵的霸气瞬间恢复。
白袍骑兵迎面重来的时候,吴邵刚的身体本能的动起来,朝着左侧的方向飘过,躲过疾驰而来的战马,这一瞬间,他看见了战马上白袍军士眼中的杀气。
没有时间思索,没有时间犹豫,一切都是本能的反应。
吴邵刚的双手则是娴熟的挥舞着长枪,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枪花瞬间出现。
马背上的白袍军士,做梦都想不到会出现这一幕,他以为跃马冲过来的时候,这个黑甲军士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一击不中,白袍军士扭转马头,准备再一次的冲杀。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特种兵的杀气一旦激发,威力惊人。
吴邵刚的身体已经靠近马屁股,就在白袍军士扭转马头的时候,他手中的长枪再次挥舞出来了枪花,枪头从低到高朝着马背上白袍军士的咽喉方向而去。
一寸长一寸强。
动作太快,白袍军士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枪花所过之处,神情有些木然的白袍军士惨叫着倒在地上,咽喉处鲜血瞬间喷射出来。
吴邵刚没有看地上挣扎的军士,他左手握枪,右手抓住了缰绳,一跃上了战马。
身体的疼痛顾不上了,比起随时可能再次丢失的性命,这一切算什么。
这一幕太令人震惊,另外的三名军士,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
他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可动作还是很快,稍稍的迟疑之后,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齐朝着吴邵刚冲锋过来。
吴邵刚没有丝毫的躲避,主动迎上去。
一连串的枪花再次出现,冲锋在前面的白袍军士手中的长枪尚在挥舞,但他的身体,已经无法保持平衡。
惨叫声很短促,军士的喉咙处,一个铜钱般大小的血洞出现,鲜血从这里狂涌而出。
军士丢掉手中的长枪,双手本能去捂住喉咙,身体朝着地上倒去。
剩下的两名白袍军士,眼睛里面已经流露出来恐惧的神情,他们勒住马头,相互交换眼神的同时,改变冲锋的方向,一左一右朝着吴邵刚冲过来。
就在两人夹击形成、长枪同时出击的时候,吴邵刚的身体突然平躺,靠在了马背上。
长枪依旧在挥舞,枪花朝着左边的白袍军士而去。
惨叫声再次出现,左边的军士重复刚刚出现的动作,手捂鲜血狂喷的喉咙,倒下马背。
右边的白袍军士已经呆住了,难道此人是战神,他不敢继续进攻,扭转马头朝着前方狂奔而去,他要赶上大部队,找寻帮手,绞杀眼前这个令人恐惧的黑袍军士。
一支长枪呼啸着,朝着狂奔的白袍军士而去。
白袍军士已经张大了嘴,准备大声呼喊,可惜他的喊声尚未发出来,呼啸的长枪从他的后背插入,贯穿了身体。
白袍军士身体跌落地面的同时,吴邵刚已经骑马赶上,右手瞬间捏住了枪柄,快速转动,用力试图拔出长枪。
枪头再次从白袍军士的身体穿过,长枪已经握在吴邵刚的手中。
枪头尚在滴落鲜血,枪柄成为了红色,令人不寒而栗。
谁也不敢相信,马背上的吴邵刚,前胸和后背都有着一处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黑色的黑漆鱼鳞甲衣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内衬的棉服也变成暗红色,从被劈开的甲衣处,能够看见暗红色的伤口,一股股的鲜血犹在不断往外渗透。
按说遭受了如此重的伤,就算是不死也无法动弹了。
吴邵刚手挽缰绳,冷冷的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前方正在冲锋的白袍军士,他没有犹豫,用力夹着马腹,迅速冲入到战团之中。
大将名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黑袍。
吴邵刚冲入到骑兵阵营之中,犹如一柄利剑,瞬间撕开一条口子。
银色的枪花不断出现,吴邵刚已经变成了杀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周遭不少身穿灰白色战袍的军士,惨叫着倒下,更多的军士纷纷避让,不敢与其对决。
冲锋的白袍军士,竟然因为一个黑甲少年,整个的队伍出现了波动。
一名拼命阻止黑甲军士溃败的军官,看见了这一幕,他的嘴里发出了怒吼的声音,命令身边的军士发起冲锋,且率先朝着白袍军士冲过去。
不少身穿黑色甲衣的军士,同样看见了这一幕,眼睛里面也透露出来吃惊的神情,他们实在不明白,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厉害的兄弟,浑身上下迸发出来如此骇人的杀气,一人敢于冲入到敌军之中,搅得对手不得安宁。
吴邵刚的勇猛,犹如一阵强心剂,让诸多的黑色甲衣的军士再次迸发出来斗志,他们跟随在军官的身后,怒吼着朝着对手冲过去。。。
战场上的拼搏杀戮还在继续,浓烈的杀气在天空之中蔓延。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但是白袍军士的冲锋被暂时遏止住了。
这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只要有一丝的机会,双方谁都不会退让。
或许双方的主帅更是憋着一股劲,都希望能够取得作战的胜利。
天色渐渐暗下来,雪花依旧在飘落,地上暗红色的血渍逐渐被雪花所掩盖,绝大部分的尸首也被不断飘落的雪花遮住,不过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味道,还是在四周蔓延。
如此严寒的气候之下,厮杀不可能长时间的持续。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双方只能够鸣金收兵暂时休战,收拢各自的军队。
溃败的局面,因为一名身负重伤的少年兄弟的骁勇,暂时得到了遏制,这恐怕是所有黑甲军士都没有想到的。
下一场的厮杀什么时候开始,寻常的军士不可能知晓,他们只有祈求老天保佑,祈求这场惨烈的厮杀早点结束,祈求他们能够幸免于难,祈求能够保住自身的性命。
战斗失败了,他们有可能四散逃离,躲避被杀,可更多的军士,则是命丧沙场,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他们只有拼命的厮杀,才有着更多保全性命的机会。
厮杀暂时结束,双方的军士都在打扫战场,刚才还是死命厮杀的对手,此刻都是默默无闻的收敛战友的尸首,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众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了任何的杀气,剩下的就是麻木。
没有人喜欢杀戮,谁都想着过上安稳平和的日子。
打扫战场、收敛尸首的过程中,一股绝望的气息,弥漫在四周,笼罩了一切。
被收敛的尸首集中在一处地方,无数的军士默默的看着这些尸首,不久之前还是活生生的兄弟,转眼之间阴阳两隔。
一部分的军士正在用铁锹挖坑,冻得坚硬的土地是很难挖开的,但是他们必须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挖开坚硬的土地,掩埋这些战死的兄弟。
人死入土才能为安,否则灵魂无处安放,无法进入到阴间,来世也无法继续投胎做人了。
诸多军士能够为阵亡兄弟做的也就是这一点了。
随军的医官则是象征性的检查一下尸首,看看其中是不是还有活人,其实大家都明白,如此严寒的气候之下,一旦受伤倒在地上,活命的机率为零。
距离战场五里地之外。
沉重黝黑的城墙,掩盖在大片的雪花之下,几乎与天地之间的白色融合。
城墙上面诸多的军官不见了,留下的就是瞪大眼睛时刻警惕的军兵。
城门一直都是关闭的,不准任何人随意的进出,除开前来禀报战况的传令兵。
两个传令兵领着一小队军士,出现在城墙外面,其中一个传令兵大声开口疾呼,要求守卫城池的军士打开城门。
城墙上面的军士很是警惕,张弓搭箭,对准了传令兵和这一小队的军士。
两名守卫的军士,下了城墙,匆匆朝着营房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吊桥放下,城门终于打开。
原来这一小队的军士抬着一个重伤少年,他们没有丝毫的耽误,急匆匆的过了护城河,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刚刚进入到甬道之中,这些人就停下来,恭恭敬敬站立,耀眼的火把之下,他们看见了站在甬道中间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担架上躺着的少年,眼睛里面射过一丝的光芒。
略微的询问了几句话之后,一名传令兵留下,站在中年人的身边,其余的军士,则是抬着这个少年,继续朝着城内走去。。。
第三章 严峻
天色完全黑下来,气候愈发的寒冷。
城内,刺史官邸。
都统制、州刺史张胜头戴帽盔,身穿黑漆鱼鳞甲衣,神情肃穆,一言不发,他的周遭站着不少的将领和谋士,众人几乎都是低着头,没有谁开口说话。
战斗厮杀到了如此的情况之下,什么计谋都没有作用,唯有死拼,唯有坚持,城池绝不能够有失,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守住。
派出去抵御的军士,作战情形很不乐观,伤亡惨重,战况很明显,以步卒去迎战骑兵,凶多吉少,没有胜算,可是杀出去是必须的,若是让蒙军轻易就抵达城池外面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这场战斗意味着什么,张胜是非常清楚的。
中间的沙盘以及挂在张胜身后的地图,遭遇到冷落,它们已经失去了作用。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张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的局面,开口了。
“今日总算是过去,还好我们坚持下来了,马正将,刚刚我听说有一名军士,重伤之后还能够起身厮杀,且锐不可当,极大鼓舞了士气,让大军能够坚持厮杀,可有此事。”
“这个,大帅所说情况,属下还不是很清楚。。。”
张胜看了看马钢民,微微皱着眉头,目光之中明显表露出来不满意。
“禀报大帅,确有此事,这名军士名叫吴邵刚,是游奕军中的一名守阕效用。”
开口说话的是张胜身边的谋士苏宗才。
这个苏宗才,正是城门甬道之中出现的中年人。
张胜看了看苏宗才,也看了看马钢民,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游奕军属于步卒营,每逢战斗厮杀,都是冲锋在最前面的,用炮灰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出城去厮杀的军士,主要的作用是迟滞蒙军的进攻步伐,不可能是精锐,最为精锐的踏白军和催锋军,那是不可能派遣出城的。
最不受重视的游奕军居然出现如此的人才,这是张胜没有想到的,不过身为游奕军正将的马钢民,居然不知道军中出现了力挽狂澜的壮士,这也是张胜没有想到的。
厮杀已经到了异常焦灼和危险的局面,想着鼓舞士气,让军士主动参与厮杀,难度是非常大的,不仅仅是在前方厮杀的军士变得麻木,就连驻守城池的各级军官也变得焦躁。
身为主帅的张胜,肩负重任,他必须要打起精神,镇定指挥,且不论这场战斗是不是能够完全获取胜利,至少必须要坚持下去,保证城池不失,若是战斗彻底失败,丢失了城池,那么由此造成的后果,绝不是他张胜能够承担的。
除非是横下一条心,主动投降蒙军。
强压了心中的不满,张胜再次开口。
“马正将,你身为正将,暂时指挥游奕军作战,要掌握军中一切事宜,今后我不希望看见这等事情再次出现,我要见一见吴邵刚,你马上去安排,时间越快越好。”
身为大帅,亲自去见一个寻常的守阕效用,这是出人预料的事情,就算是吴邵刚作战勇猛,张胜委托身为正将、游奕军指挥官的马钢民去见一见就算是不错了。
马钢民明显是觉得不妥,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抱拳准备开口说话。
还没有等到马钢民开口,苏宗才再次开口了。
“大帅,属下请求与马正将一同去安排布置,让大帅能够尽快见到壮士吴邵刚。”
张胜点点头,脸上勉强出现一丝笑容。
“有劳苏先生了。”
马钢民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看了看张胜和苏宗才,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选择低下头。
苏宗才是张胜最为信任的谋士,虽说在军中没有担任什么实质性的职务,但任何人都知道其能够决定很多的事情,张胜对苏宗才几乎是言听计从,包括诸多的战略部署等等,且对各级军官的奖赏提拔和罢黜等事宜,苏宗才也是能够做一些主的。
苏宗才有着如此特殊的身份,人家是真的有本事,常年跟随在张胜的身边,出了很多的计谋,更是协助张胜稳固了自身的地位。
如此情况之下,军中的将领,自然是很尊重苏宗才的。
走出官邸,外面的寒风和大雪令苏宗才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看见如此的情形,马钢民立刻开口了。
“些许的小事情,先生不必过于操劳,让我来做就可以了。”
苏宗才看了看马钢民,面无表情开口了。
“也好,此事不是小事情,一定要做好。”
“苏先生,其实大帅根本没有必要见这个吴邵刚,让先生出面见一见,就算不错了。”
苏宗才的脸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听见马钢民如此说,他扭头冷冷的看了看,武夫就是武夫,根本不能够明白大帅的良苦用心,也难怪这个马钢民,在军中已经快二十年的时间,作战也还算是勇猛,依旧还是一个正将,依旧只能够指挥游奕军。
“马正将,大军作战已经持续月余,天寒地冻,诸多将士都很是疲敝,如此焦灼的时刻,军中居然出现这等的壮士,岂不是天佑我朝,大帅肯定是要亲自见一见的,这对于鼓舞大军的士气,取得作战胜利,有着不可估量之作用,我要提醒马正将,大帅前去见吴邵刚之事情,必须要安排好,要让所有的将士都知晓,在我大军之中,凡作战勇猛之人,肯定要得到提拔和奖赏的。”
苏宗才冷冷的表情,没有引起马钢民的在意,就算是他内心有怨气,也不敢表露出来。
看着苏宗才,马钢民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带着崇敬的神情,恭恭敬敬的开口了。
“要不是先生的提醒,我还真的不知道,我是粗人,不明白这些,这件事情如此重要,该怎么安排,还请先生指点。”
“做好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合适的时机,将吴邵刚安排在点将台,大帅在点将台见吴邵刚,当面嘉奖,第二件事情,告知军中队将以上的军官,届时全部到点将台,他们要亲眼看见这一幕,且要在军中广为宣传,第三件事情,告知踏白军,做好一切的戒备事宜,同时告知外围和城墙上面戒备的军士,必须时刻睁大双眼,时刻监视城外所有的动静。”
“明白,明白,我马上就去做,亲自去做。”
终于来到游奕军军营,马钢民恭恭敬敬的请苏宗才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先生就在屋里面歇息,我马上就去落实这些事情,安排完毕之后请先生指点,看看我是不是都做好了。”
马钢民走出帐篷之后,苏宗才走到了中间的火盆边上,坐下烤火。
尽管在大帅的面前领取了任务,也跟随马钢民一同来到了游奕军军营,可具体的事情不需要他苏宗才出面去做,甚至不需要马钢民亲自出面,安排下面的人去做就可以了。
刚刚马钢民屁颠屁颠去落实,无非是想着给他苏宗才留下好的印象。
苏宗才看不起马钢民,他认为马钢民不值得结交。
苏宗才关注的是吴邵刚,他也感觉到奇怪,吴邵刚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死已经是万幸,为什么还能够飞身起来杀敌,而且令对手害怕和恐惧。
要知道在城门甬道的时候,苏宗才亲自看了吴邵刚身上的伤,那是让他都感觉到触目惊心的伤口,因为震惊,他亲自询问了详情,知晓了大致的情况。
这不符合常理。
苏宗才也是经历了一些厮杀的,虽说作为读书人和谋士,所做的事情就是运筹威武之中,不会亲自上战场,但战场厮杀的惨烈耳熟能详,很多次苏宗才都跟随在张胜的身边,前去查看战斗情况,亲眼见证了诸多惨烈厮杀的场景。
冬季本就不适合大规模的野外厮杀,大雪之中作战更是大忌,如此的气候之下,军队的伤亡将会成倍增加,不要说遭受重伤,就算是轻伤,军士活下来的几率都是非常小的。
难道说这个吴邵刚,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苏宗才想不明白,冥冥之中,他脑海里面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半个时辰之后,马钢民搓着双手,进入到屋子。
“苏先生,其他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是这知会踏白军警戒的事宜,我不好去说,是不是请先生帮忙说说。。。”
苏宗才挥挥手,制止了马钢民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了。”
马钢民的脸上堆出了笑容,要知道苏宗才几乎就没有到过游奕军的军营,今日机会很好,一定要想办法巴结一番,要是苏宗才能够在张胜的面前开口,帮忙给他说好话,那提拔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气候如此严寒,苏先生不辞辛劳来到游奕军军营,我这就去安排酒菜,给苏先生解乏,请苏先生一定不要推辞。。。”
马钢民还没有说完,苏宗才就站起身来了。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苏宗才从未想过为马钢民说话,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吃饭。
“马正将的心意我领了,这酒菜就不必安排了,我还要到踏白军军营去,告知他们加强戒备,此事不能够耽误,再说马正将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事宜,我还要回去给大帅禀报。”
第四章 微妙
吴邵刚几次昏死过去,伤口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他感觉被丢进了炼狱之中,全身都被针刺,无法自拔,前胸与后背的疼痛正在疯狂吸走他的生命力。
若不是有着超强的意志力,他早就无法坚持了。
在战场上再次倒下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面涌现出来大量信息,这是思绪融合的标志。
那一刻,他真切知晓自身穿越了。
吴邵刚不知道,正常情况之下,他这个游奕军的守阕效用,遭受如此重的伤,早就被抛弃到一边自身自灭,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身边有两个随军医官,正在全力的施救。
胸前和后背的伤口洗干净之后,敷上了厚厚的草药,用洁白的纱布包裹起来,血早已经止住,只不过创口太大了一些,有些地方深可见骨,加之刚刚在战场上拼力的厮杀,让伤口有些扩大的趋势,让血流失有些多,所以恢复需要时间。
脸色惨白的吴邵刚,嘴唇干裂,紧闭双眼,气息微弱,看上去和频死之人差不多。
不过两名随军医官的脸上,已经显露出来略微放心的神情,他们参与了无数次的战场抢救,从他们的经验来看,吴邵刚已经挺过来了,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接下来就是慢慢的恢复,他们惊叹吴邵刚生命力的顽强,如此重大和致命的创伤,换做其他人早就丧命,这个吴邵刚居然还能够带伤持续厮杀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两名随军医官之所以判断吴邵刚已经脱险,是因为在施救的过程之中,吴邵刚几次醒过来,尽管表情痛苦,且吴邵刚的脉搏虽然有些微弱,但平稳有力,没有大起大落的情况出现。
脉搏就代表了一个人的生命线,这是任何一个随军医官都知晓的规律。
究竟是为什么,前胸与后背遭遇致命创伤的吴邵刚居然能够挺过来,两个随军医官想不明白,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一名随军医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色的瓷瓶,颇为犹豫打开之后,走到了吴邵刚的面前。
另外一个随军医官面带吃惊的神情,没有马上开口,默默的、轻轻捏住吴邵刚的鼻子。
吴邵刚的嘴张开之后,随军医官将瓷瓶里面的液体全部都倒入其嘴里。
“大人,这玉露水无比珍贵,全部都用了,若是上面怪罪。。。”
“多嘴,你知道什么,要是不能够救活这个吴邵刚,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玉露水的威力的确是很不错的,小半个时辰过去,吴邵刚惨白的脸上开始显露出来一丝的红晕。
一直手握空瓷瓶的随军医官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让其好好的歇息,你我夜间辛苦一下,熬制一些玉露水,明日一早继续喂服,只要坚持三日,这家伙身体就基本能够无恙,接下来就是慢慢的调养和恢复了。”
屋子里面安静下来。
两名随军医官走出屋子,看见了站在外面焦急等候的马钢民。
手握瓷瓶的随军医官看了看马钢民,颇有些随意的慢悠悠开口。
“马正将,已经基本无恙。”
“好,好,那就好,蔡医官,不知道明日吴邵刚可否清醒过来。”
“最好等候两天时间,两日之后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马钢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蔡医官和另外一名随军医官抱拳行礼。
“麻烦二位将吴邵刚的情况告知大帅,我也好做出安排,这苏先生还在等候消息。”
手握瓷瓶、被称呼为蔡医官之人,神色本来有些淡然,但听见苏先生在等候消息,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知道了,请转告苏先生,我们这就去禀报大帅。”
夜已深,屋子的四周异常的安静。
主帅张胜没有丝毫的睡意,一直都盯着桌上的地图,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地图和沙盘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站在他身边的是苏宗才。
安排完毕游奕军和吴邵刚的事情,苏宗才很快回到刺史府,这里需要他。
眼见张胜看着地图,苏宗才明白其中意思,不过他暂时不会开口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张胜终于开口了。
“苏先生,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态会演变到这一步,两个月之前得到消息,四川、岳州和潭州等地相继遭遇进攻,本以为我们这里无事,谁知道此地才是蒙军进攻之重点,城中兵力不足,难以支撑,还好天降大雪,气候出现变化,这是老天助我,可大雪之后。。。”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胜抬手揉了揉额头,无奈的摇头。
苏宗才稍稍思索了一下,不疾不徐开口了。
“大帅是不是担心蒙军过于的凶悍,或者说四方的援军救援不及。”
郑友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错,我就是担心这两件事情,一个多月之前,我们得到的情报,岳州和潭州,相继都被攻陷,若不是兀良合台的军队没有及时赶到,拔突儿早就全部占据这些城池,直接威胁京城了,现如今拔突儿撤离岳州和潭州,且正在赶往这里的路途之中,盟军如此凶悍,四方的援军怎么可能短时间之内抵达。”
苏宗才微微皱了皱眉,这些情况他都是清楚的。
“大帅,属下认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够拼死坚持下去,固守城池,绝不能够松懈,否则前功尽弃。”
“说起来简单,做到这一点太难,城内的兵力明显不足,若不是几个月之前朝廷抽调大量兵力进入四川,特别是抽走了催锋军,也不至于到如此窘境,四川那边的情况更是不好说,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情况是,若是蒙军加大攻势,该当如何。”
“属下认为,不管是潭州、岳州还是四川,都不及鄂州地位之重要,皇上和朝廷一定会想方设法驰援鄂州的,只要大帅能够坚持一段时间,定能够渡过难关。”
张胜看了看苏宗才,苦笑着摇头。
“该做的我都做了,尽人力看天意,朝中的事宜,你也知道一些的,我们在前方奋力的厮杀,还不知道朝中的诸多大人想的是什么事情。蒙古大汗蒙哥亲率蒙军进攻四川,攻势猛烈,一边是四川,一边是襄阳、江陵与鄂州等地,皇上和朝廷可谓是应接不暇,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应对,偏偏这个时候,朝中还出现了诸多的变故,谁知道皇上和朝廷是不是考虑到鄂州防御的事宜。”
张胜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宗才的身体微微颤抖。
京城的局势太复杂,各方势力博弈的过程之中,想到的都是自身利益,尽管张胜指挥的是一场关乎到南宋生死存亡之大战,可朝中某些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看到的只有权力,只有家族的利益,只有荣华富贵。
唇亡齿寒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可牵涉到自身利益之后,很多人选择性失明。
张胜指挥作战,死命护卫鄂州,一旦取得胜利,其本人和家族可以得到太多的好处,这些好处足以撼动京城各方势力分布的格局。
这是很多人不愿意看见的。
不客气的说,指挥作战的张胜,是坐在火山口上面,他掌握的不仅仅是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也背负了朝廷的生死存亡,稍不注意,将士会死伤惨重,朝廷也可能是粉身碎骨。
朝中的主战派与主和派依旧在博弈,甚至是争论不休,已经很少有人提及光复中原的事宜,因为做不到那一点,朝廷搬迁到南方,以临安为京城,迄今一百多年过去,与已经灭亡的金朝以及崛起的蒙古国,不知道签订了多少的合议,可总是不能够保住太平。
中原百姓的眼泪都要流干,又有什么用。
苏宗才在张胜身边很多年,清楚张胜是南宋数一数二的大将军,屡次指挥作战,都获得了胜利,放眼整个朝廷,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张胜才会被任命为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兼任鄂州刺史,驻防鄂州这个最为重要的地方。
可人都是会变的,苏宗才亲眼见到,当岳州、潭州等地失陷的消息传来,当四川危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当蒙古大汗豪哥亲率大军进攻的消息传来,张胜满脸的绝望。
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任何一个将军都不敢保证每场战斗都获取胜利,哪怕是盖世无双的战略家,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可若是指挥作战的统帅丧失了信心,或者是有其他想法,那就真的危险了。
“大帅,属下认为,可以将作战的情形原原本本的禀报皇上和朝廷,何况此次战斗,蒙军倾尽全力,这是我们原来没有估计到的,现如今我们与蒙军僵持,胜败一时难以料定,天寒地冻,气候异常,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下去,等待援军的到来,蒙军定是难以长时间坚持的。”
张胜看了看苏宗才,眼睛里面射过了一丝的寒芒。
“苏先生,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诸多的事情,你都是知晓的,一旦城破,阖城百姓都难逃厄运,故而我不得不多想一些。”
说到这里,张胜站起身,掀开了桌上的地图,从下面拿出一封信函。
“这是我刚刚收到的信函,你看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不详的感觉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或许我们真的要做好准备了。”
苏宗才接过信函,认真仔细的看起来。
还没有看完,苏宗才的身体就再次开始颤抖。
“大帅,这、这怎么能够做。。。”
第五章 历史的错位
吴邵刚醒过来了,身上疼痛的感觉明显减轻,这玉露水的效果的确是不错的。
他不会知道,这种特制的玉露水,是专门供军队之中高级将领使用的,寻常的军士想都不要想,就连正将以下的军官,都没有资格使用玉露水。
玉露水里面包含了人参、燕窝、冬虫夏草以及诸多疗伤和恢复身体的中草药,其效力是很不错的,治疗外伤的作用更好。
胸中有一股暖流,让全身都感觉到热乎乎的,仿佛在安抚受伤的身体,那是吞进腹中时间不长的玉露水正在发挥作用。
穿越之前的阅历,让吴邵刚明白,这是不一般的药水。
他的脸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也一直是痛苦的神情,这让留在身边服侍的军兵马龙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其实吴邵刚的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刚刚过去的一幕总是在脑海里面翻腾,一切都感觉那么的不真实,恍若在梦中一般。
圆木击中头部的刹那,吴邵刚想到的是士兵的安全,他本能的将士兵推到了一边,接着就陷入到无底的黑暗之中。
灵魂没有歇息,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快速的穿行,一道白光闪过的时候,吴邵刚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灵魂已经进入一个身体几乎完全僵硬的少年躯体之中,当灵魂与身体交融的时候,一连串的信息同样开始了融合。
同名同姓的穿越。
本能的反应和恐惧,让醒过来的吴邵刚突然起身,挥舞手中的长枪,加入到战团之中,参与搏杀,那一刻他是癫狂的,脑海之中的恐惧和沮丧,促使他转移目标,用疯狂的杀戮和发泄来掩饰自身的畏惧和失落。
这是一种本能的发泄,也是极限能力的彰显。
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已经遭受重创,他手中的长枪成为了护身符,保护着脆弱的灵魂和躯体,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只能以一种异样的形态,来迎接这一次不是很美妙的穿越。
随着厮杀的持续,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吴邵刚逐渐感觉到虚脱,满目的鲜血和充满血腥气的战场,让他精神恍惚,脑海之中的恐惧慢慢削弱,思维进入到混沌的状态。
他不会知道,正是因为这疯狂的杀戮,或者说是绝地反击的进攻,让他迅速成为军中的焦点,一个深受重创、频死之人,居然能够再次起身奋起杀敌,表现出来巨大的杀气和霸气,不仅仅是他身边的兄弟感觉到吃惊,对手更是感觉到恐惧。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能够极大的鼓舞士气的。
当吴邵刚带伤骑马驰骋的时候,诸多的兄弟停止了溃逃,怒吼着冲向了对手,令凶残的蒙军不得不减缓冲锋的步伐,与这些近乎疯狂的人再次正面交锋。
骑兵停顿,步卒冲锋,这几乎是战场上的奇迹。
穿越的早不如穿越的巧,吴邵刚的疯狂,无言的激发起来身边兄弟们的斗志,眼看着无法维持的局势很快稳定下来,厮杀继续持续下去。
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穿越伊始,就受到了关注。
再次醒来的吴邵刚,已经躺在帐篷里面,身边有两名随军医官正在紧张的为他疗伤。
这两个随军医官,吴邵刚有些印象,其中年纪稍大的随军医官姓蔡,应该是专门负责照顾军中正将以上高级军官的,年轻一些的随军医官姓陈,是蔡医官的徒弟。
军队之中的随军医官,不会为寻常的军士服务,他们的职责就是保证军中正将以上高级将领身体的健康,让他们能够从容的指挥作战。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让随军医官在军中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和关系。
救治的过程之中,剧烈的疼痛,再次刺激吴邵刚的神经,已经魂归西天的那个同名同姓的吴邵刚,遗留的信息不多,却清晰的显示在脑海之中。
南宋天庆元年,公元1259年,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年号蹦出脑海。
穿越的吴邵刚,不能够说很熟悉历史,但南宋天庆元年,也就是公元1259年,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因为这一年在历史上有着不一般的影响。
这一年忽必烈成为蒙古大汗,原蒙古大汗蒙哥率军进攻南宋四川和州钓鱼城的时候,身负重伤身亡,从这一年开始算起,十三年之后的咸淳七年,忽必烈正式成立大元王朝。
也是这一年,南宋著名的奸相丁大全被罢官,另外一个被誉为奸臣的贾似道出任南宋朝廷的右丞相、枢密使,开始全面掌控南宋朝政。
从这一年算起,还有十六年,忽必烈麾下的蒙古大军,就将占领南宋京城临安,且俘获南宋皇帝宋恭宗赵显,大元王朝统一中国。
三年之后,陆秀夫抱着幼帝赵昺投海,预示南宋王朝彻底灭亡。
历史上评价,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
所谓的崖山之后,就是指的1279年,元军与南宋军队在崖山进行的一场大海战,此战宋军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南宋彻底灭亡。
吴邵刚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穿越到南宋末年。
他对南宋不是特别的熟悉,记得那本很是著名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就是写的南宋时期的事情。
尽管对南宋不是很熟悉,可吴邵刚还是知道一些对南宋王朝的历史评价。
这是一个偏安的王朝,一直以来都遭受到诟病。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北宋京城开封被金兵攻陷,宋徽宗和宋钦宗被金兵俘获,北宋王朝覆灭,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靖康之耻。
康王赵构在河南商丘继皇帝位,史称宋高宗,南宋王朝自此成立。
宋高宗在北方仅仅坚持了十一年的时间,就撤离到江南的临安,以临安为都城,自此一直到南宋王朝灭亡,临安都是南宋的京城。
南宋王朝仅仅维持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留下的耻辱太多。
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南宋王朝面对来自于金国、蒙古国等的进攻,苟延残喘,以割地求和、上供求和,甚至是自贬身份、甘当儿皇帝的作态,来维系王朝的统治,求得表面上的平稳,而南宋皇室与高官,则是大修宫设,尽情享受,醉生梦死,只求偏安。
具有强烈讽刺意味的是,南宋诸多著名的将领,甚至是令对手惧怕的将领,几乎都没有好的结局。
宋高宗年间,著名的抗金将领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冤杀。
与岳飞齐名的将领韩世忠,也被解除了兵权。
这一切,竟然是因为岳飞与韩世忠对金朝作战不断取得胜利,眼看着要收复中原,让金国感觉到恐惧,于是转而与南宋求和,求和的首要条件就是杀掉岳飞,解除心头大患,而为了与金国求和,为了维系******的安宁,也是对岳飞和韩世忠等人掌握大量军队的恐惧,在宋高宗的默许之下,丞相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岳飞。
这是一段很多中国人都知道的历史,都扼腕长叹的历史。
宋孝宗时期,南宋军队与金兵作战失败,被迫签订隆兴和议。
宋宁宗时期,南宋朝廷与金国作战失利,被迫签订嘉定和议。
一个个屈辱的协议,让南宋朝廷逐渐的走向灭亡。
宋理宗时期,南宋与蒙古联合,灭掉了金国,好像是扬眉吐气,可惜逐渐壮大起来的蒙古,已经让南宋王朝走向了末路,且是无法扭转的末路。
吴邵刚穿越的天庆元年,也就是公元1259年,正是宋理宗执政的第三十五年,距离南宋彻底灭亡还有二十年。
穿越到这样的一个年代,吴邵刚说不清楚内心的滋味。
若是能够选择,他情愿再次穿越,哪怕是穿越到北宋去,也比现如今强了太多。
可惜他没有机会,穿越比中彩票还要难,是不可能之中出现的偶然可能。
蒙古国的军队,或者说元朝的军队,被誉为世界上最为强悍的军队之一,他们纵横南北,在成吉思汗以及忽必烈等人的带领之下,横扫天下,让元朝的疆域无比庞大。
想要与这样的一支军队作战,乍看起来,和找死差不多。
脑海之中的记忆提醒他,穿越的这具躯体,不过十五岁的年纪。
近四十岁的灵魂,穿越到十五岁的躯体之中,带来的应该是狂喜,可惜错位的年代,让这种狂喜消失的干干净净。
未来如何,吴邵刚不敢去想象,他陷入到深深的迷茫和无助之中,严格说起来,还有十七年的时间,京城临安就被元军攻陷,大元王朝将统一中国,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汉人,不管如何的努力,都会被编为下等人,甚至成为蒙古人的奴隶。
享受美好生活是不可能的,想着学习南宋诸多皇帝偏安一隅,那更是梦想。
挑战强大的蒙古骑兵吗,这样的选择,好像会死的更快。
愈发清醒的吴邵刚,有些不知所措,伤口的疼痛,与内心的痛苦,一并折磨他,令他禁不住轻声开始了呻吟。
“邵刚兄弟,疼的厉害吗,要不要我去找蔡医官来看看。”
马龙停止打盹,凑过来,看着吴邵刚,脸上出现紧张的神情。
“不、不用,挺一会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邵刚兄弟,看不出来,你真的厉害啊,要不是你,我们好多兄弟都活不下来。”
“不、不说这些,马龙兄弟,帮我端一杯水来。。。”
第六章 无所谓
两天时间过去,大雪终于停下来,地上铺盖厚厚的积雪,道路凝结成冰,走路都很困难。
下雪不冷化雪冷。
气温骤降,厚重的城墙上面,出现了厚厚的冰层,不过是十一月的时间,就降下如此的大雪,出现极度严寒的气候,的确是很罕见的,也难怪张胜会说出老天保佑的话语。
吴邵刚的身体恢复很快。
说起来他也就是皮外伤,看着非常吓人,却没有伤及到骨骼和经脉,恢复起来比那些伤筋动骨的人快很多,接连两天的时间,他受到了特殊的照顾,每天早晚都服用临时熬制出来的玉露水,这种超强的补药,对于一个长身体的少年来说,无异于强心剂。
相比较身体的创伤,吴邵刚的心灵遭受的震撼是更加强烈的,尽管他有着无比坚强的心智,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意志力,可是在如此重大的变故面前,他根本无法淡定。
穿越之前的点点滴滴,清晰涌现出来,有很多的事情放不下,却又不得不放下。
理性告诉吴邵刚,必须要面对现实,要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个时代。
那个已经逝去的少年,脑海之中遗留的信息很少,可以供吴邵刚利用的不多,为了能够掌握更多的情况,两天时间以来,吴邵刚与马龙的对话很多,盘敲侧击的询问诸多事宜,遗憾的是,作为寻常军士的马龙,了解的情况同样不多,能够说的很有限。
穿越的吴邵刚,不知道接下来的道路该如何的选择,甚至不知道未来的道路在什么地方。
张胜与苏宗才进入到屋子里面的时候,吴邵刚正在小憩。
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血色,尽管整体看上去还是苍白的。
坐在床边的马龙急忙站起身来,对着张胜和苏宗才行军礼,嘴里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游奕军从城中出征的时候,诸多的军士见过点将台上面的大帅张胜,也见到了站在张胜旁边的苏宗才,而且还聆听了张胜的勉励和鼓舞。
只不过张胜不可能记住这些寻常军士的面孔。
张胜与苏宗才走过来的时候,吴邵刚也微微睁开了眼睛。
尽管身体的恢复是很快的,不过作为深受重创之人,卧床歇息和恢复是最为重要的,特别是恢复的头半个月时间,能够不动尽量就不要动弹,让身体慢慢的恢复,如此将来彻底恢复之后,才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穿越的吴邵刚是非常清楚这个道理的。
他知道张胜的身份,也知道张胜身边苏宗才的身份,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是挣扎着起身、拜见张胜、感激涕零的,人家大帅亲自前来看他一个寻常军士,这可是无上的荣光。
不过吴邵刚想到最多的,还是身体的恢复,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没有一个很好的身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有着天大的志向也没有用,甚至难以活下去。
所以吴邵刚的选择,只是微微的挣扎,脸上显露出来痛苦的表情,并没有打算真的起身。
或许是看见了这一幕,张胜的脸上带着笑容,可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笑意。
且刚刚马龙行军礼的时候,张胜根本就没有看,只是随意的挥手。
倒是张胜身边的苏宗才,开口对着马龙轻声说了几句话。
细节方面是最能够体现一个人的特性的。
这说明张胜对寻常的军士不在乎,眼睛是看着上面的,而作为谋士的苏宗才,对于主帅的习性非常了解,想方设法弥补主帅这方面的缺失。
就凭这这一点,吴邵刚对张胜的印象,迅速蒙上一层阴影。
一将功成万骨枯,任何一个战功卓著的将领,都要依靠麾下的军士去拼命,没有这些军士的浴血,就没有将军的荣耀。
吴邵刚可以断定,张胜不可能青史留名,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仅仅依靠权位和命令,无法真正凝聚人心,细微之处的关心,才会让军士拼死的卖命,战国时候的著名将领吴起,指挥千军万马,身份无比尊贵,却爱兵如子,为寻常的军士治疗恶性毒疮,且亲口吸出脓液。
当然这是很极端的例子,只不过张胜面对马龙这个寻常军士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冷漠与淡然,就当马龙是空气一般。
张胜很自傲,也缺乏真正的心机,至少在凝聚人心方面,没有什么大的能力。
穿越的吴邵刚,有着不一般的观察能力,看问题也是非常理性的。
看见微微睁眼、慢慢挣扎、准备起身的吴邵刚,脸上带着微笑的张胜连忙走到床前。
“不要动,今日本帅和苏先生专门来看看你。”
“鄂州御前驻军所属游奕军守阕效用吴邵刚,拜见大帅,感谢大帅的关心。”
吴邵刚只是躺在床上,双手抱拳,朝着张胜行军礼。
走近之后的张胜,看清楚了吴邵刚的面容,他脸上的笑容稍稍凝固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吴邵刚如此之年轻,活脱脱就是一个少年郎。
“你是我鄂州御前诸军的壮士,作战勇猛,身负重伤依旧拼命杀敌,可谓是力挽狂澜,稳定了军心,本帅理应来看看。”
张胜的语气,明显带着敷衍,而且在说话的过程之中,眼睛好几次看向身边的苏宗才,好像是对眼前的一切感觉到怀疑,不是特别的相信。
“吴邵刚,大帅专门前来,一则关心你身体恢复之情况,二则是欣赏你作战之勇猛,在战场上立下了大功,你可不要辜负大帅的一片苦心。”
苏宗才刻意的补充,让吴邵刚很快明白了意思。
苏宗才两次关键的举措,都是切切实实的帮助了张胜。
这让吴邵刚更加注意苏宗才。
不一般的阅历和经历,让吴邵刚对苏宗才很快有了特殊的感觉。
“属下乃是游奕军守阕效用,到战场上杀敌,就应该竭尽全力,和那些已经捐躯的兄弟比较,属下算是幸运的,大帅如此关心,属下不敢当,属下起誓,今后一定奋力杀敌。”
不亢不卑的话语和态度,根本没有引发张胜的注意,此刻张胜的眼神有些游离。
不过苏宗才的眼睛里面,却迸射出来一丝的光芒。
吴邵刚迎着苏宗才的眼神,丝毫没有退缩。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张胜和苏宗才就离开了。
回过神来的马龙,看着吴邵刚,脸上充满了敬佩的神情。
“邵刚兄弟,你可真的不简单,我刚刚看见大帅和苏先生,不敢开口说话了。。。”
“马龙兄弟,我想歇息一下。”
吴邵刚看了看马龙,微微的摇头,闭上了眼睛。
“苏先生,吴邵刚如此的年轻,遭受重创之后,怎么还能够奋起杀敌。。。”
张胜没有掩饰自身的怀疑,直接开口了。
沉思之中的苏宗才,听见张胜如此说,连忙开口了。
“大帅,属下认为,吴邵刚气质不凡,是个人才,至于说战场上的事情,如今不必去追究细枝末节,大帅竖起吴邵刚这个榜样,一定能够激励所有的军士。。。”
“此事以后再说,我看吴邵刚也就是一个寻常的少年,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这点将台嘉奖的事宜,暂时放一放。”
“大帅,不可啊,军中皆知道此事,若是突然出现变故,属下怕军心不稳。”
张胜扭头看了看苏宗才,脸上的神情不是很好。
沉默了一会,张胜再次开口。
“苏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去做,不过这如何嘉奖,我看还是要稍微调整,举荐吴邵刚为承信郎就可以了。”
说完这话,张胜快步朝着州衙而去。
苏宗才知趣的闭嘴,低下头,不在开口说话。
一天之后,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鄂州刺史张胜,在点将台亲自接见军中壮士吴邵刚。
吴绍刚得到了五百贯交子的赏赐,且被敕封为承信郎。
军中队将以上的军官,都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美中不足的是,吴邵刚是被军士用担架抬到点将台去的,睡在担架上面接受了赏赐。
赏赐之后,吴邵刚继续留在单独的房间疗伤,依旧是军兵马龙陪着,不过玉露水是无法享用了,蔡医官和陈医官也来的很少了,只是偶尔的过来看看。
马龙对于吴邵刚得到的赏赐,羡慕的不得了。
可吴邵刚非常的冷静,五百贯的交子,听上去数目很大,其实没有多少,折算成为白银,不过九两左右,能够买下近十四石粮食,或者是二十石麦面。
至于说承信郎,更是不值一提,从九品五十二阶的武官,所有武官之中最低等的存在,只是比使臣、效用和军兵身份稍微高一些。
拼死的搏杀,换来的只是如此的赏赐,除开马龙这种寻常的、不知道军中奥妙的军兵羡慕,稍微有头脑之人,都能够看出其中的淡漠。
当然,吴邵刚还是表现的很是高兴,看上去非常的满足,偶尔前来检查伤情恢复情况的蔡医官和陈医官,都能够真切感受到吴邵刚的兴奋。
第七章 坚持
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大雪全部融化,气候也变得稍微好一些了。
更为关键的是,道路不再是那么泥泞。
黄州,蒙古大军军营,中军帐。
忽必烈脸上的神情还算是镇定的,不是特别着急。
他率领大军出征,已经足足一年时间,期间取得了无数作战的胜利。
忽必烈此番能够率领大军出征,可不是那么简单,在这之前,他被蒙哥大汗蒙哥解除了兵权,等同于是赋闲在家,要不是郡王塔察儿进攻南宋的荆襄等地受阻,阻碍了蒙古灭掉南宋的全盘部署,忽必烈不可能有此番领军作战的机会。
因为蒙哥已经对他有了很大的戒备。
蒙哥此番可谓是倾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计划彻底灭掉南宋。
去年七月,蒙哥亲率大军从蒙古大营出发,进攻四川,十一月,忽必烈率领大军,从蒙古草原的开干出发,进攻鄂州、黄州、蕲州等地,同时,万户长兀良合台则率领另外一路大军,沿路协从作战。
一番征伐下来,忽必烈顺利拿下了黄州和蕲州等地,且将黄州作为了大军的大本营。
同时,忽必烈派遣大将拔突儿领兵进攻岳州和潭州等地,且占领这些地方,彻底孤立鄂州,忽必烈同时要求兀良合台前往潭州接应。
拔突儿攻陷了岳州,领兵抵近潭州,可是负责协从的兀良合台迟迟没有增援,导致拔突儿后继无力,不得不撤回到岳州。
忽必烈得知此消息,大怒,不过兀良合台是蒙哥的亲随和心腹,深得蒙哥的信任,几番思考之后,忽必烈隐忍不发,命令拔突儿暂时驻扎岳州,就地休整,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忽必烈的目标还是鄂州,九月初,他做好一切的部署,准备开始进攻鄂州。
也就在这个时候,宗王末哥派遣使者来到黄州,告知忽必烈,七月底,在进攻四川合州钓鱼城的时候,督战的蒙哥被弓弩击中,受伤过重不治身亡,进攻合州的大军已经撤回蒙古草原,末哥同时建议忽必烈返回草原,继承汗位。
麾下的诸多心腹将领,也劝忽必烈回到蒙古去,继承大汗的职位。
不过忽必烈没有同意,在他看来,这蒙古大汗的位置非他莫属,不管是从个人的实力威望方面,还是从军功方面,没有谁能够与他争夺。
在经过了认真的思索之后,忽必烈毅然决定继续进攻鄂州,他不愿意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拿下鄂州,那么他麾下的大军就可以剑指南宋京城临安。
忽必烈命令驻扎在岳州的拔突儿,迅速赶赴鄂州,沿路阻击南宋驰援鄂州的各路援军,同时命令麾下大军,发起对鄂州的总攻。
鄂州之战于天庆元年十月全面打响。
进攻鄂州的战斗,没有忽必烈预料的那么顺利,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大军遭遇到南宋鄂州御前诸军殊死的抵抗,没有能够抵达鄂州城池,没有能够展开对城池的直接进攻。
同时,南宋朝廷派遣的援军,从四川以及潭州方向朝着鄂州而来,拔突儿正在全力阻击南宋大军的驰援,外围的阻击战,同样异常的激烈。
偏偏在这个时候,气候骤然变化,天降大雪,道路结冰。
忽必烈不得不命令大军暂停进攻。
张柔、严忠范、董文炳等人看着坐在下首,看着面色从容的忽必烈。
三人以前都是金朝的大将,金朝灭亡,他们归顺蒙古,在忽必烈的举荐之下得到重用。
此番他们跟随忽必烈出征,拼死效命,都能独当一面。
张柔领兵攻陷黄州,严忠范领兵攻陷蕲州,董文炳则是领兵打败了南宋的水军,让大军抵近了鄂州城池。
一年多时间下来,三人被忽必烈的气魄和胆识折服,早就成为忽必烈的铁杆心腹。
得知蒙哥阵亡的消息,三人多次苦劝忽必烈,迅速回到蒙古,继承汗位。
关键时刻,忽必烈表现出来自信和从容,决定继续进攻鄂州,剑指临安,三人对忽必烈的远见深深折服,他们不再提及此事,而是指挥军队,展开了对鄂州御前诸军不断的进攻。
尽管说进攻不是那么顺利,可三人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们坚信,只要按照忽必烈的要求作战,最终是能够取得完胜的。
忽必烈看了看坐在下首的三人,终于开口了。
“拔突儿遣使来禀报,南宋两路增援的大军,进攻的态势很是猛烈,一路大军由四川承宣副使吕文德率领,从江陵的方向前来驰援,一路大军由鄂州御前诸军统领、催锋军指挥使高达率领,从潭州的方向驰援。”
说到这里,忽必烈指着地图,神情忽然变得严肃。
“你们可不要小看这个吕文德,就是他阻止了蒙哥大汗的进攻,让我大军主帅汪德臣,以及蒙哥大汗先后重伤身亡,高达也算是南宋比较骁勇的将领,作战有一套,驻守鄂州的张胜,以前也同我大军有过交锋,不算昏庸,所以我们进攻鄂州城池的战斗,或许会延续不短的时间,你们都要打起精神,坚持下去,绝不能够退缩。”
“我蒙古草原的健儿,必定要在蓝天之上翱翔,不管是吕文德,还是高达和张胜,最终都会被我蒙古健儿踩在脚下。”
忽必烈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柔忍不住开口了。
“大帅,属下觉得,若是能够阻止南宋诸军的驰援,鄂州不可能坚持很长的时间,不知道拔突儿大将是不是能够完全阻止吕文德和高达的驰援。”
忽必烈摇摇头,紧跟着开口。
“不要期盼拔突儿能够彻底阻止南宋诸军的驰援,我们必须要有准备,就算是南宋援军全部进入到鄂州,我们一样不会放弃进攻,只要我们能够拿下鄂州,且占领了潭州等地,南宋京城临安,就彻底暴露在我大军的麾下。”
说到这里,忽必烈挥挥手。
“我倒是想会会这个吕文德,看看他是如何的骁勇。。。”
忽必烈尚未说完,一名军士进入中军帐,单膝跪地。
“报,拔突儿大将送来紧急军情信函。”
中军帐里面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了,紧急军情信函意味着什么,忽必烈等人都是清楚的,只有出现了紧急的重大的军情,才会写出紧急军情信函。
董文炳看了看忽必烈,站起身,走到军士的面前,接过了信函。
走到了忽必烈的面前,董文炳高举双手,恭恭敬敬的将信函递过去。
忽必烈神情严峻,迅速打开了信函。
张柔等三人看着忽必烈,大气不出。
“嘭。。。”
忽必烈突然一拳打在了木案上面,脸上出现了阴霾。
张柔、严忠范和董文炳知道大事不好,同时站起身来。
“高达率领的军队,竟然绕过了潭州,从江州的方向展开了进攻,拔突儿猝不及防,没有能够阻挡下来,现在高达率领的南宋军队,已经从水路突破,进入到鄂州城池之内。”
忽必烈还是没有忍住,这个情报意味着什么,他是很清楚的。
中军帐里面再一次的陷入到寂静之中。
谁都明白高达进入到鄂州城池意味着什么。
高达麾下的催锋军,本就是鄂州御前诸军最为精锐的部队,作战能力不一般,当初不过是因为驰援四川合州,故而离开鄂州,现如今回到了鄂州,让鄂州的防御能力增强数倍。
“大帅,属下以为,就算是高达回到了鄂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大军能够死死的围住鄂州,让其与外界的联系隔绝,宋军就不可能坚持很长的时间,且高达率领军队进入到鄂州,还会增加粮草的消耗。”
张柔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不是很大,看样子信心也不是很足。
忽必烈看了看张柔,突然哈哈大笑了。
“说得好,不要说高达进入到鄂州城池,就算是吕文德进入到鄂州城池,我也不在乎,鄂州城池内集中的宋军越多越好,这样我们只要拿下了鄂州,彻底打败了宋军,接下来进攻临安,就变得易如反掌。”
忽必烈展现出来的强悍与信心,再次感染张柔等人。
恢复了平静之后,忽必烈仔细看了看三人。
“将士的斗志要昂然,但进攻切不可有丝毫的疏忽,我计划在下月之内再次展开进攻,这一次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们也要坚持到底,绝不给鄂州宋军任何喘息的机会,你们都要做好一应的准备,等待总攻的命令。”
张柔等人离开中军帐,忽必烈坐下,从案桌上面拿起一封信函,打开之后,仔细看起来。
这封信函,他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是宗王末哥写来的,末哥一直都是他忽必烈的坚定支持者,去年也跟随在蒙哥的身边,进入到四川征伐,有关蒙哥的诸多情况,末哥都是不定期的写信告知的。
特别重要的情报,末哥则会派遣专人前来告知,不会写信,当然,末哥写的信函,落到其他人手中作用不大,因为信函是以蒙文写的,能够看懂的人不多。
尽管下决心进攻鄂州,但忽必烈还是牵挂草原的情况,他已经派遣密使回到草原去,帮助末哥稳定局面。
第八章 队将
鄂州,刺史衙门。
张胜的脸上,带着格外亲切的笑容。
“高统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禀报大帅,吕承宣副使率领的援军,正在江陵一带与蒙军展开厮杀,援军占据了优势,属下估计,本月之内,吕承宣副使率领的四川方面的大军,也能够进入鄂州城驰援。”
“好,好,吕承宣副使骁勇善战,蒙军哪里是对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胜忽然有些疑惑了,看着高达开口了。
“吕承宣副使不是统领四川各路大军,正在与蒙军厮杀吗,怎么也前来驰援鄂州了,难不成进攻四川的蒙军被打败了。。。”
张胜尚未说完,高达用手拍击了一下额头,连忙开口。
“都是属下的疏忽,重大的事情没有给大帅禀报,蒙古大汗蒙哥,已经在四川合州病亡,蒙军大帅汪德臣,也在厮杀之中身受重伤身亡,四川方面的蒙军,全部撤回到蒙古去了。。。”
高达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胜脸上的神色急剧变化,紧绷的表情明显缓和下来。
“原来是这样,好好好,进攻鄂州的蒙军,已经是孤立无援,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下来,等候朝廷的调度,定有彻底击败蒙军的机会。”
张胜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边的苏宗才,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尽管鄂州依旧被蒙军包围,而且接下来的进攻什么时候展开,还不得而知,但张胜的情绪明显变化了,他变得异常的自信,从这一天开始,他果断的下达一个个拼死抵抗的命令,城内的军队开始了紧急的调防,更多的军队开出城池,在靠近城池的地方扎营,与蒙军对峙。
张胜的情绪,影响到了麾下诸多的将领,众人亲眼看见高达率领军队进入鄂州城,且听闻四川承宣副使吕文德率领的四川大军,驰援鄂州,正在江陵与蒙军激战,很快就可以打败蒙军,进入到鄂州城池。
如此情况之下,蒙军怎么还有攻陷鄂州的机会。
所以诸多将士的情绪,也迅速开始提升,他们坚信,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够守住鄂州,甚至有人断言,一旦吕承宣副使进入到鄂州城池,大军甚至能够展开反攻,彻底打败蒙军。
当然,高层的张胜等人,还是清醒的,他们知道能够守住城池就不错了,至于说主动进攻蒙军,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还是不要做。
十一月下旬,一个令众人更加震惊的消息传来。
右丞相、枢密使贾似道,率领大军从京城临安出发,前来驰援鄂州,大军已经抵达江州。
这个消息,无异于重磅炸弹,让诸多将士的斗志更加的高昂。
鄂州城内陷入到激昂之中,军官军士在大街上走路都是昂着头。
唯一冷静的,就是吴邵刚了,他冷眼看着这一切。
高达进入鄂州城,吕文德正在进攻蒙军,眼看着也要进入鄂州城,贾似道率领的大军,已经抵达江州,马上就要驰援鄂州,这一切的消息,的确都是有利的,更加令人兴奋的是,蒙古大汗蒙哥与主帅汪德臣相继阵亡,这岂不是预示着蒙古大军要彻底走向衰落。
也正是这些有利的消息,掩盖了不利的一面。
而不利的一面才是足以致命的。
这不利的一面就是宋军的战斗力,远远不及蒙军的战斗力。
蒙军以骑兵为主,每次作战都是骑兵主攻,步卒只是协助进攻,宋军则是以步卒为主,每次作战都是步卒主攻,骑兵协助作战。
宋军的战马严重不足,更大的问题是,宋军的诸多骑兵,都是分散在诸多军队之中,没有能够集中起来,这就导致骑兵能够发挥的作用更小。
蒙军就不一样了,精锐的骑兵,每个军士甚至有三匹左右的战马,这样能够保证他们行动迅速,长距离奔袭之后,还能够迅速发起进攻,让对手猝不及防,无法抵御。
蒙军进攻鄂州受挫,一方面源于夏季和秋季的时候,大军之中流行瘟疫,导致了战斗力的急速下降,另外一个方面,肯定源于蒙军的过度自信,低估了宋军的顽强。
从作战的强悍力来说,宋军不如蒙军,从作战的机动性来说,宋军不如蒙军,从将士的骁勇方面来说,宋军不如蒙军。
至于说蒙哥大汗蒙哥的阵亡,那不算什么,蒙古真正的统帅忽必烈,马上就要出任新一任的蒙古大汗,此人才是蒙古草原真正的英雄豪杰,能够一统天下的豪杰。
这一切,都预示着,宋军最终的命运,是被蒙军彻底剿灭,而南宋朝廷的命运,也就是最终的灭亡。
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吴邵刚清楚这一切,他相信朝中有人也明白这一切。
半个多月时间过去,身体基本恢复,活动自如,走路吃饭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了。如此情况之下,吴邵刚离开单独的房间,回到了军营之中。
出乎预料的是,回到军营之中的他,被直接任命为队将。
南宋的军队按照军、将、部、队四个序列编成,其固定的编制为:每军辖十将,共一万二千五百人,由统领指挥;每将辖五部,共一千二百五十人,由正将指挥,副将和准备将协助指挥;每部辖五队,共二百五百人,由部将指挥;每队五十人,由队将指挥,队官协助。
也有特殊情况,某军统领职位空缺的时候,由正将暂时指挥,不过这种情况,一般都出现在非主力的军队之中,或者是某个正将资格很老,又不足以得到提升,就以正将的身份,代行统领的职责。
军中的军士,则由三个层次组成,分别为使臣、效用和军兵,其中军兵的地位最低。
使臣、效用与军兵的区别,就好比是几百年之后的义务兵和志愿兵的区别。
此外军中还有押队、拥队、旗头和教头之类的军吏,他们的身份比军士高一些。
譬如说鄂州御前诸军,由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张胜统辖,副都统制一般空缺,辖下有前军、右军、中军、左军、后军、踏白军、催锋军、选锋军、策选锋军、游奕军等十路大军。
当然军队的编制如此,并不是说每军的人数就一定达到一万二千五百人,应该说绝大部分的军人数都不可能满员。
吴邵刚以承信郎的品阶出任队将,不过是游奕军这支非主力军队之中,最为底层的军官。
但不管怎么说,吴邵刚麾下总算是有了五十名军士,而且这五十名军士,几乎都是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军士,也承受了他当初爆发之后好处的军士,若不是如此,其中很多人根本活不下来,早就命丧沙场。
吴邵刚知道,这肯定是苏宗才的安排,张胜是不会考虑到这一点的。
换做其他人,肯定是感激张胜,不会想到苏宗才,可惜吴邵刚是穿越之人,有着不一般的心智,他能够准确的判断出来,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
队将有单独的一间小营房,既然是军官,和寻常的军士当然有些许的区别。
如何的带兵,以及如何的训练军士,吴邵刚有着非同一般的心得,穿越到南宋末年,放眼整个天下,不管是谁,都没有他经验丰富。
穿越之前的吴邵刚,本就是特种兵出身的军事教官,有着丰厚的军事知识和不一般身手。
特种兵的擒拿格斗、近距离厮杀、一招毙敌、野外生存、抵近侦查、直捣黄龙以及超强的意志力等等,是最为重要的素质,也正是如此的原因,让吴邵刚在刚刚穿越的时候,能够迸发出来强烈的杀气。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吴邵刚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将麾下的五十人训练成为真正的特种兵,要知道特种兵的选拔是异常严苛的,寻常的军士进入到特种兵之中,只会成为拖累,那些具有不一般的素质、能够吃的苦中苦的军士,才有成为合格特种兵的潜质。
但这不妨碍吴邵刚对麾下军士进行训练。
马龙、王十三、杜小七、张炳辉、谭麻子等人,都在队中,这几个人,都是当初发现吴邵刚倒地,拼尽全力靠过来的军士。
吴邵刚成为了队将,他们是非常高兴的,毕竟当初吴邵刚得到了吴大哥的关照,而马龙等人也视吴大哥为老大,吴大哥已经在战场上殒命,原来的队将也阵亡,他们正处于彷徨之中,吴邵刚的到来,让他们有了主心骨。
吴邵刚的骁勇,留给他们的印象是永远不会磨灭的。
重伤之下的吴邵刚,挥舞着长枪,冲入阵营之中,宛若杀神。
那一刻,众人以为战神重生。
马龙等人还从未见过如此骁勇之人,他们甚至认为,一定是吴大哥在天之灵,保佑了吴邵刚,让吴邵刚得到了上天的庇佑,迸发出来超强的能力。
马龙等人都是寻常的军士,且身在游奕军之中,从未受到过重视,在他们的印象之中,游奕军的兄弟,死伤特多,且死了也就死了,从未引发过关注,谁知道此番作战,不受人待见的游奕军,居然出现了吴邵刚这样的英雄和壮士,大放异彩。
这不仅仅是吴邵刚的荣耀,也是他们的荣耀。
所以,在吴邵刚回到军营之中,马龙等人是尽全力支持,且在队中告诫,任何人都要听从队将吴邵刚的指挥。
第九章 冲突
游奕军的军营,在整个军营的最前方部位,因为作战尚未结束,故而绝大部分游奕军的军士,依旧驻守在城外,防御蒙军的进攻,大营之中,剩下的游奕军的军士,不足三百人。
当然,游奕军军士调整的频率也是最高的,不仅仅是因为每次作战的伤亡重大,更是因为在游奕军之中表现突出的军士,会不断的被其他的军抽调走。而被抽调走的军士,对于自身来说,也是一种光荣,毕竟抽调到其他的军中,是对自身能力的认可。
吴邵刚没有被其他的军抽走,而是以承信郎的身份,留在游奕军之中,出任队将,这是很罕见的情况,为什么会这样,很多人都是看不懂的,甚至有人怀疑吴邵刚是不是谎报战功。
回到军营之中,吴邵刚没有马上开始训练麾下的军士,他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每日里就是与麾下的军士闲聊,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很少有人注意到,吴邵刚与麾下的军士,在很短时间之内,关系就较为融洽了。
十一月三十日。
这是吴邵刚回到军营的第五天。
连续五天的时间,吴邵刚快速加强了训练,想着按照穿越之前特种兵的训练方式来锻炼,暂时不可能,不过几种简单的训练还是可以做的,一是负重练习,手上脚上都缠着厚重的沙袋,坚持跑步二十里以上,二是夜间的时候练习如意军体拳,这种组合的如意军体拳,乃是特种兵专门训练所用的,可以全面的测试身体的灵活性与柔韧度,三是重复练习长枪的刺杀、宋手刀的砍劈等动作,至少每分钟能够连续做出二十个以上的动作,也就是每三秒钟能够完成一整套刺杀的动作。
吴邵刚训练的非常刻苦,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能不够,这是因为他穿越的这具躯体,还是少年,且是遭受重创的少年躯体,与穿越之前的他是不能够比较的。
必须让自己更强,如此遭遇到重大变故的时候,至少能够保护自身。
扎实的基础,刻苦的练习,坚持不懈的努力,就能够达到目标。
在屋里练习了一遍如意军体拳,吴邵刚擦去脸上的汗滴之后,准备出去看看。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军营之内出现嘈杂的声音,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都是军士,而且还有不少是被发配到军中的罪犯,这些人可不会那么安分,相互之间出现冲突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只要不闹出人命,不会有人去管的,有些时候就算是闹出人命了,也不是天大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的嘈杂声音,迅速引发了吴邵刚的注意,因为他听出了马龙的声音。
“混帐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给我跪下,要不然今日就取你们的狗命。。。”
一名头戴盔帽、身穿黑漆鱼鳞甲衣、手握宋手刀、腰佩弓囊的军士,神情轻蔑的看着马龙等人,他身边两名同样装束的军士,则是抬脚毫不客气的踢向马龙和杜小七等人。
马龙和杜小七等人,则是显得相当惧怕,一边低声下气的解释,一边避让。
看见这一幕,吴邵刚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游奕军军官和军士在军营之中没有地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特别是那些寻常的军士,更是时常遭受到训斥和欺负,这已经是家常便饭,偏偏游奕军的军士逆来顺受,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回到军营不过五天的时间,吴邵刚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作为穿越的军训官,吴邵刚很清楚,杰出的军士,或者说兵王,首先表现出来的就是自信,强大到藐视一切的自信,若是在内心就矮人一等了,那永远不可能成为骁勇的军士,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出息。
三名发飙的军士,是催锋军的军士,他们的盔帽上面,刻着催锋两个字。
催锋军是鄂州御前诸军最为精锐的部队,与踏白军齐名,两军还有一定的区别,踏白军多属于亲兵营的范畴,而催锋军则是最为精锐的作战部队。
军营之中,踏白军和催锋军的军官军士,地位是最高的,没有谁敢得罪他们。
催锋军统领高达,率领大军从四川长途奔袭,回到鄂州驰援,大大缓解了守城的压力,导致催锋军军官军士都被视为英雄,所以他们更加的嚣张。
马龙和杜小七等人的避让,让三名催锋军军士更加的愤怒,中间一人拔出了宋手刀,脸色变得格外狰狞。
见此情形,马龙赶快跪下了,一边还在拉着杜小七等人。
“军爷息怒,我们跪下,我们跪下。。。”
“马龙,站起身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轻易跪下。。。”
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
三名催锋军的军士,看着走过来的吴邵刚,有些愣住了,他们在军营之中向来都是横着走,还没有谁敢在他们面前如此说话,就算是其他军的一些准备将和部将见到他们,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的。
马龙看了看吴邵刚,没有马上站起身来,神情急促的开口了。
“吴队将,都是我不好,几位军爷是来找吴队将的。。。”
马龙还没有说完,手握宋手刀的催锋军军士冷笑着开口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吴队将,听说吴队将在战场上勇猛杀敌,是我鄂州御前诸军的壮士,还得到了大帅的表彰,今日见到果然不简单,一张嘴倒是挺厉害,可惜嘴上无毛啊,怕是胯里的东西也没有长齐,还不能够用吧。。。”
“哈哈哈。。。”
另外两名军士跟着狂笑。
吴邵刚的眼神变得阴冷,他已经动了杀机。
“马龙,没有听见我说话吗,站起身来,你们三人听着,马龙是我的麾下,由不得你们欺凌,念在我们是同僚,我不想动手,给你们改过机会,你们跪下,给马龙磕三个头,承认做错了,我就放过你们,不追究你们说的话语。”
四周瞬间变得安静。
三名催锋军的军士,脸色瞬间变红,还是中间这名军士开口了。
“鸟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你今日不跪在地上爬三圈,就不要想着活命,以为大帅表彰了,就了不得了,什么东西,还不知道是不是冒领军功。。。”
一道身影划过,快的几乎看不见。
“啊。。。”
一声惨叫发出来。
中间的催锋军军士,果然跪在了地上,不可他握刀的右手,已经与身体分离,而手中的宋手刀,已经到了吴邵刚的手上。
吴邵刚面无表情,看着另外两个目瞪口呆的军士,冷冷的开口了。
“怎么,你们不想跪下吗,是不是也想留下胳膊和大腿。”
吴邵刚的动作太快,而且是空手夺白刃,瞬间砍下军士的右手臂,这等的功力,就算是催锋军的军士,也没有见过。
只此一招,众人就明白了吴邵刚的骁勇。
另外两名催锋军的军士,亲眼见证这一幕,他们绝不是傻瓜。
两人相互看了看,也看了看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同僚,连忙跪下了。
跪下之后,两人不忘记给马龙磕头三下。
吴邵刚看着地上的三人,再次冷冷的开口。
“你们今日罪不至死,所以我不杀你们,你们若是想着报复,尽管来找我,我还要告诉你们,就算是你们催锋军的统领大人来了,我也不会客气,我们游奕军还轮不到你们催锋军来说三道四,回去告诉高统制,想要见我,那就请派遣军士客气的来说话。”
对着地上的三人说完这些话,吴邵刚扭头对着马龙和杜小七等人开口了。
“你们是我的属下,更是男人,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随便跪下的,你们今后想跟着我,就要明白一点,你们的骨子里要有傲气,不惧怕任何人的傲气,否则你们趁早另谋出路。”
吴邵刚说话的时候,四周异常的安静。
所有人都是脸色发白。
沉默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吴邵刚对着地上的三名催锋军军士开口了。
“你们可以滚了。”
两名跪在地上的军士,迅速扶起还在打滚的军士,朝着催锋军的军营而去。
“吴队将,不好了,您快逃吧,先躲起来。”
吴邵刚扭头看了看脸色发白、身体颤抖的马龙,微微摇头。
“我为什么要逃。”
“您不知道,催锋军的军士一直都很嚣张的,他们马上就会有大批的军士冲过来,到了那个时候,您想走都走不了了。”
“混帐话,男儿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岂能逃走,我刚刚说的话,你们没有听懂吗。”
四周再次的沉默,很快,一个声音传来。
“吴队将说得对,兄弟们,抄家伙,催锋军的军士要是敢来,我们跟随吴队将,和他们拼命。。。”
吴邵刚的目光越过了马龙,看着站在马龙身后的张炳辉,再次微微点头。
很快,营房里面所有的军士,都抄起了武器,有的拿着长枪,有的手持宋手刀,有的拿着弓箭,有的甚至搬来了弓弩。
不长时间,催锋军军营方向,出现了巨大的喧哗声。
马蹄声在军营里面出现,一队军士从催锋军军营之中出来,朝着游奕军的军营而来。
如此大的动静,军营内肯定是被惊动了,更多的军士朝着游奕军军营的方向而来。
军营之内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吴邵刚刚刚的表现,已经有人传开了。
几个不知名的军士,迅速朝着营地最后方的方向而去,那里是统制的营房。。。
第十章 无畏
“我是催锋军部将牛德功,谁是吴邵刚,给老子滚出来。”
牛德功骑着战马,手握宋手刀,恶狠狠的看着对面全副戒备的游奕军军士,他的身后,同样是全副武装的催锋军诸多军士,清一色的骑着战马,有的军士甚至张弓搭箭,对准了对面的游奕军军士。
其实吴邵刚站在最前面,其本身就是少年,格外的显眼,就算是不熟悉之人,也能够一眼看出其身份。
牛德功如此说话,不过是为了自表身份。
吴邵刚看了看牛德功,冷冷的开口了。
“我是游奕军队将吴邵刚,不知道牛部将前来游奕军军营,有何贵干。”
“老子来收拾你,让你知道军营之中的规矩。”
牛德功看了看吴邵刚,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吴邵刚,你伤了我催锋军的兄弟,识相的话,跪在地上,自己砍掉右手,给我们赔罪,否则我踏平你们游奕军。。。”
吴邵刚看了看马背上的牛德功,哈哈大笑了。
“怎么,想搏杀吗,奉陪到底,当初在战场上,我杀的蒙古鞑子人数不够,至今还有些遗憾,既然你们想找死,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吴邵刚双手负在背后,浑身透露出来浓烈的杀气。
牛德功是见过阵势的,他万万想不到,对面的这个少年,年纪不大,身上竟然有着如此浓烈的杀气,这杀气是绝对装不出来的,那是经过千军万马厮杀,才能够积累起来的。
这一刻,牛德功有了短暂的犹豫,可惜他已经是被逼上梁山,没有退路了。
举起宋手刀,牛德功对着身后的兄弟们开口了。
“兄弟们,杀死他们,有什么事情我背着。。。”
“牛德功,你想造反吗。”
一声怒吼传来,催锋军统领高达和游奕军指挥使马钢民出现在面前。
高达骑着白色的战马,双目圆瞪,看着牛德功,他身边的马钢民,脸上带着尴尬的神情,不过看向吴邵刚的时候,神色瞬间变得阴冷。
“统领大人,这个吴邵刚,伤了我催锋军军士,属下是为兄弟报仇的。”
高达开口了,牛德功不敢继续嚣张,垂下了宋手刀,解释之后,恶狠狠的看着吴邵刚。
受伤的军士被扶着走上前,他脸色苍白,右手已经被纱带简单包裹起来。
看着军士光秃秃的右臂,高达的神色也变化了,他看向吴邵刚,语气阴冷的开口了。
“马正将,想不到游奕军之中,也有这样的勇士,马正将教化有方,我很佩服。”
马钢民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对着高达开口了。
“高统领,都是我领兵无方,这个吴邵刚,伤了催锋军的兄弟,就交给高统领处置。”
说到这里,马钢民看着吴邵刚,怒吼着开口了。
“吴邵刚,还不给高统领跪下赔罪。”
四周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谁都知道吴邵刚将面临什么样的惩罚,身为催锋军统领的高达,想要处死游奕军的一名队将,那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吴邵刚没有跪下,他的神情依旧冷峻,今日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存在退让,尽管说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命令,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如此的偏袒,这不是军队之中的作用,也不是吴邵刚能够忍受的。
“高统领,马正将,事情是属下做的,属下不会推诿,不过任何的事情,都有原因,属下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二位大人若是不问青红皂白,想着强压属下,属下不会服从命令,今日属下就是拼却性命,也要维护公道。。。”
“吴邵刚,你说什么,难不成想造反吗。”
马钢民气急败坏的开口了,他本来想着到吴邵刚的面前,动手教训,不过看着神色阴冷的吴邵刚,他没有动。
高达的脸上,倒是显露出来一丝奇怪的笑容。
“吴邵刚,重伤之后,还能够拼死杀敌,且让蒙军恐惧,的确不简单,我也感觉到好奇,今日见到,果然是不一般,不过你一个少年郎,能够如此骁勇,我也有些怀疑,再说你身为游奕军队将,应该知道军营之中的规矩,马正将是游奕军指挥使,下达的命令,你居然敢于违背,是不是真的以为受到了大帅的奖励,就为所欲为了。”
吴邵刚看了看高达,马上开口回答。
“属下不会为所欲为,倒是高统领麾下的军士,能够配得上如此的话语,属下的规矩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话说的不错,只不过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语。”
“属下不知道什么是资格,只是麾下的军士遭受到侮辱,性命遭受威胁,属下就会出头,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属下若是连麾下的军士都不能够保护了,也就不要留在军中效力了。”
高达愣了一下,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好,好,不过是一个少年,竟然有着如此的见识,想不到,按照吴队将的说法,我是催锋军统领,麾下的军士遭受到侮辱,那我肯定是要出头的。”
高达说到这里,看着身边脸色灰败的马钢民。
“马正将,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为麾下的军士出头。”
马钢民再次看了看吴邵刚,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此刻吴邵刚的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
“高统领说笑了,今日的事情,是游奕军的军士伤及了催锋军的军士,不存在出头的事宜,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吴邵刚,交给高统领处置,不管高统领如何的处置,我都没有话说。”
高达看了看马钢民,眼睛里面闪过一丝轻蔑的神情。
“高统领,这件事情就交给属下处理,吴邵刚伤了属下的兄弟,属下愿意替兄弟出头,讨回公道,维护我催锋军的军威。”
忍了好半天的牛德功开口了。
高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息,代之是冷峻的神情。
“也好,干净利落一些。”
牛德功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看了看眼前的吴邵刚。
“小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到了这个时候,吴邵刚倒是挥挥手,看着高达开口了。
“高统领为催锋军的将士出头,属下无话可说,不过这道儿既然划出来了,那就要有规矩,不知道高统领准备派出多少人,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属下获胜了。”
马背上的高达,看着吴邵刚,再次表现出来吃惊。
他稍稍思索了一下,很快开口。
“吴邵刚,你若是胜了牛部将,你就到我催锋军来,我举荐你出任催锋军部将,你要是败了,就不要怪我无情。”
吴邵刚微微摇头。
“牛部将为麾下的军士出头,只要能够取得属下的性命,属下没有丝毫的怨气,不过属下若是胜了牛部将,还是留在游奕军军中,属下还有五十个兄弟,属下和他们一体同心,不忍分离。”
高达吃惊的看着吴邵刚,就连身边的马钢民都感觉到吃惊,能够进入到催锋军之中,且成为部将,这是游奕军军士求之不得的事情,就连游奕军之中的副将和准备将,都愿意降低职衔,进入到催锋军之中去。
“吴邵刚,你有什么资格进入催锋军,我刚刚就说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牛德功的话语,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高达不再说话,拉了拉缰绳,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其他人也纷纷往后退。
一大片的空地瞬间腾出来。
马龙、王十三、杜小七、张炳辉、谭麻子等五人没有退后,他们依旧站在吴邵刚的身后。
吴邵刚扭头看了看五人,脸上出现了一丝的笑容。
“你们都退到一边去,不用担心我。”
马龙离开的时候,将手中的长枪,递给了吴邵刚。
高达看见这一幕,若有所思。
牛德功开始催动战马,对面的吴邵刚,不过是步卒,他还没有放在眼里,这一轮冲锋过去,最多也就是一个回合,战马冲过去,吴邵刚就会命丧黄泉。
吴邵刚的神情变得专注,步卒迎战骑兵,本来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吴邵刚必须同时对付战马和进攻的牛德功。
如此的对决,想要真正取得胜利,速度是最为重要的。
硬碰硬是绝不可取的,尤其是牛德功展开第一轮冲锋的时候,那是气势最盛的时刻,吴邵刚此刻展开进攻,毫无胜算,稍不小心,自己就真的是命丧黄泉,结束了短暂的穿越生活。
此番的厮杀,不同于前面,吴邵刚还要思考,不能够真正伤了牛德功的性命,否则他就真的不好解释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打败牛德功,让其保住性命。
牛德功是催锋军的部将,也是亲自率领军士上阵杀敌的军官,一身的本事是没有话说的,而且骑着战马对付步卒,取胜等于是探囊取物。
如此情况之下,吴邵刚想要达到目的,看起来好像是登天。
牛德功开始了冲锋,他距离吴邵刚不过十米左右的距离,不用等到战马全力冲锋,他就可以动手了。
牛德功开始冲锋的时候,一股庞大的气势瞬间蓬勃而出。
就连一边默默观看的高达,都禁不止微微点头。
此时此刻,没有谁去关注吴邵刚,在众人看来,吴邵刚是必死无疑,没有任何的机会,要知道催锋军是鄂州御前诸军的精锐,牛德功又是催锋军之中颇为骁勇的军官,出手肯定是快如闪电。
众人只要看牛德功是如何杀死吴邵刚的,就可以了。
第十一章 惊艳
牛德功冲过来的时候,吴邵刚已经进入到无我的状态,这是搏杀的最高境界。
高达消失了,马志刚消失了,马龙等人也消失了,在他的眼中,只有牛德功及其麾下的战马,牛德功以及战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神。
十米的距离太短,稍有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牛德功狰狞的表情,以及来不及彻底兴奋的战马,印入吴邵刚的脑海,其爆发出来的杀气,被吴邵刚完全接收。
距离还有五米左右,眼看着牛德功的刀锋已经袭来的时候,吴邵刚朝着右边的方向忽然移动。
凭着特种兵的直觉,吴邵刚做出了判断,他必须要完全避开牛德功的第一轮进攻,尽管牛德功是右手握刀,可吴邵刚断定,牛德功会从左边的方向展开进攻。
闪躲的动作不是很好看,吴邵刚就地打滚,朝着右前方的方向而去。
战马瞬间而至,或许是没有想到吴邵刚会做出如此奇怪的动作,或许是害怕马蹄遭遇到进攻,牛德功本能的拉了一下缰绳,刀锋朝着左边的方向划过去。
战马做了一个跳跃性的动作,从吴邵刚的身体上面奔腾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没有谁发笑,吴邵刚毕竟没有骑马,面对战马的时候,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能够准确做出判断,快速避开牛德功的进攻,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一击不中,暴怒的牛德功,拉住缰绳,扭转马头,再次高举手中的宋手刀。
地上的吴邵刚,以极快的动作起身,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连串的枪花,朝着战马的腹部而去。
周遭出现了一片的惊呼声,战马最为害怕的是马蹄被砍,以及腹部被刺,任何的战马,遭遇此等情形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避让。
牛德功胯下的战马,也是同样的反应。
战马嘶鸣两声,高昂着头,两只前踢同时抬起,右前蹄很快踢向了吴邵刚。
马背上的牛德功,有些猝不及防,他紧紧的抓住缰绳,将身体贴在了马背上面。
吴邵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不想杀死牛德功,有可能的情况之下,他甚至不想伤了牛德功,毕竟他不能够得罪整个的催锋军,凭着他目前的地位和身份,有些压力是无法承当的,树立强烈的自信是必须的,但是不能够妄自尊大,不能够拿着鸡蛋碰石头。
战马跃起的瞬间,吴邵刚的身影再次的移动。
这一次,他快速移动到了战马的右边。
战马转身之后,还没有提起冲锋的速度,马背上的牛德功,尚在紧紧的抓住缰绳,更是无法展开第二轮的进攻。
“起。。。”
清脆的叱喝声出现,吴邵刚手中的长枪,突然戳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则随着枪柄,撑立起来,朝着马背的方向左转冲过去,眼看着靠近了马背上的牛德功。
“下去。。。”
吴邵刚身体靠近牛德功的同时,右脚扫出去,正好踢中马背上的牛德功。
这一脚的力度有些大,就算是吴邵刚想着控制力度,此刻也做不到了,毕竟这是全力的搏杀,而且是吴邵刚拿出来看家本领的搏杀,他不可能掌控自身的力度,他的目的是将牛德功踢落马背,其他的就想不到那么多了。
“扑通。。。”
一个庞大的身躯滚落马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落地的吴邵刚,则是顺势打滚,化解了冲击的力度,快速站起身来。
还没有等到牛德功反应过来,一柄长枪斜刺过来,对准了他的喉咙。
吴邵刚站立在牛德功的面前,宛若战神。
四周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看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大反转的一幕。
高达的眼睛里面射过了一丝的寒芒,马钢民则是张大了嘴巴,不相信发生的一切。
马龙等人则是兴高采烈,要不是高达等人就在不远处,他们早就大声欢呼了,这一切在马龙等人看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吴邵刚在战场上面表现出来的霸气,比今天厉害太多了。
吴邵刚看了看地上脸色铁青的牛德功,收回了长枪,抱拳开口。
“感谢牛部将的谦让。。。”
“吴邵刚,胜就是胜了,不必假惺惺的,你凭什么说牛德功是谦让。”
高达冷冷的声音传来,让四周更加的安静。
“高统领,属下说的是实话,今日不过是竞技,牛部将尚未拿出全力,更是没有全神贯注,若是在战场上厮杀,属下如此做,早就成为牛部将刀下之魂。”
高达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了。
牛德功爬起身来,大声嚷嚷。
“吴邵刚,我们再来比过,刚刚的不算。”
“混账,骑马都不能够胜过步卒,还敢口出狂言,这要是在战场上厮杀,你早就没命了。”
高达看着牛德功,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牛德功是他麾下的爱将,作战勇猛,若不是脾气太过于暴躁,早就提拔为准备将,甚至是副将了。
现场一时间有些沉默了,马钢民想着开口,可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看高达和吴邵刚之后,也选择低下头。
吴邵刚对着高达行军礼,再次开口了。
“高统领,属下侥幸取胜,此事就算是揭过去了,今日之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属下首先动手的,士可杀不可辱,高统领属下的军士,不仅仅是侮辱属下麾下的兄弟,也侮辱了属下,属下给了他们机会,可惜事与愿违,属下若是不动手,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属下和麾下的兄弟了。。。”
面对吴邵刚的解释,高达面无表情,他当然清楚麾下军士的德行,甚至有军士在军营之中动武,结果其他军士性命的,这些事情大都被高达直接压下去,想不到今日麾下的军士碰到了钉子,不仅仅自身吃亏,也让他这个催锋军统领丢尽颜面。
若是吴邵刚能够进入到催锋军之中,那高达也就是无所谓,他能够给下面军士交代,既然进入了催锋军,那大家都是兄弟,可惜这个吴邵刚,过于的狂傲,不愿意进入到催锋军。
吴邵刚解释的时候,高达的面容越来越阴沉。
“吴邵刚,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是不错,但还有一句话,能屈能伸大丈夫,你年纪轻轻,总是想着好勇斗狠,这怎么能行。”
高达和马钢民同时扭头,看见了慢慢走过来的苏宗才。
两人连忙下马,对着苏宗才抱拳。
苏宗才也连忙抱拳还礼,在高达的面前,他不会摆架子。
低声对着高达说了几句话之后,苏宗才看着吴邵刚开口了。
“吴邵刚,你之骁勇,大帅都是知道的,我看你留在游奕军之中,也的确是不合适,还是进入到催锋军之中,至于说你的兄弟们,我刚刚帮忙给高统领求情了,也可以跟随你进入到催锋军之中,你看如何。”
吴邵刚看了看苏宗才和高达,也看了看马钢民。
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能够固执了,否则他就真的无法在军营之中待下去,而且时时刻刻都会有生命危险。
“属下从命,刚刚属下之所以不愿意进入到催锋军之中,只是感觉与催锋军的兄弟起了争执,且动手了,若是遵从高统领的要求,进入到催锋军之中,一来给高统领添了麻烦,二来也担心与兄弟们难以和谐相处。”
吴邵刚这几句话说出口,高达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吴邵刚,你也太小看我催锋军的诸多将士了,既然你进入了催锋军,那就是兄弟,过去的事情,全部都过去了,今后大家同心协力,共同杀敌。。。”
苏宗才看着吴邵刚,很长的时间,他的眼睛里面再次露出寒芒。
每一次见到吴邵刚,苏宗才的感觉都不一样,尤其是这一次,刚刚所有的事情,他几乎都看见了,表面上看,吴邵刚莽撞无知,居然敢与催锋军统领高达对着干,惹下了大麻烦,其实仔细分析,吴邵刚如此做是最好的选择,抱住了自身的安全,也保住了麾下兄弟的安全。
吴邵刚毕竟只有十五岁,开年之后也不过十六岁,可其表现出来的能力和素养,怕是五十岁的人也比不上。
吴邵刚这一次惊艳的亮相,很快会传遍整个的军营。
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些,苏宗才决定再次出头,帮助吴邵刚化解危机。
而刚刚吴邵刚说出来的话语,让苏宗才大为吃惊,如此老辣的话语,哪里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够说出来的,进退转圜自如,略微的化解了高达的怒气,也为自身今后在催锋军立足奠定了基础。
苏宗才对吴邵刚的看法,再次出现了大的变化,这个少年绝不一般,其最为强悍的怕不是矫健的身手,而是不一般的认知。
“吴邵刚,刚刚苏先生说过了,你麾下的兄弟,可以进入到催锋军之中,依旧跟随在你的身边,我也兑现刚刚说出的话语,任命你为催锋军部将,希望你在军中好好效力,奋勇杀敌,这匹战马,就赏赐给你,明日卯时,到催锋军营来报到。”
“属下遵命。”
第十二章 撤兵
军营里面发生的一切,张胜没有时间关心,根据城外传来的线报,蒙军正在大规模的集结,看样子下一轮的进攻马上就要开始。
蒙军的骁勇,张胜是很清楚的,麾下的军队,实事求是的说,无法对抗蒙古大军。
此番即将展开的进攻,其实已经在张胜的预料之中,他知道领兵作战的是蒙古的宗王、原蒙古大汗蒙哥的弟弟忽必烈,此人作战极其的骁勇,足智多谋,而且在前期的作战取得了诸多的胜利,占据了黄州、蕲州和岳州等地,还险些拿下了潭州,让南宋重镇鄂州处于四面被包围、几乎得不到外援支持的境地,若不是高达领兵突破了忽必烈的整体防线,进入到鄂州城池之内,张胜还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所有的调动部署都在紧锣密鼓的展开,鄂州御前诸军所属的游奕军、左军和右军,悉数调出了鄂州城,外围驻守军士的总数接近两万人,这些军士负责正面抵御蒙军的大规模进攻,其余驻军则是守卫在城池之中。
尽管好消息不断传来,可张胜还是清醒的,他清楚蒙军的战斗力,也知道麾下的大军是无法正面抵御蒙军的,接下来的作战一定会非常的惨烈,驻守城外的游奕军、左军和右军,最多也就是迟滞蒙军攻城的步伐,伤亡肯定会非常的惨重。
上一次作战,是因为天降大雪,老天保佑,接下来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张胜是绝对要拼死抵抗的,四川承宣副使吕文德率领的大军,正在与蒙古大将拔突儿作战,朝着鄂州城靠近,而已经掌握朝中大权的右丞相、枢密使贾似道,率领的大军也从江州的方向,靠近了鄂州城。
两路大军的驰援,让张胜有了足够的外援。
蒙军尽管强悍,但想要攻破鄂州城池,还是没有那么容易。
接到蒙军即将展开进攻情报之后,连续三天的时间,张胜几乎没有歇息,各军的统领来往穿梭于刺史衙门,听候张胜的调遣,同时参与作战的部署。
可以预见,此番战斗,一定是非常的惨烈。
忽必烈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此番战斗,他的目标是拿下鄂州城池,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退缩,若是进攻过程之中出现意外,那么大军也要彻底剿灭驻守鄂州城外围的宋军,死死的围困鄂州城。
忽必烈几乎调动了所有的军士,参与此番的战斗进攻。
留在外围的只有拔突儿麾下的大军,他们要抵御吕文德的驰援,且江州方向,南宋援军在右丞相、枢密使贾似道的率领之下,也正在靠近鄂州,拔突儿也必须要分兵前去阻拦。
忽必烈不是特别担心南宋的各路援军,包括贾似道在内,在他看来,不管是南宋的哪一路大军,最终都是要倒在蒙军的铁蹄之下,只是作战出现的任何因素,他都要注意。
张柔、严忠范和董文炳等人已经接受了命令,外围厮杀的拔突儿,以及负责警戒的兀良合台,也接到了忽必烈的命令,做好了全面的准备。
这一次,忽必烈下了狠心,不管遭遇到什么情况,都绝不会停止战斗,一定要拿下鄂州城,而且他暗下决心,拿下鄂州城之后,让城内寸草不留,让南宋军民感觉到由衷的恐惧。
总攻的时间,确立在闰十一月初五,还有两天时间,全面的进攻就要开始。
源源不断的情报汇集到忽必烈这里,由忽必烈最为信任的儒士姚枢郝、刘秉忠、许衡和张文谦等人收集汇总,且进行初步的分析,将其中重要情报禀报上去,其余不是特别重要的情报,则由四人直接处理之后,另行禀报。
尽管大战即将来临,忽必烈显得相对轻松,他每天就是在中军帐里面,不断揣摩送上来的情报,同时长时间的凝望地图上面南宋的京城临安。
“大帅,拔突儿大将遣使来报,南宋四川承宣副使吕文德,避开拔突儿大将的阻拦,绕过江陵,从水路进入到鄂州,拔突儿大将回应不及,贻误战机,特此请罪。”
这本来是重大的变故,不过听闻禀报的忽必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看着姚枢郝,稍稍沉思之后,果断的下达命令。
“传我的命令,拔突儿率领大军,速回黄州,准备参与进攻鄂州之战斗,外围的警戒全部由兀良合台负责,重点是警戒江州方向驰援的南宋大军,宋军都集中到鄂州最好,一旦我们拿下了鄂州,南宋朝廷必定遭遇重创,到了那个时候,看谁还能够阻止我大军剑指临安的步伐。”
“是,属下这就去草拟大帅之命令。”
“等等,命令兀良合台,严密监视南宋右丞相、枢密使贾似道率领的大军,江州方向的作战需要仔细筹划,若是有可能的情况之下,死死的包围这路大军,但不要着急发动进攻,免得影响我大军攻打鄂州之战斗。”
姚枢郝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了中军帐。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亲卫队长哈格卫进入中军帐。此刻的中军帐之内,只有忽必烈一人,作为亲卫队长的哈格卫,也是唯一能够直接进入中军帐的贴身护卫。
“禀报大帅,有人送来玉牌,说是有紧急情况禀报大帅,需当面陈述,属下不敢随意决断,请大帅指示。”
忽必烈看向了哈格卫双手托起的玉牌。
应该说这个时候,忽必烈的精神不是特别的集中,他想到的就是如何进攻与攻陷鄂州城。
不过,眨眼的时间,忽必烈的脸色变化了,因为他看到了哈格卫手中的玉牌。
这是蒙古王爷专用的玉牌,轻易不会出示。
“哈格卫,让来人进入中军帐,你负责中军帐的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中军帐。”
哈格卫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名黑衣人进入到中军帐。
黑衣人露出的只有双眼和鼻孔,见到忽必烈之后,跪下开口说话了。
“禀报大帅,属下奉王爷末哥之令,前来禀报大帅,大汗蒙哥阵亡,在册立大汗之事情上面,朝廷之中争议异常激烈,亲王合丹、阿只积、塔察儿、移相哥、忽剌湖儿、爪都等顺从王爷之号令,坚决支持大帅继承汗位,可朝中部分的武臣文臣,意欲支持亲王阿里不哥继承汗位,且他们的势头很盛,情势紧急,王爷据理力争,决议延迟册立大汗,王爷命属下携带贴身玉牌,将此消息禀报大帅,恳请大帅迅速返回朝廷,继承汗位。。。”
蒙古草原的黑衣人被称呼为死士,意即一辈子效忠主人,绝不会变心,当然这类的黑衣人,身份也是不一般的,某种情况之下,可以代表主人家发号施令。
忽必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玉牌。
“我知道了,你长途奔袭,异常辛劳,歇息一两日的时间,就在中军帐旁边的厢房歇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黑衣人刚刚退出中军帐,忽必烈一拳打在了桌案上面,脸色变得铁青。
这个消息,令忽必烈猝不及防,看样子他辛辛苦苦的部署,很有可能付诸东流了。
继承汗位与攻陷鄂州城池,孰轻孰重,忽必烈是非常清楚的,若是不能够顺利继承汗位,让弟弟阿里不哥继承汗位,甚至是得到了朝中亲王与文武大臣的支持,造成既定事实的局面,那么忽必烈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眼前压倒一切的最大的事情,就是马上返回蒙古草原,继承汗位。
末哥派遣死士前来禀报消息,说明争执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此刻忽必烈绝不能够犹豫和耽误,必须要返回草原,继承大汗职位,挫败阿里不哥的阴谋。
想要做出撤军的决定,忽必烈的内心是异常痛苦的,进攻鄂州的所有准备都完备,按照他的筹谋,最多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够攻陷鄂州城,到时候他麾下的大军,就能够剑指南宋京城临安,甚至是彻底灭掉南宋,让蒙古一统天下。
可惜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忽必烈继承汗位,成为蒙古草原最高的统治者,若是没有这个基础,那么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半个时辰之后,姚枢郝进入了中军帐。
忽必烈的神色异常的严峻。
“姚枢郝,传我的命令,所有军士,停止进攻鄂州城,做好撤离的准备,后日卯时,开始分批次撤离鄂州,返回草原,半月之内撤离完毕,为防止宋军的反扑,你马上拟定敕书,言我蒙军拿下鄂州、即将进攻临安,彻底灭掉南宋,命令兀良合台,率领大军,做出进攻安庆州和庐州之准备。”
说到这里,忽必烈稍微停顿了一下。
“数十万大军撤离黄州,必须做好安排,以免生出祸端,命令张柔,率领一万汉军,驻守黄州,配合兀良合台,依旧做好进攻鄂州之准备,要让驻守鄂州的宋军,以为我们还是要发动全面的进攻。”
“命令张柔,大军撤离到河北境内,他才能够率领军士撤离黄州。”
“张柔此番固守黄州之责任重大,留下充足的补给,告诉张柔,我在蒙古草原等着他,等着他安全撤离,凯旋归来。”
第十三章 适应
四川承宣副使吕文德率领四川大军,突破蒙军的阻拦,进入到鄂州,让鄂州的防御,更加的坚固,这从根本上,激励了诸多将士的信心。
不过矛盾也在这个时候出现。
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鄂州刺史张胜,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吕文德之间的关系。
吕文德虽然是四川承宣副使,但其实是代行承宣使的职责,统领四川境内的御前诸军,抵御蒙军的进攻,且负责四川各地的守卫。
吕文德以承宣副使的身份统领四川境内的御前诸军,可以给诸多的都统制直接下达命令,从这个方面来说,吕文德是张胜的上级。
不过鄂州的防御战,按照朝廷的部署,由张胜统筹指挥,也就是说,任何进入到鄂州驰援的大军,都应该听从张胜的调遣。
要命的是,吕文德是文官,以从三品的御史中丞,出任四川宣府副使,权力更大。
不管是北宋还是南宋,军中的最高指挥官,历来都是文官出任,武将只能够充当副手,从这个层面来说,吕文德的地位和品阶,远远高于张胜。
张胜根本无法命令吕文德,相反,他所有的部署,都必须与吕文德商议。
在如何护卫鄂州城池的安全方面,张胜与吕文德之间出现了分歧。
张胜认为,各路大军的主要精力,就是守卫鄂州城池,其他的方面暂时不需要考虑,只要能够守住鄂州城,蒙古大军就不敢觊觎京城临安。
吕文德的看法不一样,他认为必须要主动出击,
这是因为从地理位置方面来说,襄阳的地位比鄂州更加的重要,是朝廷的南大门,蒙古大军没有将进攻的中的重点对准襄阳,这是他们的失误,蒙古大汗豪格阵亡,导致蒙古内部不稳定,各路大军必须要抓住机会,迅速的反击,力争收回更多的城池和领土,同时与驻守襄阳的大军会和,将蒙军完全版驱逐出大宋之领土。
两人的判断都是不错的。
吕文德经历了太多的厮杀,已经能够从容面对胜败,张胜则不一样,负责驻守鄂州,时刻警惕,两人的作战思想有着本质的区别,张胜倾向于收成,吕文德倾向于进攻。
大敌当前,吕文德与张胜之间的认识不能够统一,这导致各路大军的调集,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包括催锋军在内的精锐部队,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对于临战的大军,是非常致命的。
出任催锋军部将的吴邵刚,被举荐且敕封为从七品的武功郎。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吴邵刚从游奕军的守阕效用,晋升从九品五十二阶的承信郎,游奕军队将,接下来晋升从七品三十五阶的武功郎,出任催锋军部将。
这是火箭般的升迁速度,而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吴邵刚尚不到十六岁。
如此的年纪,能够出任鄂州御前诸军催锋军的部将,那已经是奇迹。
不过在军营之中,没有谁感觉到好奇。
吴邵刚的骁勇,大营之中很多的将士都亲眼看见,凭借着如此强悍的能力,出任武功郎以及催锋军部将,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让吴邵刚没有想到的是,同为部将的牛德功,对他表现出来不一般的敬仰和崇敬。
按说吴邵刚与牛德功之间,算是死对头了,牛德功胯下心爱的战马,也归吴邵刚所有,而且当着那么多军士的面,牛德功败给了吴邵刚,可谓是颜面尽失。
刚刚进入到催锋军的时候,吴邵刚是怀疑牛德功的,以己度人,他认为牛德功迟早都是要报一箭之仇的,不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吴邵刚否决了自身的判断,牛德功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在吴邵刚进入到催锋军之中,牛德功主动为吴邵刚宣传,告诉催锋军诸多的军官军士,必须要尊重吴邵刚,因为其异常骁勇。
这让吴邵刚对高达以及催锋军,产生了不一般的看法,看样子高达所说是真的,催锋军就是一个整体,只要进入到其中的军士,都是大家庭之中的一员,尽管说之前有什么矛盾冲突,这个时候,也是暂时放过。
当然吴邵刚是非常清醒的,真正的威信,还是需要在实战之中体现。
马龙、王十三、杜小七、张炳辉和谭麻子等十余人,跟随吴邵刚进入到催锋军,吴邵刚知道见好就收,他不会将原游奕军麾下所有的军士,都带着进入到催锋军之中,有些军士的素质和素养,的确不够资格进入到催锋军之中。
进入催锋军的那一刻,马龙等人领取了帽盔,上面催锋两个字,让他们激动了很长的时间,他们能够一跃转变身份,成为军营之中上层之存在,都是依靠吴邵刚的努力。
在马龙等人的眼中,吴邵刚才是他们真正需要效忠的主人。
进入鄂州城池的催锋军军士,事情不是很多。
整个的催锋军,只有三千多人,骑兵占据三分之一,战斗之中,他们将发挥出来定海神针的作用,也就是说,厮杀不到最后的关头,催锋军军士是不会出动的。
吴邵刚进入催锋军之中,引发了极大的关注,诸多催锋军的副将、准备将、部将和队将等人,先后前来拜访,这个过程之中,牛德功是竭尽全力帮忙介绍和引荐的。
因为蒙军即将发动又一轮的进攻,驻扎在城内的游奕军、左军和右军的军士,悉数开拔,驻守在城外,阻挡蒙军大规模的进攻。
作为催锋军部将的吴邵刚,自然是守在城内。
依旧是驻扎在军营之中,吴邵刚锻炼更加刻苦,他想着能够恢复到巅峰的状态,那样的情况之下,不管遇见什么危险,都是能够自保的。
催锋军与游奕军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催锋军的军官军士,每日都要进行强化的训练,风雨无阻,诸多的军士也异常刻苦。
不过在这个训练的过程之中,吴邵刚发现了太多的缺陷。
以五十人组成的一队为例,这五十人分工是非常明确的,五人为枪手,负责挥舞长枪率先进攻对方,五人为刀手,紧随枪手身后,手握宋手刀拼杀,协助枪手进攻,十人为弓手,负责射箭杀敌,其余三十人为弩手,负责操控弓弩杀敌。
枪手、刀手、弓手和弩兵,相互之间必须做好配合协调。
问题在于,枪手与刀手,不一定会射箭,而弓手与弩手,则是完全不懂得如何手持武器上阵厮杀,他们之间一旦出现割裂的情况,那就是一败涂地局面的出现。
骑兵的组成更有意思,催锋军为最为精锐之队伍,可每队之中的战马,不足十匹,其余还是以弓手和弩手为主。
吴邵刚对于这样的情况,感觉到无法理解。
出任催锋军部将,吴邵刚麾下的军士,增加到了两百人。
可惜的是,这两百人依旧是步卒,没有骑兵。
而败在吴邵刚首先的牛德功,统领的依旧是骑兵。
高达进入到营房,吴邵刚正在仔细看着地图,在游奕军之中,他没有这样的待遇,根本就不可能看见任何的地图。
“吴部将,进入到催锋军之中有几天时间了,感觉如何。”
进入到催锋军之中,吴邵刚就是高达的下属,表现出来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属下感觉很好,谢谢高统领的关照。”
“谈不上什么关照,既然进入到催锋军之中,大家就是兄弟,这几日蒙军怕是准备发动进攻了,大帅正在忙着调兵遣将,我们催锋军暂时不会出城杀敌,但也要做好一切的准备,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城池,到时候与蒙军作战,你就跟随在我的身边。”
“属下遵命。”
高达看了着吴邵刚,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刚刚进入到催锋军,可能迎来的第一次战斗,就跟随在主将的身边,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高达对吴邵刚高度的信任,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高达是准备要悉心培养吴邵刚了。
南宋军队之中,这样的情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对于那些有前途的军官,主将是会耗费气力培养的,只要对方能够归心,就可以培养为心腹,这会让主将在军中的地位更加的牢固。
吴邵刚对高达还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不过催锋军内部的氛围还是不错的,虽然因为身份的不同,也会分为三六九等,不过相互之间关系还算是融洽。
就凭这这一点,吴邵刚认为高达还是有能力的,也是有着一定心胸的。
是不是彻底融入到催锋军之中,吴邵刚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他的目的是培养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军队,这样的想法是绝不能够说出来的,与谋逆没有区别,可处于这个形势之下,若是没有自身能够掌控的力量,结局肯定是悲惨的。
催锋军是鄂州御前诸军最为精锐的队伍,想要拉拢为自身的力量,这是不大可能的,当初吴邵刚不想离开游奕军,实际上也是想着能够抓住机会,完全掌控游奕军的。
岳飞与韩世忠的教训,吴邵刚是清楚的,他也知道南宋的诸位皇帝,都是非常忌讳军官有自身军事力量的,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吴邵刚只能够默默的等待机会,不显山不露水的扩充自身的力量。
军中以强者为尊,吴邵刚必须进一步展现自身的能力,如此才有可能让更多的人凝聚到自己的身边。
第十四章 见解
进入刺史衙门的时候,吴邵刚还是有些谨慎的。
这一次是苏宗才要见他,专门派人来请了。
吴邵刚几乎没有怎么思索,就跟随前往刺史衙门,穿越的时间尽管不长,可分析接触的所有人,吴邵刚认为苏宗才的心机是最为深沉的。
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之后,带路之人在一排房屋前面停下,凭着自身的判断,吴邵刚认为,这一排的房屋,应该是刺史衙门的厢房。
果然,苏宗才站在第一间房屋的外面,正在等候,看见吴邵刚之后,脸上带着微笑。
吴邵刚没有犹豫,抱拳行礼。
“拜见苏先生。”
“吴部将,不要如此的客气,今日我请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的。”
“苏先生客气了。”
吴邵刚的回答很是简洁,他不清楚苏宗才的意思,也就不好开口多说话。
进入厢房,吴邵刚发现里面的陈设很是简单,正面是一个桌案,上面放着一些文书,桌案的左右两侧,摆着几把椅子,此外靠近右边的墙壁,放置一套小的桌案。
除此之外,屋里没有其他的东西。
“吴部将,请坐。”
看着苏宗才在桌案后面坐下,吴邵刚也就在右侧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
“听闻吴部将进入到催锋军之中,与众人相处还是不错的,我很是欣慰。”
“这要感谢苏先生的成全,苏先生之恩德,我牢记在心。”
吴邵刚的回答,让苏宗才满意,只不过他感觉到奇怪的是,吴邵刚只有十五岁的年纪,说话做事怎么显得如此的成熟,看上去就是历经风霜的。
不过苏宗才毕竟有着不一般的心思,这些事情,他不会去追根溯源,请吴邵刚到刺史衙门来,是有其他的事情询问,刺史衙门近段时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张胜与吕文德之间相处不是特别的和谐,矛盾重重,苏宗才在其中做了很多斡旋的事宜,可效果还是不好。
蒙军即将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近两万鄂州御前诸军的军士抽调出城,在城外驻防,准备抵御蒙军的进攻,这也是安排部署好的事宜。
现在的矛盾是,吕文德率领的驰援鄂州城的四川大军,究竟是抽调部分军士出城去作战,还是全部守卫在城池之中,这方面吕文德与张胜之间意见不一致。
张胜认为吕文德率领的大军应该全部集中在城池之中,城外部署少量的军士,抵御和迟滞蒙军进攻的步伐就可以了,可是吕文德认为应该在城外部署更多的军士,与蒙军捉对厮杀,若是安排的军士人数太少,根本无法真正的抵御蒙军,战斗开始之后,徒增大量的伤亡。
不能够说吕文德与张胜之间谁对谁错。
因为两人的信心本就不一样,吕文德在四川的时候,率领大军与蒙军作战,实实在在击败过蒙军,且令蒙古大汗蒙哥,以及大帅汪德臣分别负伤身亡,这可谓是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故而驰援鄂州的时候,吕文德也想着能够与蒙军硬拼,争取彻底打败蒙军。
张胜的想法不一样,他的目的是守卫鄂州城池,至于说是不是能够彻底打败蒙军,他没有信心,再说四川之战的一些情形,张胜也是知道的,那就是进攻四川的蒙军,也是遭遇到瘟疫的袭击,导致战斗力大幅度的下跌,这才会让宋军有机会取得胜利,而且蒙军主要的失败,还是在进攻钓鱼城的时候,宋军凭借坚固的城池,获取的胜利,现如今已经是冬季,瘟疫早就过去,蒙军经过调整之后,战斗力基本恢复,此时出城与蒙军死拼,结局肯定不好。
主帅之间的争执,必定令下面无所适从。
看到这样的情形,苏宗才异常着急,他万万想不到,吕文德率领大军驰援鄂州,这本来是好事情,闹到现在,居然成为了如何形成合力、驻守鄂州与抵御蒙军最大的问题。
这些都是最高层的事情,知道的人不是很多,甚至连高达等人都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苏宗才想着询问吴邵刚,也是源于几次见面留下的印象,他总感觉到,吴邵刚绝不是寻常的武夫,内心肯定是有想法的,甚至是能够分析战局的。
苏宗才希望能够听见其他的分析,多听一些意见,总是有好处的。
“吴部将,蒙军可能在很短时间之内,就要对鄂州发动进攻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已经做好准备,坚决守卫鄂州城。”
“那就好,关于如何的守卫鄂州城池,以及如何的击败蒙军,我有一些想法,一时间也无法决断,想着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苏先生,我的职责就是按照上面的命令,守卫城池,取得作战的胜利,至于说其他方面的事宜,特别是战役部署方面的事宜,我不是很熟悉,我也没有想过这些事宜,怕是要让苏先生失望了。”
苏宗才看着吴邵刚,眼神颇为犀利。
“今日是我们私下里的商议,吴部将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苏先生这样说了,我就勉为其难了。”
苏宗才点点头,开始说到了有关的兵力部署方面的事情,他说的颇为含糊,具体的军力部署,那是绝密,肯定不能够泄漏出去,故而苏宗才最终的问题,落到了两个方面,那就是大军究竟是应该固守城池,还是大胆的出去进攻。
吴邵刚听的也很是仔细,等到苏宗才说完之后,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开口回答了。
“苏先生,我感觉,蒙军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是做了很长时间的筹备和筹谋的,那他们的攻势异常猛烈的攻势,势在必得,可惜他们长途奔袭作,肯定存在很多困难,譬如说粮草供给存在问题,就地筹集肯定不足,需要远距离的调配,所谓千里不运粮,百里不运草,此外就是水土不服,导致了疾病的产生,致使战斗力下降。”
吴邵刚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宗才的眼睛亮了,他想不到吴邵刚会做出这样精准的分析。
吴邵刚倒是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凭着自身的本能做出分析。
“我认为,如此情况之下,蒙军只能够主动进攻,就算是进攻城池是没有多大胜算的,他们也要坚持,这就导致了蒙军在进攻钓鱼城时候的大败,蒙哥都身亡了,进攻四川的蒙军,只能够被迫撤离。”
“现如今,吕承宣副使已经率领大军进入到城池,高统领也回到了城内,加强了鄂州城池的护卫,按说蒙军应知难而退,可他们还是要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这一点我不是很理解,且鄂州城池之内,都知晓朝廷大军驰援的消息。军官军士斗志高昂,蒙军想要攻陷鄂州城池,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一点我不能够理解,气候已经转好,时间过去好多天了,蒙军应该要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了,可时间过去了好些天,迟迟没有动作,这究竟是为什么。”
。。。
吴邵刚的分析,让苏宗才的神情越来越专注。
偏偏说到这里的时候,吴邵刚停下了。
“吴部将,你说的很有道理,分析精辟,接着说,你认为蒙军为什么迟迟不发动进攻。”
到了这个时候,苏宗才已经忘记自己的初衷,不追问兵力该如何部署的问题了。
“我听闻率领蒙军进攻的,是蒙古的王爷忽必烈,传闻即将继承蒙古大汗之职位,是不是在汗位的继承上面,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忽必烈迟迟没有展开进攻。”
苏宗才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兴奋的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吴邵刚的面前。
“说得好,说得好,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蒙军为什么迟迟不进攻,吴部将,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吴邵刚看了看苏宗才,继续开口。
“要是这个分析成立的话,那么忽必烈所谓的进攻鄂州,不过是摆出架势来,虚幻一枪的,情况真的是这样,那鄂州之危局,马上就要过去了。”
“苏先生,这不过是我的想法,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我不敢肯定的。”
吴邵刚最后表明了自身的态度,其实前面所有的分析,他可不是随便说出来的,历史上的忽必烈,就是公元1259年回到蒙古草原,次年继承汗位的。
对于忽必烈来说,汗位的争夺,肯定比攻打鄂州重要。
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段的历史,又经过了认真的思索,吴邵刚才能够侃侃而谈,他告诉苏宗才这些分析,也有报恩的含义在里面,面对其他人,吴邵刚是不会开口的。
苏宗才的神情已经变得很专注,应该是在思考吴邵刚说出来的诸多话语。
见到这样的情形,吴邵刚站起身来,对着苏宗才抱拳开口。
“苏先生还有事情要忙,我不打搅了,就此告辞。”
苏宗才没有刻意的挽留。
“好的,我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日就到这里,不过今后有些事情,我怕是还要询问吴部将的,希望吴部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一定会的。”
吴邵刚离开刺史衙门之后,苏宗才思索了近半个时辰。
再次抬头的时候,苏宗才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刚刚他曾经想着,将吴邵刚举荐给张胜,在张胜的身边帮忙出谋划策,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打灭,吴邵刚如此年轻,就有着不一般的、精辟的分析,这会让人怀疑,最为重要的,张胜根本不会相信这一切。
不过吴邵刚这样的人才,必须要留住。
想好一切,苏宗才离开了厢房,朝着后院而去。
第十五章 机会
一个多时辰之后,鄂州城门打开,几名骁勇的军士,骑马快速离开。
与此同时,吕文德所驻的馆舍,也有数人匆匆进出。
回到军营之中的吴邵刚,已经忘记刚刚与苏宗才的交谈,他与苏宗才所说的事宜,这都是上面需要考虑的,与他这个催锋军的部将没有多大的关系。
深谙人心的吴邵刚明白,自己刚刚做出的分析,很快会反馈到高层去,只不过是以苏宗才的名义反映上去的,而这个分析,肯定会引发吕文德与张胜等人的高度关注,接下来肯定会有相应的部署,或者说是行动。
若是历史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切都会按照吴邵刚分析的局势发展。
暂时的平稳时刻,即将到来,吴邵刚需要思考的是,今后如何集聚自身的力量。
马龙进入屋子的时候,吴邵刚依旧在详细看着地图。
这已经成为吴邵刚主要的功课之一,他需要将古今的地形做出细致的比较,以做到心中有数,譬如说他们镇守的鄂州,就是几百年之后的武昌,鄂州西面的江陵府,就是几百年之后的荆州,鄂州北面的襄阳府,就是几百年之后的襄樊,鄂州东面的蕲州,就是几百年之后的蕲春县,鄂州东南方向的江州,就是几百年之后的江西九江市。
至于说南宋京城临安,则是几百年之后的杭州,南宋重镇建康府,则是几百年之后的南京市。
“吴部将,馆舍派人来求见。”
吴邵刚猛地抬头,看着马龙。
馆舍乃是四川承宣副使吕文德驻扎的地方,既然是馆舍来人,那就说明是吕文德派遣之人,吕文德以给事中的身份,兼任四川承宣副使,是朝中正四品的高官,其身份比正五品的张胜要高很多,自己不过是催锋军下面的一个部将,从七品的武功郎,怎么会引起吕文德之注意,而且吕文德进入鄂州城的时间不长。
马龙的脸上也带着吃惊的神情,不要说吕文德,就算是高达等人,在他眼中都是了不得的存在了。
“来人说了什么事情吗。”
“说是请吴部将到鹭江楼吃饭。”
吴邵刚稍稍沉思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出营房。
来人是一名中年儒士,看样子应该是吕文德身边的谋士。
“这位是吴部将吧,在下李思琦,听闻吴部将骁勇,特来邀请吴部将到鹭江楼赴宴。”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李先生邀请。”
吴邵刚依旧是独自一人跟着李思琦,前往鹭江楼。
鹭江楼是鄂州城内数得上字号的酒楼,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喝酒,开销远比寻常的酒楼多。
鄂州城内,除非是大富人家,才会选择如此好的酒楼。
鹭江楼在鄂州城南,而鄂州城南,则是瓦子与勾栏的集中地,所谓的瓦子,就是戏院、妓院以及赌场等的总称,所谓的勾栏,则是包括茶坊、酒楼、饭店等等的总称,总之一句话,鄂州城南就是娱乐享受之地。
因为蒙军围攻鄂州城,城南失去了往日的热闹与喧嚣,不过来此地的人还是不少,特别是吕文德与高达率领的大军,进入到鄂州城之后,城内紧张的氛围明显松懈下来,不少人又开始流连瓦子与勾栏之中了。
鹭江楼门口,有彩帛装饰的门楼,上面的彩帛还很新,明显是刚刚置换不久的。
进入店门,是一条笔直的长约百步的主廊,南、北天井两边的走廊旁,都是一间间的小房子,这些小房子,就是客人吃饭和娱乐的地方。
李思琦带着吴邵刚,朝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走廊两边,只有少量的卖唱的女子,也有妓院的妓女,等候客人的招呼。
吴邵刚稍稍注意看了这些女子,大都是浓妆艳抹,脸上带着卑微的笑容。
走进房间的过程之中,吴邵刚有了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珠子的门帘,刺绣的门额,瓦陇之下的莲花型灯笼,装有栏杆的悬桥,即使白天都点亮的灯笼,这种享乐的氛围,比较几百年之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已故的南宋诗人林升写下了著名的诗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进入到屋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怀抱着弦琴,正在等候。
“吴部将,青娘的小曲唱的不错,一会我们好好欣赏。”
屋子里除开青娘,没有其他人。
吴邵刚注意看了看青娘,其实就是一个专门唱曲的小姑娘,年纪最多在十多岁,这样的小姑娘,又被称之为嘌唱,整体还是属于伎艺类人员。
青娘的长相还是不错的,不过从事这一类的生计,若是没有出色的长相,也不可能有什么生意,且还要时时刻刻赔笑,遇到那种纨绔子弟,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
南宋最为出名的嘌唱,就是李师师和徐惜婆等人了,可惜这些人早就作古。
吕文德没有在房间里面,这是吴邵刚没有想到的,可转念稍微想想,作为吕文德那样的身份,暂时不出现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坐定之后,青娘也在对面坐下。
茶饭博士和量酒博士很快出现,他们是酒楼之中的掌厨,伙计也跟随在他们之后,出现在房间里面。
李思琦没有多说,吩咐按照上一次的菜肴即可。
几分钟的时间过去,羊白肠、腌鱼、批切羊头、猪肚肺、红白腰子、牛百叶、姜辣萝卜等等菜肴相继上来,香气扑鼻。
吴邵刚险些开口了,不过两个人,加上青娘也就是三人,怎么吃得下那么多,这不是奢靡浪费。
酒则是绍兴老窖,也称作女儿红。
李思琦拿过酒坛,右手轻轻拍了拍坛口的封泥,封泥很快散开。
桌上四个酒碗,李思琦倒满了其中的三个。
倒出来的酒,香气很浓,不过颜色接近乳白色。
“吴部将,难得有如此机会,今日可要畅饮一番,不醉不归,青娘,别总是惦记唱曲的事宜,好好陪着吴部将喝酒,待会唱一曲拿手的《孟子书》,让吴部将听听。”
吴邵刚端起了酒碗。
喝酒这件事情,吴邵刚保持了穿越之前军人的作风,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每逢在军中喝酒的时候,气氛很烈,若不是醉得一塌糊涂,真的不会松手。
穿越之后,吴邵刚很注意了,毕竟他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熟悉,要是因为喝酒误事,或者是喝醉之后,中了人家的道儿,那就不划算了。
尽管如今的吴邵刚,怕还不值得有人如此的算计。
“李先生,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今日既然是李先生邀请,我服从命令,绝不推辞,李先生如何喝酒,我就如何喝酒,至于说青娘,身子骨弱,少喝为宜,不知道李先生可否赞同。”
李思琦端着酒碗,看着吴邵刚,眼睛里面露出一丝的诧色。
“吴部将说的不错,所谓主不请客不饮,这第一碗酒,在下先干为敬,至于说青娘,吴部将怜香惜玉,那青娘就少喝一些。”
青娘一直都是低着头,当吴邵刚说出让她少喝酒的时候,抬头看了看,脸色红红的。
就在李思琦喝完之后,吴邵刚也喝完了碗里的酒。
青娘则是喝下了一小口。
一碗酒下肚,吴邵刚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酒,不过比几百年之后的米酒度数高一些罢了。
猛然间,吴邵刚想起了《水浒传》之中关于喝酒的描述,当初武松过景阳冈的时候,一口气喝下了十八碗酒,每碗酒就算是半斤,也有近十斤酒了,放在几百年之后,怕是没有谁能够喝下这么多的高度白酒。
原来这南宋的酒,与几百年之后的米酒差不多,难怪能够喝下那么多。
可见古人喝酒,比几百年之后的现代人,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种度数颇高的米酒,要是真的喝多了,醉起来是非常厉害的,要知道红酒喝醉比较白酒喝醉,要厉害好多倍,对身体的伤害也更大。
酒过三巡,青娘开始拨弄琴弦。
婉转的声音出现在屋子里面,青娘唱的是《孟子书》,这也是现如今流传最广的小曲,据说是北宋徽宗时期的说唱艺人张廷叟传唱出来的。
青娘的唱腔,让人听着很舒服,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能够欣赏到曲艺,这的确是很享受的生活,可惜蒙军大军压境,如此情形之下,依旧如此的享乐,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李思琦的脸已经红了,吴邵刚则是面不改色。
暗地里,吴邵刚想着,恐怕这所谓的绍兴老窖,他喝下十八碗,怕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桌上的菜,吴邵刚没有吃多少,毕竟和儒士一起吃饭,还是要保持形象,不能够让人家看笑话,这毕竟不是在军营里面吃饭喝酒。
喝下六碗酒之后,李思琦的脸已经是红彤彤。
吴邵刚略微的放心,看样子凭着李思琦的酒量,想要灌醉他吴邵刚,不大可能。
“吴部将,在下不胜酒力,陪不了吴部将,这胸中有些不舒服,暂时告退。”
李思琦看了看吴邵刚,眼神略微的有些浑浊,但微微迸射的精光是能够看见的。
他站起身的时候,朝着青娘挥手示意。
青娘很快收拾好弦琴,跟着站起身来。
两人朝着屋子外面走去,吴邵刚坐在原地没有动,他知道,真正的主角,怕是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