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东海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窗外的梧桐在海风中瑟瑟发抖,片片落叶随着雨滴飘落到窗台上,昏暗的烛光在风雨中忽明忽暗。
轰隆!一道闪电猛然撕开黑暗的天空,将地面上这个庞大的营地照亮片刻,远角的箭楼上,一名穿着蓑衣的士兵,使劲搓了搓手,借着闪电带来的光明,巡视了一下远方的原野。
旋即,一切又没入黑暗。
海风咆哮着带着巨量的雨水席卷这个庞大营帐,黑夜中一面灵旗挂在营地大帐之上。
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从帐下走过,火光中太一三星隐约可见。那整齐的脚步声将霍子侯从睡梦中唤醒。
但他却只是意识苏醒,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
他现在全身无力,只觉得头昏脑涨,胸闷恶心,嘴里干的就要冒烟了。
想想也是,昨儿晚上他的情人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而是他的铁哥们……
还能怎么着?借酒浇愁吧!便把新郎连同自己一起灌醉,一口气干掉了三瓶45度的白酒……
“水……”霍子侯朦胧着勉强用力呻吟了一声。
本也没打算真混到水……人家新婚燕尔,又有满堂宾客要伺候,那里抽的出人手来关注一个醉的稀里糊涂的家伙。
但是……随即,霍子侯便听到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好像,整个房间都炸开了锅。
“快去拿水来……!”一个带着些兴奋,略微幸福的声音说。
然后,一只温暖的大手摸上了霍子侯的脉搏。
“中医?”霍子封有些搞不明白了,不就是喝醉了嘛,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嘛?
“还挺专业的……”霍子侯虽然没学过中医,但家中却有一个做中医的叔叔,对中医的一些手法倒也算了解,当下便对那把脉之人做出了评价。
“大人,水来了。”攸地一个轻柔的女声传入霍子封耳中。
“还不快伺候大人饮水?”先前那兴奋的声音此刻显然有些恼火。
但,此刻霍子侯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忽地涌入了许多记忆。这些记忆霍子侯确定绝对不属于自己,然,他们却是那样的真实,又是如此的耀眼。
大司马冠军景恒侯霍去病,是他的父亲!
大将军长平侯卫青,是他的舅祖父!
而他,则是那个威名历经两千年而不衰,天之娇子霍去病唯一的儿子。大汉帝国冠军侯,奉车都尉,侍中。
巧合的是,他依然叫霍子侯。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霍子侯现在几乎就想要抽自己一耳光,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然,浑身上下却没有半分力气。
但是,周身的环境,以及肌肤上的感觉,却千真万确的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他的鼻子,甚至可以闻到略带腥味的海风。这一刻,他明白,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附体。
霍子侯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他原先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市民,无权无势又无钱,唯一的本钱便是年轻。
现在,他却一跃而成集千万宠爱于一身,位列太子党一员,从被人鱼肉,变成可以鱼肉很多很多人。
他的封地,足足有一万户佃农,为他工作。
大汉天子,那个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大汉世宗孝武皇帝刘彻更是对他特别看重,从小就培养,几乎有求必应。不到十岁,他便已身兼奉车都尉,侍中等职,皇宫大内可任意通行。
但他感觉更多的却不是兴奋,而是惶恐。
面对这一连串耀眼的身份与滔天的权势富贵,他确实害怕了。
从前,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民,每天混吃等死,但他并不傻,穿越成贵族,固然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是,现在是公元前的华夏。
什么叫华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是为夏!
二十一世纪的人,有几个懂得老祖宗的骄傲的?经过靼子的野蛮破坏与十年浩劫的摧残,传统文化与信仰遭到了严重破坏,在传承上出现了巨大的断链。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被新生一代所抛弃,在许多人眼中,外国的月亮总比中国的圆。
饶是霍子侯以前相当迷恋古代文学,对传统文化有所了解。又有了这个身体的记忆,然,他明白贵族就是贵族,不是随便一个人,学上几天礼仪就可以模仿得出来的。
更何况,他乃冠军景恒侯大司马骠骑将军之子,这便注定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被人用放大镜盯着,稍有纰漏,便会露馅。
若是惹来怀疑……
幸运的是,这个身体的生理年龄才十岁
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霍子侯感觉有人轻轻扶起了自己的脑袋,一弘甘泉慢慢的灌进嘴中,顺着喉咙,流向胃部。
水是生命的源泉,霍子侯瞬间感觉好多了,他下意识的用尽了身体的所有力气,拼命的吸着那甘甜清爽的泉水。
“大人,慢点喝!”轻柔的女生在耳边响起,淡淡的女性幽香钻入鼻中,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的抚着霍子侯的胸口,生怕他噎着。
忽然,霍子侯只觉得自己的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他根本无法抑制,也不能抑制。哇的张开嘴巴,便猛的吐出了大量的黏液。
这些黏液,黏乎乎的,带着鲜红的血丝,散发着阵阵难闻的味道。
吐出这些东西,霍子侯感觉胸口为之一清,先前郁结在胸部的那些压抑的东西,好象瞬间一扫而空了。
“咦?”那给霍子侯把脉的男人见了那些霍子封呕吐出来的秽物,显然相当惊讶。
熊熊燃烧的油灯,照亮了这男子的脸部,这个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生得一张北方人普遍拥有的方脸,头戴太医冠帽。修长宽大的深衣掩盖不住他保养得非常不错的皮肤,下巴之处,长着修剪得相当得体的胡须,与人以此人相当稳重的观感。
“张太医,怎得?”一直小心翼翼的站在此人身边的男子轻声焦切的问道,他的眼眶尚还带着许多泪痕,眼珠布满了血丝,显然刚哭过:“我家少主可好了些?”
张姓太医沉吟不语,只是死死盯着那些呕吐物,仿佛要一眼看穿那些呕吐物的基本分子结构。
见张太医不说话,边上的男子越发急了,带着哭腔道:“张太医,都说君为国手,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您定可救我家少主,是吧?”
说着说着,这男子就要跪下来了:“张太医,先主公可就只有少主这么一个儿子啊,若是少主有个什么万一,你叫我如何去九泉之下面对主公?”
“公且稍安勿燥!”张姓太医是怎么不敢受这男子一拜的。连忙将之扶住。
别看这男子很矮,身高不到六尺,但却力大如牛,张太医虽平时也练武强身,但却怎么制不住他下跪的态势
张太医无奈,只得受他一拜。叹道:“公虽外国人,然忠义之心,实令余佩服!”
这个男人相貌奇丑,头圆脸阔,两个鼻孔大如斗眼,颧骨高高,两耳各穿着一个大大的耳环,粗旷的脸上更有许多交错纵横的刀疤。但,张太医现在全无半点轻视之意,只在心中道:“不想匈奴中亦有知高义者!”
这男人,正是匈奴人,不过,要加一个前字。
自本朝天子,对匈奴发动报复战争以来,先后俘虏,劝降的匈奴人数之不尽,在投降或者俘虏的匈奴人中,有不少甚至凭借军功得了大汉的爵位,其中位居列侯,将军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敢把匈奴降人当家丞的,却几乎没有。
除了,故冠军景恒侯。
这相貌奇丑的男子,正是现在大汉国唯一的一个匈奴家丞,没有人知道他匈奴的时候叫什么,做过什么。
大家只知道,他自十一年前便跟在故冠军景恒侯身边,担任亲兵,一直是冲锋在前,斩获亦也无数,若真论军功,虽列候有点夸大,然左庶长却是相当简单。
只是他一直不肯脱离霍家自立,更把自己的姓名改为霍忠以示决心。
自冠军景恒侯故去,他便成了冠军侯府的管家,本来许多人都以为此人乃匈奴人,只知冲锋陷阵,若是舞文弄墨,打点若大的冠军侯府产业,必定不行。
谁想,几年下来,他非但没把冠军侯府搞破产,反而把封地搞的越发的生机勃勃,冠军侯府的收入更是一年胜过一年。
长安众人这才刮目相看,皆对此人的能力大表叹服,就连当今天子亦欲征僻其出仕为一郡太守。
怎奈此人人如其名,确实是对故冠军景恒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要辅佐少主成年。
天子闻之,也为其忠心所折服,便不再提让他出仕的话,反是赏赐无数。
张太医先前闻说霍府匈奴家丞的忠心之事,只当是他人戏言。一匈奴夷狄,未受王化,怎么可能知忠义之道?
此时,他才真正相信,即便夷狄,亦存忠士。
“公且先起来!”张太医道:“都尉大人的病,我自会用心的!”
“这么说,我家少主有救了?”霍忠一喜,抹去眼角的眼泪,站起身来问道。
张太医看了看那些呕吐物,沉思片刻,然后复又把住霍子侯的脉搏细细诊断。
“吉人天像啊!”张太医借着火光,看完霍子封的舌苔后也不得不如此说。
“待大人醒来,好生伺候,多煮些肉粥,不可吃生冷之物!”张太医站起身来,嘱咐道:“另外,公亲手来办这些事情,下官怕那下人手苯……”
“我家少主……?”
“已无大碍……”张太医此时亦也轻松了许多,毕竟先前来的众太医对霍子侯的病是完全束手无策,天子派他来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了。
却不想,就那么一吐,病情就完全逆转了。
原本已经微弱到不可察的脉搏,现在已经重新强而有力的跳动起来,舌苔也已经转红,便连呼吸亦也通畅,虽说先前病来如山倒,但终究是少年人,恢复能力快,想来好生调养些时候便可完全康复。
只不过,张太医看了看那些呕吐物,眉头复又凝结在一起。
“果真真是吉人自有天佑啊!”张太医此时亦不免对那冥冥中的神明感到敬畏。
但他的背部此时却已凉梭梭的,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泥潭,未来是福是祸,他根本无法把握。
“下官尚要回去复旨,便不再多打扰了!”张太医拱拱手,在霍忠的千恩万谢中,推开房门。
呼啸的海风,吹在身上,张太医不免打了冷战。
“公且留步!”他转过身,对送出门来的霍忠致礼:“公千万记得,大人的一应饮食起居,公皆必亲力亲为,万勿假手他人!”
说完,他直起身子,披上蓑衣,朝着天子的营帐而去。
他能够提醒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知道,从看到那些呕吐物的那一刻起,他自己的生命也不再在自己的掌握中,他已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
霍忠将门轻轻掩上,背着身子,看着那些呕吐物,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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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霍去病是有儿子的。
史记。封禅书中说【会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止】
汉书。霍去病列传中说:【……子嬗嗣,嬗字子侯,上爱之,幸其壮而将之。为奉车都尉,从泰山封而薨,无子,国除】
历史记载中武帝晚年还做了一首【悼奉车子侯歌】来纪念霍去病之子。
而历史记载中的所谓霍去病【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其实很多人是断章取义了-0-全文应该是【上为治第,令视之,对曰: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人家是不要房子,而非不要女人-0-
何况霍去病为人极为孝顺,历史记载中对传统非常尊重,怎么可能犯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罪?
注2:太一三星灵旗
史记。封禅书中有记载:【其秋,为伐南越,告祷太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像太一三星,为太一锋】
登龙乃是应龙的一种形态,其头向上,以此象征最高天帝,司春之神太一。这种灵旗,应该是登龙在后,三星在前,按天人感应理论,在世俗象征天子【登龙】统御三公【三星】代天牧狩。
第二节 天子
夜,已经很深了。www.uu234.com
大汉帝国的第四任天子刘彻却没有睡下,穿着黑色龙袍的他,依然在处理着由长安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
营帐之外,暴雨疯狂的肆虐着,东海的海浪声在耳边连绵不决。
放下手中的御笔,刘彻揉了揉太阳**。
“陛下,夜深哩,早些休息罢,龙体要紧!”一直恭着身子在旁边伺候的黄门侍郎常融一脸恭维的上前,轻轻的用手锤打着天子刘彻的肩膀,笑着劝道。
“朕还要批完这些奏折的!”刘彻扭头对这个亲信宦臣一笑。旋既,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轻轻一皱,问道:“常融,子侯那边可有消息?”
现在,可以让大汉国天子担忧的事情,就只有他的爱将兼外甥霍去病的唯一儿子霍子侯的病情了。
想起霍去病,刘彻没由来的心里一疼。
在名义上来说,霍去病虽与他乃甥舅关系,可实际上,两人情同父子,关系甚至比父子还要亲密。
在霍去病在世的时候,天子就经常想,要是霍去病是自己儿子该有多好!
天子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教霍去病学习孙吴兵法时的情景。
“陛下,臣以为,领军作战,知道战略目的与方法就够了,那些古人的兵法,臣就不必学了!”
多么完美的将才啊,与自己又是多么的相似。
一样的大胆,敢作敢为敢担,简直从头到脚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匈奴仍在苟延残喘,可惜说这话的人却已英年早逝。
想着想着,天子不免眼角湿润。
自霍去病身故,天子便把对其的全部希望与宠爱转移到了其子霍子侯身上。
而霍子侯亦也未辜负天子的期盼,从小就聪明伶俐,身高体壮,更难得的是跟他父亲一般,对战争似乎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
天子本打算,只待其一成年,便委以军国重任,让他跟他的父亲一样,把死亡与恐惧带给那些不服王化的蛮夷。
可惜,如今天子的这个希望似乎也要破碎了。
霍子侯在这东海之边忽然病倒了。
天子记得清楚,今天早上霍子侯还曾给自己舞了一段剑,身体结实的很。天子就想不清楚了,早上还那么威武的一个少年,怎么会一下子就病倒。
派过去的太医在开了几剂药后,非但没有遏止住病情,反而越发的加重了。
暮时,甚至传来了病危的消息。
现在,天子就是想去看看他也不行了。因为太医害怕霍子侯染上的是传染病,所以坚决拒绝了天子前去探视的要求。
“陛下,都尉大人吉人自有天佑,想来当可无事罢……”知道天子的心情,常融自也不敢乱讲。
虽然,在心中常融是恨不得霍子侯最好立刻死掉……因为,这样一来的话,就再无人可威胁到他天子第一红人的身份。
然,这些话,常融是绝不敢说的。
“那个方士……说这东海有仙人,蓬莱的方士,现在在那里?”天子刘彻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陛下,您说的是,金大师?”常融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大师?”天子刘彻冷笑着道:“一个骗子罢了!”
常融心中一凛,背上透出了凉气。
当今天子笃信鬼神之说,渴望长生不死,这根本就不是秘密,为了得到长生不死,当今天子几乎可以说是不惜一切代价。
譬如说,今年早些时候,天子在听说了黄帝飞升成仙的传说时,就公然的对左右说:“要是朕可与黄帝一般,抛弃宫中妇人,就如脱掉鞋子一般简单!”
因此,国朝的方士界现在无比活跃,人人争相宣扬自己的法术与手段,利用天子的这个心理,获取了无数的好处。
一代传奇方士五利甚至到了身挂将军印,迎娶天家女的高度,使后人好生佩服,而许多人也依靠推荐方士,得了不少好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那个金大师,乃是走通了常融的门路,才为天子所知的。
当年五利的骗局被揭破,举荐五利的人可是被满门抄斩啊!
“陛下……”常融现在根本拿不定主意,只能出言试探,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所幸的是,那个金大师的事情并不是他亲自动手办的,若是真的被天子知道了些什么,那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干净。
“哼!”天子冷笑着说:“那厮诓朕说什么可见蓬莱,结果蓬莱没见着,倒害朕的子侯爱卿受病困之苦,不是骗子是什么?”
天子现在是越想越气,加上之前上过几次当,使得他对方士也没有最开始那么的完全毫无保留的信任了。
在他的思维里,想当然把霍子侯病倒的全部责任推到了那个方士身上。
若不是汝欺朕,朕的子侯爱卿怎会至于如斯?
“常融,那方士唤金求德?”天子浅笑着问道,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常融差点瘫在地上:“夷三族罢!”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清楚明白的向常融阐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诺!”常融根本不敢求情,也不能求情,当今天子是那种既然下了决心,就绝不会更改的人。
简单点来说,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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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融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刚脱去蓑衣的张太医。
“张大人,你……你……怎么过来了?”常融吓了一跳,这张太医是天子派去专门照顾病重的霍子侯的,除非霍子侯撑不过去了,或者病情转好,他才可以回来报信。
“难道说……”常融赶紧挤出几滴眼泪,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虽然,冠军侯生前与自个不大对付,很是瞧不起自己,但,人死为大……
可惜了,常融心中一叹,故大司马如此英雄的人物,竟落得一个子嗣断绝的下场,不免令他有些唏嘘。
至于霍子侯可以活下来?这个……这个,常融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都病成那个样子了,除非发生奇迹,以霍子侯的年纪,是绝对撑不过来的。
“常侍郎!”张太医一楞,显然没料到在这种天气的情况下,身为天子近侍的常融会冒雨出来。
“下官觐见陛下,烦请侍郎代为通传一声!”
张太医显然不知道,人家常融正忙着准备灭口,没那么多闲工夫来来回回。
“苏文!”常融到底也不好推脱,只得对门口的一个小黄门挥了挥手,将之唤到面前,道:“带张大人进去!”
“张大人,您先请了,奴婢还有圣命在身!”常融拱拱手,便披上蓑衣。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留下的尾巴打扫干净,如此,他才方可继续高枕无忧。
“张大人,请稍侯片刻,待奴婢进去通传!”那唤苏文的小宦官,倒是机灵,知道这是自己为数不多可以让天子记住自己的机会,连忙笑着道。
对于生活在皇宫中的宦官们而言,他们的生活是残酷而现实的,似苏文这样的小宦官,自然是被大宦官使唤,欺压,甚至折磨的对象,要想摆脱自己被他人奴役的命运,小宦官们就必须把握住每一次机会。
而这苏文,虽然看上不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但显然已得了宫廷竞争生存的真谛。
他羡慕的看了一眼常融远去的背影,然后恭着身子,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总有一天,我也可以如此威风!”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苏文走进大帐中。
“陛下,张太医在帐外求见!”苏文满匍匐在地上禀报道,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博得天子的欢心。
“宣!”天子连看都没看下面的小黄门一眼,只是立刻放下手中的竹简,急道。
“诺!”苏文的神情举止显得非常自然,他面无表情,严肃的轻轻整理一下衣袖,复又出去——苏文在天子帐外伺候这么久,并非白呆的,他清楚的知道,天子喜欢的是那种嘴巴甜,办事认真,一丝不苟,有如机器一般的内臣——至少,在天子面前要如此。
没多久,苏文便领着张太医进来了。
“臣,太医丞令拜见吾皇万岁!”张太医走到帐中,拜了三拜。
“平身……”天子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道:“赐座!”
显然,天子亦是对霍子侯的病持悲观态度,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是在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卿来,可是子侯之病有所好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天子问道。
“赖陛下洪福,冠军少侯已无大碍!”张太医顿首道。
“什么?”天子刷的就站了起来:“卿再说一遍!”
“回陛下,臣说,赖陛下洪福,冠军少侯现已无大碍!”张太医依然是那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回道。
治好了随行大多数太医束手无策的难症,而且对象还是身份显赫的卫霍外戚集团的重要成员,换任何一个太医都应该欣喜若狂——即使,自己没出多大力。
可是……想起那些黑色的呕吐物,张太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些东西就是他的梦魇!
张太医情愿今天晚上待在霍子侯那里的是自己的其他同事——富贵虽好,也要有命享受啊!
“卿真国手也!”天子非常高兴,他好象一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浑然也没注意到张太医脸上的表情。
“卿快给朕说说,卿是如何妙手回春,将朕的子封爱卿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天子撮着手道。
朝野皆知,当今天子除了笃信鬼神之外,还有一个业余爱好,那就是听故事。不管什么故事,他都喜欢听,因为天子认为,从故事中,他可以了解到那些他想要了解的东西。
譬如说,当年博望侯张骞自西域归,给天子讲了几个故事之后,天子就敏锐的察觉了可以从大汉蜀地通向西域的可能——因为张搴说在大夏看到有人买卖蜀地的特产,而买卖那商品的商人告诉张骞,那些东西是从身毒国进口的,至于身毒,在大夏西南数千里之远。
不得不说,天子的嗅觉是非常敏锐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天子听完张太医所讲的一切后,他的脸色刷的阴沉了下去,立刻挥退了帐中左右。
“依卿看,那些东西是毒吗?”天子冷冷的问道。现在,天子可以说是极度暴怒。
先前霍子侯病重,他并未迁怒到那些伺候的下人身上。天子虽然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但,同样的,他也不是什么残暴的人。
现在,天子的胸膛却燃烧着熊熊的杀机。
霍子侯是什么人啊,大汉帝国冠军侯,奉车都尉,侍中,与天子亲密到出则同车,入则同塌的地步。
假如有人成功的对霍子侯下了毒,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那人愿意,他同样可以对天子下毒?
当威胁到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的时候,天子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剑眉横竖,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张太医,此时,天子比最凶残的猛虎还要可怕。
“陛下!”张太医在天子的压力下,终于答道:“臣看过了,不是毒!”
“哼!”天子哼了一声,他也知,真正下毒的可能性不高,毕竟,霍子侯的一日三餐都有专门的人用银针试毒,真要这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对方的能力也太大了,而有这么大能耐的人会这么蠢,用下毒的方法去谋害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天子深信,用阴谋诡计的人,绝对不可能有太强的实力。
只有那些在面对面的对决上无法取胜的小人,才热衷于用阴谋来翻盘。
“那是什么?”天子问道,他现在忽然有了那么一点兴趣,来跟躲藏在背后耍弄这些小把戏的家伙好好玩玩。
天子很喜欢下棋,他认为棋奕之道不仅仅可以娱乐。
在天子看来,这天下就是棋局,而他就是棋手。可惜,他的对手都太弱了。
南边那几个跳梁小丑简直不堪一击,天子觉得,他甚至还没完成热身运动,对方就已经投降了。
这没什么意思,至于匈奴……
自从伊稚邪死后,再无英雄。
今年冬天,天子本来很有性质的打算自己封禅泰山之前,亲自指挥大军去与匈奴主力决战。于是秉恭武节,置十二路将军,亲师师焉]。还派了郭吉去给匈奴单于下战书。
南越王头已悬汉北阙,今单于能战,朕自将待边;不能,则南面而称臣,何苦远走亡匿于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
可怜伊稚邪英雄一世,却生了乌维这个胆小鬼。乌维这个懦弱的家伙,甚至没有胆子对郭吉做点什么,只敢杀掉带郭吉去见他的臣子——他甚至不敢回复这封战书。
没有对手的人生是寂寞的。天子有时候甚至觉得,假如冒顿与他同生一世,这个世界,或许会精彩许多。
“是一种食物!”张太医看了看天子,小声道:“臣在长安的时候,就曾听说,在南越的土人村落中有一种美食,大人吃了无碍,但童子六腑不全,倘若吃多,便要死人……幸运的是,冠军少侯染上了风寒,将之全呕了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张太医这么一说,天子倒是记了起来,此次出行,确实带了些南越新设郡县贡上来的东西。
只是那些东西,天子看都没看过,更别说去品尝了。
那么……定是有人引诱霍子侯去吃的。
这个人是谁呢?
PS:看到有读者说起老书,我就说一下吧。
那个坑,会填。等我写这本书,会重新推到重新写过,从第二卷开始重新写。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对第二卷以后的情节,非常非常不满意。
诚然,我上本书那样无疾而终,是因为我这个家伙太懒了,沉迷于WOW。但其中很大部分原因还是我感觉到再那样写下去就变成灌水议论文了。
第三节 醒来
大汉元封元年,夏四月,辛末(公元前110年)。匈奴乌维单于四年。
肆虐一夜的暴风雨终于消散在阳光之下,只留下满地的积水,远处的山冈上,几颗被昨夜狂风吹倒的大树,横七竖八的倒伏在山岗之上。
霍子侯慢慢的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睁眼所见的是一间木板搭建而成的房间,地面铺着一层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的毛毯,极为干净。
“呼~”霍子侯深吸一口气,看样子自己穿越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应该就是尽快的熟悉和适应这个公元前的世界了。
“大人,您醒了?”一个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正准备给霍子侯擦脸的小黄门见到睁着眼睛的霍子侯,先是大叫一声,然后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您总算醒来了,昨儿个可吓死了奴婢了……您要是有个万一,奴婢可不敢独活啊啊!”
“小蚕豆啊!”霍子侯轻轻恩了一声,下意识的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小黄门却是很早就伺候在霍子封身边的司衣太监小蚕豆,所谓司衣太监,顾名思义乃是伺候宫中贵人们起居,服侍其穿衣的太监之官职。
这小蚕豆本姓张,小名豆子,与霍子侯年纪相差不大。初进宫时却也是人如其名,瘦小懦弱,经常被那些大太监欺负,差点没了小命。
后来,他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被指派到霍子侯身边做起了贴身伺候的司衣太监
几年下来,当初瘦的就剩下骨头的小蚕豆,如今是吃的白白胖胖,肥头肥脑,那里还有当初的样子。唯一留下的,恐怕就只有那个从一开始就叫到现在的名字小蚕豆]。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几年时间里能够一直博取霍子侯的信任与喜欢,从而牢牢把住司衣身份的家伙,多少还是有点能耐的——绝不仅仅是会吃就可以的!
“好了,好了!”霍子侯抬起手,勉力挥了一挥道:“我有些饿了,去拿些东西来吧!”
“诺!”小蚕豆闻言大喜。饿了好啊,想吃东西了,就说明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真真是太一神保佑啊!小蚕豆抹去眼泪,对着太阳拜了一拜——传说,太一神就居住在太阳之上。
走了几步,小蚕豆忽然想了起来,回身道“禀大人,忠公有吩咐,您的饮食全权由他老人家经手,奴婢可不敢嬗越!”
“哦!”霍子侯闻言,点了点头。
记忆中霍子侯与家丞霍忠名为主仆,实为父子。由于生父在霍子侯尚未懂事时便英年早逝,生母自觉不能独活,亦追随于九泉之下。临终前将幼子托付给了她认为最可信任之人——霍忠。
因此,霍忠可以说是既当妈又当爸,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霍子侯拉扯大的人。
记得七岁那年,只想着玩的霍子侯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学那枯燥乏味而又辛苦的骑马射箭。
当时,霍忠一言不发,就拉着霍子侯跪到生父的灵位面前。然后,用鞭子狠狠的抽了……他自己一百下。
那纵横交错的条条血痕深深的烙在了霍子侯的灵魂深处,从此,不管霍忠叫他学什么,霍子侯都不再敢有什么反对。
现在,虽然霍子侯已非原来的霍子侯。然,那些深刻的烙在灵魂中的敬畏与尊敬是绝对不会消失的。
“少主?”端着一皿热乎乎的稀粥进来的汉子显然有些意外,脸上的刀痕微微有些抽筋。这个血液中流淌着忠诚与勇敢的男人,竟是忍不住眼角湿润。
他矮小的身子,结实而坚硬。一袭深衣上配着大大小小不同的武器。
放下稀粥,他那双满茧子的粗糙大手摸了摸脸上的刀疤,其中一条又大又粗,轻轻一按,隐约还有阵痛。
匈奴人的传统,每当有人死去,便用小刀在脸上划出一道疤痕,让血与泪水一起流出来。
而那道疤痕,是他的主人霍去病忽然暴卒时留下的。
自从主人死后,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血与泪早就流干了,却不想今日竟还有流泪的冲动。
“忠叔,我要喝粥!”察觉到霍忠的怪异,霍子侯连忙打破沉默。
“好!”霍忠抿了抿嘴,复又端起那皿热粥,拿着汤勺,坐到霍子侯身边,一勺一勺的喂了起来。
他身上阵阵烟熏味传入霍子侯鼻中。
霍子侯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个脸上全是刀疤的男人,从来只知道杀人的男人,拿起刀笔,对着竹简一件件的仔细的查看。
现在,他又放下了竹简,坐到灶边,亲手熬粥。
粥很香甜,霍子侯一口一口的吃着。身边的男人慈祥的看着他,满脸的刀疤全是喜悦之色。
霍子侯更加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磨难,才让这个男人的脸上留下如此多的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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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霍子侯病愈的消息就传到了大部分应该知道的人的耳朵里。
“天子驾临!”刚喝完热粥一会,远远的传来了宦官们的声声唱喝。霍忠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带领满屋宫女宦官跪到门口,恭迎天子。
霍子侯倒是想起来,可惜,他现在四肢根本无力,也不知是穿越的缘故还是病愈后的必然,总之,他现在就连动下手都感到很勉强,更别说站起来了。
“平身!”门口处传来熟悉的男声。
霍子侯的心脏不免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颇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
“子侯!”一个伟岸的身影径自迈进房中,脸上带着些须欣慰的笑容:“可好了些?”
“好多了!”霍子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但他的手脚却有些控制不住的直哆嗦,牙齿都有些失控的颤抖着。
所谓王八之气,大概就是这样了。霍子侯想。
其实,当朝天子刘彻生的并不如史书上所描述的那么威武,盛气凌人。
他相貌虽然英武,但眉宇间却并无什么杀伐之气,身材虽然高大健壮,但却已有些发福,肚子都有些类似啤酒肚,好在汉服设计的佩绶足够宽大。
只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大汉世宗孝武皇帝这个名头就足够吓倒任何人了。
这与阅历,历练无关。纯粹是下意识的心理。
这就好比在现代,一个普通人忽然碰上国家领导,不管他心理素质怎么好,也不免会舌头打结。
更何况,眼前这位可是连老婆孩子都下得了手的主。
“匈奴未亡,臣岂敢舍陛下而去?”好在霍子侯急智,连忙抛出这样一句话去吸引天子的注意力。
“善!”天子却是闻言大喜,霍子侯的话着实对他胃口。虽然现在匈奴人被打成了残废,没个十年八年决计恢复不到漠北决战之前的状态。
但是,匈奴一日不灭,天子就一日无法安稳入睡。
其实呢,天子是一个相当情绪化的人,此时听霍子侯提起他的生父,也不禁颓然叹息:“若朕的大司马还在,匈奴怕早已灭亡!”
说完,天子脸色黯淡了许多,显是勾起了一直隐藏在内心的自责。
天子一直觉得,假如不是自己勒令霍去病去遥远的朔方,假如不是……那么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陛下请节哀!”周围侍从连忙劝道。
天子也不说话,就坐到塌边,抓着霍子侯的小手轻轻摩挲起来。就像一个父亲,慈祥的安抚自己病愈的儿子一般。
此时的天子神态安详,就如寻常人家的男子一般。霍子侯拍拍小心肝,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长长呼出一口气,手脚也不哆嗦了。
其实,他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天子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霍子侯被掉包了?
周围侍从大臣见了,不免稍稍咋舌,心下暗地就将本就评价很高的霍子侯的地位再提升几个等级。
要知道,即便是当朝太子殿下,天子怕亦没如此这般慈爱过。
“陛下!”这时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走进来,跪拜道:“周南奏疏:太史令谈卒了……”
“恩?……”天子恩了一声,脸上惊讶之色闪过,便接过那小黄门呈上来的奏疏看了看,有些的沮丧的道:“谈公忠敏一世,兢兢业业,此时卒去,朕失长者,国失干臣也,令有司议美谥而厚葬吧!”
霍子侯知道天子为什么沮丧。
今年天子准备封禅泰山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最激动最高兴的不是那些方士。而是太史令司马谈。
司马谈乃是两朝老臣,他们司马世家在西周时期就是史官出身,自古以来向为贵族,春秋时期诸侯混战,周天子失去权威,作为史官的司马家族随即丧失了特权,流落到晋国。
此后数百年,司马家族人才辈出,然,祖先的事业却终究是失去了传承。
直到司马谈这一代,才终又重新恢复了祖上的事业,成为太史官。
在老先生看来,封禅大典在世隔了百余年后重新出现,这是值得大书特书,在史书上详细描写,记载的大事情。
这个事情倘若没有他的参与,那就万万不行。
于是,老先生多次跟天子强烈要求随驾观摩封禅大典,几乎是死缠烂打了。
但是,天子不同意。因为天子认为老先生年纪大了,经不得车马劳顿,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就不美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到洛阳去研究周代历史去了。
却不想,即使是这样,司马谈终究还是去了。
“天意啊!”天子不得不感叹道,随即御笔在上面一批:太史令子可继其位。
虽然说,这太史是个清水衙门,要求又高,一般人根本做不来,也就唯有司马氏这样的史书世家既干的好,又乐在其中。
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没有天子这么一批,司马家的子弟要重新成为太史令,还是得多磨几年的。
有了这一批,却是极为简单,只待孝期一过,司马谈的长子便可走马上任了。
霍子侯是亲眼看着天子在奏疏上一笔笔的批示的。
他心中的震撼其实不亚于最初发现自己穿越的事实的。因为,他亲眼见证了历史。亲眼目睹了太史公的任命。当此之时,太史公应尚是青春飞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之青年,他或许也想不到他以后的成就会是那么的伟大与耀眼吧。
猛然间,霍子侯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历史中。
天子很快就恢复了神色,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已经足够补偿司马谈了。
“子侯,那南越供奉上来的东西可好吃?”
“恩?”霍子侯疑惑的看了看天子,南越供奉的东西?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压根从来没见到过什么南越供奉的东西。
便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
到底是做贼心虚,他想起了记忆中昨天吃过的糕点,便献宝道:“陛下,倒是昨日的糕点挺好吃的,臣从未吃过那么美味,又不腻味的糕点,也不知是那位大厨用些什么调料做的,好吃极了!”
说着说着,昨天品尝那些糕点时的记忆便又出现在脑海中,霍子侯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可是稍微带了些酸味?”一直站在旁边的张太医忽然问道。
“恩?”霍子侯笑道:“张太医也吃过吗?”
“下官那里有这个口福,就是听人说过而已……”张太医微微低下头,贴到天子耳边耳语几句。
却见天子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青。虽然天子很快恢复了常态,但霍子侯还是察觉出了异样。
但,这个事情,他只能是放在心里烂着,不能询问。
有时候,问的越多,错的更多。
“子侯好些休养身子吧……朕还有些奏折要去批阅……”天子站起身来。
“诺!”霍子侯连忙点头道。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却自又是一番惊讶。天子御驾来看望一个病重的臣子,这是什么样的恩宠啊,换了旁的臣子,早就应该俯在床上感激涕泣,千恩万谢,即使是马上要死了,也得爬起来送送不是?
霍子候倒好,人家天子要走了,都还躺在塌上,偏偏人家天子还一脸正常,一副就当如此的表情……虽然你年纪小,但……果真人跟人是不能比啊。
“张卿,你留下来照顾冠军侯,不可有半分闪失!”
“诺!”张太医赶紧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去把金日磾给朕唤来!”走到门口时,天子对常融吩咐道。
“诺!”常融虽然老大不情愿,但也只能奉旨行事。对金日磾常融是有很大不满的,原因无它,金日磾也是内臣,还他妈是没切掉小**的那种。
但想想对方乃是驸马都尉,手里面攒着枪杆子,常融也就只能缩缩脖子,在心里骂上几句,同时谋划着什么时候给那个家伙下个绊子,使点坏。
“朕真想知道,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大胆!”天子自言自语的呢喃一声,便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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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金日磾此时应已为驸马都尉。
西汉时期,驸马都尉并非是后世娶公主才得的官职。故名思议,是掌管骑兵的官职。
常融,历史上确有此人,不过死的很蠢而已……
第四节 时代的差异
数日之后,霍子侯的身体在经过精心调理之后,已然完全康复过来,自身亦已逐渐的熟悉了公元前贵族的生活,变得游刃有余,性情亦渐渐发开,不再如初时那样拘束,有时候甚至还会幻想将来权倾朝野,收罗天下美女,打造一个大大的后宫,脚踢匈奴,拳打乌孙。
不过,安逸的休养也随着身体的康复而结束。
身为一个汉人,生来就必须学会战斗,所以,大汉朝每一个新生的婴儿呱呱落地之后,他的父亲为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一把桑木小弓放到他手上,帮助其张开,对天地四方各射一篷草箭,以表示敬天敬地威服四方。
因为人们认为胸怀天地四方之志,是一个男人的基础。所以,必须也一定要在一开始就立下胸怀天地四方的大志,然后,才有资格享受谷物,吃饭。
而作为冠军侯,霍子侯不仅仅需要学会战斗,更需要熟读经书,学习韬略。
而今天,是最后一天可以悠闲的晒晒太阳,看看美女的日子了,昨天天子已经令人传来了诏令,命霍子侯自明日起恢复随侍左右的工作。
说是随侍左右,其实却是在天子刘彻的亲自指导下,读书习字,操练射术。
对于能够得到大汉世宗孝武皇帝的亲自指导,霍子侯是坎坷中略带点兴奋:牛比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于是一大早,霍子侯就睡不着,爬了起来,让小蚕豆拿来笔墨在竹简上练习起了写字。
小纂,固然很难写。但,霍子侯前世书法本就不错,加之又有原本的记忆,不需要再去学习,所以依样画葫芦,画的还行,至少比原先的书法好看多了。
心中一得意,便把衣襟解开,模仿着太白醉酒的潇洒样子,在竹简上一气呵成,写下了三年前天子刘彻于祭后土归途时所作的《秋风辞》一赋。
写完,还洋洋得意的吟了一次:“秋风起兮白云归,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这一首《秋风辞》是霍子侯在现代最为欣赏的赋。后人曾经评价《秋风辞》为离骚遗响,鲁迅也曾说【缠绵流丽,虽词人不为过】。
当然,最重要的是此赋通俗易懂,脍炙人口,不像其他诸如同时代的《上林赋》《子虚赋》以及后代的《洛神赋》那样又臭又长,还看不懂。
“这文化嘛,当然是通俗易懂才方便流传,又或者如离骚那般一气呵成,大气蓬勃,其中自有天地正气,日月乾坤在内,使人一读油然生起一股热血,励人向上的佳作方为正道!”霍子侯暗想道。
霍子侯吟完,略有得意的看向一边的小蚕豆,道:“如何?”
尽管霍子侯吟得并不算好,以艺术的层面来看,与主流的抑扬顿挫之类的评价尚有距离。
但是,这赋乃当今天子之作,这吟的人又是自己的保护者兼衣食父母。
小蚕豆那里敢挑错,只得赞道:“大人吟的好,陛下作的更好,奴才愚蠢的以为,大人吟此赋才不算辱没了陛下的佳作!”
“你这滑头!”霍子侯笑骂一句。虽然自知自己的水平,但心中却是受用不穷。“果然,是人都喜欢听好话!”霍子侯自嘲道:“想我以前在公司对一些马屁精很是看不起,当时还想若我上位,定要将这些家伙扫地出门,却不想,一朝有了权力,便也沦落成公司高管一般的人了!”
转念却又想道:“这花花架子人人抬嘛,被人拍马屁,总比被逼去拍别人马屁好,不是有人说,马屁也是一门艺术吗?我只须保持清醒,便是有万人拍我马屁,那又如何?纯当开心好了!”
便心怀大开,从怀中摸出几十钱赏给小蚕豆:“你这奴才就会花花肠子,寻思着来讨赏钱,奈何吾心太软,拿去吧!”
小蚕豆接过那几十钱,大喜,连忙收进怀中。
恩,对于一个从小就生活在贫穷与饥饿之中,稍微懂点事情就被卖进宫中的穷人家孩子来说,几十钱已经是一大笔钱了。
却是压根也没去想过,现在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就已经超过一金多。
想起这个小家伙每次拿了十几二十钱赏钱之后,欢天喜地的藏进他自己的那个坛子里,细细的藏到房中隐秘处的场景。
霍子侯就不禁宛尔。
果然是……穷怕了啊。不过想想也对,在现代霍子侯就曾经听说过一些经历过二战纳粹大屠杀的犹太人,尽管生活非常富足了,但总是想方设法的在自家冰箱中藏满面包。在现代这似乎是属于心理疾病的一种,根据砖家叫兽们分析,似乎是一个人的危机意识在潜意识里暗示的结果。
霍子侯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抓着那把铜钱就往怀里藏的小蚕豆,这个小家伙,抓着那把铜钱正挠头搔耳的找地方藏,敢情这个家伙藏钱的坛子放在长安没带过来,现在找不到熟悉的坛子,非常不习惯,圆圆的小眼睛左看右看,总觉得放那里也不安全。
果然!霍子侯笑了起来,这个小家伙竟然没有基本的金钱概念。
在他眼里,似乎只有五铢钱才是钱,其他的黄金,玉石不过是些好看的石头。
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却是事实。
在这个时代,一些相对偏远闭塞的山村的交易甚至维持在以货易货的阶段,而在一些集市就连布帛也可折算钱币进行流通。
虽然随着战国时期中原地区大批金矿的开采,黄金产量不断攀升,甚至在某些时候,黄金竟然比白银还便宜些。
然,作为货币,黄金却并未在社会上流通。开采出来的大量黄金几乎被全部制成了金饼,用于贵族之间的交易,以及祭祀祖先,陪葬之用。
至于平民,一般情况下是没有见过黄金的,更别说家里收藏点碎金子作急用了。
而小蚕豆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太监,进宫后没多久就跟在霍子侯身边,吃穿不愁,也没有要消费的地方,自然是没什么金钱概念,只是本能的攒下每一个赏钱。
“看样子原本的我]还是一个颇有智慧的人,小小年纪就知道欲壑难填]这四个字的意思,有意的将赏钱限制在十几二十钱!”霍子侯想了想记忆中的东西,也确实是如此,印象中原本的霍子侯,从来没有给过小蚕豆黄金等贵重物品。
“好了,好了!”霍子侯笑着随意的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就快吃早饭了,你就别在这里跟小猴子一样瞎忙,一会吾便令人给你找个坛子来!”
“谢谢大人!”小蚕豆一听,立刻安静了下来,胖胖的小圆脸上满是欢喜:“奴婢却是失礼了!”
连忙垂下手,站到一边去。
“恩,你倒还知道失礼了?”霍子侯心中嘀咕一句,倒却也不忍再苛责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这时候霍子侯正好感觉有些饿了,便走到餐桌前坐了下去,等待着开餐。说是餐桌,其实就是一个案几改成的,有点儿矮。以霍子侯现在的身高跪坐下去正好到他腹部。
案几的表面刷了一层漂亮的彩绘漆,光滑漂亮,挺有艺术感的。
霍子侯伸手摸了摸,感觉还挺滑手的。心中却是寻思起来,这玩意要是搁现代,怕是得要卖个千八百万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霍忠就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少主今日感觉如何?”霍忠一边将饭菜端上来,一边问道。虽然现在霍子侯的身体经过多位权威太医诊断,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无非就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可霍忠却似乎被上次霍子侯的忽然发病吓坏了,每天早上都要这样问一次。
“感觉还行。”霍子侯也知人家是关心自己,倒也不觉烦,每次都据实回答,让对方安心。
“这样就好!”霍忠将最后一道汤摆到案几上,便站起身来,道:“少主,可以用膳了。”同时抬头看了看霍子侯。
就是这一看,让霍忠脸色大变。
“小蚕豆!”霍忠冷冷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尔这奴才是怎么伺候人的?”
小蚕豆闻言,连忙看向霍子侯。
就连霍子侯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赶紧低头看自己身上,可左找右找,也没发现那里不对劲啊!
正纳闷的时候,便听得霍忠用严厉的语气命令道:“尔这奴才竟懈怠至斯,若不行家法,尔却是记不住教训的,来人啊,给我将这不懂规矩的奴才拖下去抽上十鞭子再说!”
门口立刻就冲进来四个身穿甲胄的壮汉,二话不说,夹起小蚕豆就往外走。
小蚕豆立刻就哭爹喊娘的求饶了起来,这厮这些年来在霍子侯的羽翼之下别说是挨打了,便是被人小声的呵斥的几句也很少有。
当下听到要被打十鞭子,那里还有胆气,眼泪立刻像不要钱般往外流。
霍子侯虽然早知这时代上下尊卑等级森严,但像现在这样不说理由就要打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再加之小蚕豆是他的人,这样不明不白的挨打,他也不服气。
便看向怒气腾腾,一副要吃人样子的霍忠,问道:“忠叔,先等一等,您得告诉我为什么吧?不然,这奴才下次再犯的话……”
霍忠摇摇头,看向霍子侯,语重心长的道:“少主,老奴也知小蚕豆这奴才平素很得您欢喜,可是——”他的手指指向霍子侯的胸膛:“身为司衣,职责就是伺候您的起居穿戴,若连这个都做不好,这奴才留着也是无用,今日老奴念他是初犯,加之年少不知事,只是略施薄惩,下次他若再犯的话,恩……没有下次了,若这顿鞭子都不能让他记住,那这奴才也就该死了!”
霍子侯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可是怎么看,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地方错误到可以要小蚕豆付出一顿鞭子甚至生命的代价。
看到霍子侯不解,霍忠只得解释道:“少主,衽左蛮夷之,衽右中国也。这奴才竟然愚蠢到将尊贵如少主的您的衽别左,老奴真想问问,这奴才是何居心!”
“一顿鞭子,只是让他长长记性!”霍忠一脸严肃的说:“下次再发现这奴才如此不经事,那老奴就只能请他去死了!”
衽?霍子侯微微一楞,随即醒悟了过来,所谓的衽在这个时代泛指的东西很多,比如说【衽席】是指床塌,有时候这个词也被用来称呼妇女的下裳,但通常指的乃是衣襟,《周礼》中就有【再拜稽首以衽受】的记载,《左传》中也有【楚必敛衽以朝】的典故。
这里的衽指的就是衣襟。
所谓衽左就是衣襟向左掩,衽右就是衣襟向右掩。
衣襟向左向右本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问题的根源在蛮夷——当西周时期的中国人接触到北方的游牧民族的时候,发现这些游牧民族的人的穿着打扮全部是衣襟向左掩,与当时的中国人普遍的衣襟向右形成鲜明的对比。
于是一个新的意识形态产生了:衣襟向左者夷狄,向右者中国。
所以,孔子说: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是没有管仲,那么今天我就要披着头发,把衣襟向左掩当夷狄去了】。
尽管目前孔子还不是官方认可的【至圣先师】,当世唯一的圣人,士子的精神信仰乃是周公。
然,孔子那【先贤】的身份,却是无人可否认的。
而身为先贤的孔子都认为衽左乃是夷狄,是野蛮的标志,那么就说明,衽左蛮夷,衽右中国确实是当世的普世价值观。
霍子侯仔细一看自己的衣襟,果然是向左掩了,显得有些凌乱,然,若不注意的话,却是很难发现的。
霍子侯想了起来,这衣襟似乎是他自己方才得意的时候解开的,同时也是他自己重新穿好的,当时随意的很,那里知道会给小蚕豆惹来如此祸事。
现在霍子侯背上凉梭梭的,冷汗直冒,再没有了早上初起来时的得意与狂妄,心中更是坎坷不安起来。
什么雄心壮志,什么要做大改革家,开万世之太平,继往圣之绝学,什么抄太祖词,工业革命统统熄灭的一干二净。
霍子侯心中一阵苦笑,穿越者固然多了两千年的历史见识,可以【以史为鉴,知兴替存亡】,更有起点的诸多穿越文作参考,徐徐布局。
但是,劣势是明显的。
其中最最关键的就是穿越者,没有接受过原住民那样严格系统的传统教育,压根不知道礼仪法度,更别说那些玄之又玄的典故与经书了。
霍子侯若非有原本的记忆,此刻怕是已寸步难行。
不说旁的,就是有了这些记忆,小心翼翼之下,却也还是被本来的习惯出卖了自己。
幸亏……是被霍忠发现。
幸亏……这教训来的及时!
若是到天子刘彻身边还像今天早上那样自以为是,得意洋洋,怕是迟早要出大问题。
况且,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与知识终究不是自己的,那些东西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逝。
便是霍子侯自己,现在也对当年大学中学过的东西记忆模糊。
“必须要充电了!”霍子侯暗地里思寻起来,既然警钟已经敲响,他当然会去寻找解决这个软肋的方法。
理清楚头绪后,霍子侯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霍忠,又看了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小蚕豆。
诚然,替主子背黑锅,是每一个下人的天然神圣职责。
但是……任何穿越者都是野心家。特别是像霍子侯这样有权有势,物质方面什么都不缺的穿越者。
于公而言,穿越到这个时代,成为霍去病之子,霍子侯隐约感觉到冥冥中有一种叫【历史责任感】的东西在鞭策着自己。
于私而言,这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战国的硝烟方才散去百余年,秦始皇修建的弛道依然坚固如斯。
南越,闽越,东越已亡,夜郎等小国不战而降,按照历史来算,明年,朝鲜亦将追随南方三兄弟的脚步被灭,然后,在大汉帝国的讨伐名单上还有大宛,楼兰等国。
未来的日子里,太史公将写就无韵之离骚,史家之绝唱;苏武将持节为使,用不屈的意志为后人诠释何为【节操】。
在这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无数的英雄豪杰,名臣猛将,将会用他们的生命与鲜血,共同谱写出一曲大汉风。
对于霍子侯这样的穿越者来说,既然赶上了大时代,又有身份地位,若不在匈奴单于的脸上拍下几个基地,顺便在他脑袋上刻下【霍子侯到此一游,后来者莫惊】这样**的词句,那就太对不住穿越一回了。
正如古人所说:盖男子生有悬弧之志,用命于天地四方。
在这个时代,男人是弓!弓者立德正己,堂堂正正。
“若连现在这样的小小错误,亦不敢直面相对,让一个宦官替我承担,那么我将来还能做什么?天天把黑锅送给别人背吗?”霍子侯心中问自己。
答案却已昭然若揭。
“忠叔,此事错不在小蚕豆!”霍子侯想通了之后,心头一阵轻松,只觉胸膛之中前所未有的畅快。
“乃我之过!”霍子侯站起身来,朝霍忠深深一躬,以示己过,然后将今天早上事情的经过说了。
“子侯身为列侯之尊,本当时时恭敏己身,然,为一时欢愉,忘却华夏衣冠之礼,着实该责,请忠叔重重罚之,以警他日!”
“恩?”霍忠有些惊讶的看着一下子就恍如大人模样的霍子侯。虽则以前霍子侯本就十分聪明知事,然,那到底还是个孩子。而现在的霍子侯却已依稀有了些当年主人的英气。
“主公,少主终究是长大了……”霍忠欣慰的看着朝自己九十度鞠躬认错的少主,心中感慨不已:“看样子,老奴得去忙活着给少主张罗门亲事了……前些年听说路博德家有个乖巧的女儿,虽则年纪比少主大了些,但是主公啊,年纪大些会疼人……不过去年正月破奴那小子倒是跟老奴说过,他家的女儿亦也不错,看口气,也有那么几分结亲的意思……啊呀呀,真要算起来的话,当年那帮老兄弟,如今全已有了儿女,若少主择妻的风声传出去,那铁定个个都会上门来说项的……”
霍忠越想越高兴,在大汉住了十几年了,霍忠除了相貌还是匈奴人外,其他一切对已经汉化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霍忠深以为然。
以前霍忠倒也寻思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霍子侯还太小。不过现在……霍忠看了看已经快长到他下巴的霍子侯,不知不觉,当初嗷嗷待哺的小主公,现在就快十一岁了,再过五年,就可加冠**。
“恩……是时候了!”霍忠对自己说:“等回长安,老奴我还是先去问问大将军是个什么意思的好……或许大将军早就帮少主公选好了小娘呢!”
“忠叔……”霍子侯身子躬的实在忍不住了,不得不抬起头来,偷偷观察,却发现自己的这位家丞面带笑容,满脸红晕,不知道神游到那里去了。
没办法,现在肚子也咕咕的叫着,实在是饿坏了,不得不出声道。
“恩……”霍忠回过神来,脸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少主能知错就改,老奴很是欣慰啊……这次就不罚了。”
“你们两个把这奴才松开吧……”霍忠对那两个抓着小蚕豆的卫士道。
“小蚕豆,这次你虽无罪,但却有错,知道吗?”霍忠严肃的对逃过一劫,脸上露出喜色的小蚕豆训斥道:“身为司衣,主子衣着有误,却不知道,是为渎职,念你初犯,暂且记下今次,下回若再犯,我定不轻饶于你,知道了吗?”
“诺!”听到不用挨鞭子了,小蚕豆这家伙比什么人对机灵,赶忙答应道:“奴婢知错了!”
然后迅速的跑到霍子侯身边,将那衣襟重新正好。
“大人,饿了吧!”小蚕豆到底是贴心人,一看霍子侯样子,就知道他已然饿的饥肠辘辘了。
“吃饭,吃饭,吃饭先……”霍忠一听,这才想起少主还没用过早餐,赶紧说道。
注:秦汉时期,中原地区发现了大量的易于开采的金矿,导致黄金产量猛增。这是可以推测的。
至于有些资料中说,西汉的【金】是所谓黄铜,我认为不是。
因为,倘若是黄铜的话,武帝那里来的借口【酎金罢侯】。所谓酎金事件,就是武帝以一百多名公侯敬献给祖先祭祀的黄金纯度不足为借口,用【不孝】的罪名将他们的侯爵统统夺去。
倘若是黄铜的话,绝对不可能有纯度不足的问题。
那么那些开采出来的巨量黄金那里去了?
陪葬了!
西汉时期有个传统,叫【侍死如奉生】,意思是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怎么过的,死后也应该怎么过。所以,大量的黄金被陪葬了,譬如武帝的茂陵,史载,武帝还没死的时候,茂陵的陵寝中就已经被各种珍宝器皿堆的放不下去了,结果道路两旁都堆满了。
茂陵陪葬的财富之多,就是日后黄眉军起义与黄巢起义两次有组织的大规模盗墓,都没把里面的财富拿光。由此,可以想见其余。
第五节 坦荡识君子(上)
吃过早饭后,霍子侯照例出营门散步消食,顺便想想怎么样才可以在明日在天子面前过关。
此时,营地到处对是一副忙碌的景象,三天前,天子就已经下令,命大军准备北上,返回长安。
因此,现在整个军营都处于忙碌的状态,每时每刻都有军人开始撤出军营,按照目前的速度,最晚在后天,整个天子行营就将完成撤离准备工作。
届时,这数万大军将沿着秦始皇当年走过的道路,一路北上。
其实,说起来,天子本来是不打算走的这么快的。按照原定计划,天子是要在这里一直等到神仙出现,或者派出去的使者找到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为止。
不过计划总归是赶不上变化的。
神仙迟迟不出现,即使是现在最得宠的方士公孙卿也不敢再坚持说神仙一定会出现,只能悄悄的说:啊呀,我这里发现了一个大脚印,看样子是某种野兽留下的,可是这么大的脚印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呢?好像,似乎,我昨天晚上隐约见到一个十几丈高的身影向东方走去呢!。
又或者找几个托,假装见到神仙:陛下,臣在东莱,见到一老人牵着一只狗与臣分说:吾欲见臣工,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天子听了这些话后,亲自去查看了那些所谓的脚印与老人牵狗出现的地方。
回来后就一言不发了,接着就发布了命令,决定动身北上燕幽,沿秦始皇当年的道路巡查边疆,再返回长安。
霍子侯在外面遛了一圈,感觉有些无聊,加之太阳逐渐升高,气温渐渐上升,也就没了继续看风景的心思。
“去张太医那里看看吧!”霍子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便对小蚕豆说:“顺便看看太医令那儿有没有千年人参,若有的话,便带几只回来泡茶喝也是好啊!”
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霍子侯发现,即使是身为冠军侯的他,在调养的时候,也没喝过后世调养身体极为常用的人参汤。
初,霍子侯以为或许太医认为自己是虚不受补,也就没怎么在意,毕竟,他不是医生,顶多就知道张仲景,孙思渺,李时珍。
但时间一久,霍子侯就发觉出异样了。
不单单是他,便连堂堂大汉天子刘彻,亦没用人参汤来补身子。
后世狗血历史剧中常见的人参炖母鸡场面,压根就没有。
记得在现代的时候,他那做中医的叔叔曾跟他说过,中国用人参做药的历史有四千年之久,《神农百草经》中就有用人参入药的记载。
怎么现在却没一个医生想到用人参给人补身子呢?霍子侯感到非常好奇。
要知道,人参可是大补啊,补一切虚妄之症,特别是野生参,功效非凡的很,人参须拿来泡茶喝,味道更是香甜,比一般饮料更为提神。
在现代,作为小市民,霍子侯也就只能拿些人工种植的人参泡泡当茶喝。至于野生的,压根就没尝过。
现在既然到了这个时代,成为大贵族,本来就想好好的大吃一顿千年野生人参炖母鸡。
可左等右等,就是没人给他送过来。在记忆中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有关于食用人参来进补的印象。
“肯定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霍子侯不动声色的思考着。
“人参?”小蚕豆听了一脸茫然,仿佛都没听说过这个世界上存在叫【人参】的东西。
“似乎是种药材吧?”倒是霍忠博闻广识,似乎是听说过:“只是很少听说有方家用过……少主找那个【人参】有用?”
“哦,我只是似乎记得听说过这【人参】好像大补而已……”霍子候急忙遮掩道。
既然连霍忠都只是隐约听说过有人参这么一味药,那就说明,在这个时代人参或许很少用来做药品吧?
这样的话,霍子侯当然是不敢继续谈下去了。万一不小心说出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与词语,到时候就很难圆谎了!
要知道,此时,后世许多耳熟能详的成语与典故,可都还没有诞生。
“大补?”霍忠想了想,拍了拍脑袋,道:“老奴却是想起来了,似乎曾经听张太医说起过,好像有叫【人参】的药,吃多少都没事,只是方家用药须体察阴阳五行,变化循环之道,故用其甚少,一般,好像也就是拿这【人参】当枣子一般的零食吃吧,好像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当枣子一般的零食吃?”霍子侯有些感觉难以想象了,就是这人参现在功效尚未被完全重视和发现,也不应该这么奢侈吧!
不是说野生人参生长不易,获取很难吗?
枣子是什么?在这个时代,枣树非常普及,一般人家的孩子嘴馋时,大人都是拿枣子打发的。
“暴殄天物啊!”等霍子侯将人参与枣子划上对等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为何他一直没见到有人端人参汤来给他喝了。
感情是这时代人参被人当作了消遣用的零食,偶尔入入药而已。
不过亦从侧面证实了,这个时代有着大量的人参资源,以至于人参可以被拿来当零食吃。
太医官的营帐距离霍子侯住的地方并不远,坦白说,也就是七八百步的样子吧。然,从此过去,却需要经过数道营垒。
这个时代的军营,根本不是后世三流古装影视剧中所谓【侠客】可以轻易来去自如的地方。
尽管霍子侯年纪还小,并未真个真正深入了解过这个时代的军队。
然,从一些从小就接受的基础教育与知识来看,这个时代的军队,简直就是一部严谨到令人发指的机器,它有着完整而严密的系统,以这个时代特有的规章制度来杜绝一切可能的漏洞。
单以出入营垒的口令来言,就复杂的令人发指:每天早上酉时,由值日军官到中军帅帐禀请当日口令。
在中军帅帐中,有一叠专门的竹简。竹简共二十四册,每册之上有行文或诗。
主帅选号时,是非常随意的在这些竹简中任意选取一行中的两个字。
上字为坐喝【值日者询问】,下字为应答【来人对答】。
通常来说,一册竹简有十五行,二十四册刚好三百六十行,足够保证一年之用。而且由于选取口令时非常随意,纯粹看主帅心情,这就又导致了有时候口令很可能是莫名其妙,南辕北辙的两个字,除非是神仙,否则,外人谁也不知道第二日的口令,更遑论从中得出些什么秘密了。
《三国演义》中杨修凭借【鸡肋】这个口令,就猜到曹操要退兵的信息,可称得上天才了。
可惜,杨修话太多了……
不知不觉间,霍子侯一行就到了太医馆的临时住地。
太医们都是文雅之士,自认为其传承的是炎黄精神,就连其典籍亦冠以【神农,黄帝】之名。故其住所,颇具先秦风格,其门口摆着三两株菊花,虽尚未到含苞之季,但却也看得出经过精心栽培,几点翠绿的叶子上还沾着几点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如珍珠般漂亮。
门口的栅栏上,点缀着许多漂亮的野花儿,芬芳的气息,即使相隔十数步,依然沁入人的心肺之中,令人油然生出一骨子宁静和谐之心。
院子中几名看样子是太监的下人,正把一盘盘药材端出来晾晒,不大的院子中,已经摆放了不少的药材。
见到霍子侯一行人簇拥而来,端着药材的太监们,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什,退到院子两旁,恭敬的迎接,更有太监走进房中去通知。
霍子侯还未走到门口时,便见到七八位头戴冠帽,身穿袍服的男子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这几日来已经十分熟悉的张太医赫然在列。
“下官等恭迎大人!”太医官们齐齐对霍子侯深深一恭,双手一揖道。
恩,现在中国风骨还尚未受到任何摧残,大夫士子的脊梁坚硬如泰山,便是在天子面前,大臣也是有坐的地方的。
当年曹参为丞相时,甚至曾经亲口当面对惠帝说【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这话要是搁伟大的清朝,曹参同志不管功劳多大,恐怕也逃不过满门抄斩。
但,好在曹参是大汉人。所以,惠帝只好回答【善,君休矣!】。
您去休息休息吧……
既然连在天子面前,大夫士子都有坐的地方,那么面对其余人时,倘若不是上下级的直属关系,如现在这般深深一恭,做一揖礼,便算尊敬了。
霍子侯亦是郑重其事,回了一礼,道:“君等客气了!”
“这些日子以来,却是辛苦诸位了!”霍子侯呵呵笑道:“尤其是张太医……往后却是少不得还要叨扰叨扰……”
“大人言重了……”张太医出列一揖道:“此我等职责所在,万万担不起大人之礼……还请大人快快入内……”
便又吩咐人去端来茶水,收拾房间。
“这位是?”霍子侯左右看了看,却见众太医中间,还有一位穿着青色儒袍,气度翩翩,头戴大夫冠帽的中年官员列在人群中间。
他身材颇为高大,袍服虽然看上去有些破旧,但却干净非常,全然看不出有半点污渍。
在他的身边,还紧紧的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倒也还算眉清目秀,就是神态上看上去有些羞涩,好像有点怕生。
“呵呵,此乃当世鸿儒董公座下弟子吾丘子贡!”张太医见了,赶紧对霍子侯介绍道:“子贡兄学究天人,博览群书,更尤其难得可贵的是,子贡兄还精通格五之道,便是陛下也是赞许的呢!”
“原来是子贡先生!”霍子侯虽然不大清楚这位的来历,身份,但是张太医的学识,霍子侯还是很佩服的,既然他都认为这位【子贡先生】学究天人,那便想来也差不到那里去了。便连忙对那子贡先生再行一礼,对方亦有些诚惶诚恐的回了一礼。
只是听张太医口气,这位子贡先生便是天子也是知道的,但为何混的这样惨,连件好点的新衣服都没有?
带着这份疑问,霍子侯问道:“却是不知子贡先生老师是?”
对方一听此问,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神,一下子便放出了万丈光芒,便连腰杆也好像直了几份,胸膛中更好像溢满了万千豪情壮志,仿佛在这瞬间回到了那年轻**的岁月中。
“子贡先生的老师可是国朝鼎鼎大名的董公讳仲舒!”一边的张太医却是已经抢先一步回答道。
董仲舒!!!!!听到这个名字,霍子侯的第一反应是:好贼子!你竟然还活着吗?果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不过,你可千万千万别落小爷手里……落小爷手中的话,看小爷不扒掉你的皮!
当然,这也就是纯粹的怨念而已。
要怪就怪后世董某人的名声实在太臭了,在网络上普遍流传着他为一己之私欲,而开启了对儒家经典【断章取义】之先河。
不过霍子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那吾秋子贡的眼神变得有些轻视了。
注:人参这个玩意,上学的时候看武侠小说,以为自古以来就是珍稀的东西,贵的很。
直到某人,看苏东坡的故事,其中提起东坡先生写信与友人【只多寄好干枣人参,如无的便无须差人,岂可口腹万里劳人栽?】
这说明,至少在东坡先生的时代,人参便只不过是零食而已。
后来翻阅资料才知道,人参真正的贵起缘于李时珍著写《本草纲目》将其推崇为【补一切虚症】才一下子成为天下人重视。
所以,虽然人参很早就入药了,但一直以来不过是一味普通的君药,大多数时候应该是做零食吃吧。哈哈
第六节 坦荡识君子(中)
不过霍子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那吾秋子贡的眼神变得有些轻视了。
“我不过是老师座下一个记名弟子罢了……”那中年男子吾丘子贡连连摇头,用谦虚的口吻道:“老师座下众弟子,我最愚笨,老师学问,我领会不到半成,实在当不得仲秋兄赞誉……”
那张太医姓张名令字仲秋,这霍子侯当然是知道的。
“呵呵,子贡兄太谦虚了!”张令摆摆手将霍子侯一行请入房中,一边走一边道:“其余不说,便是这格五之道,天下能胜先生者几人?”
所谓格五,霍子侯记忆中还是有印象的。格五者又名格塞乃现下最为流行的一种的棋,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五子棋与跳棋,讲究【塞,白,乘,五】,规则就是对弈双方各执黑白棋子五枚,共行中道,每次可以移动一格,遇到对方的棋子则可以跳跃,以先抵达敌境者胜,但有一条:至五格不得行!
就是说假如一枚棋子,连续五次移动都没有遭遇到对方的棋子,获得跳跃的机会的话,那么这枚棋子便再也不能有移动的机会了。
霍子侯曾经却是听说过,有下格五的高手可以凭借技艺,令自己的对手五枚棋子都全部变成死棋。
所以大凡格五高手,不是天才,就是偏执狂。
也只有天才和偏执狂才会去费劲心思的找别人的不自在为自己取乐。
“下棋,小道尔!”那吾丘子贡摇着头叹息道:“我要追寻的是乃是大道啊,子曰:朝闻道,夕死足矣……”
“却是让大人见笑了……”吾丘子贡好像醒悟了什么,止住自己的感叹,朝霍子侯稽首道:“些许文人牢骚,当不得入大人尊耳……”
张令却是眼珠子一翻,他与吾秋子贡相识多年,兴趣相投,亲眼看着他从当年的天才,天子宠臣,重点培养对象,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无人问津,无人重视的颓废地步。
张令当然是知道霍子侯对天子的影响力,于是就想着帮吾丘子贡一把,特意将话题往少年人最是好奇与感兴趣的玩乐上引,还特地指出吾丘子贡下格五【天下无几人可胜】。
少年人儿嘛,总归是好奇贪玩的,若能成功的引得霍子侯的兴趣与好感,等天子召见时霍子侯随便说几句好话,那岂不是又可重获天听?
那里知道,这家伙是榆木脑壳,简直愚不可及!
但谁叫自己一辈子就碰到了这么一个知己呢!张令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我便再帮你一把吧,你这家伙平日里太过自谦,便连自己曾经做过的功德,都不大喜欢多说,却那里知道这为官之道,便是要多多颂扬自己的美德,千方百计掩饰自己的缺点呢?”
正要说话,霍子侯却已说话了:“敢问先生,您所追寻的大道是什么呢?”
“道虽有千万,然殊途同归,总归是离不了【济世安民】四字!”吾丘子贡当然也不蠢,知道面前这位乃是国朝少有的可以对当今天子施加直接影响,并且自身势力庞大非常的主。
儒家子弟向来讲究【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既然是出来卖的,当然不会扭扭捏捏,也不会因为买家的代表可能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而有任何轻视,相反,儒家子弟对机会的重视与把握看的比谁都重。
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历经千辛万苦,艰难险阻,吃尽人间一切能吃的苦,为的不就是闻达于诸侯,使一身所长尽得施展的空间?
“恩?”霍子侯听了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济世安民啊,我也想啊,可这世间如何去济,百姓何以为安?况当今之事,泰半知易行难,就拿我来说吧,今天早上我就琢磨着想要做一把小弓去打雀儿。往日里我看匠人们做,觉得很简单嘛,无非就是拉拉绳子,绑绑筋,可我做了半天,却怎么也绑不好那筋儿……所以,圣人的道理那是没错的,然,圣人之所以是圣人,我看哪,就是因为他们不仅仅是那样说的,而且还是那样去做的,并且做的非常好,无人可比,知行合一,故为圣人!不知先生以为然否?”
听了霍子侯的话,吾丘子贡眼睛明显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最后深深的朝霍子侯一礼,道:“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今大人当为吾师,请受吾丘寿王一拜!”
说完就严格的按照周礼中的礼节,对霍子侯稽首而拜。
“恩,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看来董某人教出来的学生好像人品也还行嘛……”霍子侯在心中暗想。
但是,随即,脑海中有些东西好像跳了出来。
那潜藏在记忆中的某些片段随之变得清晰了起来。
“吾丘寿王!”霍子侯一拍大腿,怪叫一声,好像看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抓住吾丘寿王的肩膀,急切的问道:“你就是吾丘寿王?那个廷议中力辨公孙弘,使我大汉子民免遭禁弓之厄,保我国本的吾丘寿王?”
“恩……正是下官……”吾丘寿王却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的认知,那次廷议与当年的丞相公孙弘之间的激烈辩论与斗争,纯粹是公心,是基于良心与道德而为,虽然事后很多人都对他大为赞赏,认为他有【古君子遗风】【当国士也】。
但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便连他自己也对此印象模糊了。
那里想得冠军侯,奉车都尉霍子侯竟然还记得,竟然还将之上升到了【保国本】的地步。
这种赞誉,实在是……吾丘寿王老脸都有些发烫了。
“不过,却是不敢当大人赞誉啊,吾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大夫谏议,本就是职责所在!”吾丘寿王当然也不傻,知道或许这是扭转自己命运的时机,赶紧抓住机会推销自己:“下官还是以为,大道之所在,乃在于济世安民,谏议,虽亦也为道之一,然,却不比济世安民之重,可惜下官愚笨,当年陛下委下官以东郡之重任,下官却……把它搞砸了,上对不起陛下知遇之恩,下对不住老师殷殷之期望,下官委实当不得人子啊!”
自古以来,煽情狗血,向来为感动他人的不二法门。
霍子侯听了吾丘寿王的话,感觉到他说的似乎很真诚,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些同情之心,一时泛滥了起来。
“那怪不得君,只能说君时运不济啊!”霍子侯连忙安慰道:“古人云: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学生以为,君乃明珠,陛下亦知,陛下者,千古未有之明君,君今之厄,或为陛下之所磨砺而已,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劳其肌肤……那啥来着,君且宽心就是,总有君施展所长的一日!”
你道霍子侯态度前后为何变化这么大?
却是他想起了在现代史书,查资料看的一个事情,一个跟吾丘寿王命运紧密相关,并使他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一笔的事情。
元朔五年,公孙弘这位大汉朝开国以来最为卑鄙无耻的小人的登上了丞相的宝座。
公孙弘此人,你可以在他身上找一切小人,奸臣的特点,卑鄙无耻,妒忌贤能,口蜜腹剑,谗上欺下,他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清廉了。
但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万个贪官的破坏力也比不上两三个清廉的伪君子的杀伤力。
公孙弘就是那种破坏力足够超过一万个贪官的伪君子。
他上任之后不久,为了给自己省心,同时也为了取悦天子,竟然丧心病狂的在奏请在全国范围内禁止一切百姓持有,佩戴弓箭,违法者要以谋反处。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的很,他说:一般的百姓不会携带弓弩,而十个贼寇放弓箭,就是一百个吏人也不敢接近,所以盗贼每每逃跑的多,而由于不能即使的抓到这些盗贼,更多的百姓就要遭受苦难了,因此对盗贼来说,合法持有弓箭简直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啊,这就是现在盗贼猖獗的原因所在了,假如禁止民间合法持有弓箭的话,那么盗贼就只能拿短兵器了,而拿短兵器的话,就可以依靠人数来围困他们,使官府可以及时的抓到这些盗贼,这样一来的话,时间一长,天下的盗贼就会被抓光了!这就是刑罚停止的方法啊,臣愚蠢的认为禁止民间合法持有弓箭是便利的!
当时公孙弘权倾朝野,他的气焰正是最为嚣张的时候。
但好在天子不傻,感觉到这个奏书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于是拿出来交给百官公议,听听大臣们的意见再做决断。
但是,这个时候那个大臣不知道公孙弘的厉害啊!
而能制衡公孙弘的大将军卫青又领军在外,朝中没有可以与之相抗衡的存在,大臣们只能选择明哲保身,不做出头鸟。
更何况公孙弘在表面上又说得冠冕堂皇,好似堂堂正正,没有包藏半分其他用意,全然一心为公,便是有心想反对的,也一时找不到说辞。
然,华夏之所以华夏,正是因为每每危机存亡之时,总会仁人志士,站出来抛头颅洒热血,虽百死仍不悔!
关键时刻,来自齐地的光禄大夫吾丘寿王勇敢的站了出来,直接与当朝宰相,刚刚把主父偃这个对头铲除掉的公孙弘激烈的辩驳起来。
吾丘寿王上奏给天子的奏折,在当年可是看得还是学生的霍子侯向往不已,有段时间甚至还特意将之背了下来。
吾丘寿王在奏折中说:臣闻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诛邪也!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有事则以守卫而施行阵。及周室衰微,上无明王,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海内抚蔽……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举俊才,兴学馆三公有司或由穷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内日化,方外乡风,然而盗贼犹有者,郡国两千石之罪,非狭弓弩之过也!《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孔子曰:吾何执,执射乎!大射之礼,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诗》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言贵中也。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乎,未闻弓矢之为禁也。且为所禁者,为盗贼之所以攻夺也,攻夺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臣恐邪人狭之而吏不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窃以为无助于禁奸,而废先王之典,使学者不得习行其礼,大不便也!
在这份奏折中吾丘寿王先是开明宗义,点明祖先制作兵器给后人使用,不是要后人拿来自相残杀的,而是拿来防备野兽,保家卫国的。
然后就又叙述了秦灭六国之后,即便是收缴了天下的兵器,将之铸成金人,但是当政府把民生搞的糜烂的时候,天下就蜂拥起义,百姓拿着竹刀木矛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的反抗暴政的事实。
正所谓:民不畏死,奈之如何?
然后,自然是不能免俗的赞扬了一下当今天子即位以来的种种善政,指出现在的天下跟秦时相比简直是天堂了。
但是为什么【宇内日化,方外乡风】了,还有盗贼呢?
那是郡国官员渎职,不认真执行和领会朝廷政策的原因,盗贼产生的根源还是吏治的问题。
更何况,你丞相大人要禁弓弩,把上古圣人们的教诲摆那里?
孔子,《诗》《周礼》这些可都说的明明白白,持有弓弩可是咱们的民族传统与习惯,是上到天子下到庶民都认同的普世价值,也是圣人之道,教化之道。
今天丞相大人为了盗贼就废弃圣人的教诲,这是错误的,而且也无助于消灭盗贼。
因为大盗都是有背景的,小吏根本就不能阻止,逮捕他们。
而禁了弓弩,真正受害的良民,当野兽入侵,当敌人侵略,当暴徒暴乱的时候,良民就会因为没有武器而受到伤害啊!这是平白给贼人增加行事时的便利,而完全牺牲真正善良之人的利益。
而且作为学者,我们用弓弩练习礼仪,明知先王之道,这也是传统啊,一旦禁了,后人会大大的不方便。
最终,在辩论与廷议中号称天下无敌的公孙弘在这封奏折和被其挑起的汹汹群情下,不得不认错服软,禁民弓弩之事,终汉一朝,再未有发生。
霍子侯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依稀记得,最初自己看到这些资料时的兴奋。
这封奏折好就好在,明确的指出了大盗是小吏所不能禁止的,而善良的人却因为被禁止持有武器,以至于在将来发生变故的时候,没有自保的能力。
可以说,若没有这封奏折,很可能汉民族的未来命运将会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想想吧,倘若武帝元朔五年开始就执行禁止民间持有弓弩的政策,即便是朝廷的执行能力再差,百余年后的中国,普通百姓将不懂如何开弓射箭,武备松弛。
而那时候的匈奴,却已经恢复了元气……到时候班超将军别说经营西域了,恐怕就连保家卫国亦不可得。
而时间再向后推两百年,东汉末年,群雄并起,然曹操依然可以以一诸侯之力,北扫夷狄,率师伐国,大获全胜,靠的是什么?还不是民间非常丰富且优质的预备役兵源!
后来若非司马氏好清谈玄学,不务正业,五胡未必能乱有大量年年习武,熟知兵事的中国!
而且即使是那样,汉人的变乱中依然可以退保江南,为自己的文明留下火种,为自己的民族留下涅槃的希望,这不得不说也是这份奏折的功劳。
否则,恐怕满清轻取中国的故事将提前上演,到时候,中国是否还有没有,可就谁都不知道了。
孔子说: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
而吾丘寿王的功劳,亦也当得上这样的评价,至少后世的国人应该怀着崇敬的心情,感激这位两千年前的老祖宗为自己的民族生存而做出的贡献。
不过,在当时,吾丘寿王可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自己为后人争取到一个延续种族的机会带来的好处。
公孙弘的报复很快就接踵而来,吾丘寿王最终被排挤出了大汉朝的决策圈子,现在他还能够留下这条命见到穿越者霍子侯,接受霍子侯的致谢,已经算他命大了。
饶是如此,他的日子可一点都不好过。
只是霍子侯从来没查过这位吾丘寿王是谁的弟子,亦不知其字,毕竟钻故纸堆,那是老学究们的职责,古代文化爱好者顶多就是一个看看论文,灌灌水的业余玩家。这才差点闹出与恩人相见而怒目相对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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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吾丘寿王,字子贡,董仲舒门生,他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下棋下的好而当官的人。
对于此人,我个人非常敬重。
格五:书里貌似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但我还是补充一点,貌似现在四川方言【格老子】就是格五棋下多了之后渐渐演变而来的……
今天要向司马相如先生和董仲舒先生为我以前的言行道歉,好吧,我以前以私德论公德了,这不是一个好的行为。特别是相如先生开西南,教化诸蛮,功在当时,利在今天。
当然,两位先生都是真正的君子,胸襟开阔,想来也不会计较小子往日的胡言乱语了。
恩,我知道,我上本书带给的大家的印象是,魔帅这个家伙人品太差了,太懒惰了-0-
但是,人总归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嘛-0-我已经努力的改正了,现在已经戒了WOW,全心全意为诸君服务-0-大家就原谅我一次吧……
另外,希望这本书的写作,能够带给诸君一些快乐与惬意。
第七节 坦荡识君子(下)
在任何时候任何人之间都是这样,一旦找到了共同语言,那么气氛就会很快融洽起来。www.uu234.com
于是,宾主尽欢,各自入座。
“敢问大人……那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出自何人所著之书?”入座之后,张令却是忍不住问道。
在这个时代,学风是非常好的,几乎所有的士子都有着虚心学习的态度。
这是有原因的,此时由于信息传播不变与交通不发达以及文字载体竹简太过笨重的原因,大多数学者一生所读之书,不过数万字而已。
当年东方朔吹牛皮的时候,也就只敢夸口自己读了十万字的书而已……
所以很少有人有机会读到新的典籍,大抵上市面常见的就是那些耳熟能详的诸如《礼》《论语》之类的书——这还是大汉太宗,孝景两位先帝花了大量的时间与人力物力整理和收集先贤文集的结果,要知道在几十年前,便是《尚书》《春秋》这等名著,寻常士子想要看一看都看不到,这些中国文明的载体以及先人们智慧的结晶,那时候统统躺在墙壁中,床底下,大多数残缺不全。
要不是太宗,孝景两位先帝,费劲了心思,花了无数黄金与人力,满天下的悬赏,加之,当年曾经看过这些书的完整版本的老人还没死绝。
恐怕今天,包括《尚书》《春秋》这两本书在内的许多经典就要彻底跟人们说拜拜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很多人得到一本的新的书,通常都会将之收藏起来,当成传家宝,轻易不示于外人。
而士子们倘若有机会可以一睹某本新书,那自然是会用心的将之背熟,记在心中,回家以后立刻默写出来,然后,用一年甚至十年的时间研究它……
不过这样一来,就给了霍子侯钻空子的机会。
他尴尬的笑了笑道:“却是忘记了是哪本书,总之我只记得在太子舅父的书房中看过……”
能说出是什么书才怪!这会李太白先生可还不知道在宇宙那个角落静静的等待投胎为人的机会……
“哦……”众人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下去了,毕竟,让一个十岁多些的孩子记清楚每一本书的书名,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不过当朝太子,那是老好人一个啊。想来自己去借的话,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仔细找找,总归还是可以找到的。
霍子侯却是在心中暗叫好险,一不小心,就又露出了马脚。
不过,此事却是给了他相当的灵感:“却是差点忘记了,身为未来人,我虽然才智或许不如旁人,但是,有一桩,这时代谁也没我读的书多,研究的东西多,跟他们比引经据典,我是万万不如,然,我又何必以己之短去攻他人之长呢?就拿火药来说,这时代谁比我更清楚怎么制造它?还有现代那么多的对古文的注释,研究结果与理论,随便回忆出一些,就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了……恩,我是武将出身,注释兵书才是本职工作啊,好像《孙子兵法》现在名声尚未显耀,我记得是阿瞒同志注释了它之后,才使得《孙子兵法》成为兵家必读之书,但我却是比阿瞒同志起点还要高啊,西方好像有个鸟人说过,每一个研究成果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得出来的,被我站在肩膀上的巨人,有名无名的可不知道多少啊,曹阿瞒,戚少保,岳爷爷,曾国藩还有米国那一票无聊的军事研究员……在后世,《孙子兵法》可是被人研究得彻底了,都用到做生意上去了,我若将之成果整理出版……哈哈,岂不是至少可以培养无数的军官?有如此高素质的军官团,这天下谁还是我的对手,谁还是大汉的对手?”
霍子侯越想越兴奋,脸上都逐渐红的发烫了。
什么?你要是说在公元前时代弄出火药太BUG了?
废话,穿越者有优势不利用,有火药不用,非得用**硬生生得去抗别人的大刀长矛,那不是找虐吗?这跟宋襄公一样愚蠢!
更何况,黑火药威力有限,加上这时代工业水平落后,基本上是不可能造出火绳枪之类的武器了,至少造不出合格的,顶多就是拿来炸炸石头,挖挖渠道。
在战场上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白刃战,刺刀见红,狭路相逢勇者胜!
要知道,在后世,即使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很多国家的军人可依然还是抱着【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的观念。譬如说在索姆河排队送死的牛牛们……
不过,有了黑火药,却是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譬如说,挖掘渠道,兴修水利将变得更加快捷,而农业,乃国之根本也!农业就是一切!
而农业是否发达的衡量标准却是渠道等水利设施的多少。
后世杨广开凿大运河,可是富了唐朝,肥了两宋啊。若杨广凿大运河之时,能够获得足够的火药,那么隋朝还会灭亡吗?
霍子侯终于找到了这个时代建功立业的方法以及自己的优势,今天早上以来所感觉到的无助与茫然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满腔的豪情壮志与沸腾热血。
“我是穿越者,我承认,在传统文化以及对典故的了解程度上不如你们,甚至不如你们自信,骄傲,但是……我是站在无数巨人的肩膀上的,这些巨人让我看的更远,想的更多,子曰:生而知之者上,多闻博识,知之者次,我这算不算生而知之呢?哈哈”霍子侯越想越兴奋。
现在他唯一的顾虑就是年纪太小,对这个时代了解太少。
那些东西,现在是不能贸然拿出来的。
要慢慢的,一点点的拿出来,好东西自然要留在后面。
现在,他已想好了明天拿出什么东西来给天子惊喜。他现在是得宠,然,那是父亲的遗产,是霍去病这位千古偶像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倘若时间一久,而他不能拿出成绩,拿出做法来给天子证明的话,那么今日之宠就是明日之灾!
何况作为霍去病之子,他霍子侯绝对不能容忍这个神圣的姓氏,这个伟大的名字受到玷污。
“我乃大司马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之子!”霍子侯在心中对自己说:“我来这里,就是要建万世不拔之功业,立千古不变之大道的!我愿这片土地永远和平,我愿这里的人民永远自信,自强,自尊,自爱,让野蛮永远离开,让文明永远笼罩,我要千百世后,中国依旧是世界的中心,不变的至尊!”
古者云:欲立非常之功,必下非常之誓!
霍子侯明白,人总归是懒惰的,是容易懈怠的,所以,他必须先立下这样一个远大宏伟的志向,然后时刻提醒自己,你还远未到休息的时候,你还远未到成功之时。
复哉!复哉!霍子侯!
这就是古人为什么头悬梁,股刺锥,卧薪尝胆,然后才功成名就的原因。
这亦是先贤之道,先王之道!
众人却是不知,方才那小小的事情,竟然给了霍子侯如此大的启发,并促使他下了如此宏伟的志愿。
倘若他日霍子侯果真誓言成真,今日在座诸人,不知几人当入青史,又几人当配享圣庙。
当然,誓言终归是誓言,要让誓言成真,所需要付出的是青春,汗水,血泪以及数十年不懈的努力!
霍子侯脑海中百转千回,其实不过些许时间。
“不知大人今日来此,却是为何事?若有能办到的地方,下官定全力以赴!”张令终于问到了霍子侯今日的目的。
他不说,霍子侯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本来目的。
本来嘛,不过是自己欲逞口腹之欲,却不想收获是如此之大,竟然是自己的心灵好像接受过一次洗涤一般,一下子从前的不自信与怀疑一扫而空,胸膛中充满着无数沸腾的热血与**。
当真真是赚大了!
以前,霍子侯还根本不相信历史记载中那些浪子一日醒悟,然后立下远大的理想与志愿,最终功成名就的故事,简直太玄幻了嘛。
就连革命先辈们目睹国破山河碎,百姓民不聊生,从而抛弃富裕的生活,毅然投入到救国存亡之路的故事,也多少带着些怀疑。
但现在他相信了!
这无关玄幻,这是每一个胸膛中还有热血的青年在当时必然会做的选择。
而一个人,一旦有了理想与志愿,那么,哪怕前路有再多的艰难险阻,刀山火海,也会视之于无物,毅然大步向前,只为抵达理想的彼岸,品尝那成功的果实!
“呵呵,却是要烦扰太医了!”霍子侯现在胸膛中燃烧着热血,就连声音他自己也感觉到带着火与热,但他还是镇定的道:“却是听说,有味唤【人参】的药材,极是好吃,想跟诸位讨点上好人参来吃……”
“哦……”张令一听,哈哈一笑,挥手叫来一个下人,吩咐道:“去取完整的上等人参来!”
又对霍子侯道:“大人却是不知,这人参虽然不是随处可见,但却也是极易获取的东西,一般的老药农进得深山,总会采来许多,吾等往日也就是将之拿来做消遣之用,何谈烦扰?”
“哦……如此,便多谢诸位了!”霍子侯连忙站起来致谢道,他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代的人参资源竟然如此之多。
难怪,可以被人拿来做零食吃了。
不过想想也对,这个时代环境未被破坏,污染,茂密的原始丛林中栖息的物种何止千万?
区区人参,当然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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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一节写写改改,花费了我一晚上啊,总之,写到现在,暂时还算满意吧。
我想要写出一个热血的,有理想,有志向,而且愿意为自己的理想和志向去努力的年轻人,可惜,受限于阅历,暂时只能写成这样了。
这本书,我想动笔很久很久了。而且还构思了一个有点新意的东西,算是一次尝试,希望能带给大家一些新奇的感觉。
当然,毕竟是小说,小说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娱乐性。
而我写这本书,就是要写一本爽书,一本快意恩仇,想做就做,该杀就杀的书。
拒绝纠结,拒绝郁闷。
另外说一下更新啊。
我可不想再犯上一本书因为更新太快,导致中期构架彻底崩溃的错误。
所以,一张一弛才是王道。
我能够保证的只有,每日更新绝对不少于5K。
大体就是一天5K,一天8K或者一万的速度。当然,有时候可能会因为需要查资料,构思情节,酝酿**,所以可能会有所延误。
但一天5K字,是基本国策,我要保持一万年不动摇!
谢谢大家,总算来电了
RT
我说,今年哥本哈根还想要全球降温,我看啊,就是温度再升高几度也差不多啊
干,我在南方都感觉到气温在零下了
前天晚上更是一场忽然而来的大雪直接把高压线给冻断了,汗
恩,马上码字,今天晚上赶……………………
第五节 初次展望未来
吃过早饭后,霍子侯照例出营门散步消食,顺便想想怎么样才可以在明日在天子面前过关。
此时,营地到处对是一副忙碌的景象,三天前,天子就已经下令,命大军准备北上,返回长安。
因此,现在整个军营都处于忙碌的状态,每时每刻都有军人开始撤出军营,按照目前的速度,最晚在后天,整个天子行营就将完成撤离准备工作。
届时,这数万大军将沿着秦始皇当年走过的道路,一路北上。
其实,说起来,天子本来是不打算走的这么快的。按照原定计划,天子是要在这里一直等到神仙出现,或者派出去的使者找到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为止。
不过计划总归是赶不上变化的。
神仙迟迟不出现,即使是现在最得宠的方士公孙卿也不敢再坚持说神仙一定会出现,只能悄悄的说:啊呀,我这里发现了一个大脚印,看样子是某种野兽留下的,可是这么大的脚印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呢?好像,似乎,我昨天晚上隐约见到一个十几丈高的身影向东方走去呢!。
又或者找几个托,假装见到神仙:陛下,臣在东莱,见到一老人牵着一只狗与臣分说:吾欲见臣工,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天子听了这些话后,亲自去查看了那些所谓的脚印与老人牵狗出现的地方。
回来后就一言不发了,接着就发布了命令,决定动身北上燕幽,沿秦始皇当年的道路巡查边疆,再返回长安。
霍子侯在外面遛了一圈,感觉有些无聊,加之太阳逐渐升高,气温渐渐上升,也就没了继续看风景的心思。
“去张太医那里看看吧!”霍子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便对小蚕豆说:“顺便看看太医令那儿有没有千年人参,若有的话,便带几只回来泡茶喝也是好啊!”
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霍子侯发现,即使是身为冠军侯的他,在调养的时候,也没喝过后世调养身体极为常用的人参汤。
初,霍子侯以为或许太医认为自己是虚不受补,也就没怎么在意,毕竟,他不是医生,顶多就知道张仲景,孙思渺,李时珍。
但时间一久,霍子侯就发觉出异样了。
不单单是他,便连堂堂大汉天子刘彻,亦没用人参汤来补身子。
后世狗血历史剧中常见的人参炖母鸡场面,压根就没有。
记得在现代的时候,他那做中医的叔叔曾跟他说过,中国用人参做药的历史有四千年之久,《神农百草经》中就有用人参入药的记载。
怎么现在却没一个医生想到用人参给人补身子呢?霍子侯感到非常好奇。
要知道,人参可是大补啊,补一切虚妄之症,特别是野生参,功效非凡的很,人参须拿来泡茶喝,味道更是香甜,比一般饮料更为提神。
在现代,作为小市民,霍子侯也就只能拿些人工种植的人参泡泡当茶喝。至于野生的,压根就没尝过。
现在既然到了这个时代,成为大贵族,本来就想好好的大吃一顿千年野生人参炖母鸡。
可左等右等,就是没人给他送过来。在记忆中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有关于食用人参来进补的印象。
“肯定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霍子侯不动声色的思考着。
“人参?”小蚕豆听了一脸茫然,仿佛都没听说过这个世界上存在叫【人参】的东西。
“似乎是种药材吧?”倒是霍忠博闻广识,似乎是听说过:“只是很少听说有方家用过……少主找那个【人参】有用?”
“哦,我只是似乎记得听说过这【人参】好像大补而已……”霍子候急忙遮掩道。
既然连霍忠都只是隐约听说过有人参这么一味药,那就说明,在这个时代人参或许很少用来做药品吧?
这样的话,霍子侯当然是不敢继续谈下去了。万一不小心说出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与词语,到时候就很难圆谎了!
要知道,此时,后世许多耳熟能详的成语与典故,可都还没有诞生。
“大补?”霍忠想了想,拍了拍脑袋,道:“老奴却是想起来了,似乎曾经听张太医说起过,好像有叫【人参】的药,吃多少都没事,只是方家用药须体察阴阳五行,变化循环之道,故用其甚少,一般,好像也就是拿这【人参】当枣子一般的零食吃吧,好像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当枣子一般的零食吃?”霍子侯有些感觉难以想象了,就是这人参现在功效尚未被完全重视和发现,也不应该这么奢侈吧!
不是说野生人参生长不易,获取很难吗?
枣子是什么?在这个时代,枣树非常普及,一般人家的孩子嘴馋时,大人都是拿枣子打发的。
“暴殄天物啊!”等霍子侯将人参与枣子划上对等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为何他一直没见到有人端人参汤来给他喝了。
感情是这时代人参被人当作了消遣用的零食,偶尔入入药而已。
不过亦从侧面证实了,这个时代有着大量的人参资源,以至于人参可以被拿来当零食吃。
“那便劳忠叔命下人却与我取几珠上等人参过来开开胃!”霍子侯吞了吞唾液,他一想到在后世价值几千甚至上万大洋的上等野生人参,被人做了零食,胡乱的嚼食,心中就不知道为何,有点心疼的感觉。
“诺!”霍忠点点头,自去吩咐太监去办不提。
穿过营垒哨卡,霍子侯一行登上了天子行营的最高处——一处无名山峰之巅。
这山并不算高,也就两百米海拔的样子吧。也许历经了两千年沧海桑田之后,它或许会消失在地质变迁中。
谁知道呢!
至少,霍子侯知道,两千年后,眼前的这些为了招徕神仙,求取长生之道而建立的庞大军营,亭楼阁谢最终都将变成历史的尘埃,或许连遗迹都将毁于战火。
唯一留给后人的,便只有史书上聊聊数笔。
“这么多的资源消耗,也不知大汉国库是否还消耗得起?”霍子侯呢喃低语着。
眼前这庞大的军营,每一天都像一个吞金怪兽一般在吞噬着这个国家的国力,生力。
若将本次封禅所花费的消耗用于对匈奴的战争,那么至少可以支撑一次类似元朔年间般的大规模攻击吧?
霍子侯想了想,最终将这个明显已经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抛诸脑后。
当今天子可不是容易劝谏的,特别是自汲黯先生故去之后。整个大汉朝能够直谏其过,而不用担心其他事情的大臣,已经没有了。
魏其侯窦婴死了,武安侯田玢也死了,王太后也死了。
这位优点与缺点同样明显的天子,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般难以束缚了。
假如像历史记载一般,那么当今这位可是一直要等到错杀亲生骨肉之后,在丧子之痛与对匈奴战争连番失利的打击下,才会最终幡然醒悟,下罪己诏,重新认识清楚自己。
真要等到那个时候,霍子侯可没把握自己可以安然撑过那恐怖的巫蛊时期——既然连当朝太子,天子长子,以及当朝丞相,公主,皇后都躲不过恐怖的巫蛊,霍子侯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躲过?
所以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准备。
“小蚕豆你过来!”霍子侯转过身子,问道:“给我说说民间是怎么传颂太一神与其他天神的吧,我忽然想听听这些故事.”
“诺!”小蚕豆走上跟前,圆嘟嘟的小脑袋想了想,他虽然不知道霍子侯为什么忽然对民间的传说感兴趣了,但,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取悦霍子侯,便稍微加下工,将自己所知道的民间传说一股脑而说了出来。
霍子侯听着听着,眼睛慢了慢了闭了起来。
良久,他才吐出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什么意思?”小蚕豆刚刚说到上古大禹治水的传说,显然不是很理解自己的这个主子在笑什么。
“从前有一位高手,名叫慕容氏,最是喜欢用敌人最擅长的东西来打败敌人!”霍子侯笑着说道:“吾欲从之!”
“从今天起,小蚕豆啊,我就说故事给你听,不许外传,知道吗?”霍子侯严肃的道“倘若我对你说的故事有半个字传扬出去,那么……你知道后果的……”霍子侯的眼睛盯着这个自己的贴身太监说:“假如……将来有一天成功了,或许你会成为受后人敬仰的人物呢……”说到最后一句话,霍子侯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了。
“诺,大人说什么,小的就听什么,绝不会有半个字外传!”小蚕豆倒是机灵,连忙道。
“算了,算了,让我再想想吧……”霍子侯忽然又道:“兹事体大啊……”
这时候,霍忠从后面赶了上来,问道:“少主在感叹什么呢?可否说与老奴听?”
“也没什么……”霍子侯转过身子,轻轻踏上山巅的上的一块奇石,坐了下来,道:“其实,就是些胡思乱想罢了……”
他的眼睛看向远处,思绪却回到了两千后的现代都市,他的那台熟悉的电脑前,仿佛阅览器还打开着起点的网页,仿佛《佛本是道》仍然在连载。
“谁说YY小说无用?至少对我很有用,圣人,鸿钧道人,东皇太一,女娲娘娘,大禹治水,人皇……”霍子侯转过身子,看着远处那蔚蓝色的大海,潮起潮落,惊涛拍岸,用微弱到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做神仙有什么好,到头来还是得受命于天帝,还是当人皇好,人皇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人皇与天帝平起平坐,可号令天下万仙,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万劫不灭,永享清福,反倒是神仙还有三灾九难,无量量劫更有灰灰的可能……且待我好好整理整理,结合这时代的传说,写出一篇能够彻底打倒那些骗子的神话小说,反正都是忽悠,看谁本事高吧……”
“不过,就凭现在那些方士胡乱吹捧的逻辑混乱,前后矛盾的东西,怎么可能敌得过经过后世不断完善起来的东西?”霍子侯转身走下台阶,心中冷哼一声:“公孙卿,且待我与尔等一战!”
当然,子不语怪力乱神。
作为想要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的霍子侯来说,这个事情,他是不能亲自出马的,得找一个完全可靠的,并且很擅长于讲故事的傀儡。
“也不知谁有这么好命来做这个天下第一大忽悠教教主……”霍子侯想道:“不过这天下这么大,总归有那么一两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才吧,且等我好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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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抱歉啊,原本的第5到第7节,出现了严重的失误,经朋友指证,兼我自己认真看过之后,发现问题确实很严重,太啰嗦,太过想当然了。
不符合一本小说的要求。
恩,以后绝不再犯这种错误,请大家见谅。
一会大约凌晨还有一章,明天晚上再更一章补齐这三节的损失。
然后后天继续更新。
唉,命不好啊,今天刚一来电,就被编辑责问……推荐没了,泪奔……
另外,书评区的意见我看了,说明一下,黑火药,这个东西是个现代就知道公式的玩意,我想假如你我幸运或者倒霉穿越到过去,肯定是会把它搞出来的。
当然它的威力是有点那啥……但是用来吓唬吓唬马匹,还是可以的……
第六节 谋划
太医那边效率挺高,没多久就把霍子侯所需要的人参送来了。
霍子侯从送来的几株人参中挑选出了一株看上去最大的,把根须什么的摘下来,放入盛酒用的酒樽中,拿煮沸的开水一泡,霎时参香四溢,满室皆香。
拿到鼻子边上深深嗅上一口,还未喝,便已觉神清气爽。
“果真真是上等老山参啊!”一闻味道,霍子侯就感觉到了这野生人参比人工种植的好在那里了,光这香味,就比人工种植,用现代化肥催大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却是奢侈了啊,就这株老山参,若拿RMB去买的话,少说近千大洋啊,普通小市民那里消费得起……还是古代好,想吃人参吃人参,想吃虎鞭吃虎鞭,却是没有什么环保分子在你耳边呱噪……若有机缘,我便要再养一只熊猫在家里!”霍子侯吹了吹酒樽中的开水,尝试着喝了一小口,只觉得这天然老山参泡的茶一入口中,立刻唇齿生香,就是太烫了些。
放下酒樽,霍子侯看了看直往肚子里面吞口水的小蚕豆,道“想吃就说嘛,我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些你拿去泡着喝吧!”
说完,便是拿了方才摘下来的没用的参须给了小蚕豆,又将另外一株品相很好的老山参递过去,道“这株你拿去给忠叔,让老家丞也补补身子吧……”
“诺!”小蚕豆欢天喜地的接过去,临了却是耐不住好奇问道:“大人,您为何不把人参煮着吃呢?这样泡着吃真好吗?”
“额……”霍子侯却是忘记了,在现在,便是茶也是煮着吃的,没有泡茶那一说。霍子侯便是喝不习惯那种还要加盐加姜的茶,不得不喝了好几天白开水……
倘若是别人这样问,霍子侯或许还要寻思着找个理由,不过嘛,小蚕豆却只是个下人……
“有的吃你还多嘴?”霍子侯放下酒樽,瞪了这个最近似乎有点儿恃宠而骄的贴身宦官:“是否不想吃啊?不想就说嘛……大人我还是很会体谅下人的……”
“奴婢却是多嘴了!”小蚕豆赶忙将到手的参须收到怀中。
看着小蚕豆蹦蹦跳跳的远去的身影,霍子侯摇了摇头,苦笑道:“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啊!”
若换了以前的霍子侯,就这,小蚕豆这家伙少说有得挨上一顿训。
没错,以前的霍子侯年纪是小,还不懂得怎么熟练运用自己手里的权力与权势。但是,不要忘记了身为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的继承者的骄傲,特别是这个人从小就跟着当今天子一起生活,眼见朝廷上下风云激荡,无数人头落地。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再小,也是有威严与手段的。
可惜,身为穿越者,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使得霍子侯怎么也硬不起心肠去训斥甚至责罚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特别是这个小孩子还身有残疾。
“无情未必真丈夫!”霍子侯放下酒樽,苦笑一声,走到自己平时习字的书几前,跪坐下来,拿起墨笔,踌躇一阵,终于是下笔开始写了起来。
“还是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写起吧,这个不难,虽然相隔两千年,但是关于盘古的传说却是并未有太大变化,难的是后面……特别是我该怎么解释最高天帝太一神其实已经死于神战之中……然后我还得把封神之战跟现在的传说串联起来,恩,着重描写人皇之威!”霍子侯呢喃一阵,道:“先列提纲吧,不过洪荒流都早已经成规范了,我需要做的不过是略微修改……”
便在竹简上用简体字写下:人皇这两个字。
接着又写道:人皇者,上古圣皇也,凡黄帝,神农,伏羲,尧,舜,禹,汤,人皇受命于鸿钧掌教,执掌人之一族大权,与天皇,地皇并列,可号令三山五岳,天界诸神,无灾无劫。自住三十三天外火云洞。
想了想,又接着写下去:自开天辟地以来,火云洞中便有人皇之位九尊,黄帝,神农,伏羲,尧,舜,禹,汤得七尊,尚有两尊未定。
写到此处,霍子侯思绪迸发,下笔如有神,飞快的接着写下去:自古得人皇位者,无不是有大功德之帝,黄帝击败蚩尤,使中国鼎立,华夏自此立,此为大功,故为第一位人皇:神农尝百草,使万民得草药治病,此大德,故为第二人皇……大禹治水,疏浚黄河,功德合一,故为人皇……汤武伐暴桀,逆取夏鼎,为人皇。
写到此处,霍子侯略一停笔,想了想,觉得应该写下去,便接着写道:怎么成为人皇?第一,中国之主,第二,有大功德加身,第三,使中国气运鼎盛。
写完这些,霍子侯扔下笔。
在他的构思中,这本洪荒流的本质就将是本关于气运的争夺。
气运,气运,在后世有多少乱臣贼子,枭雄大盗借它之名行大不逆的罪啊。
那个朝代的造反者不是喊着某某朝气运已经没有了,我主受命于天,合该得天下……倘若是中国人,这不过是改朝换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综观历史,只要是中国人,汉文明的朝代必然是勃勃生机,统治者再苯,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家,会好好努力,大臣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家,会认真对待。
但是,当满人喊着:大明气运已完,我大清当主中国后,一切都变了。
因为中国不是他们的家,所以,可以【宁与友邦,不与家奴】了。
可恨的是,当时整个北中国竟然不战而降,最终只能靠江阴一个小小典吏,与满城不甘于做奴隶,亡国奴的人们与扬州史阁部这样一个文人用生命与鲜血来阐述华夏大道。
这是不合理的,不应该的。
所以,需要改变它,使它变得更积极更主动,更符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利益。
所以,封神之战中,西方教将作为大反派出现。
霍子侯决定积极的抄写起点上关于西方教的种种龌龊之处,要明确的指出,中土神州的玄门与西方教乃是天生的两个对立点。
这气运,你不争,西方教就要把它夺走了!
这样一来,霍子侯这些东西倘若占据了主流,那么后世佛教,耶教,绿教这些乱七八糟的教派还有机会入侵吗?还会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吗?
“要消灭这些寄生虫,还是需要从头就开始铲除啊!”霍子侯将竹简好生收在自己的书房中,冷笑道:“要怪,就怪你们对华夏精神侵蚀的太过厉害了吧…”
“中国人,本来自古就是积极向上的,可自从有了那可修来世的谎言后,好多事情都变了味道……不过,佛祖您放心,本侯还是会为您好好的弘法的,虽然,那不是佛教,也不是在中国,而是——印度教!不过嘛,你们本就是一体的嘛,然,这一切本侯现在还没力量来做,一切就等本侯成年后再开始吧!”
“古者云: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恩,此事若成,本侯当为圣贤!”霍子侯想完这些,心情大悦,拿起还有微热的酒樽,满满的将其中的参茶,连渣带水一饮而尽。
放下酒樽,霍子侯**还未坐热,小蚕豆就又跑了进来,禀报道:“大人,安世君来看望您来了,这会正在门外等着呢!”
“安世……”霍子侯感觉这个名儿有点熟悉,仔细想了想,连忙道:“快快有请!”
安世君,就是张安世,字子孺,其父便是大名鼎鼎,发明了【腹诽】这个罪名的前廷尉张汤。
张汤冤死之后,当今天子虽然把当朝丞相都送去给他陪了葬,但还是觉得良心不安,于是就将其子安世给招到自己身边,封了一个郎官,培养了起来。
记忆中,张安世大约比霍子侯大上那么三四岁吧,由于两个人同样都是跟随着天子读书习字,学习阵战,记忆中关系非常好,可算得上发小了。
张安世还曾经到霍子侯的冠军侯府中住过一段时间。
或许,历史上就是因为这段渊源,才导致后来霍光掌权后,张安世得到信任与重任,最终官居大将军吧。
对于一位未来的大将军,现在的好朋友,霍子侯当然不能等闲以示之。
虽然说,无论记忆中还是历史上,这位大将军都是很老实,很实诚,很本分的一个人。
可是,他可绝对不苯啊!
恩,可不能让他发现什么马脚,毕竟现在霍子侯自己都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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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了,好久没熬夜了。
恩晚上争取更新一节5K的吧。
大家要对小帅有信心,我码字只要进入状态速度很快的。
可惜是历史类,要查的东西比较多,而且一写快就出毛病……
大约下周是没推荐了……
三清道尊保佑我,这几周可千万别再把高压线给冻坏了……至于哥本哈根,见鬼去吧!
第七节 张安世
“子侯……”门外老远就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激动中略带些青涩,他几乎是一路小跑,跑进霍子侯的房中,见了端坐于案几前的霍子侯,少年脸上明显非常高兴:“贤弟无事,愚兄就放心了!”
霍子侯心中感觉到几分温暖,站起身来,朝张安世一揖道:“安世兄快请入座吧!”
“小蚕豆,快去泡上两杯人参茶上来!”霍子侯转过头对小蚕豆吩咐道:“记住,是泡,不是煮……”
“诺!”小蚕豆领命下去。wWw.
霍子侯则将张安世请入坐席中,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自己的好朋友。
张安世身高大概只比霍子侯略微高个那么七八厘米的样子,但却生的比霍子侯还要结实,略显青涩的眉宇中已可大概看出些英武的神采。
说起来,在天子身边众多郎官与贴身侍卫当中,就数眼前这个张安世与原来的霍子侯关系最好,最亲密。
这或许是两人同病相怜吧——两人都是年少丧父。
再加之两人身份差的并不太远,张安世的父亲死前可是堂堂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了,比之霍子侯之父霍去病,仅在身份来说,可以算平起平坐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诱因罢了,顶多让两人互相有些同病相怜的好感。
真正让两人成为好朋友的原因还是:志趣相投,并且优势互补。
原本,张安世便是以记忆出色而闻名的,当年小小年纪的他,便已能对大汉律的条文倒背如流,他父亲张汤在世时便认为自己众多子嗣中能够继承他衣钵的,就是这个张安世了。
后来到天子身边为郎官时,张安世的这项优势,更加凸显了出来——便是那些成年人,在记忆力这方面也比不过他。
而原本的霍子侯,身份尊贵,从小就被天子当成了第二骠骑将军培养——天子素来认为,他可以培养一个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那就一定可以再培养出一个来。
事实,也似乎确实在像天子预测的方向发展,机智,果敢,灵敏,反应迅速,原本的霍子侯渐渐的开始成长起来,兵书韬略也无一不精。
但有一点,太骄傲了。
骄傲的人,通常会忽略许多东西,这时候,一个记忆力出色,并且才思同样不差多少的张安世,对原本的霍子侯来说,无疑就是上天赐与的良辅。
而且张安世性格宽易,待人真诚,便是有人冒犯过他,只要不是有意的,他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就这样,在天子有意无意的努力下,两人迅速从同殿为臣的同僚,发展到同窗读书的同学,最后成为知己莫逆。
没多久,小蚕豆就将两杯热气腾腾的参茶端了上来,香气四溢。
霍子侯朝张安世做了个请字道:“安世兄且尝尝我这人参茶,很好喝的呢,而且提神的很!”
“哦?”张安世微微一笑,道:“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完,轻轻吹了吹樽中的热气,尝试着吃了一口。
“如何?”霍子侯私下有点坎坷,恩,这人参茶,他可是预备着准备献给天子的。
想来,当天子深夜批阅奏折,眼皮子发困之时,这时候宦臣端上一杯热气腾腾,芬香四溢的人参茶。
那么天子自然就会想起,这人参茶可是子侯为解君忧,贡献上来的呢!
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小事,日积月累之下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历史上多少失败的英雄豪杰,都是倒在了小人的谗言中啊。
细节决定成败!
霍子侯唯一顾虑的便是,这泡与煮之间存在的差异了。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盛唐却以丰腴为美……
若是这时代的人不喜泡的东西,那么这人参茶就得改改了。
“好茶!”张安世轻品一口之后,赞道:“子侯,有这好东西,怎得不早些通知我啊!”
“饮此人参茶,如饮仙汤,实在是妙不可言啊!”张安世回味着道:“我细细一查,此茶入腹,竟仿佛还有热气升腾于四肢百骸,若冬日饮之,可驱寒热身……”
“我今天才发现这人参以开水泡着喝更好拉……”霍子侯放下心中的担忧,开怀道:“我欲将此茶献于陛下,以解陛下之乏,安世兄以为如何?”
“善!”张安世击节赞道:“子侯贤弟有此想法,却是大善,人臣当如此也!”
霍子侯大笑,谦虚道:“这不过是我的本分罢了,却是当不得安世兄夸赞……”
便将小蚕豆叫过来,嘱咐他选好两株品相不错的人参,并一壶开水,一个酒樽,拿去给天子品尝不提。
小蚕豆走后,霍子侯对张安世笑问道:“今日安世兄过来看我,是否还有他事?”
“没事就不能看你吗?”张安世神秘的笑了笑道。
“耶~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霍子侯笑着说:“安世兄,你可是一个工作狂啊,若非有事,怎么可能舍得离开那些书简?”
这倒是事实,张安世这个人年纪虽然小,但在公事上却继承了他父亲勤奋的基因,一般情况下,只要接触到事务,便不会记得天早夜晚,根本没时间观念。
这也是他到今天才来看霍子侯的缘故之一。
原本霍子侯病刚刚好的时候,还听说这家伙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天子那里哭着要来看望自己。
可一等他病好无恙,这家伙就没了音信,想来是在忙着处理文书——身为给事尚书,张安世的工作就是将每日需要处理和处理好的公务,奏折,分类整理。
对于一个尚未加冠的少年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很重的任务了。
“唉,老被子侯你猜到,没意思……”张安世,苦笑一声,朝霍子侯一稽首,算是赔礼和认输,道:“子侯该不会怪我到现在才来看你吧……”
“那里会呢?”霍子侯摇着头道:“你我之间,相熟已久,那些废话和哭哭啼啼的东西,就免了吧,君知我心,我知君志,这便足以!还是说吧,今天是谁又托你来请我了……”
这个用猜就可以猜个**不离十了。
张安世可比原本的霍子侯好打交道得多了,为人宽和,实诚,而且通常抹不开面子。
在长安的时候,很多贵族都知道直接去请冠军侯奉车都尉,那多半是请不来的。
反倒是曲线救国,先去找冠军侯的好友张安世,说话诚恳些,多半就可以连张安世带冠军侯一并请了。
不过这样却也不错,起码替霍子侯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敌视。
“却是荀彘荀大人今日四十生辰,于营中举射礼酬谢诸同僚,这不,人家托我来请你来了!”张安世苦笑道:“人家知道,请不动你,就只好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这一年到头,我帮你得挡多少人啊,这实在挡不住的,才来跟你说,子侯啊,听我一句劝,有时候对人和气一点,多笑一笑,总归是有好处的!”张安世好像一下子决开了堤,满脸的委屈,仿佛把往年来怨气都要发散出来。
“恩?”霍子侯笑了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家伙请我干什么?无非就是显摆和炫耀罢了,有些时候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竟然还在我面前显摆自己家中如何富裕,钱米如何多……唉,井底之蛙啊!”
“便是我在冠军县的库房中所存钱米,拿出来便要吓死他们!”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太子党们总是乐此不疲的喜欢向人展示自己家的财富,脑残者更是数之不尽,霍子侯都已经对这些现象麻木了。
“谁像你啊,一万七千七百户食邑……啧啧,国朝最富裕的人怕是除了天子就是你了吧,子侯?”张安世笑道,然后又一本正经的道:“不过子侯啊,这荀彘今天的宴会与射礼,我看你还是最好去一下吧!”
“得……别以为我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啊!”霍子侯站起身来,道:“我只是讨厌麻烦罢了,从前是,现在也是!”
这话倒是实在,在从前的霍子侯眼中,确实是很讨厌出席这些纯粹是应付场面的宴会。
在从前的霍子侯眼中,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值得他尊敬,一是有真才实干的能吏,二是关系亲密的亲人朋友。
其他人,完全无视了。
今天张安世来说的这个事情,若换了以前的霍子侯,多半是懒得去的。
那荀彘虽然在国朝大将名单中有那么一个名字。
然,当今国朝武运鼎盛,名臣大将何其多也!
原本的霍子侯还未必记得有过这么一个曾经应该算他属下的军官……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霍子侯怎么说也在后世囫囵啃过《汉书》与《史记》。
荀彘的名字如雷贯耳啊。
后世高丽棒子们精神上承认的祖先(卫氏朝鲜可跟现在的棒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真要较真的话,或许三韩或者真番中的某个角落里的某个奴隶应该算是棒子们的血缘祖先)卫满朝鲜就是被这位给灭掉的。
“恩,去看看这位传说脾气暴躁的将军吧……怎么说人家也曾经为国家的统一与领土主权的完整奉献过青春与生命!虽然人家未必理解这些东西……”霍子侯想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值得尊敬的一位将军,甚至可以说英雄了,假如他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利欲熏心的话,我也不妨在将来帮他一把,免得他死的时候,都还不明白为何而死!”
想到此处,霍子侯便吩咐左右道:“准备冠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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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凌晨应该还有一节
恩,下章,我要好好酝酿一下。
注:荀彘原本是当过奉车侍中的,虽然那是在霍子侯还没出生前,但在理论上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曾经的属下-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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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浮出水面的恩怨
中军天子大帐中天子刘彻刚刚喝下一皿霍子侯敬献上来的人参茶,新奇的泡饮与人参那即使喝下后,依然唇齿留香的味道,让已经有了些疲乏的天子,感觉到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回到年轻时的感觉。
便是竹简上的文字,看上去也仿佛清晰了许多。
想起年轻时候自己化名平阳侯曹襄子弟,率领几十骑就在山村原野上到处游猎的情景,天子的心情便变得非常愉快了。
天子至今仍然记得,自己当年夜宿一农户家中,那老农见自己全副甲胄,随从鞍马齐备,还以为是贼人,欲报官府。倒是那老妇见识不凡,认为自己有【贵人之像】于是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款待。
等到后来,自己回到长安后,以天子身份下令接见那老妇。
当时场景还依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可惜了!天子摇摇头,在竹简上写下自己做过的赋: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神仙啊神仙,你为何就不能来见朕呢?”天子刘彻忽然感觉到有些萧瑟叹道:“是朕德行太薄,还是朕还不够诚意啊?”
“臣等万死!”帐中无论文武,一闻此言,立刻全部跪倒。
特别是众多的方士们更是双脚冰凉,前几天,原本还小日子过的非常滋润的方士金求德,这会可连尸首都不知道在那里。
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方士们现在可是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这位最近脾气忽然变得有些喜怒无常的至尊,在下一刻将自己等人拖出去砍了脑袋,喂了野狗。
“好了,好了,这不干你们的事……”天子刘彻摆摆手道:“或许是朕德行还不够,诚意还不足吧!”
其实,刘彻假如是现代人的话,他应该会明白,自己已经患上了【传销综合症】。
所谓【传销综合症】就是明明心里隐约知道这是个骗局,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却还是下意识的强迫自己相信谎言与欺骗。
毕竟,身为太宗皇帝之孙,他不可能没看过太宗孝文皇帝大行前颁布的遗诏,也不可能不明白【盖天下万物之萌生,糜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这句话。
究其原因,还是他实在是太成功了。
自登基以来,他北击匈奴,南伐三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单单是对匈奴战争,前后斩获首级,便已超过了数十万。
特别是漠北决战,霍去病一战几乎将匈奴总预备队,左贤王麾下的全部主力一口吃个精光,其部族自左贤王以下,几乎被一网打尽。
另外一条战线上,卫青也大获全胜,匈奴单于亲自率领的主力也几乎全部折损。
自漠北决战后,匈奴这个威胁了大汉朝前后四位天子,长达百余年的大敌,已知文明中的唯一对等对手,已经完全,彻底的丧失进攻能力。
现在,自长城一直到居延地区,长达两千里的纵深草原,匈奴人已经连影子都没有一个了。
前年李陵带领仅仅八百名骑兵,就在匈奴腹地耀武扬威的来了一次武装游行,假如不是带的补给不足了,相信他还会走的更远。
但是,这就足够了!
秦始皇鼎盛时期,蒙恬也只能把匈奴人打得【胡马不敢南下】,但是,在他,大汉天子刘彻手中,匈奴不但不敢南下,他们连越过大漠的勇气也没有了!
这是上古圣王也办不到的事情啊。
文治方面,他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以推恩令将原本庞大的诸侯国变成一个个在地图上不起眼的小国。
大汉文治武功,已到鼎盛。
在成功胜利的消息接踵而至的时候,他蓦然发现,年轻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他已经老了,就连孙子都有了。
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欲壑难填,身为天子,他也不能免俗,既然他已经如此成功了,他当然还想继续,永远的享受这成功的果实。
于是成为神仙,长生不死,就成了他下一个目标。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惜一切,哪怕前路有再多的艰难险阻,他也一定要跨越过去!
这时候,有些好像喧哗的声音传到了天子耳中。
“恩?”天子刘彻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对常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军营中好像有人喧哗?”
“回陛下,今日却是校尉荀彘四十岁生辰,听说荀校尉打算搞个射礼,以与来宾同喜!”常融消息自然灵通,立刻回答道。
“哦……”天子微微一笑道:“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射乎!荀彘想法不错嘛,弓者立德正己,只是他能不能做到【揖让而升,下而饮】呢?倘若能,那他便算是有出息拉,也不枉费朕昔日一番苦心栽培,和大将军的殷殷期盼啊!”
天子对荀彘还是很有好感的,谁叫这个家伙名彘呢?
要知道,当今天子刘彻未为太子时,小名为彘。于是,当年就把荀彘派去到大将军卫青麾下培养,几番阵战下来,荀彘倒也争气,斩首不少。
“这都是陛下教化的功劳啊,否则荀彘这样一个当年连大字都不识的粗人,如何知道射礼呢?”常融连忙一个马屁送上。
“哈哈……”天子也感觉到面上有光,笑道:“等朕扫灭匈奴,夷清八荒,朕当举大射礼以告天地!”
“奴婢觉得,这一天不会很慢呢!”常融笑着说。
“是啊,朕也在等着这一天呢!”天子道:“常融,你过去看看,若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回来报朕知道!”
“诺!”常融领命而去。
“慢着……”常融刚走到门口,就听天子又吩咐道:“慢着,悄悄的去,不要惊动他人……”
“诺!”
常融一走,新近开始得宠的宦官苏文就迅速补上了常融走后的空缺。
“苏文啊,再去给朕泡上一杯人参茶来!”天子重又坐上龙塌道:“还是子侯知道体谅朕啊,知道朕的难处啊,这人参茶想必子侯定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功夫才寻来的,孝心可嘉啊!”
“命左尚书制诏,褒奖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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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侯穿戴完毕,准备出门的时候,小蚕豆刚好赶回来。
这小家伙满面红光,显然是在天子那里得了奖赏。
“陛下赏了奴婢一百钱呢!”小家伙相当兴奋,衣服兜里塞得满满的,走起来还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看上去活像一只胖嘟嘟的熊猫,憨厚可爱,让人见了心情大悦。
“那是当然!”霍子侯正色道:“陛下富有四海,乃宇内至尊,自然出手大方了!”
其实,霍子侯心中却是明白,这一百钱估计很可能只是下面的宦官随意赏的,小蚕豆估计连天子的面都没见到。
恩……以小蚕豆的身份,是不大可能有机会直面君颜的——除非,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东西送到了就好。
想必,天子现在已经应该喝了那甘甜可口的人参茶了,这样的话,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走吧,跟本侯去赴宴!”霍子侯对他道:“至于这些钱,你赶紧去收起来,坛子的事情,回来就给你办!”
“诺!”小蚕豆点点头,跑进自己的房中,很快就又出来了。
一行人出门,坐上马车,便往荀彘举办宴会的地方赶了过去。霍忠却是不愿意去,故而留在了家中,只是嘱咐小蚕豆要用心伺候好,吃菜喝酒时,务必要留个心眼,不可让主上吃到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云云。
荀彘宴会选择的地方不错,就在辕门外不远的一处平原。
其间芳草丛生,落英缤纷,极目眺望,蔚蓝色的大海就在前面,几只海鸥在天水一色之间飞翔着。
正是适合举行射礼的场所。
霍子侯刚刚走下马车,便有一位身材高大,穿着校尉官服的一名中年将官走上前,长揖到地道:“下官何其有幸,竟得君侯大驾光临,当真真是令下官感激涕零……”
“您就是荀将军吧……”霍子侯连忙稽首道:“你我皆属军人,就不必这么见外了吧,况且听说荀将军当年还曾与我舅祖父大人有同袍之谊……”
“岂敢,岂敢!”荀彘用一种略微带着些崇拜的语气道:“下官承蒙大将军看得起,命为麾下一走卒,此生已然无憾也!”
尽管知道这或许只是场面话,但霍子侯还是为自己的舅祖父大将军卫青的影响力与魅力感到惊讶。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能够让一位将领说出在某某手下做过事,一辈子都再无遗憾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位令人仰视的对象。
更何况卫青百战百胜,功勋卓著,历史上能够与之比肩的也就那么聊聊数人而已。
可惜了,这位大半辈子都是在马上驰骋的英雄,现在也已经步入暮年,假如一切都没有变的话,再过几年,他就将与世长辞,一个英雄的时代,正在悄悄落幕。
“给事尚书果真信人!”荀彘又对张安世揖道。
“客气了!”张安世连忙回礼道:“校尉大人无需多礼了!”
“下官先行失陪一会……”后面又有几骑将官应邀而来,荀彘连忙告了一声罪,吩咐下人将霍子侯一行领入场中,入贵宾席就座。
坐入衽席之中,霍子侯百无聊赖,四处打量着景色。
恩,场地的布置,看上去荀彘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处处体现着一种细腻,头顶临时搭建的木棚与箭靶的摆放位置以及嘉宾观礼所处的席位,都符合周礼中的记载。
“看样子,这位荀校尉也不像那种做事情不经过大脑的人啊!那他怎么会在后来攻打朝鲜的时候,犯下阵前争功,绑缚与自己平级的另一位大将杨仆的大罪呢?”霍子侯摇了摇头,感觉不是很理解。
“或许是史书的记载太少了吧,细节上遗漏的太多的缘故!”霍子侯想道:“对了,太史公现在正在三年服孝期,等他上任,战争早就结束了,第一手资料相对缺乏,只能听他人的复述记载了!”
霍子侯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自己,连忙回过头去,却见一位年轻的军官,穿着红色战袍,正在右侧的观礼台上冷冷的看着自己。
霍子侯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低声道:“晦气!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这个家伙,早知道今日出门我当请阴阳家给算算运头才好!”
“谁?”张安世听了,奇怪的道:“国朝谁还会令堂堂冠军侯如此生气?”
“除了我们伟大的,英勇的刺虎英雄李禹李将军还能有谁?”霍子侯故意大声的道,唯恐他人听不见:“今日正是良辰美景,天赐吉时,当此太平盛世,国朝大兴之际,李将军何不持剑再刺猛虎一回,以为众君助兴,岂不快哉?”
那年轻军官显然听到了,霍子侯甚至还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方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和眼中仿佛燃烧的愤怒。
不过嘛,圣贤说:以直报怨,君子之道。现代也有名言:仇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
霍子侯甘之如饴,相当享受对方的痛苦与愤怒。
“苦也!”张安世心中叹息道:“这对冤家怎么聚头了!”
连忙拉了拉霍子侯的衣袖,劝道:“我的子侯贤弟,冠军侯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别人一般见识了……”
“屁话!”霍子侯冷笑道:“父仇可共戴天乎?若父仇不报,我岂当人子!”
张安世低头不语,只是死死拉住霍子侯,不让他再去刺激对方。
对方身边好像也有一名年轻的将军将对方给按在坐席上,霍子侯认得,那个按住李禹的人,正是李禹堂兄李陵李少卿,当朝骑都尉,素有【小李广】之称。
“大人,给下官一个薄面,如何?”看到出现紧急事态,荀彘立刻暗骂自己一句蠢货,火速赶了过来灭火,他脸上都快哭出来了。
这两边可是谁都不能得罪啊!
冠军侯就不用说了,天子最为宠信的列侯,很有可能在成年后沿着他父亲走过的道路再走一次。
便是现在,霍去病当年麾下的几位心腹大将,可都是国朝中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啊。
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少主在他荀彘这不太开心,那么那些大人物随便动动手指,自个就得倒霉好几年。
而李禹那边也不差啊。
李禹的父亲是李敢,祖父是李广,伯祖父是李蔡,当年李氏鼎盛之时,武有李广,天下闻名,文有李蔡,累官至卫尉,御史大夫,丞相,便是当年盛极一时的田窦外戚家族,与李氏相比也不过半斤八两。
现在李氏是不如以前风光了,但人家走外戚路线去了。
李禹的亲妹妹便是当朝太子殿下现在最为宠爱的妃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而且,李氏新兴一代中,李陵的崛起之势,已经看似不可阻挡了,不到二十三岁,便已官至骑都尉。
注意,李陵的官职没有依靠家族的助力,全是他自己拼搏出来的。
因为,李陵生下来的时候,父亲李当户早就死了,他是遗腹子,注定不大可能获得家族帮助。
但是,现在他却已经是李氏家族下一代中代表,李氏族长当仁不让的人选!
“好吧!”霍子侯看着模样可怜至极的荀彘,想想对方今天生日,还是不要搅了主人的性质的好,反正将来有的是机会慢慢跟李禹算账——既然,他继承了原本霍子侯的一切,权势,地位,血脉,那么就有必要,也有责任承担霍子侯的仇恨与恩怨。
霍去病之死,已经隐藏在历史的迷雾中了,很多的疑问还需要霍子侯慢慢去发现。
但是,作为导致了霍去病英年早逝的罪魁祸首,李敢和他的家人,简直是罪无可恕啊!
按照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与传统,霍子侯即使不能玩死李禹,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否则,天下人的唾沫,霍去病旧部的反对声,足以把他淹死。
“既然将军都说话了,我就给将军一个面子吧!”霍子侯道:“当然,某些人就别以为自己有个漂亮的妹妹就得意洋洋了,要知道,这个世界还是有公理正义,人心昭昭在的!”
说完挑衅的看了一眼李禹。
“说得好!”那边李禹却是忍不住了:“君侯大人所言,末将以为甚是,这公理正义,总是在的,有朝一日,末将会亲自来跟君侯请教这公理正义之理,人心昭昭之道!”
“哼!”霍子侯见他还敢反驳,本来已经打算息事宁人了,却忽然一股无名火气,猛的站起身来。
旁边的张安世赶紧拉住这个已经显然发怒的家伙,但,还是无法阻止他做出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就是,朝李禹做了一个射箭的动作。
就这一个动作,迅速点爆了场中的火药桶。李禹先是跟蛮牛一般喘着粗气,红着脖子,然后把拳头攒的咯咯做响,最后,愤怒的站了起来,把腰间佩剑拔了出来,不顾李陵的强拉硬扯,红着脸道:“尔可敢与我做一生死斗?”
“你再说一遍?”霍子侯也不能弱了气势,猛的站起来,怒发冲冠,质问道:“我没听清楚,你有胆子再说一次吗?”
“我就说了!”李禹已经失去了理智。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抽上李禹的脸蛋。
“没有尊卑大小!”李陵终于动手了,他站起身来就给了自己堂弟一个响亮的耳光,让这个家伙冷静冷静。
然后,朝霍子侯与荀彘长揖道:“君侯大人,荀大人,末将管教不当,舍弟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霍子侯看向李陵,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李陵身材健硕,容貌伟岸,一身戎装擦拭的干净整洁,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瑕疵。
他完全不像李禹一般可以让人一眼看出深浅。在这个人身上,霍子侯看不到哪怕半点,愤怒,怨恨,不平的神色。
一切都显得非常自然。
难怪见过李陵的人都说,这个人有李广遗风,是当世君子。
什么叫君子?对自己人如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残酷,而且,很难在一个真正的君子身上找到攻击点和突破点。
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就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啊。
“李禹这个家伙即使我不对付,也有常融在盯着,倒是李陵难办啊,这个人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行事磊落,是真丈夫真豪杰,若他不是姓李,我就要与之痛饮三千杯,一谈千古风云,可惜了……”霍子侯看着李陵摇摇头,想道:“我与他注定将有一战啊!”
恩,李禹确实不足挂齿。
这个家伙去年就差点被常融给坑死了。
李禹喜欢饮酒,而且脾气暴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去年秋八月,他与常融一起在宫中饮酒,结果喝多了就骂常融是阉竖,死太监,是贱人,不配与他饮酒。
常融是什么人啊?过河拆桥,借刀杀人,这是他的本行,落井下石,仗势欺人,这是他的本能,公报私仇,离间使坏,这是他的本事。
典型的你咬我一口,我还你一刀,你不咬我,我也要咬你!
于是,常融回去后越想越气,便在天子面前哭了半天,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
天子一听,怒了!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武官,仗着妹妹的关系与家族的庇护就敢打朕的看门狗啊?
胆子不小!其志可嘉!
既然如此,那就去跟老虎比划比划吧。
于是立刻命人把李禹抓来,把他扔到老虎笼子里去,去与饿了三四天的猛虎比划比划,看谁更猛。
扔到一半的时候,天子才忽然想到:自己为了宦官就把将门之后扔老虎笼子里,旁边的太史令肯定得写些什么,估计桀纣的评价跑不了。
赶紧打住。
天子觉得要玩死李禹,手段多的是,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名誉跟面子啊。于是急忙命人去把李禹给拉上来。
谁知道,李禹这个家伙跟他父亲一样犟,属牛的,他一见有人来拉,拔剑就砍绳子,声称一定要把猛虎刺死来证明自己的勇敢。
天子一听,什么火气都没了。
觉得这个李禹很有利用价值嘛,培养培养就可以派上战场去跟匈奴拼命了。
于是令人把李禹救了上来,好言安慰一番不提。
可是,从此常融就跟李禹结上了仇,顺带连当朝太子也给记恨上了,好多次太子据都在常融那里吃了不大不小的亏。
不过太子是个老好人,不计较罢了。
脑海中回想完李禹的资料,霍子侯也不生气了,席地而坐道:“既然骑都尉如此深明大义,本侯却也是不好再追究,但烦骑都尉好生管教某人吧……须知上下尊卑有道,此圣王所立,不可逾越!”
“诺!”李陵把李禹拉下去,朝荀彘拱手道:“荀大人,多有打扰,还请海涵,我等却是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骑都尉客气!”荀彘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揖到地,心道:“我是个猪脑子啊,怎么就没想到霍李一见面,就要天崩地裂了呢?还好没闹出太大的事情……”
却不知,人群中,一个冷笑的面孔也随之消失。
正是奉命出来查探的常融。
“哼!李禹啊李禹,这次你不死也得掉层皮了,竟敢辱骂咱家?咱家是你能骂的吗?咱家不玩死你,就不姓常了!”便把此间的事情交代给亲信,自己一溜烟跑回天子帐中打小报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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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大帐中。
听完常融添油加醋的小报告,天子刘彻笑着摇了摇头,对常融道:“常融啊,你这斯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了,李禹朕还是知道的,是个人才,就是年轻气盛了些,冲动了点,这是瑕疵,算不得什么大的缺点!”
“陛下教训的是!”常融一听,知道没戏了,赶紧认错道:“奴婢确实有这么一个毛病……”
恩,小心眼就小心眼吧,这算不得什么大的毛病,伺候天子有时候需要的就是【诚实】啊!
“倒是子侯……”天子闭上了眼睛,叹道:“当年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这是是非非,谁又能够真正看仔细?便是朕也有太多的地方不明白啊……”
说完,天子慢慢的靠在塌上,闭着眼睛,手指轻轻的弹击着塌上的龙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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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昨天晚上本来承诺凌晨加更的,但奈何我实在太困了,才码几百字趴桌子上睡着了,然后还是我老妈上来叫醒我去睡觉的,一觉睡到下午,我老妈说喊都喊不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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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开始打造班底
天子大帐中。www.uu234.com
听完常融添油加醋的小报告,天子刘彻笑着摇了摇头,对常融道:“常融啊,你这斯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了,李禹朕还是知道的,是个人才,就是年轻气盛了些,冲动了点,这是瑕疵,算不得什么大的缺点!”
“陛下教训的是!”常融一听,知道没戏了,赶紧认错道:“奴婢确实有这么一个毛病……”
恩,小心眼就小心眼吧,这算不得什么大的毛病,伺候天子有时候需要的就是【诚实】啊!
“倒是子侯……”天子闭上了眼睛,叹道:“当年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这是是非非,谁又能够真正看仔细?便是朕也有太多的地方不明白啊……”
说完,天子慢慢的靠在塌上,闭着眼睛,手指轻轻的弹击着塌上的龙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思考着什么。
李陵走后,宴会照旧举行。与会众人都选择性的无视掉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毕竟,神仙打架,凡人是绝对不想掺和进去的。纷纷开始互相寒暄交谈起来。
“末将解安拜见少侯,问少侯安!”这时候,一位年轻的军官走到霍子侯的跟前,双手长揖,恭敬的用属下参见长官的礼节,朝霍子侯一拜。
“你是?”霍子侯眉头微微一皱,眼前这年轻的军官,他感觉有些眼熟,似乎在那里见过,但却印象有些模糊,实在记不清楚了。
倒是小蚕豆好像还有点印象,在旁边提醒道:“大人,好像是前渔阳太守解公之子,奴婢记得去岁新年,解公带他来给您拜过年!”
“正是!”那年轻军官满脸欢喜道:“去岁新年,家父带末将来长安时,还给少侯请过安,家父时常教诲我等渔阳解氏子弟,要遵从少侯,以少侯为马首是瞻……少侯旦有吩咐,我渔阳子弟,愿为前驱!”
“蒙解公厚爱,嬗愧不敢当,唯勉力而已!”霍子侯闻言,赶紧站起来,就连自称也改成了自己的名,而不是字了,急忙上前扶起这位叫解安的军官。
脑海中也浮现了去年过年时前来拜见自己的那一位老将军的身影。
当时,那位老将军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不管霍子侯愿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才不过十岁的他,在实际上已经是大汉帝国一个庞大利益集团的精神领袖与核心。
而眼前这位叫解安的年轻军官的父亲,当年曾在霍去病麾下为将,因为作战勇敢,缴获了匈奴王旗,而以功封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在这个时代,师生之情,知遇之恩,并为两大最铁最坚固的关系。
而卫霍外戚军事集团,就是在这者相互作用下,渐渐形成如今这样令人生畏,不敢轻视的庞然大物。
“解公身体可安?”霍子侯亲切的拉着解安的手问道。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嘘寒问暖,总算当年的三国演义没白看,对于拉拢人心的手段,霍子侯虽然还不太熟练,但却也像模像样了。
“蒙少侯挂念,家父身子骨还算硬朗!”解安脸上明显有了些感激之色,他略显激动的回答道:“就是年纪大了,气力远不如从前,时常在半夜醒来就要去寻自己甲胄,说是‘大司马中军点将,去迟了就要挨鞭子了’等发现在自己家中之后,就一个人偷偷拿着过去的兵器在房里念叨着那些故去的老兄弟的名字……”
“解公高义啊!”霍子侯听了,也有些感动,道:“若有机会,嬗当亲自上门拜访解公,安兄若有瑕,还是多回去看看老人家吧,多陪陪解公说话,顺便替嬗转达慰问之心,便告诉老将军,若有空就来长安看看吧,嬗当扫塌相迎!”
“诺!”解安长揖一礼道:“末将定会将少侯的嘱托一字不漏的转达给家父!”
“安兄,坐我身边吧!”霍子侯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这怎使得?”解安坚决的拒绝道:“安乃下属,岂敢与少侯并列,安自坐末席便可!”
霍子侯摆摆手道:“随你了,我也不勉强……”
恩,虽然说坚持让解安与自己同坐,也并无不可,但是那样的话,可能会无端的带来些麻烦,霍子侯虽然不怕那些麻烦,但解安估计就得纠缠许久了。
送走解安,霍子侯轻轻舒出一口气,他对于这样的场景尚且是首次面对,未免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生怕自己处置不当,应对出错……不过总算是把这个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见属于自己势力的成员的处子秀演好了——尽管,对方只是庞大的霍氏外戚集团中的一个中等成员。
但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嘛。
现在有了这个预演,将来跟那些霍氏集团的巨头们见面,就更多了几分把握了。
倒是张安世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霍子侯,叹道:“子侯兄父萌身厚啊!”
霍子侯嘿嘿的笑了笑,也不说话,怕挂起这位好朋友心中的悲伤——张安世之父生平只有那么三两个知心人,可最终,张汤却是倒在了他心腹鲁居谒的弟弟的背叛上。
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情,羡慕是羡慕不来的。不过,霍子侯也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的责任了。
“肩有泰山重担啊!”看着解安远去的身影,霍子侯叹道。
是的,霍去病给他留下了一个庞大的,足以令人仰视的政治财富与资源网络。
但同样的也将责任给了他。
一个如此庞大的集团,显然是需要他这个掌舵者领导他们去建功立业,封妻萌子,并获取足够的利益。
但是,显然,以霍子侯目前的能力来说。
这个责任,实在是太重了!他稚嫩的肩膀尚还承担不起!
好在,人是可以通过学习和努力不断进步和成熟的……
过了不久,邀请来的宾客差不多到齐了,临时搭建的木棚中一时将星璀璨,名臣如云。
一些现在还位卑名未显的未来历史人物竟也鹤立其中。
譬如说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中,一个年轻的羽林军官一个人自酌自饮,还有心思打量霍子侯。
霍子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就左右找了找,发现了他。
他看上去是很年轻的一位军官,也就二十来岁,容貌俊朗,眉宇中略带着些英气。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的容貌好不好,是很关键的。譬如说,公孙弘当年就是因为长的好看,才被天子注意到。
在三国演义中,很多名士也是因为长的好,才被人发现的。
霍子侯看他身上的官服,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羽林期门郎,属于那种替天子打伞,开道的路人甲,龙套乙之类的小官。
不过这样一个小小的军官却有胆子直接看自己,倒还算有趣。
便举起酒樽,朝他遥相示意。
那人看到霍子侯注意到自己,还朝自己举杯致意,明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捧杯,接了霍子侯这一杯敬。
“有意思!”霍子侯轻轻抿上一口有些浑的酒水,转头问张安世道:“安世兄,久在宫中行走,认识的人多,可识得那人?”
张安世顺着霍子侯的手指看过去,眉头皱了皱,好像想了一会,然后才道:“大约是羽林期门郎……上官……上官桀,对上官桀,据说好像是战国时楚国上官子兰的第七世孙,应该没错……怎么?子侯贤弟觉得他有些意思?”
“上官桀吗?”霍子侯眼中群星闪烁,手指轻轻弹了弹腰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呢喃着道:“潜力股啊,值得投资!”
转过头对小蚕豆吩咐道:“小蚕豆,一会这边完了,你给我去给那边那个叫上官桀的羽林期门郎去打个招呼,就说本侯有些欣赏他!”
“诺!”小蚕豆虽然不太明白一个小小的羽林期门郎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别人能不知道上官桀将来会怎样,霍子侯还不知道吗?
未来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左将军。
想起这些,霍子侯就不得不感叹人的际遇变化之大啊。
谁又想得到现在不过是一个谁都可以轻易捏死的小小羽林期门郎,十数年后竟一飞冲天呢?
所以说,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啊。
至于上官桀此人,还是很有能力的,李广利那个蠢货攻伐大宛,唯一的亮点就是上官桀伐郁成了,可谓力挽狂澜。
这样的人才,霍子侯非常需要。毕竟,他自个知道自个的能力,虽然可以通过学习和努力来提高,但是那个天知道可以到什么地步?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培养自己的军官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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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上官桀在太初元年是搜粟都尉。
此时,应该是羽林期门郎,还没去给武帝养马,此人能力还是有的。
解公就是渔阳太守解,随霍去病伐匈奴,曾获旗鼓,封关内侯,食邑三百户。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他的名,实在不解,为何只记载他的姓,不记载他的名?
李禹的事情,包括刺虎,都可以在《汉书》中查到。
李陵,此时确实应该当骑都尉了,这个家伙很厉害啊。
不过,看多了好人跟坏人打架,没太多意思了,好人跟好人PK,那才叫真正激烈与精彩。
这个世界上好吃不过饺子,精彩不过好人大乱斗。
恩,写到现在,故事已经差不多展开了,将来的情节会越来越精彩。
在未来会有更多的好人卷入战斗。
今天大概是没有了,因为我昨天晚上忽然得到编辑通知,俺已经浮云的推荐,又有了。哈哈,明天一万字,我好好酝酿酝酿,再多看看书,查查资料,争取写的更好一点……
明天大约是一节6K的大章加一节4K的。
PS:看到有兄弟问存稿,实话是,存稿是没有的。
我这个家伙很懒,一有存稿,估计就会写不动了。
第十节 射礼
射礼是立德正己之礼,乃堂堂正正的君子之礼,孔子说:吾何执?执射乎!意思就是说,我该拿什么呢?还是拿弓箭吧!
《射义》中说:射之为言者绎也,或为舍也.绎者,各绎己之志也。故心平体正,持弓矢审固,持弓矢审固,则射中矣。
这一句话,就给射礼定下了基调。
射礼,射礼,有射有礼,射礼不仅仅是一项竞技运动,更是重要的礼仪。
人们观摩射礼,不仅仅要看结果,更要看过程。
酒足饭饱之后,射礼终于开始了。荀彘举办的这个射礼,大抵是以乡射礼的规格举行的。担任宾的乃是一位与荀彘关系不错的博士。
博士算不得什么官职,只不过是由国家进行资助与供养的研究人员。
宾就是射礼中的总指挥。
这倒不是荀彘请不来更高规格的人来做宾,而是因为宾一职不能由有官身的人担任,只能由那些道德高尚,学富五车的学者来担任。
这显然是为了提倡社会的尊贤风气。
箭靶立在场地正南方,称之为侯,射位在正中,与箭靶相隔大约三十丈的样子,用空心的十字作为标记。
首先进行的是第一番射。
第一番射算是预演,热身,只是为了让观礼者熟悉射礼的程序,感受射礼的魅力而举行的。
所以,上场的乃是六名年轻健壮的军士,看样子似乎是荀彘的亲兵。
这六人分为上,次,下三队,每队又分上射与下射,由司射指挥,对侯各射四箭。
霍子侯对射礼感觉相当新鲜,毕竟,在后世,这堂堂正正的君子之礼,立德正己之礼,早就已经不再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了。
便是许多射礼中的讲究,也很难在文字与资料中看到。
况且,百闻不如一见,因此,他看的津津有味,还再三的询问张安世,关于射礼的种种讲究与礼仪。
“这射礼讲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兴舞……要求是蛮多的,不过此圣王所制,暗合教化之道,故射义最高者,非百步穿杨,乃是‘发而不中,反求诸己’!”张安世看的书的种类可比霍子侯要多多了,加上这个家伙记忆力简直是个BUG,所以一时侃侃而谈,将射礼中的诸般要求与要素一一说了出来。
说完,他还颇为惋惜的感叹一声道:“可惜我还未及加冠,否则定要下场与诸君验证一番君子之道!”
霍子侯抽空看了看那些用于射礼的弓,发现都是些三石大弓,不是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根本拉不开。
这就难怪射礼要求要加冠才可以参加了,年纪小,跑上去连弓都拉不开,还谈什么君子之礼,持弓矢审固啊?
也不禁有些懊恼,原本他还想着等会跑下去尝试尝试——这都是现代旅游中落下的毛病,见到新鲜东西就想尝试。
第一番射之后,便到了主戏了,作为主人的荀彘亲自披挂上场,带上几个好友,与来宾比试。宾客们热情也很高,纷纷三三两两个凑在一起,很快就派出了一个组合下场。
那解安也赫然在宾客的组合中,想来他的射术不错了。
霍子侯见到他,便举起酒樽,向他致意,以为加油喝彩,解安见了,更加兴奋,摩拳擦掌,誓要在射礼中射出好成绩——尽管射礼提倡的并非单纯的成绩,但是,反过来说,百步穿杨的射术永远是吸引人们眼球的。
当司射宣布开始后,作为主人的荀彘射出了第一箭,正中靶心,显示了他高超的射术,同时也给了来宾们一个下马威。
“哈哈!”荀彘显得有些高兴,放下手中的弓后,朝来宾与观礼席上众人长揖一礼:“献丑了,献丑了!”
但谁都看的出他的高兴。
“彩!”观礼席上的人们,见到这一箭,纷纷喝彩:“校尉果真好射术!”
然后,其余各射手纷纷依次开弓,每当有人射中,观礼席上众人便要大喝一声彩。
就连霍子侯与张安世也被这热情的气氛所感染,跟着众人大叫大嚷起来,加之几杯酒下肚,面上也开始乏着红润。
第二番射礼毕,成绩也很快统计了出来,却是主人胜了客人。
荀彘等人哈哈大笑,把左袖脱去,戴着扳指,套上护臂,手执拉紧铉的弓,走到堂上,对观礼席上众人一一道谢。
而解安他们却是有些郁闷的只能把原本已经褪下的衣袖穿上,扳指取下,护臂卸下,把弓铉送开,站着接受罚酒。
“安有负少侯期望,请少侯责罚!”解安垂头丧气的走到霍子侯面前,长揖道。
“哎,胜败乃兵家常事,安兄何罪之有?”霍子侯笑着将他扶起,给他满上一樽,道:“况且安兄射的也很好嘛,四中其三,这成绩当得上神射手了,来来来,先满饮此杯,再在三番射中落下荀校尉脸皮,让他也尝尝穿上衣袖,卸下护臂,松开弓铉接受罚酒的滋味,哈哈!”
“诺!”解安激动的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慨然道:“末将必不负少侯所望!”
便自下场。
第三番射与第二番射却不同,讲究合乐兴舞了,要求主宾双方都必须要应合音乐与鼓点的节奏来射,否则,你就是射的再好再准,也是不算数的。
当然,既已胜了一场,荀彘等人当然要放水了,给客人们些面子。
于是三番射,宾客们大获全胜,解安年轻,显然还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他兴冲冲的跑过来,道:“少侯,末将幸不辱命!”
“善!”霍子侯也不点破,解安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需要的是鼓励,勉励与赏识,再者说,他射的不赖,这一次四箭全中:“安兄技高,合该满上此樽!”
便又灌了他一樽酒。
这时候,荀彘喝完了罚酒,端着酒樽过来,对霍子侯敬道:“末将有幸承蒙少侯宽爱,不以末将卑鄙,亲身来临,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少侯多多海涵!但请满饮此杯!”
霍子侯此时已有三分醉意,接过酒樽,笑道:“校尉客气了!”
便一饮而尽,顺便打了个酒嗝,略微尴尬的笑道:“却是有些不胜酒力了!”
“无妨,少侯旦开怀便好!”荀彘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欣喜,暗道:“不是都说冠军侯为人不苟言笑吗?怎今日如此高兴?不过这是好事,说明冠军侯看的起我,看来日后我得多多与之走动了……唯所虑者,怕公孙将军不喜!”
外人都说卫霍卫霍,自以为卫霍一体,但是身为卫氏集团的外围成员,荀彘多少还是知道些事情的。
卫霍,其实远不像表面那样表现的团结。
现在卫霍,之所以还抱成一团,是因为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的威望与身份摆在那里,没有人有资格可以挑战大将军的权威。
但是,一旦大将军不在,卫氏内部那些桀骜的家伙,肯定要跟霍氏的巨头起龌龊。
到时候,卫霍必然分道扬镳。
而失去了霍氏集团那些能征善战,战功卓著的巨头扶持,就卫氏高层那几个酒囊饭袋,又没有大将军照顾,卫氏还能走多远呢?
想起这些,荀彘交好霍子侯的心,便又多了几分。
毕竟,他只是卫氏的外围,顶多就是大将军与他有恩,而大将军的身体最近几年越来越差了,恐怕,他能够压制那些蠢货与笨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早做打算啊!
霍子侯却是不知荀彘心中的想法,饮完那杯,他就感觉眼睛里开始冒星星了,看东西也感觉有些模糊,满面的红润,一摸脸蛋,烫的厉害,嘴巴里干的冒烟,下意识的拿起酒器,就还要喝。
张安世赶紧劝住了他:“子侯贤弟别喝了,再喝,恐怕你就得在这里唱歌了……”
恩,以前霍子侯喝醉了就喜欢唱歌,唱诗经中的歌,而且歌声很不雅,恐怕当众唱出却要贻笑大方,赶紧把他的酒樽抢走,吩咐下人道:“去给少侯,准备两杯浓茶来!”
“诺!”便自有人去端来茶水。
霍子侯抱住端来的茶水,一口喝光,这才感觉好过了些,便瘫在坐席上半闭着眼睛,看着周围。
但他的脑海却很清楚,还没到那种别人说的一喝醉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在那里的地步。
“荀校尉,冠军侯醉了,下官先送他回去,回见!”张安世叹了口气道。
“恭送冠军侯,给事尚书!”荀彘见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最后一杯导致霍子侯醉了的酒是他的敬的。
这时候,小蚕豆跑了回来,见霍子侯醉了,赶紧拿出手绢,给他擦擦,在他耳边道:“大人,那个叫上官桀的托奴婢转告您,他非常感激您的赏识,希望有机会可以亲自拜访您!”
“恩?”霍子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就明日吧,我从陛下那里回来,你就把他带来见我,知道?”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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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兵棋
第二天一大早,霍子侯就来到了天子营帐外。!!!超!速!首!发
“常侍郎,好久不见拉……”霍子侯笑嘻嘻的对出来迎接他的常融说:“侍郎最近可好?”
“蒙君侯挂记,奴婢贱命一条,却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常融面无表情的对霍子侯一拱手,心里面却是直打鼓。
“这冠军少侯今天莫不是吃错药了?”常融眼珠子一转,寻思道:“往日里,冠军少侯见了咱家,就从没个好脸色,今日却怎的一脸春风……”
却是不知,其实霍子侯已经存了即使不能跟他做朋,也不要得罪他的心。
毕竟,在后世看了那么多,太监们睚眦必报的心态,可是让霍子侯心里有些发毛。
“少侯请,陛下可是起来就一直念叨着您……”常融勉强笑了笑,将霍子侯领进帐中。
“臣子侯拜见吾皇万岁!”进得大帐,霍子侯对着有几天没见的天子拜了三拜,道:“愿我皇万岁长寿!”
本来进来前,霍子侯打算豁出去,喊一嗓子‘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但奈何如此肉麻的话,到了嘴边,他却喊不出来了。
从这也可以看出,拍马屁,也是需要天赋的。
“子侯来拉!”天子放下手里的事情,笑着道:“快起来!”
“谢吾皇!”霍子侯施施然站起来,把腰间佩剑解下,交给小蚕豆去挂到墙壁。
“子侯过来……”天子招了招手,把霍子侯叫到身边,左右打量了一番,感慨了一声,道:“比之去年,朕的冠军侯又长高了些,看来功冠全军的日子不远拉!”
在这个事情,霍子侯没什么需要谦虚的,也不能谦虚。因为他是冠军侯,注定要去开疆拓土,建万世不拔之功业的。
便道:“臣愿为陛下扫清八荒,夷灭诸狄!”
“善!”天子点点头,略微显得有些红润的脸露出笑容,又道:“子侯先去跟安世,成文,成武一起先看看,等会,朕再叫卿过来!”
“诺!”霍子侯点点头,领着小蚕豆,恭着身子退入天子帐中的一处帷幔内。
在帷幔中,几个少年贵族见到霍子侯进来,表情各有不同,或僵硬,或含笑,或善意。但却都站起身来,拱手礼道:“冠军侯无恙归来,我等大喜,愿君侯千秋长寿!”
霍子侯看了看众人,也拱手回礼,道:“劳诸君挂记,本侯惭愧!”
便径自走到张安世旁边的案几前,跪坐下来,拿起一份竹简,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其实,像霍子侯这般年纪,还是在识字会意的阶段,所以,案几也就没摆什么《春秋》《战国策》《孙子》之类高深的籍,大体就是李斯写的《仓颉篇》赵高写的《爰历篇》胡毋敬写的《博学篇》太史籀的《史籀篇》等。
这些,都是属于启蒙籍,主要就是教人读识字。
不要以为古代没有普通话,就没有统一的发音标准了。汉字有象形,假借,会意,转注,象声之分,怎么发音都是有统一的标准的。
现在霍子侯随手拿起的这卷,便是赵高写的《爰历篇》。
别看赵高在历史名声不佳,但他所著的这本《爰历篇》却是这时代大多少人学会读识字的必备籍,是蒙学中不可缺少的典籍。
周礼中说:蒙以养正,圣功也!这这个层面看,赵高也算得半个圣贤了。
而霍子侯等人虽然天资不错,学习能力很快,早就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识字辨音,一般的籍看下去也没有阅读障碍。
但是,每天早,这些启蒙还是需要温习一下,以巩固基础的。
霍子侯左右看了看,这个小小的房子中,坐着的可都是现在国朝棘手可热的贵族之后,要不就是像张安世这般,父亲得天子宠爱的大臣之后。
总之随便捻出一个扔长安的大街,就要引发一次轰动。
霍子侯拿着竹简,看了一会,感觉有些无聊,便想找张安世说说话,可惜,张安世是个工作狂,他此时正忙着把今天早刚刚送来的文分类整理。
看到他正忙,霍子侯也没心思去打搅他了。
便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正在下棋的两个小胖子。
这两个小胖子显然是一对双胞胎,不仅仅长相一般,便是那神态也相差无几,估计就连体重也是一般胖。
这两个小胖子可是大有来头的,他们的祖父名唤桑弘羊,乃是当今国朝的钱袋子,其开创的盐铁官卖专营制度,几乎影响了未来中国两千年的经济政治格局。
而他们两个家伙名字也很有趣,哥哥叫桑成文,弟弟叫桑成武。
桑弘羊给自己这两个宝贝孙子取这两个名字的本意是希望他们兄弟将来文武双全,不要再跟他自个一样,只能埋首算筹当中,一天到晚绞尽脑汁的筹措钱米。
可惜,这两兄弟让他很失望。
他们从小就不喜欢舞文弄墨,更加不喜欢弓马生活,唯只好吃与玩。没办法,趁着这次天子出行,桑弘羊舍了脸皮,在天子面前恳求将这两小胖子带,希望天子能够帮忙管教管教,寄希望于这两个家伙能够在天子的威严下,安心学好,也好将来继承他的家业。
可惜了,桑弘羊显然忘记了,身为天子,威严是有的,但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板着脸,天子也想要快乐。
于是,这两小胖子一路扮演的角色从学生,迅速演变成了专门为天子制造笑料的滑稽之臣。
别看这两个小胖子胖乎乎的,看去很实诚,其实,作为国朝目前最精明的理财大家桑弘羊的孙子,他们能实诚到那里去?
看着这两个小胖子下棋,霍子侯也感到手痒难耐。
可惜,在这个时代流行的是围棋与格五棋,这两种,霍子侯都是被人虐的对象,至于象棋,貌似还没出现,便是出现了,估计规则也与后世不同。
没办法了,只好自己琢磨着去搞出一个熟悉的棋了。
“小蚕豆……”霍子侯朝小蚕豆招招手道:“过来,我吩咐你点事情……”
小蚕豆走到霍子侯面前,才听他道:“去少府给我找两个工匠来,本侯忽然想要做一个新式的棋!”
这时候,张安世刚刚把手头的工作大概处理好了,听得此言,奇道:“什么棋?好玩吗?”
“呵呵……”霍子侯神秘的笑了笑,道:“这个说不准,不过假如爱它的话,我想估计会天天想下……”
“哦?”张安世奇道:“那棋叫什么名?”
“兵棋!”霍子侯得意的道:“这是我刚刚才想出来的一种新式的棋奕之道!”
“兵棋?”张安世不太理解,道:“什么意思?”
“我观当今之世诸般棋奕之道,有围城之棋,有格五之棋,亦有专为赌博之棋,唯独无有千军万马,纵横万里山河,决胜沙场之之棋,我等武人甚憾,便决意以沙盘为战场,史诸战为背景,模拟推演战场争雄之道,以明知败者之败因,胜者之胜果,以史为鉴,绝后来者之憾!”霍子侯呵呵笑道:“唯所虑者,年少才薄,恐无独力竟全功,安世兄大才,可愿与我一道,共同完成此棋之草创?”
“固所愿尔,不敢辞也!”张安世听了,也非常感兴趣,少年人嘛,不管怎么稳重,也是容易热血沸腾的。
他听了霍子侯的介绍,也感觉这个东西似乎很有前途的样子,便摩拳擦掌的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此事,算朕一份!”忽然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霍子侯跟张安世,回过头一看,却发现满室的人都已经跪在地,只有他们两个还傻傻的凑在一起,商量着事情。
连天子已经走了身边都没发现……
“死罪,死罪!”霍子侯跟张安世连忙跪下道:“陛下驾到,怎得下人也不提醒一句……”这是霍子侯的嘀咕。
“那是朕不让他们作声的……本来以为,你们两个在偷懒,谁知道却在这商量这么有趣的事情……”天子紧了紧佩授道:“反正朕也甚是无趣,便陪你们两个胡闹一下!”
“起来!”天子将霍子侯跟张安世扶了起来,似乎也有点兴奋,对霍子侯问道:“爱卿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朕刚才听着,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恩,模拟战场决胜,千军万马厮杀之棋,大气是大气,可朕看可能难度不小?”
“难度是有一些,但问题不算大……”霍子侯自然也愿意天子加入到其中来。
在他看来,自己准备搞出来的那个东西,本来就是他计划将来用来培养军官团和参谋团的。
只是,那玩意不简单啊,若是他自己一个人搞出来,那么肯定会让人怀疑。
把天子拉下来,那是再好不过了,而且更加有利于这个棋在全国的推广,而此棋一旦在全国范围内火爆起来,那么对于将来的好处简直是不可估计的。
“说一下你的想法!”天子带着霍子侯,走到首的龙塌,坐下来问道。
“是这样的,臣是这样想的:先命工匠做出一个棋盘,棋盘用沙土堆垒成山川湖泊,道路阡陌,城池要塞,再用木头雕成骑兵,轻甲兵,重甲兵,弓兵,弩兵,以及其他兵种的形态,一个木雕,代表一队兵,其以数字标识成其攻击、防御、移动速度之数……”霍子侯将自己想法说出来。
“恩,有点意思了,接着说……”天子的好奇心此时才被真正的勾了起来,他隐约觉得这个棋若真的被制出来,好处会有不少,便催促道。
“臣以为,除此之外,这棋还需要一个骰子……”霍子侯有些犹豫的道,他也拿不准,把骰子这东西拿出来,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毕竟这东西一出来,就要牵扯到繁琐的规则与数学运算了。
但没有这个东西,兵棋就不完整,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
“骰子?”天子好奇的问道:“就是赌博用的那种?”
“正是!”霍子侯也没什么可以保留的东西了,便放开嘴道:“骰子,臣的想法是对弈双方用这东西来附加攻击力与防御力……”
“恩?什么意思?”天子不大理解霍子侯的意思。
“陛下,臣以为,战场之,有庸将也有名将,有勇敢之士,也有怯懦之人,然,人无完人,有时候名将也会犯错,庸将亦有灵机一动,勇敢者也会害怕,怯懦者也有忽然血性之时,而此人力所不能掌,唯天意尔,故以骰子来决定一支部队当时的状态……”霍子侯将自己的想法一古脑说了出来。
“子侯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呢?”天子忽然好奇的看向霍子侯问道:“此等奇思妙想,朕闻所未有……”
“这个,不是前几日天天呆家中无聊嘛,就乱想想到的……”霍子侯赶忙道。
其实,这东西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霍子侯说的这个棋,就是后世的兵棋雏形。
在后世,鼎鼎大名,耳熟能详的汉光兵棋推演是兵棋的计算机版本。传说中美国人每次计划侵略别国前,必然要在纸进行一次严格的兵棋纸作业,以确保自己能够打赢。
现代兵棋,始于111年,普鲁士一位无聊的贵族好像叫冯什么的家伙,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搞出来消遣娱乐的。
这位贵族没有想到的是,他拿来消遣的这个东西,一面世就取得了巨大的轰动,当时普鲁士的国王威廉一世下令所有军官都要学习这个兵棋的下法。
后来,俄罗斯的尼古拉沙皇访问普鲁士,在宫廷中看到兵棋对弈,他非常震动,便把兵棋带回了俄罗斯。
从此,兵棋开始走向世界。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兵棋正式走向战场。
赫赫有名的坦能堡战役令世人第一次认识到了兵棋的威力:在战前,德俄双方统帅部均进行了兵棋纸作业,结果也一模一样,兵棋结果显示:俄军由于空虚的两翼,必然会被德军击败。
但是,俄国统帅固执的不愿意承认这一结果。
于是,坦能堡一战,俄国人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威胁到德军。
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兵棋推演正式全面登了各国统帅部的桌子,无论阿登森林突击战,还是德国灭亡波兰,或者是日本奇袭珍珠港,兵棋推演的最终结果都真实的反应在了战场。
不过日本人命不太好,中途岛战前,日本海军参谋部进行兵棋纸作业,得出的结果是它必然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导致惨败,即使胜利,它的航母集团也会遭受毁灭性打击。
但是,某位日本海军高层,蛮横的推翻了这个结果,并要求自己来当裁判。
于是,在兵棋推演中,原本会被判定沉没的多艘日本航母被裁判先生以武士道精神无敌,天皇保佑等原因保留下来……
至于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不过霍子侯现在准备做的这个兵棋,与正式的现代兵棋还是有差距的,顶多是个雏形。
一来,冷兵器时代跟热兵器时代的战争是两码事,在冷兵器时代,影响战争的胜负的因素太多了,二来,现代兵棋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其中涉及到的数学知识太多了,根本不是霍子侯这个当年的兵棋菜鸟可以一样画葫芦搞出来的,即使可以,也会有麻烦……
“那么多数学知识,这个时代压根都没有,贸然说出来,不是告诉别人,我是个冒牌货吗?”霍子侯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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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K半,还欠2K半……晚状态不行,明天还……
我自己都鄙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