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本书的设定
首先说明这本是伪dnd,看似dnd但其实不是,其中很多东西是按照我的想法来重新设定的,比如魔网,神灵之类。我比较认同古龙说过的一句话:小说就是写人,人才是所有的根本。所以无论东幻西幻,甚至于游戏背景,我都是在写人的小说。神仙妖魔鬼怪乱飞乱打,次元征服宇宙无敌什么的很热闹,但我看就是和炸鸡薯片什么的一样,除了热闹之外意义不大。从商业的角度来看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花了心思的作品,我觉得还是有点意义更好。
楔子
“很多时候,人总想知道山的背后是什么。但翻过去之后又才会发现,山的背后原来还是山……但是人活着,总要不断的走下去,不断地翻过一座山看过一座山,然后又去翻后面的一座。你说是么?小子。”
师傅仰着头,看着前面的龙虎山。这时候清晨的阳光刚刚越过山顶,洒下来照在他身上,将他下颚上的几缕虾须也照得纤毫毕现,金光闪烁,让走在前面山道上又回转过身来的他看得发愣。在他记忆最深处最初始的那个原点上,师傅的影像和现在的模样完全重合起来。也是这样在初升的日光下,用这样的角度俯瞰着师傅说着什么。师傅的背后是一片荒无人烟,残垣断壁的荒村野外。那时候他被师傅双手高高地举着。
师傅很喜欢发感慨的,经常会说些好像很有道理却根本没什么用的话,他这么多年早就听得惯了,但不知为什么,刚才师傅那一句让他心里忽然感觉到很触动,只是到底触动了什么他也不明白。
一天后的龙虎山上,在授徒大典中师傅忽然跳出来闹着要和张天师辩论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他却不那么意外,他就知道,师傅忽然冒出来,要跟着他上龙虎山上来参加这个授徒大典,肯定是存心想要做些什么的。
四周香火鼎盛,鼓乐喧天。天下道门第一人要亲收唯一的真传入室弟子,张天师素来又重视威严仪仗,那场面自然是要操办的奢华隆重。而场中央,师傅正口沫横飞地和高高在上华服高冠的张天师说着,说他此行此举毫无道门清净之风简直就是俗不可耐,还想着和他抢徒弟那简直是岂有此理。周围的执事,长老们都惊怒不定,又羞又恼,谁都没想到在道门祖庭龙虎山上隆重的大典之上,会有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野道士上来打脸,但是他们又都不敢说什么,因为那是他的师傅,他带到龙虎山上来的。他们甚至都不敢上来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多就是在那里交头接耳,疑神疑鬼这是不是他有意为之,有什么更深一层的用意和暗示。
对于这些更像是政客的道士,他没有兴趣去理会,甚至对于张天师的震怒,他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宝座上坐着的道门第一人,其实在偷盗截取妖神所遗留的那一点天地真灵法则之后承受天地意志洪流的冲击,自身的秉性已经所剩无几了,与其说那是人,不如说只是个围绕‘张天师’这个概念而本能性地存在的活生生的神道傀儡。此刻这个原本应该丧失了所有**和自我意识的木偶人居然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难道是还有些残渣留在识海中没有被清除干净,在刺激下泛起最后的泡沫么?
直到那位新任的茅山掌教过来提醒,他才醒悟到从场面上来说,他确实好像真的该去劝阻一下才是。但他真的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劝谁。他知道师傅是不愿意让他拜入龙虎山当这个天师亲传弟子的。即便他已经向师傅解释过了那不过只是个已经没有了自身意识的傀儡,要将身怀弥罗神符的自己收入门墙,甚至验证血脉让自己归入张家,这些都是为了维系‘张天师’这个神位的传承而做出的本能反应而已。自己拜入龙虎山不但不会受制于人,反而可以反客为主,用弥罗神符去影响张天师这个神道傀儡,他不必要一人之下,可以直接便是万人之上。
而成为万人之上,他就有能力可以去做许多他以前没能力做的事情了。
“你不需要这样做。”师傅只是淡淡的回答,就将他潜藏在最深处的心思击穿。“如果他们还活着,也肯定不愿意你去这样做的。他们不需要你去替他们报仇。小子,迈过去吧,你在这座山上耽搁得太久了。”
他默然无语,无言以对。但是他还是决定要这样做。他迈不过去。
“好吧,你不是小屁孩了,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你自己愿意就行。”师傅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要求和他一起上龙虎山来见识见识这个授徒大典。师傅的要求他没有办法拒绝,而且他不觉得师傅能做什么,从小到大,他最头痛的就是师傅的牢骚废话,但是师傅通常也只会牢骚废话。
但是此刻,张天师这个神道傀儡中所残余的意识似乎全都被师傅的牢骚和废话给激发了出来,虽然那双眼睛偶尔还是会陷入混沌迷茫,愤怒却是无可置疑的,师傅的讥嘲和质疑每一句好像都击中他残存理智的要害,每一句都让他狂怒不已。天空中已经布满了雷云,紫色的雷霆闪电不时地轰鸣闪过,越来越密集。那是无须刻意就能自然外显的真神之怒,真神之威。
他迈出半步,张口欲言,却又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地停了下来。而这时候漫天的雷霆汇聚成一股仿佛能开天辟地的紫色光柱朝着师傅头顶猛地劈下。耀眼的光芒中,这原本应该是十分之一眨眼都不到的时间里,他看到师傅转过身来对着他洒然一笑,轻轻说了一句话,距离太远闪电撕裂大气的声音太响让他听不见,但他还是明白了师傅在说什么。
我先过去了。
轰隆一声惊雷巨响。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已将他满头头发都全部打湿。
精赤着上身坐在床边,冰冷的汗水沿着凸显分明的筋肉之间的脉络汇聚流下,就算是在这闷热狭小的舱室中也感觉到一阵湿哒哒的冷意,好半晌之后,他才从刚才不知是回忆还是梦境的梦境中摆脱出来,依然是疲倦不堪。
“风先生,风先生。”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还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叫喊。“又打雷了,又打雷了。”
脚步声和叫喊虽然很焦躁惶恐,还是在他门口停了下来,转化成敲门声:“风先生,您睡醒了么?又打雷了您听见了么?您快出去看看吧。”
他穿上衣服拉开房门,就看见姜鱼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这个小水手在上次那整整绵延三天的雷霆暴风雨中两次差点送命,现在听到雷声就紧张得不得了,总以为又会是那种绵延不绝的混沌风暴。
他也有些后悔在最后出手给他们引开了一阵雷暴,一个临时聘请来的通译居然会有这一手道术,让人钦佩之余自然也免不了的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他不想船毁人亡,自己游泳去西大陆也只能如此,何况也不能见死不救。好在这海船之上有眼光能看出他根底的人没几个,而且这里早已远离神州大地万里之遥,就算看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了。
“没关系的,这只是普通寻常的雷云,之前的元磁混沌带应该已不会再有了,无须惊慌。”一个温和淳厚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仓房打开,一个看起来只不过三十许的青年道人走了出来。
“刘仙师。”水手姜鱼连忙对着青年道人躬身为礼,有些惶恐。“我忘记刘仙师也在这里休息了,一时慌忙惊扰了刘仙师,罪过罪过。”
“刘道长。”他也对这青年道人拱了拱手,用的却是江湖上的礼节。
“风先生。”青年道人对他稽首一礼。“说起来,那日最后能撑过混沌风暴也还要多亏了风先生的出手相助,只是贫道这几日静坐调息,此刻才见到风先生,多谢风先生了。”
“不敢不敢,微末小技而已,难入真武宗高人之眼。”他也还礼。面前这位刘玄应道长看似三十许人,其实当有五十岁以上,已是内丹大成的武道高人。是这只使节队伍中的两位随军仙师之一,也是这艘船上他最看不透,也觉得最奇怪的一个人。
真武宗是天下内丹派之首,祖师玄玄子真人曾率领江湖义士击退即将席卷中原的西狄大军,是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人,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庙堂中地位都是极高,只是真武宗向来奉行遁世潜修的出世之道,少有人下山行走而已。而这位刘玄应道长便是一位负责世俗之事的外门长老,修为精深自是不用说,地位之高即便是当今天子见了也要尊称一声道长仙师。但是这样一位地位超然,修为高绝的道门高人,却来当了这一只使节队伍的随军仙师。
大乾军伍中是有随军仙师这个职位的,不过一般来说也非必须,就是和军中参赞一样地位可高可低,通常都是由聘请来的正一教或者五行宗的道人来担任,甚至也有用无门无派的野道士的。这次出使远洋异邦,朝廷请来五行宗的女冠随军那是应有之义,但再加上一位丹道大成的大高手在其中,好像就是牛刀杀鸡了。
不过也不知该说是这安排有先见之明还是单纯的运气好,他们这艘船能从五日前才结束的混沌风暴中挨过来,几乎就全靠了这位刘道长。狂风巨浪中他跳下船尾亲自用手直接操舵,一身先天内家真劲灌注之下,将船舵当作是手中的武器,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操纵着这艘上百万斤的鲲鹏巨舰,一一化解巨浪带来的冲击巨力,这才将最难的一段挨过去。不过连绵三日的这般作为,连以后力连绵不绝著称的道家内丹真劲也是到了极限,脱出风暴这位刘道长跳上甲板之后也是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居然生生耗伤了元气,连忙找了间仓房静坐调息养伤,看样子直到现在这时候才恢复过来。
“虽说感觉不到天地元气的异动,不过小心为上,不如风先生便与贫道一起去看看吧。”
想了想,他点头:“好。”
来到船头甲板上,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却并不强烈,浪头也不高,虽然确实偶有雷声响起,声音也是在逐渐减弱,或者说在逐渐远离。微微感觉了一下远方传来的雷电气息,他就知道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刚好和一团雷云风暴擦身而过。
“不错,刚好躲过了一场暴风,至少两三天之内该是平安无事的。姜小哥可以去回禀李大人了。”刘玄应也是感觉到了这般情况。虽然夜空中还是一片漆黑,几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一位内丹早成,踏入了先天之境的道门高人来说,直接感知天地所得来的消息远比直接用眼睛看更多。
“是,是,多谢刘仙师,多谢风先生。”只敢守在舱门口的姜鱼大喜过望,提着油灯连滚带爬地跑回去了。
“看来最后那一场元磁风暴将他吓得不轻。”刘玄应看着姜鱼的狼狈相微微一笑,随即又化作带着自嘲的苦笑。“其实贫道也着实提心吊胆了一把。还是头一次见识如此狂暴无常的天地变化,之前断断续续的还好,最后这一场居然持续数天之久,贫道记得那夷人使节可不是如此说的。”
“也许是天地异变,让那元磁带的范围扩大了吧。听闻百年之前的前朝之时,那元磁风暴带还只是狭隘一线的唯一一条,一顿饭时间便能穿过。”他随口回答。当然事实也可能确实如此,西狄的狼神陨落,对九州大地的整体天地法则都有影响,似乎也有可能导致这天地元气完全失衡动荡的元磁混沌带扩散。
“若真是如此,照这元磁混沌带扩展的规模来看…回去之时…”刘玄应的脸色也是越加凝重。若只是普通风暴,即便是再剧烈也难以让他这等道门高人露出这样的神色,但元磁风暴中天地元气乱作一团,煮沸如粥,也就是他那一身玄门正宗内功凝结而成的金丹运转自身精神元气,自成一方天地,这才在这风暴中自保之外还有余力护住船只。另一位随军仙师,五行宗神水宫的沐沁沂,平日间操控水流平息浪头皆是如臂使指,但在那风暴中就用不出丝毫法术,最近最危险的那一场风暴中勉强想要帮忙,立时就被狂暴的天地元气伤了神魂,一直都躺在船舱中昏睡。
“一时之间恐怕是回不去了……”刘玄应摇头,神色微微黯淡。
师傅,这就是你要我过来的意思么,让我别回去。他看着东方,默然不语。半晌之后微微叹息一声:“没关系,回不去便回不去吧。”
“风先生倒是豁达。”刘玄应苦笑,转而前方漆黑的一片默然了片刻,也是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其实也正是此理,哪里的黄土不养人,哪里的黄土不埋人。我自向去处去,何须问何处归。”
刘玄应忽然压低声音道:“不过此事须得请风先生瞒住其他人,尤其是李大人和陈将军。”
他点头:“我知道。”
忽然压低声音是因为细碎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随即一个窈窕身影提着风灯也走上了船头,对着刘玄应笑道:“刘道长,听说你疗伤出关了?怎的就来这甲板上吹风?”
“沐道友。”刘玄应转身对着来人一礼。“原来沐道友也伤愈了么?”
“神魂震荡,只能慢慢将养。好歹是能下床行走了,也幸好这洋流风向都朝东而去,用不着我来施法推动。倒是那李老头还半死不活的,但听说刘道长出关无恙了,闹着要人扶着来见你呢。”昏暗的风灯灯光映照下,这是个二十许的蓝衫女子,容颜柔和中带着艳丽,也许是因为伤势未愈,神态中一股说不出的慵懒之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是会说话一样。她便是这使节船队中另外一位随军仙师,五行宗的沐沁沂。
“哦,你便是那深藏不露的外聘通译?”沐沁沂的眼光一转,落到他的身上,软绵绵懒洋洋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挂到人身上来一样,不过说的话却不客气。“听说最后是靠着你才闯出来的?既然有这手段怎的不早些用出来,非要藏着掖着到最后。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他没说话,依然是默然地注视着漆黑的前方。倒是旁边的刘玄应一笑道:“风先生是出自昆仑派的吧,那一手云霄聚散恢弘大气,但沐道友也知道在元磁风暴中施法绝非易事,也就是到了风暴边缘才能使得出。沐道友莫要挤兑风先生了。”
“多谢刘道长体谅。”他对着刘玄应一拱手。他使的当然不是什么昆仑道法,不过刘玄应此刻这样说了,那自然也就是了。
“也就是刘道长敦厚谦和,有君子之风。”沐沁沂瞟了刘玄应一眼,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飞媚眼,然后转过来看了他一眼,言语之间却还是不怎么柔和。“大家既然都是出来混这一碗皇家饭吃的,在这万里异域之外,正该守望相助同舟共济,两位说是么?”
“那本是理所当然的。”刘玄应一笑,略一顿之后又问道。“不过沐道友何须特意提出来,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沐沁沂先没说话,只是将手中捏着的一枚木灵果慢慢剥开,塞入口中。那是远航船上必备的小东西,常人若是长期只吃腌肉米谷,不得新鲜果蔬的木灵之气滋润,五行失衡便会生出许多病来,所以出远海的船上都会带上些泥土,栽种上几株这种小果实,数日一枚吃了便可无碍。但此物味道极为酸涩,一般船员若无必要都不会吃,倒是这位神水宫的女仙师好像颇为喜欢这东西。
“…我听领航的水手说,越过那条最大的风暴带之后,天空中的星辰分布都不大一样了…你们两位可有察觉?”将木灵果嚼碎吞下之后,沐沁沂才缓缓开口,一股淡淡的酸涩之气从她口中弥漫出来,在这酸涩中她的声音好像有些颤抖,虽然整体的声音还是慵懒软绵和她的人一样,但那是她所修道法的缘故,此刻这音调中的波动才将她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说不定这方天地并不是我们预想中那样……”
“竟有此事?”刘玄应微微诧异,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只是现在还是一片漆黑,乌云将什么都掩盖了。“我调息之时凝聚玄天星罡感应星力,感觉确实和神州之时有些不同。不过此方天地法则与神州大地有异,星光银河原本也是九天之力映照而下,有所不同也是有可能的。”
“那谁谁谁,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沐沁沂却是察觉到了一直默然不语,闻言也不惊不诧的他,指着他大声喝问。
“不知道。”他淡淡回答。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休要糊弄人,你不知道为何听到之后也一点都不吃惊?”
“为何要吃惊。不同便不同吧,难道你还想要将之扭转为相同么?”
“哈哈哈哈,风先生此言有理,不同便不同吧。”
“你们两人…”沐沁沂恼怒地一跺脚,却是全身都是一抖。
“天要亮了。”他说。果然,几息之后的海面上就出现了一片鱼肚白,慢慢的鱼肚白越来越大,直到一丝阳光划破黑暗。
忽然间,后面桅杆上望楼里负责瞭望的水手大叫起来,三人都听不清他到底在叫什么,只是能听出声音中满是疯癫一般的激动喜悦。转过头去,只能看见那水手手舞足蹈,差点连手中望远的天视机关镜都丢了出去,一手抓起连通在桅杆上的传声筒大叫:“看见陆地了!看见陆地了!前面看见陆地了!”
果然,他们很快也就都看见了,从东方那一丝阳光中正浮现出一线黑色的影子,那是半月余未曾看见过的陆地。
“看来是要到了。前方那便是欧罗大陆了么?”刘玄应的脸上也禁不住满是欣慰之色。这时候,身后脚下的船舱中喧闹的人声和欢呼正在隐隐地越来越响亮,所有人这些时日来的压力和惶恐此刻全被这消息冲散了。
“总算到了。”沐沁沂长吁一口气,将口中的酸涩果味全数吐到旁边两人身上。她的神色虽然也是显得轻松了不少,但望远方那一线地平线的眼光却并非和旁人一样全是释然轻松,有几分复杂隐藏其中,转而看向他的背影,又隐含了几分古怪。“喂,那个出身昆仑的外聘通译,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他眨也不眨地凝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那一线陆地在他乌黑的眼眸反映出光芒来,他淡淡回答:“在下风吟秋。”
这原本不过是上船之前才随口起的名字,和过往之前似断未断,似续非续。而现在,他就要以这个名字踏上前方那片新的土地了。
序章 从西大陆来的西方人
该死的邪教徒!还有那些同样也该死的无信者!
看着窗外忙碌一片,也是狼藉一片的奥斯星港,港务总督罗伊那拉.红手.罗斯切尔德咬牙切齿地签署下今天的第十份临时委任状,把手中堆积如山的杂务又重新分摊了一些出去。稍稍松了口气之后,他感觉又有些昏昏欲睡了,伸手拿过办公桌边上一堆紫色小药瓶中的一个拧开盖子喝了下去,一股酸涩从喉咙间直冲脑门,把刚刚升起来的疲倦和睡意全部洗刷一空。让他精神再度一振。
这是城里炼金公会制作的精力药剂,靠着这玩意宛如洗胃一样的喝法,他已经三天两夜没睡觉了。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邪教徒骚乱不止是差点吧奥斯星港差点掀了个底朝天,有一打以上的事务员被杀,半打以上的事务员不知所踪,让港口完全瘫痪,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连城主费文子爵都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一刀砍下了半个脑袋。在决定出城主继任人选之前,所有的港口事务全部都堆积在他一个人的头上了,就算他是五十年来公认最能干精力最充沛的一任港务总督,就算他可以靠着精力药剂来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也别指望能在两个月内让奥斯星港恢复正常。
而只要再想想家族里那几个早对这个位置垂涎三尺的家伙,就知道这事没有几个月的明争暗斗和扯皮根本决定不下来。一旦思及这一点,他简直就要崩溃。
该死的邪教徒!该死的无信者!一边咒骂着一边签署着委托书,罗伊那拉祈求风暴之后能降下一个奇迹来拯救自己,否则他怀疑自己迟早要被过度使用的精力药剂给弄成疯子。
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让罗伊那拉的心情更加烦躁。那些新来的家伙简直一点规矩和礼仪都没有,听这脚步声是又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突发事件了。
果然三秒之后一个新上任的事务员推开门进来,有些气喘地报告:“总督大人,有一艘据说是从西边大陆来的远洋船申请入港。”
“西边?”罗伊那拉连头都没抬,依然埋头书写。“又有哪些倒霉鬼遇到扩散的混沌风暴了?他们还能活着回来运气真不错,该去风暴神殿捐献一大笔钱。不过这种小事你都需要来问我吗?只要他们缴上该缴的金币就让他们进港吧……”
“不…不是。不是从西边经过的船,是从西边大陆过来的船。您该去看看,那上边全是西方人,全部都是。”事务员挥动着手臂做了个很大的圆圈,配合他有些斗鸡眼的眼睛,过于宽大了的帽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小丑在跳舞,很有些滑稽。“而且据他们说他们是应因克雷公爵的邀请而来的西方那个帝国的使节,他们要求我们用合乎规格的礼仪来接待他们,您是不是去安排一下…”
“西大陆的西方人?”罗伊那拉终于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连手中的笔都停下了。“他们越过混沌风暴带了?最近风暴扩大得这么厉害,他们居然还能穿过来,真是群好运的家伙。”
“不过,这他妈的关我什么事?要我们用合乎规格的外交礼仪来迎接他们?他们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忙吗?还要我去给他们安排什么外交礼仪?”
“是因克雷公爵邀请的西方人?那个该死的有钱佬有什么资格越过帝国去邀请别国的使节建立外交关系?他难道真以为他是一位尊贵的帝国公爵?他难道忘记他的爵位是他老爸用山一样的金币换来的吗?他的爵位就和菜市场的猪肉一样!最多不过稍稍贵些罢了!”
罗伊那拉的惊讶很快就转化作了愤怒,也许是刚刚喝下去的那瓶精力药剂的药效正在上头,让他亢奋过度,还有这些天来的焦躁压力正找不到地方释放,他跳起来拍着桌子指着事务员的鼻子:“还有,西方人都是一群可恶的无信者。看看这外面的一团糟,我们被他们害得还不够惨吗?正是因为他们包庇收容那些邪教徒才会搞成这样!让这些新来的西方佬滚去因克雷!我不管因克雷有没有港口离这里有多远,我不想看见那些西方人!我一看见他们的黄皮就头痛!”
看着港务总督指着自己的手指头,事务员的斗鸡眼越发明显了,怯怯地说:“但是…他们船只的状况可能不太适合航行了。您知道的,根据帝国的海事法条例来说,我们必须得允许他们进港…”
“哦,对了,该死的我忘记了。好吧,神后也说过经历过她怒火而幸存的人是值得善待的,我们还必须得允许他们在这里靠岸……”罗伊那拉一拍脑袋,颓然往后仰到椅子的靠背上。无论如何,驱逐一条刚刚经历风暴的残破船只都太过分了,就算帝国律法现在很多时候只是个摆设——实际上在帝国倾覆了几十年的现在,帝国律法在很多地方连摆设都不是,不过罗斯切尔德家族自诩为帝国正统,这一点点表面功夫还是必不可少的。而且风暴神后的喻示却不可违背,如果他还想继续在港务总督这个位置上继续做下去的话,他就只能让这些西方人在这里靠港。
“好吧,让他们进来吧。不过什么外交礼仪就别想了,我没空没时间更没兴趣。话说这群卑鄙的无信者还奢望得到什么尊重吗…等等…”罗伊那拉又拍了一下脑袋,这瓶精力药剂看来效果不错,一个好点子突然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对了,先把他们全部扣押起来!船可以靠港维修,但是对于这些无信者也不能客气。通知太阳神殿还有守护之手的高阶祭司来给他们甄别一下,如果有邪恶者就直接下狱,不,直接吊死!”
“咦?但他们可是外国使节…”事务员越发地惶恐,连声音都越来越细。他本来就有些瘦弱的模样,现在这样看起来简直是成了懦弱。
“他们只是那个有钱佬叫来的!还是他们自称而已,我可没收到任何通知。而且在这个时候,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城里那帮西方人的同伙?他们可以包庇邪教徒,说不定这些人就是邪教徒的同伙!当然必须拘捕扣押起来严格审查!”罗伊那拉得意洋洋地说着,看着这个手下那没骨气的模样,还有困惑不解的斗鸡眼,他难得地心情好了点,笑了笑觉得自己也该解释一下,让这些新来的没骨气家伙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蠢货,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那些邪教徒的同党,在这个时候找个替罪羊出来可以分散一下民众们和神殿的注意力。他们的怒火和注意力有了发泄的地方,对我们就有可以借力的方向,收拾残局的时候就没那么费劲。好了,你去通知领航员把他们带进来吧。我亲自去看看港务卫队,希望他们的卵蛋还没有被那些邪教徒给彻底打爆。”
罗伊那拉丢下了笔,拿起桌上的清凉油倒了些在手上擦了擦太阳穴,再度提振了一下精神,起身离开那已经坐了整整一天的座椅,活动了一下腰身关节,发出嘎巴嘎巴几声响动,然后才迈出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没错,就是这样。转移一下神殿和中下层市民的注意力,让他们明白这场骚乱并不是因为我们疏于管理才造成的,是那些狡猾的西方人早有预谋,而且给了因克雷一个难堪,让法师议会那些习惯媾和的老顽固再也不能无耻地去和那个暴发户妥协。
让那些该死的无信者,该死的有钱佬都去见鬼吧!想明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觉得自己走在过道上都好像带出了呼呼的风声。
背后的办公室里,那个瘦弱的事务员还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港务总督那气势十足的背影,好像被上司这散发出来的威严震慑了一样,不过他有些呆愣的斗鸡眼慢慢地消失变得正常了,一双绿色的眸子灵动又深邃,好像两团清澈碧绿的湖水。
然后他忽然一笑。刚才的懦弱再不见分毫,笑得是又自信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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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艘舷高十多二十米,长一百多米,宛如小山般的庞然大物缓缓开进泊位,罗伊那拉还真有些震惊。早听说过这种西大陆的远洋大船很大,但亲眼第一次看到还是令人吃惊。也多亏了奥斯星城还有为北方矮子们的浮岛战舰准备的特大泊位,否则还真容纳不下这家伙。
眼光仔细扫过船身上下,罗伊那拉不由得有些惊讶地承认,这些西方人能把船开到这里来,倒真的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做了这么些年的港务总督,罗伊那拉对各种海船的各种状况当然是有很清晰的了解,甚至比女人的身体还了解得更清楚,他一眼就能看出,这艘西方大海船确实是从混沌风暴中冲过来的,船身到处都是巨力碾压震荡后留下的暗伤,简直就像是被几十个暴戾的小孩一起揉捏了几天的玩具一样,能维持到现在还不散架,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过这也得力于西方人那特有的造船技术,或者说用料,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去弄来能造出这么大船的龙骨,还有那么多结实细致又轻的木料。在欧罗大陆这边,能长这么大这么结实的树木都是德鲁伊和精灵部落的圣树,想砍下来做船?小心先被巨大化的战争甲虫先砍下脑袋。
而且对于伟大的魔法帝国来说,船这种东西还真不是值得太花精神去研究的,也就是沿海的一些商会和炼金术师会去专研一下造船术,用作捕捞和运输也就够了。帝国时代最精英的法师和炼金术师们肯花费精神去制造的才不是这么简陋的造物——在帝国时代末期,浮空城的试制品都已经有三座了。
当然,最后这三座浮空城都砸了下来,帝国也名存实亡了,不过这并不妨碍罗伊那拉在震惊之后又对这船不屑一顾。罗伊那拉打了个响指,他手下的首席事务员就和港务卫队的副队长琼斯带着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卫队剑士沿着放下的舷梯冲了上去。拘捕一船有嫌疑的无信者而已,他到场只是一个重视的表态,还没到要让自己亲自出面的地步。
甲板上很快传来事务员和卫队副队长的严厉喝骂声,罗伊那拉脑子里已经在开始构思接下来的一系列后续方案了。要把这些人拿下当做替罪羊这是一定的,但到底要将这些人处置到什么地步,其实是一件非常考验政治眼光的工作,既要给那个该死的有钱佬一个难堪,又不能太过,那毕竟不只是一个只靠金币来肆意妄为的暴发户,同时还是大陆最顶尖的几位**师之一。罗伊那拉可以凭借自己的高贵姓氏尽情藐视一个有无穷金币的暴发户,却没有胆量真正面对一个**师的怒火。
想着想着不由得出了神,反应过来之时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但是上面的喝骂声和争执还没有停。罗伊那拉忍不住怒吼起来:“该死的,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和他们交涉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如果他们拒捕就直接动手!难道你们手里的武器是用来挠痒痒的吗?”
首席事务员的头从船舷上伸出来,满头大汗地看着下面喝多了精力药剂而显得暴躁的顶头上司,为难地说:“大人,他们的翻译人员都不大能听懂我们的话,沟通起来很费劲。我们至少要把我们拘捕他们的理由说清楚才行。”
这倒是没错,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到,尽量少些把柄落在那些老顽固的手里那是很必要的,而且这些家伙能乖乖听话最好,真要强行动起手来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万一多杀了几个不该杀的就麻烦了。罗伊那拉不耐烦地问:“该死。他们不是使节团吗?怎么会连翻译都没有?之前领航员是怎么和他们沟通的?”
“他们有一个会说通用语的翻译,不过好像是雇佣的。他说他们的领队老头说这是正式场合,如果是官方上的沟通的话必须要用他们帝国政府内配给他们的官方翻译员,但是那个官方翻译员的家伙…我感觉我们好像是在和一个智障的兽人沟通一样,那家伙翻来覆去只会几个单词…”
“该死!这些该死的无能官僚!”罗伊那拉这会倒是百分百确定这确实是一艘西大陆帝国派遣来的使节船了,也只有庞大帝国的僵化体制下才会培养出这种颟顸守旧又无能的官僚来。他小时候在奥由罗斯坦看过不少这样的老头子。“我们这里难道就没有会说西方话的家伙了吗?快去找一个过来!”
“您知道港口的西方人都逃跑了…我们可没人去学他们的语言,拗口又复杂,比精灵语都难多了。不过也许贫民区里能找到一两个和他们经常打交道的小贩?要不要我们派人去找找?或者我们可以去请个能使用通晓语言的高阶祭司来?不过太阳神殿和守护之手都派出了精锐去追击那些邪教徒,不知道城里还有没有…”
“该死!你以为我们的时间充足到可以慢慢陪他们喝茶等着翻译来的地步吗?”罗伊那拉终于忍不住了,爬上了舷梯。
船头甲板上的情况和他想象中差不多,首席事务员和副队长带领的三十来个战士分散站着,对面的则是一群黑发黄皮肤的西方人,站在中间为首的应该就是这个使节团的首领,一个打扮得很正式的老头。罗伊那拉虽然没看见过那种长袍和帽子,但还是能分辨出来那应该是专门用在正式场合,穿戴很麻烦的一套打扮。老头旁边是个矮胖丑陋,穿一身华丽甲胄的家伙,看那一身分明不该是在船上穿的玩意,还有所站的位置,应该也是这使节团的官方首领之一。一些士兵护卫在这些人的周围,相对于他们的武器,他们的衣着好像花费了更多的心思。除此之外再没有看见其他人了,看起来这为首的老头官僚确实很注重礼仪,不止让所有人都精心穿戴了一番,还让其他水手们都躲在了船舱下,可能是期待着一场正式的外交欢迎仪式。
两个那个老头官僚身边是一个面红耳赤,正结结巴巴地想要和这边的副队长说话沟通的中年人,看来就是那个官方的翻译,只听了那家伙的半句话罗伊那拉就完全认同了手下对这家伙的评价,如果就靠这样的沟通,就算站在这里说上一整天也别想有什么进展。
“那个据说能听懂话的家伙在哪里?看在风暴神后的份上站出来吧。”罗伊那拉在人群中看一下,其实他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扫视而已,不过他却一眼就把这个人看了出来。
这是个站在队伍外围,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西方人,相对于其他西方人大都平和的五官来说他的模样更深刻分明一些,也比其他西方人要稍稍高大,看起来有些像夹杂了其他血统一样。相对于其他西方人那或者麻木或者恐惧或者排斥或者敌视的神情,这个人却是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是种希望沟通的表情。
港务总督看人的眼光并不比看船的眼光差,只是一眼就能确定这是个和其他西方人完全不同的年轻人,甚至他还有种感觉,这个年轻人并不属于这个使节团队。果然这个年轻人走了过来,看着罗伊那拉开口了,是一口标准清晰还带点奥罗由口音的通用语:“日安,您就是他们所说的港务总督大人吧。”
“谢天谢地。”罗伊那拉焦躁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这个年轻人的奥罗由口音让他有些亲切感。看来这是个原本生活在这边的西方人?
那边站在人群中心的老头突然对着这个年轻人怒喝起来,似乎是非常不满他擅自和这边说话。罗伊那拉厌恶地看了那老头一眼,转过来对着这个年轻人说:“不用管那些该死的官僚的那一套,给他们带句话吧。因为怀疑他们和这里两天前发生的一起邪教徒骚乱有关,我必须把他们全部都拘捕起来。”顿了顿他再补充:“也包括你在内。不过看在你没他们那么愚蠢的份上,只要经过调查,也许你会是最先被释放的那一个。”
如他所愿,这个年轻人确实没有怎么理会背后那怒吼的老头,只是好像也没怎么理会港务总督的话,只是用一双漆黑的眸子很仔细很有兴趣地看着罗伊那拉,问:“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法师吧。”
被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罗伊那拉居然有种自己要被吸进去的错觉,他不是没和西方人近距离说过话打过交道,不是没看过西方人特有的漆黑眼睛,但是这个年轻人的一双眼睛却黑得好像一对无边深邃的黑洞一样,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我当然是法师,你又是谁?”
年轻人偏头想了想,回答:“您可以叫我风。按照我们那边的话来说,我也是一位法师。”
第一章
风吟秋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欧罗贵族,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欧罗人那比寻常人强大近倍的神思波动,还有他身上所配饰的几个小首饰,腰包中隐隐勃动着的灵气,这无疑是个法师。但是那精神却勃而不精,大而不纯,看来这法术上的造诣并不高,反倒是隐隐有一股天地法则和他整个人的相连,似乎是神道中人特有的那股气息。
罗伊那拉也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西方年轻人,不大能相信这年轻人刚才的话,一个这么年轻的西方人怎么能是法师?怎么能是高贵的法师?
‘贵族即法师,法师即贵族’,这是奥由罗帝国不变的骄傲,魔法帝国屹立数百年的根本。就算帝国已经名存实亡,分崩离析了数十年了,但在真正的帝国贵族心中那份骄傲可是未变分毫。罗斯切尔德家族自诩为帝国贵族,更将这个传统很好地保持了下来。原本就有法师天赋的不用说了,其他没有的只要不是天生太过蠢笨的家伙,成年之前也要用炼金药剂强行提高感知去感应魔网,至少也要成为一个高阶学徒级的入门法师。
罗伊那拉的天分还算不错,没用感知药剂就迈过了学徒的门槛,不过他没什么时间精力也没兴趣去专研法术,这么多年下来依然是个一环法师。相对来说,身为港务总督多年处理海上事务,又经常去风暴神后的神殿去祭祀跪拜,聆听神后祭祀的喻示,他倒算是风暴神后的半个牧师,居然能感知神恩释放三阶神术。不过这一点对于一个自诩帝国正统的贵族家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最多只能从侧面说明他身为港务总督确实是非常称职。所以罗伊那拉向来对法师这个词既自傲又有些敏感,一个这么年轻的西方人胆敢自称是法师,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西大陆也是有法师的,这个他早就听说过。但是在受过正统法师教育的真正法师看来,那种没有运用魔网技术,和最古老的德鲁伊一样纯粹依靠自身与元素共鸣的施法手段,简直和那些拿着石块骨棒狩猎的未开化野人一样粗陋,那也能被冠以‘法师’这个高贵的称谓么?
没有触摸到魔网的法师哪里有资格被称为法师?
对面的年轻西方法师却正在问:“我早就听说过奥罗由帝国数百年前铺设的那个…奥罗斯多塔魔能奥法网络…是整个欧罗文明最伟大成就,一直很想见识一下,想不到刚刚来到这里就能遇见一位法师,您现在能满足一下的好奇心吗?用这个奥法网络施展一下法术给我看看吗?”
“当然不能。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来这里做什么的?”罗伊那拉眼睛一瞪。“我说你最好快点吧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你们的首领,我罗伊那拉·红手·罗斯切尔德以奥斯星港港务总督的身份宣布,怀疑你们和不久之前的一起邪教徒事件有关,必须要将你们全部暂时扣押起来。”
“啊,对。”风吟秋也拍拍头,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公务’在身。说起来刚刚登陆欧罗大陆的第一个城市就莫名其妙地遇到这样的事,也确实够让人头痛的,好在最头痛的还远没轮到他。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该先尽到自己的通译之责,先提醒一声:“恐怕您不能这么做吧。我们可是外国使节,应因克雷公爵的邀请才远道而来这里的…”
这是意料之中的质疑,罗伊那拉可没耐心和一个非正式的翻译人员解释,不耐烦地说:“这里不是因克雷,那个有钱的暴发户邀请你们可不关我们的事!这里是帝国治下的奥兰多行省奥斯星港!你们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群来历不明的外来者而已,而且和前几天帮助邪教徒制造骚乱的家伙们都是一样的西方人!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更有资格拘捕你们!还有你只是个翻译员,没资格来质疑我的决定,你只需要把我的原话转告给你们的首领就行了。我希望你们能听从我们的处置,这样大家都能少些麻烦,这些天来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过如果你们执意要反抗的话,我们也就只有诉诸武力,相信那也不是你们所希望的。”
风吟秋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使节团队前,刚刚拱了拱手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人群中间的使节团官方首领,高冠古服的持节使李文敏李大人就先怒吼起来:“你这小小通译简直不成体统!初入这番夷之邦面见这番夷头领,正该是由我礼部之人来交涉,你一介白身平民不通礼数轻重,万一言语有失没了我上邦颜面那便是万死莫辞之罪!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允你上船!”
风吟秋有些无语,在船上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大人在礼部默默无闻地憋屈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这个出使异邦的机会,自然将此事看得重要无比,憋足了劲要将上国威仪在这番夷大陆上展现出来,所以事事要求必须符合礼仪体统,对于他这个走后门混进使节团的江湖中人很是看不起。这位大人其实在前几日的风暴中受了颠簸,差点命都去了半条,前两日还连床都下不来,这时候还要勉力专门去穿戴正式装扮来接见番夷,可见是极为重视的。他这擅自去和那港务总督说话在注重礼仪体统的李大人眼中确实是极为失礼的举动。
“洪译官,方才他和那夷人首领说些什么?可有辱我朝廷颜面?”李文敏大人沉声问旁边那礼部的通译。
姓洪的礼部通译却是额头冒汗,他其实连一句囫囵话都听不明白也说不出来。毕竟神州大陆与这边已经断了近百年的交往,这位洪通译的那些欧罗语是从祖爷爷辈流传下来的,根本没想到会有用上的地方,只是子承祖业地留在礼部吃闲饭而已。得知要来欧罗大陆之后也曾回去看着祖传的笔记下过一番苦工,硬记了两三百个词汇,自觉勉强也该够应付了,但一到实用之处才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好在这位通译欧罗语不怎么会,做官那一套还是精通的,对李文敏拱手一礼道:“回大人,风先生只是与那欧罗番夷随便说了几句私话而已,并无丝毫逾越不妥之处…”
“那好,你去与那首领说,为何不摆下香案仪仗来迎接天朝来使?还有,不是听说这欧罗大州之上也有些许我神州子民么?虽然是前朝遗民,但既然我大乾已立,他们也该当前来参拜,沐浴王化。”
“嗯…这个…下官之前也与那夷人说过,但那些夷人蛮横粗俗,一时之间难以明白我上邦威仪…还有,下官这欧罗语多年不用,有些微微生疏,一些生冷词句不大能翻译得流畅,怕是有失我大乾礼仪风度。这位风先生的欧罗语听起来却是常用的,下官觉得还是请这位风先生来……”
“胡说八道,他一介江湖术士,不知晓礼仪体统,如何能做得这等场面上的事情?你也莫要担心,就算一时间有小小生疏也无妨,只要多说说便熟悉了…”
“李大人。”风吟秋叹口气,还是觉得自己先把话说明了最好。“那欧罗人首领是这港口的地方长官。据他刚才说,不久前有一伙邪教徒作乱,而原本居住在这城中的前朝遗民却帮助了那些邪教徒。他们现在怀疑这艘船上的人是同伙,要将所有人都拘捕下狱再慢慢审问…”
以李大人为首,几乎所有的人都呆滞了一下。然后李大人才转头问身边的洪通译:“真是如此?他说的是真的?”
洪通译当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看了一眼风吟秋,又瞅了一眼那些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剑士,还是只能点头:“厄…确实如此…虽然那夷人措辞其实已经是很客气的,但是大意就是如此…”
李大人又呆滞了,而且这次是许久都没缓过气来,好像突然就变作了一尊泥塑木雕一样,只有胡须和手指头在微微发抖,微微发抖……微微发抖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猛地握拳怒吼:“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等天朝上邦来使,怎能受这番夷如此侮辱!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眼看这礼部老人由之前的满脸苍白一下变得满脸赤红,好像随时都能激动得晕过去一眼,风吟秋好心向他解释道:“这欧罗大陆上的最大之国奥由罗如今如神州那春秋战国一般,名义一统,其实却是诸侯割据,给朝廷送上使节国书的,只是这欧罗大洲上一位诸侯。这里的长官说他们不知道这事也不承认这使节身份…”
“你…你……”李文敏李大人指着风吟秋,须发皆张满脸通红口不能言,然后终于双眼一翻软倒在地。
“李大人!李大人!”
“快拿风油精来!快拿风油精来!”
“刘仙师,快来看看李大人…”
看着一团糟的使节团,风吟秋还是对着其中几个算是首领的副使问:“那欧罗人首领让我们投降,说免得妄动刀兵伤了人,诸位大人,你们觉得如何?”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如何能够?我天朝来使怎能任由这些蛮人无礼?”
“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头可断血可流,我大乾颜面绝不能丢!”
也早料到了是这样的反应,风吟秋转过身来走到罗伊那拉面前摊摊手:“您看到了吧,作为一个庞大帝国派遣来的使节,他们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他们是不可能乖乖听从处置的。您还是动手吧。”
“我们要拘捕的对象可是包括你在内,年轻人。”罗伊那拉真的是有些被这个年轻人那完全无所谓的态度给逗乐了。
“那是当然的吧。对你们来说我也是这使节团的一员不是吗。”
“那你还叫我动手?看起来你很希望我们打起来的样子?”
“不,我只是想快点见识到您的法术。”风吟秋淡淡一笑。这倒是真心的。姑且不论这一群欧罗人能不能拘下这一船人,至少是绝对不可能留住他。
“哈哈哈…”罗伊那拉也终于被逗得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亲自来这里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能遇见个这么有趣的小子,可真是给被这几天被枯燥烦闷的事务压逼得喘不过气来的精神好好调剂了一下。“好吧好吧,你是个很有趣的年轻人。就算你过不了牧师们的阵营审查,我也会尽量让他们不吊死你。如果你被释放出来之后还有心情,我会介绍你去做个法师学徒的。”罗伊那拉退后一步,对卫队副队长挥挥手。“动手吧,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呛呛呛的拔剑声联成一片,二十多个剑士都拔出了手中的长剑,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地朝前逼去。那边原本就已经乱作一团的人更是乱上加乱,那些士兵也拔出了手中的武器,不过看那架势似乎并不是长于作战的。
咚的一声巨响,似乎连船身都跟着摇了摇。却是一直跟在李文敏大人身边的陈参将迈步上前,只是这迎头的一脚踩下,这气势就隐隐与那逼来的二十多个剑士不相上下。这位陈参将四十来岁,矮壮得有些像木桶,一脸狰狞的伤痕将五官都扯得有些挪位,据说曾在雍冀边境上任职,和西狄蛮子厮杀过不少时候。
那边的卫队副队长琼斯已经从二十多个手下中越众而出,对方的首领已经站了出来,他这边当然也必须做出回应。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一张圣武士专有的严肃古板的面容,将手中长剑对准了陈参将。
陈参将也捏紧了手中的拳头,发出嘎巴嘎巴的骨节响动,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冷得有些骇人。
“陈将军且慢动手。”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不徐不疾不温不火,却让陈参将蓄势待发的动作一缓,因为这出声的人是刘玄应。
“刘道长。”陈参将一拱手。幸好李大人已经昏了过去,否则又要有一番喝骂训斥。以朝廷礼仪体统来说,随军仙师的身份当然是受参将管辖的,无论如何受不起这一礼。
刘玄应只是点点头,转而向风吟秋问:“风先生,难道一定要动手么?”
风吟秋看了看身边的港务总督,点点头:“看起来恐怕是。”
“此时只有风先生你一人可说欧罗语,为了两国颜面,风先生还请多多和那欧罗人斡旋交涉。”
风吟秋摇摇头摊摊手:“没的说了,他们就是要动手。”
看着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风吟秋,刘玄应也是没好气地再叹了一口气,转而对陈参将说:“那陈将军请先退下吧,让我来便是。”
“那就有劳刘道长了。”陈参将也好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拱手朝旁让开。刘玄应漫步而上,直接朝着那持剑的卫队长走去。
第二章
“这是谁?你们的头领不是那个穿着别扭长袍晕过去的官僚老头么?”
罗伊那拉有些看不懂了。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三十来岁,衣着非常平凡,模样看起来很斯文温和,一直站在人群边缘的位置上,无论从哪里看都不是这个使节团队中的首领人物,但是几句话就让那个看起来很凶悍的矮子让开了。
“啊,那是…刘先生…对,称呼他为先生吧。”风吟秋想了想,一时间实在找不出‘道长’这个称呼在欧罗语中对应的词汇。若是五行宗的道士可说是法师,正一教的勉强也能说是牧师神官,真武宗却只拜天地炼内丹,似道门似武林门派,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向道之士’,用以前那位,牧师老人的话来说是‘追求真理之人’,却又不好用在称呼之上。
“他让那个欠揍的矮子让开了,是打算投降么?话说那个矮子还是个不错的战士,居然有六个能级的生命强度。是你们的护卫头目?其他的士兵和护卫就是废物了。”罗伊那拉的举在眼前,短短的食指和拇指之间闪出一层淡淡的光幕,对着陈参将晃了晃。
“那是陈将军,一位曾在边疆率领部队和蛮族战斗的军人,是这只使节团队的军事首领,当然也可以说是护卫头目。啊,您那是个很简单的侦查类的法术是吧。”风吟秋看了看罗伊那拉手指尖的光幕,很轻易地就辨别出了这个法术的大概内涵,这只是个很肤浅低等的小法术而已。
对这个很没即将被捕自觉的西方年轻人,罗伊那拉很有些无语,不过他要承认作为唯一能够沟通的对象,这个自称法师的年轻人也并不让人讨厌,有种异样的亲切感和活力,很是自来熟的态度却不让人反感。他随口解释道:“生命感知,零环戏法而已,那些死灵学派的家伙们发明的小玩意。”
“您能使用个再高级一点的法术么?这个零环戏法...好像几乎没有引动那个施法网络。”
“闭嘴。别忘了你是个翻译员,年轻人请尽到你的职责,向那位刘先生转告,他制止那个陈将军打算投降的决定是正确的,谁也不愿意见到无谓的伤亡不是么。不过他应该来对我说,不是去对着琼斯副队长。”
风吟秋摇摇头:“可他不是想投降。他刚才问我,是不是非得要动手战斗的方式来结束这场争端,我说看来是的。所以他决定亲自动手。”
“什么意思?”罗伊那拉一呆。
“因为他动手的话就不会有什么无谓的伤亡了。这一点您倒没说错。”风吟秋一笑。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几息时间中,刘玄应已经走到了琼斯副队长的面前,而琼斯副队长却已经是满头的大汗。
在刚刚开始,琼斯副队长看着这个貌似年轻的西方人迎面走来还只是显得略有些惊讶,将单手所持的长剑换做双手并持,然后侧身而立,但刘玄应不过走了两步之后,他马上就后退一步换了一种戒备之意更浓的姿态,然后刘玄应再走了几步,他脸上的惊讶之色逐渐转作了震惊,又再退再换了个出剑的姿势。刘玄应始终保持着那不紧不慢好似散步一般的步伐,琼斯副队长却在不断地后退不断地变幻自己持剑的姿势,等到刘玄应来到他的面前之时,他那一张严肃古板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双眼凸出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看似无害文弱的西方人,眼神中满是惊奇和惧意。
“搞什么鬼?这是什么西方特有的恐吓法术吗?”其他的剑士早就已经看得呆了,罗伊那拉也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开口对着不断后退的副队长大喊:“琼斯你在害怕什么?你对守护之手的忠诚信仰呢?你对自己剑术的自信呢?难道这些还不够你抗拒一个小小的西方邪术吗?”
也不知道是觉得再也不能退,还是港务总督的这叫喊激发了他的勇气,一声怒喝从琼斯副队长口中爆出,他手中长剑猛然朝前一挥,只是眨眼之间,喷薄而出的斗气剑光仿佛能将一切都斩碎吞没般地闪过,刺耳的破裂声中甲板碎片四处飞溅,这一剑居然将靠近他的小半边船舷给斩了下来,大块大块木板朝海中滑落,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甲板传来的震动。
但是这一剑却没有斩到近在身前的刘玄应。刘玄应好像动都没有动似的,这样在旁人看来强悍无比的一剑只是擦过他的身边,激荡的气流和余波将他的衣袖全部绞碎,露出下面并不显得筋肉凸显的修长手臂。然后刘玄应伸手轻轻推在了琼斯队长的胸口上,琼斯队长立刻就像弩箭一样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琼斯队长撞在船首处的一个小仓房上,这才没直接飞出去,只是跌落在甲板上再没了声息。
甲板之上一片寂静,罗伊那拉,手下的事务员还有那二十多个剑士全都看得傻了,目瞪口呆动也不动,好几息之后,两个剑士突然发出一声喊,挥起手中的长剑就朝刘玄应冲了过去,有这两个为首的带头,其他的剑士也随着一拥而上。在他们看来,这个西方人击倒他们的队长多少靠了运气,还有琼斯队长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地心不在焉一样。而且无论如何,这里是奥斯星港,他们都没有退缩的理由。
眼看这二十多个大汉扑来,刘玄应没有显得慌张,好像比面对琼斯圣武士的时候还要轻松,他反身信步走向这些冲向他的剑士,随手抓住一个剑士的手腕就朝后一丢,那个剑士立刻摔了出去滚在后面的甲板上动弹不得。然后他又随手抓住了另外一个也是一丢,这人也是立刻被摔在后面立时不能动弹。
剑士们愤怒地大声咆哮呼喊,数柄十数柄长剑砍劈同时从不同的角度刺,削,劈,砍向刘玄应,但是就好像演练过无数次配合的表演一样,他们的攻击全都只能恰到好处地从他的身边擦过滑过,连衣角也碰不到,刘玄应只是双手随意地抓住抛出抓住抛出,好像面对的只是一群布娃娃,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阵碰碰声中这二十多个港务卫队的大汉就全都躺倒在甲板上的一个角落里。
“这…这是…”罗伊那拉看着那些几秒钟之前还龙精虎猛的卫队剑士,这些人也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张口结舌怒目瞪视,却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好像只是摔这一下就被摔脱了全身的关节一样。他下意识地再次用生命探知的法术看了看,刘玄应身边的法术灵光却显得和一个常人无异。“第二能级的生命能量?只是个普通人?这怎么可能?”
“这个零环戏法很简单,只是对生命气息单纯地做出反应而已。而刘先生对自己的身体和活力能量都掌控得非常好,不会外泄一点,所以这种简单的法术是辨别不出他的强弱的。”风吟秋随口用浅显普通的话语解释了一下。真武宗的内丹之法乃是天下第一,周身血气哪怕是最细微的运转都可随心,这种简单的欧罗法术当然是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是这样吗?对,有些高阶潜伏者是能回避侦查法术的…”罗伊那拉喃喃点点头,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船舷边上。虽然除了一个事务员手下之外,他带来的其他人都已经躺在了那里,但是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慌之色,对风吟秋摇了摇手指,说:“好吧,我承认靠港务卫队来拘捕你们是我一厢情愿,但是你们也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了。各大神殿的圣武士和祭司们都还有留守,子爵府邸中也还有一队北方军团的骑士,我已经用短讯术向他们告急了。”
“哦?短讯术?是刚才你左手中指上那个戒指上发出的法术吗?似乎比刚才的侦查法术精巧了许多,应该不是零环戏法了吧?”
“是二环奥术!”对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罗伊那拉有些愤怒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诧异,这自称法师的年轻人居然有这样敏锐的奥术感知,难道是那种原始的法术体系锻炼出来的吗?“我最后说一次,如果你们不想吃苦头的话最好马上投降。就算你们那个最厉害的刘,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说过,他们不会投降的。您也体谅一下他们作为一个帝国使节的尊严吧。”风吟秋叹了口气。“还有,这使节团里最厉害的也并不是刘先生。”
“哦?那是谁?”罗伊那拉警惕的目光在那边那群人中巡视了一圈。
“是我。”风吟秋淡淡说。
“你?”罗伊那拉猛地跳上了船舷,满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虽然这年轻人并没表示出任何的敌意来,但这种最大的威胁居然一直在身边的危险感觉还是让他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另外一边,在刘玄应的揉捏穴位下,李文敏大人终于悠悠地转醒过来了,不过刚刚才醒来,他立即便将刚才的暴怒延续下去,看了眼那边躺了一甲板的剑士,又指着罗伊那拉大叫起来:“拿下!拿下!将这犯我朝廷天威的番夷全数拿下!不将这些不知礼数不敬大人的化外之民尽数诛杀,怎能洗刷这等奇耻大辱!”
罗伊那拉听不懂李大人在叫喊什么,但是那态度是很容易就能感觉到的,他伸手在腰后一掏,一本‘连环闪电’的卷轴就已经握在了手上。港务总督这个职位可不是整日间呆在办公室喝茶签字就能干好的,和港口黑帮,盗贼工会,海盗乃至鱼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是难免,抽刀子见红的场面罗伊那拉经历的可不算少,几本卷轴和魔法饰品都是常年不离身的。
“不用太过紧张,这种颟顸老官僚的愤怒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至少我和刘先生不会。你手里的是…释放法术的…卷轴是吗?看起来比刚才的短讯术又要高明上许多。很有意思,能让我看看吗?”
这肯定不是回答这种无厘头问题的时候,罗伊那拉唯一的回应就是直接激发了手中的卷轴。卷轴上的符文和能量直接抽取了魔网中固定的法术公式,卷轴化作飞灰的同时让虚空中衍生出一道耀眼的电光直接朝着风吟秋击去。
这是一道高达四环的塑能系奥术,足可以将聚拢在一起的十只大水牛都烤得半死,是港务总督保命的杀手锏之一。虽然对面前这个自称法师的年轻西方人没什么恶感,但是他更没有兴趣被一帮西方人捉起来当人质,所以一旦出手就是最强的一个卷轴。
激发出卷轴的同时,罗伊那拉看也不看地朝跳板上后退跳去,心中默念起了风暴女神的祷文,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传来隐隐的雷声。这帮西方人似乎并不如想象般的好对付,他没指望那一个卷轴就能把那甲板上的人全部放倒,但只要这个卷轴能造成混乱和阻碍,让自己完成‘风暴祷言’,在这海边神殿的附近,风暴女神的神术威能绝对可以让这些西方蛮子好好长长见识。
但刚刚朝前面看了一眼,罗伊那拉就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连默念的祷文都停下了,幸好这还不是施展高阶奥术,否则只是这样一个咒文反噬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甲板上,那个自称是法师的年轻人并没有被闪电击倒,他身上甚至都没有一丝被电击过后的痕迹,那些离他不远的其他西方人也没有丝毫异状,只有他手中一团烁烁生辉的耀眼电光在跳动。虽然形状完全不同,但是出于法师和风暴女神眷顾者的本能,罗伊那拉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正是他放出的那一记连锁闪电。
徒手接住一个四环奥术?罗伊那拉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从学徒开始好好补习一下的奥术基本知识了。
远处的码头上,一些人正好奇地看着这边闹腾出的动静,一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港务总督带着卫队的一帮剑士气势汹汹地去找一只形状古怪的巨大远洋大船上的人的麻烦,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就算港口上还是满目疮痍一地的狼藉,还是不缺乏看热闹的闲人。不过他们大都很明智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惹上任何麻烦,所以他们也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概。
不过其中也有聪明而例外的,一个站在货物箱子上的小个子就正端着一个望远镜朝那边看得津津有味,脸上不时还露出微笑,好像正在看一出好玩的戏剧一样。偶尔也有周围的旁观者对这个家伙手中的望远镜投来羡慕的眼光,叫嚷着让他借来用用,那个小个子却是理都不理。能用得起这种炼金物品的人不大可能是平民,那家伙头上又带着港务事务员的帽子,倒也没有人去找他的麻烦。
忽然,正看得兴高采烈的小个子一呆,放下了望远镜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举起望远镜探头朝那边认真看过去,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好像看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咦?看那边,守护之手的高文大人朝这里来了,跑得很急,是这边出什么事了么?”
“看天上,两位风暴祭祀也来了。”
“太阳神殿的神殿骑士也出动了。那边似乎连日光圣辉都亮了起来,出什么事了?难道是那帮邪教徒又回来了?”
周围的围观者忽然喧闹起来,与之同时,几股性质不同,却都又异常强大的气息从各个方向朝这里飞快靠近,小个子口中切了一声,悻悻地放下望远镜,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跳下货物堆钻进人群中很快就不见了。
第三章
在十二岁的时候,罗伊那拉曾经跟随着学院的学徒团队去过一次北方鸿卡杜山脉采风实习,山脉深处发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那里的人只用最简单的工具捕猎耕种为生,从来没有见识过伟大的魔法文明,连牧师和德鲁伊也没有光顾过那里。当他施展出一个光亮术的零环戏法的时候,旁边那村夫脸上的表情让他最直观地体会到‘法师’这个称谓中蕴含的骄傲和不凡。那张老实木讷的脸上是极度的震惊,极度的难以置信,敬畏和不解交织在一起,好像看见了现世的天神。
罗伊那拉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表情。
但是如果现在他面前有个镜子的话,他就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也是这样的。因为他正看到面前那个西方人一把将闪电术捏在手里。
闪电当然是捏不住的,那只是一种法则冲突瞬间产生能量交换的表现形态,连那一束耀眼的电光也不是闪电术的本质。这些是每个法师学徒都知道的基本常识,但是现在这个西方年轻人却是一伸手就将这道闪电法术捏在了手里,那是比随手抓住一道光还将这光揉捏弯曲变形更不可思议的事,完全已经颠覆了常识。
而风吟秋却没有怎么在乎面前的港务总督的反应,他只是全神贯注,近乎是贪婪地注视着手中的这一团似乎在不断跳跃的电光,如同一个最为挑剔的美食家终于尝到了梦寐以求的绝世珍品。
是的,他终于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自从神州之时就听说过的,越过混沌风暴之后就隐约有所感应的那个东西。
奥罗斯多塔奥能法术网络,简称魔能施法网络,或者说魔网。
极难形容这感知到的事物,甚至不是事也不是物,是在虚空之中和这片天地嵌合无间的一种法则,宏大无边,无比深邃,好像已经完全成为这片天地本身固有的一部分。但那肯定又不是自然而成的事物,精妙复杂得超乎想象,却又带着机关造物一样的刻意规律和秩序。
在神州大地之时,他早从老牧师的口中知道,这法术网络本质上应该是和五行宗驻地的阵法一样,用以辅助施展法术的手段,但是此刻亲自察觉到了才发现,这说法不能说错,但也极为误导人。在神州之上,即便是他曾经见识过的那种遮盖整座山峰,凝聚地火天火仿佛能毁天灭地的大阵,与此刻感知到的魔网相比也只是庞然巨兽身边的小小蚂蚁,并非是力量上的高下之别,而是形态结构,存在层次等级的差异。手中这道闪电法术所引动的不过是这法则中的沧海一粟,但管中窥豹,那所能窥见的深邃和完美也深深让风吟秋震惊。他几乎难以想象这等事物究竟是如何造就出来的,即便是曾经见识过的那些最为强大玄奥的法术和符箓,与之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只有唯一的一个,潜藏在他识海深处中,那一道无法言说,也同样难以形容的‘太上弥罗万有真符’,也许能在存在层次上与之相提并论。
也正是靠着万有真符之力,风吟秋现在才能将这道闪电法术捏在手中。那几乎可以涵盖一切,包容一切,拓印一切天地法则的神符,将这道闪电和连带的奥能法术网络一起暂时地从这片天地中‘剥离’出来,那在法则波动下不断产生的庞大能量只能在他的指掌之间来回跳跃,既无法产生任何作用也无法消散。
但与此同时,万有真符的力量,或者说他所能操纵的万有真符的力量也在飞速减弱,强行剥离一小片世界法则,这种行为如同用十指在一片汹涌激荡的水流中分割固定出一小团完全静止的水球,看似简单而没有意义,实际上过程却繁复而费力无比。
双手一合一分,闪动跳跃的电光就在掌间湮灭了。这一道闪电中所包含的法则变化,已经全部都在万有真符中留下了印记,只可惜这闪电并非这道法术的全部,毕竟这真正法术本体还是那一张已经化作飞灰了的法术卷轴。
“还有吗?”风吟秋意犹未尽地看着罗伊那拉。
“还有什么?”半呆滞的港务总督下意识地反问。
“还有什么法术吗?我还想见识一下,刚才这一道闪电术非常不错。”
“你…….”罗伊那拉脸上的呆滞和震惊慢慢化作了愤怒,作为一个法师的愤怒。“你不要太狂妄了,西方人!”
天空中隐隐的雷声骤然大作,电光在云层间不断闪耀,刚刚之前还只是拂面而过的普通海风也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吹得那边使节团的几位大人睁不开眼睛。
“风先生。”刘玄应抬头看了一眼天,出声提醒了一下,也并没多说。
“无妨。”风吟秋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雷光,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他那借助弥罗神符散发的感知,甚至远比刘玄应这位道门高人能察觉到更多的东西。越过码头尽头的岸边,一座颇为宏伟的建筑正散发出丝丝的异样气息,和天空中这些雷云相互呼应共鸣,在更深一层的感觉中,又和面前这正在发怒的港务总督联系在一起。
风吟秋点点头,颇为满意地对罗伊那拉淡淡说道:“原来你还是一名掌控雷电的神祗的牧师。我也早就听说你们欧罗大陆上有诸位真神存在,正好也见识一下神灵的威能。”
“那你就去死吧!”罗伊那拉怒吼。他是真正地愤怒了,这次是作为一个风暴神后信徒的愤怒。他伸手一指,早已默念在心的风暴祷言即刻与天地间正在浓烈的风暴雷云沟通连接。
卡啦轰隆,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和耀眼的闪光同时炸起,一道惊雷从天空中的云层中直落而下,将风吟秋的身影完全淹没。一时间甲板的碎片四处崩飞,巨大的能量甚至直接将附近的一小片甲板都点燃了。
但是当耀眼的电光过后,所有人都看到风吟秋还是站在那里,只是上半身的衣衫全部化作了飞灰,**的筋肉骨骼不算粗壮,却精炼得好像是铁汁浇灌,百炼锻打而成一样地轮廓分明,好像每一缕肌肉都蕴含着无比的力量。
噗的一声,风吟秋吐出一口鲜血,这口鲜血却还没有落地就化作了一缕灼热的血气。他的身上还有几处焦黑的地方,头发也焦糊了一些,正冒出几率青烟,看起来有些狼狈。
“风先生,可有大碍么?”刘玄应一迈步就来到了他的身边,行走之间挥手轻轻一拂,就将附近甲板上燃起的火焰全数熄灭。“这毕竟是雷法,你强以肉身承受,也是托大了。”
“无妨,正是要仔细体会这欧罗神道之威。”风吟秋摇摇头,这道天雷的威能不小,居然能将他这经过狼神重塑的身躯也击得微微内伤,偏偏这位港务总督好像并非怎么强大的神职人员,至少那一身神道气息,比起曾远渡重洋来神州大地的那位老牧师要差得远了。“这欧罗大陆之上的真神之能,果然非同凡响。这样就能唤出一道落雷的法术,换做是正一教龙虎山的道士来,至少也得是长老执事之辈才能用的出。昆仑的万雷天劫法虽然威力更胜一筹,却没有这般轻易就能发出来了。”
转而看向罗伊那拉,风吟秋问:“不过你这神术所激发的,算是自然的雷电力量。虽然其中能量远超刚才的法术,却几乎没有触动魔网,雷电本身也并没有蕴含真神的力量。不知道以你们欧罗大陆的说法,刚才那一个闪电是几环奥术?那这一个召唤落雷的又是几环呢?”
“你…你…我…我…”罗伊那拉语无伦次,连连后退差点脚下一软掉到海里去。这个用手接住四环奥术,毫无阻拦地承受一个三阶落雷术却好像没事一样的怪物一样的西方人,却还是这样彬彬有礼语气谦和,好像根本就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学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该恐惧该发笑还是该发怒该求饶。
“哦,看来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是以后换个时间地方再慢慢请教吧。”这个古怪的西方年轻人好像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展颜一笑,有些焦黑冒烟的脸上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只是四只犬齿有些过分尖锐。他转过头去,看向正飞掠而来的几道人影。
一个一身老旧皮甲,满脸疲惫之色的中年剑士带着周身的灰白斗气一个飞跃,跨过近百米的距离率先落在船头,他先是满脸警戒之色地仔细观察甲板上的情况,但看清楚之后又是微微一呆。
“高文先生,您来了,您终于来了!”罗伊那拉连滚带爬地跑到这个中年剑士身边。这位守护之手的首席守护者在平日里要算是他比较讨厌的人之一,但是这个时候看到却是如此的亲切。“这帮西方人都是怪物,都是怪物啊!啊啊,两位祭司大人也来了。彼得大人,是在这里啊。”
看着这叫做高文的中年剑士一掠数十丈,刘玄应的眼神一亮:“这位武士的一身外罡运用得炉火纯青,极为不凡,但望之似外家非外家,似内家非内家,看来这欧罗武道也自有不凡之处。”又抬眼看了看其他几个分别正朝这里而来的身影,神色禁不住凝重起来。“这赶来的几人或是罡气外露,或是以法术浮空而来,绝非庸手,若是当真要再动起手来,贫道也实无几分把握…”
“无妨,道长放心。”风吟秋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弯腰俯身从衣服的灰烬碎片中找出了一小块东西握在手中。刘玄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
天空中的雷声并没有停息,两名风暴祭祀乘着旋风缓缓落在船头,然后两名全身钢甲的战士也跃上甲板,随后又是两个身穿古怪皮甲的男子。加上最开始的那名叫高文的中年剑士,一共是七人赶到,虽然比最开始时候港务卫队的二十来名剑士要少得多,但是这七人身上的气势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们都没有特意挑选自己所站的位置,但就只是目光的巡视,就隐隐将整个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气场中,中间有几个礼部官员居然忍不住瑟瑟发抖。
“总督大人,你向神殿发送紧急求援的短讯,说是遭遇到了邪教徒的同党,难道就是这些人吗?”叫高文的中年剑士看了看这船上的人,转而皱眉问罗伊那拉。“但是这看起来应该是艘刚刚远洋而来的西大陆的船只,这些上面的西方人...看起来不大像是邪教徒的同党。”
强援到来,罗伊那拉觉得安全下来之后也有些心下惴惴,赶来这里的每一位可都是奥斯星城神殿势力中颇有分量的大人物,别说是他,就算是西海岸贵族议会也不是随便能指使得动的,如果不是邪教徒的事情闹腾得太厉害,他的求援短讯最多只有两位风暴祭祀和守护之手的人会理会。
好在自己理由也算充分,罗伊那拉提提精神勉强忘记之前的失措,拿出港务总督所该有的气势大声说:“不能只看像不像,在现在这样紧张的关头小心一些是绝对不会错的。谁知道那些邪教徒会不会劫持一艘,或者干脆假扮一艘远洋船,找个理由再转回来呢?所有都知道,那些逃跑的西方人都是邪教徒的同党,我要求暂时拘捕这些西方人详加审查,但他们反抗激烈,我看说不定那些邪教徒真的就和他们有牵连!”
这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对罗伊那拉的判断并不是那么肯定,毕竟他们并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都能看出这艘巨大海船并不是区区邪教徒能造出来的。高文再问:“那你和他们好好沟通过了吗?虽然邪教徒是绝不能放过的,但因此就胡乱抓人散布恐慌,那也只能让事态进一步失控。这种海船确实是来自西大陆帝国,我年轻时候曾经见过…”
这时候,那两个风暴祭祀中略微年轻的一个一声轻咳,开口说:“港务总督大人说的其实有道理。在这种时候,我们不妨多小心一些,这些毕竟都是西方人,而西方人往往都是无信者,狡猾而没有顾忌。这种人永远都是邪教徒潜在的盟友和同伴。”
罗伊那拉暗自松了一口气,除了每月对风暴神殿的捐献之外,他私下花在几位高阶祭司身上的金币也不少,当然初衷是让自己港务总督的位置更加牢靠一些,不过这时候也体现出价值来了。
其余几人相互看了看,没人赞同也没人反对,这话严格说来并没错,西方人在奥斯星的口碑并不怎么样,之前包庇邪教徒的举止就铁证。
“那么,大家就动手吧。话说前两天的骚乱来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让那些邪教徒充分感受一下风暴女王的震怒,那些无耻之徒,他们居然敢把神殿门口雕饰的白银把手都给砸碎偷走了。”年轻些的祭司舔舔了舔嘴唇,脑门上有青筋一跳。随着有关风暴要素和雷霆要素的领域感受越深,神后的祭司和牧师们多少都有些易怒暴躁。他看向风吟秋,不用多问,只是从面前这西方人身上散发出的丝丝雷电余韵,他就大概猜得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里看来有个有意思的家伙。”
风吟秋笑笑,对这些人身上越来越凝重的气势他好像视而不见,走到那两个钢甲武士,将刚刚从衣服灰烬中捡起的东西放在手心递到他们面前:“这是一位太阳神的老牧师送给我的,让我来到欧罗大陆之后若是遇到困难,可以凭借这个向太阳神殿求助。现在看起来我是有些麻烦上身了,那么请问我可以寻求帮助吗?”
风吟秋的手中,是一枚小小的圆形徽章,一个威严而慈祥的老人头像正在散发光芒,和这两个武士身上钢甲胸口处的徽章一模一样。
“日光徽章?”所有看见的人都是一惊,那两个钢甲武士更是面容一整,双手接过这圆形徽章,随即这徽章在他们的手上立刻放出耀眼的光芒来,宛如一颗小小的太阳。
“这……确实是得到了阿曼塔注视的高阶牧师才能持有的日光徽章,他在上面留下了自己和您的气息。这确实是他赠与您的礼物,这是一位阿曼塔的忠实的仆人的友谊象征,我们会竭尽所能地帮助您。”两位钢甲武士收起了徽章,一脸慎重地对风吟秋行了个礼。
“这个…”周围的其他人却是看得目瞪口呆。这种高阶神术信物几乎没有作假的可能,而能得到一个太阳神高阶牧师的真正友谊,那至少这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归入邪教徒,无信者之流。
“总督大人,这次您可是有些冒失了。”年轻的风暴祭祀皱着眉头,略有些不满地瞥了罗伊那拉一眼。
“我…我…”罗伊那拉呆滞地看着那个西方人。其实他倒不是太过吃惊,这个怪物一样的西方人今天让他吃惊的地方已经太多了,就算他现在突然拿出一个神器来罗伊那拉都觉得不是太过奇怪。不过他只是想问,既然有这样一个东西,那他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第四章
以神术汇聚的阳光从穹顶处的水晶中洒下,将那高达二十八米的黄铜雕塑照耀得金光闪闪,满目生辉,太阳神那威严而慈祥的面目在金光闪烁中更是显得伟岸,而那眉目间也雕琢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一丝一毫的须发都是清晰可见。
风吟秋仰头观看着这巍峨巨像,他已经看了好一阵子了,却还是没看得够。在他的眼中,这尊神像自然不是单纯的金属雕塑而已,他能够感觉到,一股随着日光从天而降的煌煌大日般的神性也在其中奔腾流畅。在他旁边不远处,一群信徒正在对着神性膜拜,高声吟唱赞美诗,虔诚的神念隐隐与雕像中的神性相呼应。其中有少许足够虔诚,对太阳领域有足够感悟的人,甚至将会引导神性与自身相连,获得一些低阶的神术。
这里是太阳神殿的主殿,一间方圆足有一百一十米,高四十八米的巨大半圆形建筑。地面全部是光滑的大理石,各色大小的石板在地面上拼凑出一幅看似简单却恢弘大气的图画,周围墙壁上连绵不绝的浮雕和壁画,铭刻其上各式各样的赞美诗也都是历年累积的精美艺术,有的描述的是欧罗民间传说中的太阳神的各种神迹,有的描述的是日光神殿的历史。
“奥斯星城早在托蒂亚王国时期就已经建立了的,是大陆西侧最重要的港口之一,而我们日光教会也几乎是在同时就建立了这里的太阳神殿,将阿曼塔的荣光散布于此。这一间日光神殿可以说是西海岸最古老,也是最辉煌的一座。您看那边最下方的壁画,那就是讲述当年建筑这一座神殿时的景象……”
旁边的日光牧师介绍着,措辞文雅,语调抑扬顿挫,带着赞美诗般的节奏感,听起来十分悦耳。不过风吟秋猜得到这也并不是特意为自己安排的,这太阳神殿既然要弘扬教义,又将这神殿修得如此巍峨堂皇,肯定是需要常常对外人宣讲介绍的。这位牧师显然是经常在人前宣讲才练出的这一份好口才。
不过这样一边参观这和神州大陆迥然不同的异域文化风物,一边听人这样细心讲解,确实是从未有过的感受,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都是新鲜有趣还颇有意义的事物,风吟秋又感觉到了那种不知道有多久未曾感受过的有趣且惬意的轻松心情。
到底有多久了?他有些微微愣神,连这个也记不得了,只知道在一个人孤身四处游荡的时候,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我过来了,原来不过是回到以前那样罢了。他不自禁地自己笑了笑。
“风先生,你原来在此,可让得贫道好找!”
刘玄应的声音有些急躁的声音传来,风吟秋转头看去,正看见这位真武宗的长老略略有些气急地站在门口。这场面如果能让其他神州大陆上江湖中人看了必定会觉得稀罕,能让这位已成道门内丹,养气功夫登峰造极的高人露出急迫之态的事情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道门养气静心之法,到了高深处那是连生死都可看得如儿戏一般。
不过看看刘玄应后面跟着那个满头大汗的姓洪的通译,风吟秋也就明白了,不由得一笑。
“风先生,大家到底是同舟共济了足足两月,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你却倒好,将我们整船人都丢在那里不管,自顾自地来这里观摩起夷人神殿来了。”既然找到了人,刘玄应略有些焦急的神情也为之一松,然后也注意到了大殿正中那巍峨而光芒四散的神像,顿时也忍不住注目其上。一路走来,环顾四周,大殿的宽阔雄伟和华美修饰也令他面露惊叹之色。
“这一路行来,其他地方也就罢了,这夷教神殿却是当真巍峨雄奇,气概不凡。我神州之上怕是找不到如此恢弘堂皇的建筑,就算是净土禅院,还有龙虎山上的天师大殿怕是也大为不如。”
风吟秋笑了笑:“那是,再如何修,岂能大过金銮殿去?而金銮殿再怎么大也是人住的地方,又怎能和神灵居所相比?”
“儒教大行之时,天子也就是寻常百姓心中的神灵…”刘玄应苦笑了一下,随之他的视线也落在那太阳神的神像之上,注视片刻之后神色越发感慨。“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神祗气息么?果然不凡,果然不凡,贫道还从未见过。西狄狼神陨落,五行先天灵物不见于世之后,怕是神州大地再也难见这般直现于世的天地真灵了。”
“不知刘道长有所察觉没有,自从越过那条元磁风暴带之后,这边的天地法则似乎和神州的不尽相同…可说是条理更为分明了些,也许这便是这边真神更易显化之故…”风吟秋摸摸下巴,眯着眼睛回忆。“…我记得教授我欧罗语的那位欧罗老丈曾说过,我神州大地的天地法则更偏向于混沌之属,因此真神不显…”
“不然,不然,此混沌一词用得不妥。依贫道所见,那位欧罗老者是习惯了拜祭欧罗大陆上显化而出的神灵,却疏忽了对大道本源的感悟,才有此言……不过这方天地确实与我神州颇为不同,贫道吐纳之间早就有所察觉……”
旁边的洪译官猛然大力地咳嗽了两声,刘玄应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时兴起,却是将正事给忘记了。”他顿了顿后摇头苦笑道:“风先生你将我们整船人丢下,自己跑了,可是有些不厚道了,你可知现在整船人都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么?”
风吟秋笑笑:“但我只是靠着走后门才混进来的江湖散人一个,李大人早就看我不顺眼,如今我自己走了那不是正好么?”
“但整船就你一个会欧罗语…咳,就你一人欧罗语最为顺畅,你走了之后,我们连和人沟通也不能。虽然那些夷人已经不再来骚扰,但也只是不搭不理,李大人见无人迎接,气得卧床不起,只说夷人不以礼迎接他便死在船上也不能脚踏这欧罗土地,还下令所有人也不得下船。这如何能够?风先生你也知船上淡水食物几乎已经没了,而其他人就算偷偷下船,完全言语不通,想要寻找吃食补给也是没法啊。如今船上已是人心浮动,几位大人争吵不休,下面的水手也尽数鼓噪起来,贫道好不容将他们安抚下来,和陈将军商议之后才悄悄来找你…”
看着刘玄应一脸的苦相,风吟秋也是觉得好笑。堂堂真武宗长老,道门金丹高人,江湖上无人不敬,庙堂之上一品大员也要礼遇有加,现在却如妇人一般来诉苦。不过这也确实是没办法,这些事情任他功夫再高也不好使,难怪他会也会露出一副急躁模样。
不过这事对风吟秋来说却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本来也就只是搭个船来而已,已经到了这欧罗大陆,对他来说就是达到了目的了。那所谓外聘通译的身份不过是糊弄人的,替他们解释清楚了之前的误会,让港务总督和神殿的人不再去找他们的麻烦,风吟秋就觉得尽到了责任,也就拍拍手丢下他们跟着太阳神殿的人走了。倒没怎么多想他们接下来会如何,在他看来这一整船人,连那艰险万分的两月多海路都挺过来了,这到了陆地还没办法么。偏偏还真搞得这样鸡飞狗跳。刘玄应要靠着洪通译那连半壶水都算不上的翻译找来这个地方,也真难为他了。
刘玄应身后的洪通译也站了出来,满脸尴尬地先行了一礼,吞吞吐吐地说:“这位风先生,下官…厄,不是…这个本官,哎,不是不是…是在下之前言语上曾多有得罪,还请风先生莫要放在心上。还请风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回来替大乾使节尽力。嗯…这个….有空还请多多指教在下一些欧罗夷语…”
之前这位洪通译自持礼部正统的位置,对风吟秋这外聘而来的通译很是看不起,还颇有几分提放敌意,在船上的时候偶遇几次还出言嘲讽。大约是觉得不过是对付帮海外蛮夷,自家所会的就算不多,随便指手画脚地呵斥一番也够了,这编外的外聘之人纯粹就是多余碍眼,哪知来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而连刘玄应也对这外聘之人礼遇有加,这才勉强放下脸面来道歉求教。
风吟秋却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不管是这洪通译还是那李大人,在他眼中分量还不如那几个熟识了的水手,整个大乾使节团能让他真正看在眼中也就只有刘玄应一人而已。至于回到使节团那什么的更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刘玄应开口请求,他也实在没那份心思。
好在这问题其实并不难解决,风吟秋一笑:“其实只是通译之事的话,那是简单之极的。不瞒两位,这欧罗神术中有类似灌顶之法,只要法术一起便可学会欧罗话语。我这欧罗语也是如此得来的。洪通译若是想要,我帮你问问这太阳神殿中的祭司。他们应该有人会用才是。”
“当真?”洪通译一听之下,惊喜交加之下差点就要涕泪纵横了。“多谢风先生指点,有劳风先生,有劳风先生了!”
“就如此容易?”刘玄应听了也是一呆,让整个使节团鸡飞狗跳,连他这个修道有成的道门高人都颇为焦头烂额的,原来不过是一两个法术神通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欧罗法术颇有独到精妙之处,刘道长莫要小觑了。”风吟秋淡淡一笑。“这欧罗大陆地域复杂,异族众多,异族沟通之时极多,自然也就产生出这类法术来。我神州大地人族一统天下,前朝又以儒教治国,不止车同轨书同文,连话语也要一统,自然没人朝这方面去想了。如何,刘道长可也要请欧罗牧师来施法学习欧罗话?”
刘玄应想了想,摇头苦笑:“灌顶之法神识交融,是要放开自身识海灵台吧。贫道暂且还是不用了。”
修道之人敞开识海受人灌顶,比学武之人放开身体容人拿捏筋骨,运气探知筋脉还要敏感忌讳,若是德高望重修为比自家精深的前辈高人也就罢了,这施法的却是不知深浅的异族蛮夷,就算知道对方没恶意,心中也肯定是不愿的。刘玄应这反应也在风吟秋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勉强,就开口问不远处那替他讲解介绍这神殿的牧师,请他给洪通译施法。
“如果这位西方人先生也是我主阿曼塔的虔诚信徒,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祈求阿曼塔沟通我们的意识。但他并不是,我也没办法了。可以对所有智慧生物施展的异族永久性通晓语言是五阶神术,几位高阶祭司都因为邪教徒骚乱的关系暂时不在,日光神殿中现在只有驻守的大祭司阁下能施展。不过既然是您开口要求,大祭司阁下也必定不会拒绝的。不过他现在正在会议厅中和守护之手的诸位大人商议要事,要不然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看看。”
看着牧师彬彬有礼的回答离开,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纵然没有立刻便如愿以偿学会欧罗语,洪通译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如果不是在礼部中浸淫多年,朝廷体面君子礼仪已经成为本能,几乎就要抓耳挠腮手舞足蹈。稍微冷静一下,又想起一事来,对刘玄应和风吟秋分别施礼说:“风先生,刘道长,在下有一事相求…能不能请两位对这施法授语之事替在下保密?”
风吟秋笑笑不说话,刘玄应则淡淡道:“那自然不能。使节团原本就必须有至少一正二副三位通译,只是和欧罗大陆断了多年往来,人才难觅,才只得你和风先生两位。风先生若不归去,只依仗洪通译你一人,这如何能够?”
“这…是,是…刘道长教训得是,刘道长教训得是…”洪通译面有惭色低下头去,又抬起头来惊问。“风先生不回去了?风先生如何能不回去?”
刘玄应看向风吟秋,淡淡苦笑:“虽然见到风先生之后,贫道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要为其他人尽力问一句:风先生,能否看在这两月同舟共济的情谊上重回使节团?这欧罗大陆局势莫测,此行前途难料,波折困境必定不少,若有风先生在,一切艰难自可迎刃而解。贫道还请风先生回来。”
一旁的洪通译听得差点连眼睛都鼓出来了。在他看来风吟秋只不过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混进使节团来混饭吃的江湖人,刘玄应就算在使节团中挂名的身份不高,但实际上地位超然,如果放在朝廷中,就算礼部尚书侍郎也要以礼相待,之前的言语客气还可以说是君子风度礼贤下士,现在说出来的话却近乎于恳求。
风吟秋却笑笑:“刘道长太抬举在下了。不过几手江湖把式,哪里入得了真武宗高人之眼?使节团能者无数,高手如云,也不缺我一个了。”
刘玄应不回答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顿了顿,风吟秋面色一整,叹了口气重新说道:“好吧,既然是刘道长开口,我也不说废话了。我原本就是顺便搭个船来这欧罗大陆的,朝廷使节要如何我是一点也不想操心。那几位大人的咸酸规矩太多,就算管不了我,终究是难听聒噪。我自有我的去处。”
“你…你怎能…”洪通译瞠目结舌,在他的认知中很难想象会有人如此不尊朝廷不守规矩,就像很难想象这人居然能不吃不喝不睡不呼吸一样。“风先生你难道不是大乾子民?既背着通译名分,难道不该为朝廷,为同胞略尽些绵薄之力?”
“我就是我,也不是什么其他的。该操心的,我在神州之时早就操得够了。”风吟秋淡淡说道。“不过大家终究同舟共济了两月之久,能帮的我自然会顺手为之。我下来就去向这太阳神殿的牧师问清楚该如何去因克雷,还有这欧罗大陆上的局势详情,沿途该注意些什么,这样你们上路也心中有数。有刘道长在,有陈将军在,还有沐仙子,纵是有些什么波折变故也应该应付得了才是。”
“如此…也是只能多谢风先生了。”刘玄应一声叹息,还是对风吟秋一拱手。
“倒是辛苦刘道长了。”风吟秋也对着刘玄应拱手为礼,一笑。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时日,让这位真武宗长老烦心头痛的事情还有不少,也真难为他这样一个道门高人,来替那一大队人当爹作娘。
洪通译翻着白眼,欲言又止。这人难道不知道使节团乃是以李大人为首的么?
“贫道也只有回去和陈将军沐道友多多合计一下了。”刘玄应脸上的苦笑越来越苦。
第五章
沐沁沂躺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半睡不睡地眯着眼睛,半醒不醒地听着不远处船舱中传来的喧闹争吵。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施法祛除水分了,身下厚厚的棉被都有些发潮,昏暗漆黑的舱房里,睁眼闭眼其实都一个样子,元磁风暴中所受的震荡还是一直让脑袋昏沉沉的。嘬着嘴里的木灵果残渣里最后的一点汁液,也就只有这东西传来的酸涩味,还能让沐沁沂感觉到点生机和生趣。
隐约传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厉害,好像是几个水手头目和陈参将手下的亲兵在争执。明明到了陆地,却莫名其妙地被个命令困在这没吃没喝的海船上,肯定没人高兴。朝廷命官的头衔在神州之上面对平民百姓也许还能有些用,真正的江湖好汉面前都不大好使,更别说这是万里之外的异域番邦,而敢上远洋海船的水手都是有血性的,如果不是刘玄应的安抚和答应去想法子,之前早就不管不顾地闹腾起来了。
而现在刘玄应一去半天没了下文,船上的食物所剩无几,只能保障供给几位大人。前一阵子在海上的时候都只能靠着捕猎海中渔获充饥,好在以刘玄应的手段,几百上千斤的大鱼和海兽都是手到擒来,倒没人饿肚子,但现在这靠了港之后刘玄应又不在,这问题就立刻严重了起来。这些水手都是饿了整整一天了,偏偏下船之后就肯定能弄到吃食,饥火早就熬成了怒火。
其实就算阻拦他们的那几个兵卒自己也都饿得头晕眼花,并不大真心愿意阻拦这些水手,只是这些人闹腾的动静太大,真要让他们下船了李大人肯定能察觉,怪罪下来他们也经受不住。两边先是呼呼喝喝,接着就是推攘了几下,眼看就要动手起来。
一群蝼蚁。沐沁沂无聊地又翻了个身。如果她出去,很容易就可以制止两边的人,但是她懒得动。这些连自身喜怒哀乐,生死存亡都系于他人一念之间的庸庸碌碌之辈,在她眼里还不如水里的鱼儿来得可爱,至少鱼在水中还活得自在。这些人连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要受人指使,为什么要为一个酸腐官僚的固执己见争个你死我活都不清楚,没有看透周遭的眼光和智慧,更勿论是冲破困境的勇气。包括那几个礼部官员也是一样,就活在一片无形的小小天地里,和猪活在猪圈中一样自得其乐。
整艘船上,也就只有四五个人有真正的自己的心思想法吧,可惜都是各怀鬼胎,包括现在也是……早知就不来趟这滩浑水了…那姓风的小子挺有趣的,也不知道自己认错没有,找个机会去逗逗他,看起来挺招人喜欢的呢……
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中,沐沁沂的意识慢慢地朝真正的睡眠中滑去,但忽然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一阵古怪的水行元气之力在波动,于是一下就醒了过来。
在元磁风暴中受到震荡的神魂还没有痊愈,而且越过元磁风暴之后,这边的天地法则和神州的有些区别,沐沁沂都不怎么敢动用法术的了。但她依然还是神水宫的弟子,其他的气息都还好说,水行元气的波动她却是怎么也不会搞错的,就像一个炒了一辈子菜的厨师,丢下锅铲再久,还是能一闻就知道是油烟味。这水行元气的气息很古怪,她从没有感受过,但这确实又是,而且离得很近。
沐沁沂一下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不远处,挤在通往甲板的通道口,正立刻就要动手的两批人看见了他,立刻就停了下来。
“沐仙师,沐仙师原来在这里。”
“沐仙子,惊扰到您了,真是罪过。”
“沐仙子,您来得正好,这些人…”
这两批人忽然就变作了一群人,对着她有的是点头哈腰有的满是恭敬有的全是讨好的神色,基本上所有的眼光都是贪婪地在她凹凸有致的妙曼身姿上掠过,又怕显得唐突纷纷忍住,结果又是忍不住不经意间去偷看。吞咽口水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成了一片。
枯燥无味的长途海船上,一个身姿妙曼面目姣好的年轻女子,就是一群快要饿死的狼中间的一大块鲜肉,是种绝大的向心力。但实际上,这种向心力却又不至于产生内斗和混乱,在出海的水手心中,神水宫的仙子们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预测洋流,平息波涛,还有更重要的施法将海水滤成淡水,那是比自家性命还要紧的东西,心中再有什么想法也都要给压住了。而使节团的那些兵卒杂役,有上面儒学深厚的大人们盯着,连谈论都只能私下里谈。
所以沐沁沂甚至是有些故意的,穿着的都是能将身段显示得更好的衣衫,只要尽量避着那几位道学先生,享受周围男人们那好像发烫却又躲躲闪闪的目光,是这海上生活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不过这时候她却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只是问:“刘道长呢?是去吧那个…风先生找回来了么?”
“还没有呢,刘仙师带着洪通译都出去老半天了。”
“听说风先生是被那些番夷给带走了。”
“前面甲板上打得砰砰砰的,沐仙子您听到了么?听说是一帮番夷强要抓李大人他们,刘仙师出手将番夷给尽数击倒了,后来又来了一些人,风先生上去和他们说了说,就被他们带走了……”
回赐使李文敏大人极为看重在欧罗番夷面前展现天朝风范,之前那第一次和欧罗人见面的时候,一切闲杂人等,水手,普通兵卒等都不能出现在甲板上,沐沁沂身为妇人之身,当然也是如此。她也没有亲眼所见之前甲板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水手兵卒立刻七嘴八舌地向他解释。
“也就是说,刘道长和风先生都没有回来?”沐沁沂眼神一凝,指着斜下一个方向问:“那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货仓。”
“好像回赐给番夷的礼品放在那里…”
“走,下来几个人一起陪我去看看。”沐沁沂手一挥,然后点着几个兵卒的头。“你们最好马上去叫陈将军一起来。”
一群人簇拥着沐沁沂,仓促间抓了几盏提灯一起来到下面的货船门口。灯光一照,舱门上面的封条却是原封未动。
沐沁沂伸手就要去扯封条,一个兵卒见了连忙伸手去拦下她的手:“沐仙师,这封条只有李大人能启的。”
沐沁沂白了这兵卒一眼,收回了手,却转头对身后几个水手头目说:“扯下,开门。”
有一个水手头目还在微微犹豫,有两个却是狠狠瞪了刚才那摸到沐沁沂手腕的兵卒一眼,其中一个出手将他推得一个踉跄,伸手几下就将那封条给扯得稀烂,一脚就将门给踹了开去。随即哗啦一声,一大股海水从里面涌了出来,将人的脚背都淹没了。
“咦?怎的会漏水了?下面不是还有隔层么?”水手们大奇,这艘鲲鹏大船经过那好几日的风暴,虽然暗伤不少,但总体情况还是能维持得住的,船体进港之前都还是完好,而且下面还有隔层,按理不会悄无声息地渗这么多水进来。
两个水手提着提灯走了进去,鲸油灯的灯光将里面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一个一个的货箱包裹静静堆积在一起,除了水深了一些,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咦,那边下面还真破了一个洞。怎么搞的?什么时候触礁了不成?不对啊,触礁都撞到这里来了,船底那还不全破开了……”一个水手发现了角落里的一个窟窿,叫了起来。“哎哎,不对劲啊,这水怎么越来越深了?”
不知不觉的,水都已经淹到走到最前面的那个水手的大腿上了,这水手叫喊了几声,转头一看在门口站着的沐沁沂和其他人,却看到他们脚下的水依然只是刚过脚背而已。
船斜了?没感觉啊。那水手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那边的沐沁沂已经出声大喝:“你们两个快点退出来!”
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一阵波涛就从他们的脚下猛然升起。按说这水不过刚到大腿,船体又无颠簸,水面最多就是有些荡漾而已,但这无中生有的忽然而起的浪头却是异常地大,也异常地有力,居然水花一鼓一拍就将两个百多斤的汉子给扔的飞了出去,咚咚两声撞在门两边的舱壁上落下。
“何方妖人?”沐沁沂警惕万分地看着那突然鼓起的波浪像有生命似的不断拔高,汇聚凝固,然后化作了一个形状古怪,体型巨大,可以说是一头双手,也可说是三个头的怪物。这怪物通体全都是水,顶住了原本就不算高的舱房顶部,宽厚得几乎将舱房都占据了一半,原来那累积在舱房中的水居然全都是他的身躯。
这东西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人的样子,但是沐沁沂知道这搞鬼的绝对是人。虽然具体结构上颇有不同,让她之前一直都不好分辨,但是看到如今这水体怪物,无疑就是和五行甲兵一样的五行傀儡。
鲸油提灯设计得很好,随着两个水手摔出去落下来也没熄灭,灯光反而更亮了些,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随着这个水体怪物的站起,一个瘦小的欧罗人从两个高大货柜后跳了出来。
这里的人没有见过之前甲板上那些高大的欧罗壮汉,但这个欧罗人比门口那些水手兵卒都还要瘦小些,穿着连体兜帽的长袍,浑身湿漉漉的,提着一个不大的口袋。朝门口匆匆的一瞥间,露出一张同样瘦削,眉深鼻高,深邃中带着秀气的脸,一双碧绿的大眼睛在灯火下犹如两颗猫儿眼宝石。
只是这样匆匆一瞥之后,这个瘦小的欧罗人就扭过头再不理会这边门口站着的众人,自顾自地在货物中翻找起来,动作迅速,找到了合适的东西就飞快地往手中的袋子里一塞。
“是贼!”呆了好几息之后,门外的水手和兵卒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明白了这欧罗人在干什么,大叫一声就朝里面冲去。
噗嗤几声,数股水流从那巨大的水怪物两只手上激射而出打在冲进去的水手身上,直接将人打得倒退着飞了回去和后面的人滚做一团。这水流的力量极大,凡是被击中的人没一个能爬起来的,有一个肩胛骨都被打得粉碎,落在地板上惨叫连连,还有两个趴在地上咳血,看起来被重伤了肺腑内脏。
那欧罗人却是看也不看这边的情形,只是埋头快手快脚地朝那口袋里塞东西。说来也古怪,她塞入的东西很是不少了,堆积起来至少是一大堆,远超过那口袋看起来所能容纳的体积,但那口袋也只是微微隆起而已,似乎还能装载不少。
“甲兵归元!敕令!”这短短时间,沐沁沂已经从脚边挑起一道水花,伸手带着在空中就绘出了几道云纹,一道专门对付水行甲兵的卸甲归元咒已经成型。随着她的一声娇喝,云纹水花炸成一片水雾飞入那水体怪物的身躯。水体怪物的身躯随即一阵抖动,好像快要维持不住自身形态一样的崩溃在即,稀里哗啦的水流从那身躯中淌下。
“嗯?”那边正在装着东西的欧罗人也是一惊,扭过头来吃惊地看着解体在即的水体怪物。
沐沁沂这时候却是脚下一软,一下跪倒在地,两行殷红的血色从她鼻孔中流出。一阵彻头彻尾的虚弱感冲上头来,让她感觉几乎要晕过去一样。
眩晕中,沐沁沂更多的则是震骇之感,刚刚只是勾勒刚才那道水花云纹就将她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吸干,虽然她也明白自己神魂受了震荡之后运使法术有些困难,但也绝不至于如此才是。这可是水行之力丰沛的海底船舱,她施展的可是天下间最为顶尖的水行道法。
那淅淅沥沥地滴着水,似乎马上就要解体一般的水体怪物身躯晃了晃,忽然又重新站定了,那些崩解而流下去水也重新又融入了那身体里面,重新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是这方天地法则有所不同。沐沁沂隐约明白了一点,她打过去的那一道卸甲归元咒刚刚运转,还来不及完全发挥效力就消散了,而且还并不是被那水体怪物自身影响而消散的,是周遭天地之力的排斥,这是在那种相性极为相克的环境中,譬如火山口或者烈日炎炎的大漠中施展水行道法才会遇见的情况。
看见那水体怪物又恢复了原样,那边那欧罗人眯了眯眼睛,瞥了半跪在地上的沐沁沂一眼,又回过身去翻找他需要的东西,好像这边的情况根本不值得他多操半点心一样。只是那水体怪物两边的分岔朝中间一合,一股足有水桶粗细的水流就朝着沐沁沂激射而去。
只是擦过,一个水手的肩膀就其中的巨大力道扯得粉碎,断臂和粉碎的血肉像炸开的爆竹一样飞出老远,这水流中蕴含的力量恐怖之极,居然将至柔至顺的水变得至刚至猛。
沐沁沂一个翻滚,恰恰地闪过了这道对着她激射而来的水流。并不是她的反应快,而是在那水体怪物动手之前她就感觉到了水行之力的运转。可惜其他的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轰然巨响中,她身后的舱壁在木屑纷飞水雾飞溅中被击破了一大片,四散的木屑像箭矢一般将好几个水手射得遍体鳞伤。
有两个勇悍的兵卒冲进了仓房,但是那水体怪物的巨大身躯完全挡在了前面,仓促间也绕不过去对付那不停地拿取东西的欧罗人,这两兵卒急得拿刀朝这水体怪物身上乱砍,可惜除了溅起片片水花之外毫无作用。其中一个心急的朝里面硬挤,却一下挤到了那水体怪物的身躯里去,手舞足蹈地在里面乱刨乱挥,人却出不来了,另外一个连忙伸手去拉,那水体怪物体内却好像有股极大的暗流,陷进去的人拉不出来不说,差点连这另外一个也扯了进去。
沐沁沂已经从门边闪进了旁边的过道中,水体怪物也不再乱发水流,只是挪动着巨大的身躯缓缓朝着舱门外挤了出来。眼见连沐沁沂都对付不了这怪物,单纯的武器劈砍又完全无用,水手兵卒都只有惊叫着朝后退去。拥挤中有两个跑不及的水手身体刚刚一浸入那怪物的体内,立刻就被暗流将整个人都拉扯了进去。只见几个人在那怪物的体内拼命挣扎,却只能如无根的浮萍水草一样被暗流带着乱转,眼看就要活生生地淹死在里面。
“让开让开!”怒喝声中,一个矮壮的身影从上面的楼梯飞快地冲了下来,沿途的几个水手兵卒都在给他让路。却是接到兵卒传信的陈参将赶来了。
“陈将军!船里进了贼人,正在偷取货物!”
“陈将军救命啊!那欧罗贼人用妖法变化怪物,将沐仙子都打伤了!”慌乱中的水手和兵卒连连叫喊,在刘玄应和风吟秋不在的时候,这位陈参将便是唯一能依靠的了。
陈参将那疤痕交错的丑脸上除了难看和狰狞,看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冲下来的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满地死伤的水手兵卒,对缓慢逼来的巨大水怪也没显出什么惊奇之色,抽出腰间长刀就冲了上去。
“妖孽受死!”暴喝声中,陈参将高高跳起,几乎撞到了头顶的舱壁,手中的长刀泛起浓浓的血色罡气。他这把刀又长又重又厚,用那原本就矮壮的身体拿起看起来就像寻常人挥起斩马大刀一般,迎着水怪一斩而下。
水花瀑布一般地四处爆射,好像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水球炸弹,其中还有木屑纷飞,陈参将的这一刀居然将那水体怪物的小半个身躯连同头顶的舱壁脚下的地板也一斩而碎。这次那水体怪物也并不如之前被被兵卒水手挥砍的时候一样混若无事了,巨大的身躯为之一缓,竟然有摇摇欲坠之感。
内里正飞快地往口袋里塞着东西的欧罗人猛然抬头,一双绿色的大眼睛闪过一阵厉色,也当机立断地收起口袋,将手一挥。有些呆滞的水体怪物巨大的身体一摆,居然以比之前快许多的速度朝后退了回去。
“受死!”陈参将得势不饶人,紧跟上前挥起大刀要将这水体怪物给彻底劈碎再对付那后面的欧罗人。但这怪物后退之余身形一缩一挤,居然将体内淹得半死的三人给甩了出来,扔向冲来的陈参将。
陈参将连忙收刀止步,伸手一推一脚踢出将那三人给挡到一旁,而趁这时候退回去的水体怪物已然将那欧罗人包裹住,一起朝角落那破洞处流去。
“小贼休走!”陈参将咆哮着挥舞大刀急冲而上。而那全身被水裹挟着流动的欧罗人只是冷笑了一下,将一只手伸出了水体,对准了冲来的陈参将,那手纤细瘦长,食指上带着的一颗红宝石戒指发出烁烁红光,眨眼之间就汇聚出一颗人头大小的明黄色火球朝着陈参将飞去。
“躲开!”刚刚爬起来的沐沁沂走到门边,刚好看见这一幕,口中大叫一声又朝后翻滚了出去。那火球看似不大,其中暴戾狂乱的火行元力却浓郁得惊人,简直好似一池浓缩了的火油。
可惜这一声却是喊得迟了,陈参将冲势极猛已然难止,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火球几乎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而此刻陈参将那伤疤纵横的丑脸上连一丝犹豫惧怕都没有,更加浓烈的杀气和煞气反而越见狰狞,他怒喝一声,大刀上的血色罡气比之前的更浓郁了数倍,挥刀拖出一道厉虹砍向了那颗迎面而来的火球。
轰的一下,奥斯星港口的不少人都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好像在什么地方有张巨鼓被人狠狠地锤了一下,运气好的,刚好能看见停泊在港口的那艘西方巨船随着这巨响微微抖动了一下,像是打了个闷闷的哆嗦。
第六章
‘幸运埃罗的兔子脚’刚好位于奥斯星城的港口区,贫民区和中心区的交汇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屋舍并不显眼,除了有些大,售卖的货物很杂,还有窗户大多用纸或者各种布蒙了起来之外,好像只是个很普通的大杂货店,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甚至连客人也不多。不过在一些特殊人群眼中,这个地方却是奥斯星最复杂最重要也最繁华的地方,只是因为所针对群体的特殊性,看起来不大显眼罢了。只容两个人并肩行走的阴暗后巷,潮湿而昏暗,看起来好像只有老鼠和蟑螂才喜欢栖息在这里,不过在后巷中间的一道破旧木门边上,两个腰间插着匕首和短刀的男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而无论怎么聊,聊天的内容也脱不开奥斯星城最近几天最重大的事件,邪教徒骚乱。“…真是可惜,有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的插手,贫民区的生意不好做了。至少在那些该死的邪教徒被抓捕之前,他们肯定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放松对贫民区的监管……”其中的小个子用匕首削着自己的手指甲。他的动作随意,好像连看都不看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怕被匕首伤到的样子,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他的一双手细长而灵活,看起来保养得很好,而且久经锻炼,可以看得出无论是撬锁还是悄悄从某人的身上取下什么东西都会很好用。当然,他并不是小偷,至少不会是普通的小偷,普通的小偷绝对没有资格在这里守着背后这道旧木门的。那可是‘夜刃’工会的后门。另外一个人是个蹲在地上的大汉,一张满脸横肉的大脸上是一对细小得几乎要埋进横肉堆里的小眼睛,一身浓重的酒味熏得连周围的爬虫都不敢接近他。大汉咬了一口手里的熏肉,喝光了海豹皮囊里的最后一口酒,把皮囊随手一丢,打了个酒嗝,喃喃说:“这算什么,我看那些西方人走了才是最大的损失。每年老犹彼能从那帮黄猴子身上榨出足足五百个金币来,这下可好了。那些该死的邪教徒把我们最好用的一条财路给断送了。愿他们祭拜的魔鬼把他们捉去吃掉,再拉出来给深渊里的蛆虫再吃一次……哈哈哈哈,这个笑话不错吧,我听老犹彼说的。”小个子厌恶地瞥了大汉一眼,说:“如果不是这次的骚乱,大概还没人知道原来那帮西方人和邪教徒有关系……你们以前敲诈了那些家伙那么多,想起来不觉得后怕吗?也许他们早就给你们下了诅咒什么的,或者哪一天晚上带着召唤来的魔鬼偷偷来把你们的内脏掏出来献祭掉。”“哈哈,他们不敢,那群没卵蛋的黄皮肤猴子。”大汉哈哈大笑,伸手抓过海豹皮囊,又发现里面真的空了,骂了一句又丢掉。“我告诉你,所有的西方人都是没卵蛋的孬种。你别看他们有些人赚了不少钱,有些人还大摇大摆地在中心区买了房子。但是他们都是孬种。听说他们都是和南方那些绿皮一样信奉祖先灵魂,要么就是卑贱的无信者,这种人非常好对付,他们不愿意把事情闹大,随便恐吓一下他们他们就能吓得把裤子都脱了送给你。他们连信奉魔鬼的胆量都没有,不可能去当邪教徒。就算这次,好像也只是因为收了邪教徒的钱这才给那些邪教徒提供庇护而已。然后骚乱一起,那些家伙害怕神殿追查,干脆全都跑光了。”“听说这几年南方的邪教徒,特别是奥罗大平原上的弄出来的乱子不少。要不然这次神殿的反应不会这么大……”“谁去管那些神灵和贵族老爷们怎么想,其实只要别干涉到我们就行。”大汉啃了一口干熏肉,骂骂咧咧地发牢骚。“…好吧,他们把那些黄皮猴子也赶走了,又要整肃贫民区,我们的财路可断了不止一条…乐子也肯定没以前那么多了。嘿,别说,我现在真的怀念起那些西方人了。他们的女人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滋味还是很不错的。只要你把他们吓住了就行,做什么都可以,对,是他们,不论男女,嘿嘿嘿嘿……”小个子耷拉着眼皮,一边有气无力地对自己的指甲精雕细琢,一边无聊地听着大汉的兴致逐渐开始高昂起来,讲述他的一桩桩如何在西方人身上占便宜的事迹。忽然间小个子头一抬,伸手对大汉示意了一下,大汉止住了演讲,顺着小个子所看的方向看去,正好发现一个人从拐角处走了进来。来人行色匆匆,显然并不是迷路才走到这里来的,但是看他的打扮,又好像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身还算整齐得体的制服,还戴着顶港务人员的宽檐帽,很干净很年轻的脸,在这个又脏又乱的后街小巷里尤其显得突兀,只有手里提着个湿漉漉的大口袋勉强算是和这里搭调。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事务员打扮的小子走到近前,小个子才冷冷说:“如果你要做买卖,请走前门,这里不通。”“没错,这里不通。如果你有想要出手的东西,去前面二楼。”地上坐着的大个子看了眼这小子手里的湿漉漉的口袋,再看了眼他的脸,发现原来这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小子。他笑了笑,打了个酒嗝。“除非你想要找点什么乐子,要叔叔教你些很好玩的东西吗?”酸臭的气息让事务员打扮的年轻人掩住鼻子后退了一步,厌恶地看了大汉和地上的海豹皮囊一眼,用吐唾沫一样的口吻说:“北海的混种狗皮蛮子”“你说什么?”大汉站了起来,夹杂在横肉里的小眼睛睁大了,满是血丝,像只熊一样盯着只到他胸口的事务员。事务员却没理他,看着一旁的小个子说:“法富德的夜乌鸦该换毛了。”小个子一呆,和大汉对视了一眼。能说出这个暗号的人,说明是有资格进后面这个门的,这样的人在奥斯星城可并不多,但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人,而且这个人看起来确实太年轻了。“能问问您有什么事吗?还有,您来自哪里?”小个子站直了身体。“进去传话就行了。”事务员没有回答的意思。“小子,碰巧从什么地方听到一句暗号,就来试试看是什么,然后回去吹嘘给朋友听,那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大汉喷着酒气,逼近了事务员,眼中的红色越来越盛。“要么马上说出你的来历,还有来这里干什么的,要么马上跪下来,乖乖张开嘴……”一道暗红色的射线从事务员的张开的手中射出穿进了大汉的左眼里,然后噗嗤的一声闷响,大汉的右眼珠子就从眼眶中飞了出来,颇有劲道地飞出几米之外,啪嗒一声粘在对面的墙壁上。还有热腾腾的红白色浓稠浆液也从大汉的两边耳朵,鼻孔中一起喷出了来,好像他脑子里忽然有一锅热腾腾的浓粥炸开了一样。腥臭的气息一下就弥漫在了空气中,大汉的尸身睁着那双空荡荡血淋淋的眼睛原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像只麻袋一样地瘫软在地。“法师!”小个子肃然一惊,反射性地握紧了匕首,跳开一步。“叫老乌鸦下次找个不喝酒的人渣来看门。”事务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您到底是……”小个子额头上浸出了冷汗。法师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奥法的巨大威力,还有地位。法师即贵族,就算有些已经沦落到给冒险队伍当雇佣军的地步,但眼前这个肯定不是。“去传话就行了。”事务员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用手指一点衣角,手指上跳出一点火焰,把衣角连同上面溅到的脑浆一起烧成灰烬。很快地,夜刃工会的首领,奥斯星城阴影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老乌鸦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见到了这位事务员打扮的法师客人。老乌鸦今年五十八岁,穿着一身很考究很得体的衣服,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无论是谁看见了头一眼的感觉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很有修养很有风度的贵族老爷。但是事实上奥斯星城中所有的盗窃,拐卖,诈骗,至少有八成是他经营的生意,而且他生意的广泛度,对奥斯星城地下的掌控度,已经达到了可以让各大神殿和罗斯切尔德家族都侧目的程度。某种程度上,‘幸运埃罗的兔子脚’这个据点所占据的位置就很能说明问题——贫民区,港口,中心区之间的交界处。‘夜刃’经过老乌鸦三十多年的经营,可以在这三个阶层之间游刃有余地抓住任何有利可图的机会,甚至任何一方都还离不开他。黑帮首领能做到这个地步是非常不容易的,老乌鸦也经常性地以此为荣。‘幸运埃罗的兔子脚’前面的商铺是用来进行一些比如销赃,悬赏之类的大众活动,谁都可以进出,而后门则是留给那些有资格和老乌鸦面对面地谈的特殊客人的。很多时候,这种资格本身都是一种抢手的资源。所以老乌鸦每次在接见这些特殊客人的时候都有一种优越感。不过这次没有,看到这位年轻的事务员的时候,老乌鸦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痛的额头,然后挥了挥手,做了个特定的手势,让紧跟着他的两个护卫退开。两个护卫有些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很少有看到老乌鸦做这个手势的时候。这个手势是让他们离开并保证周围没有其他人——是真的离开,更多时候是假装离开,准备好足够的武器和人手随时转回来把放松警惕的对方给宰掉。他们当然也不能质疑老乌鸦的决定,转身离开了房间。“现在这种危险敏感的时候,您不是应该尽量避免在奥斯星城露面吗?”老乌鸦尽量客气地斟酌用词,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见到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无论什么时候。“我找你有事。”年轻的事务员很直接地说,把手里的袋子丢在了地上。“当然,当然。”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些人一旦露面就肯定会有事,还常常是大事。老乌鸦看到了事务员提在手中的湿漉漉的袋子,眼睛一亮。如果只是帮忙处理赃物的话,那就太好了。“您是要售卖什么贵重物品吗?这个没有问题,就算是不适宜在这里露面的物品,我也有足够安全快速的渠道可以卖到奥罗由斯塔去。”“不是卖,是运送。我给你个地址,你帮我送到那里去就可以了。这些是很珍贵的法术材料,你最好找些靠得住的手下。”只是运送吗。老乌鸦微微犹豫了一下。如果是收售赃物,那就是平等而有距离的合作关系,任何一个胆大点的黑帮都可以做,如果是帮这些人运送赃物,那就是跑腿的手下了,和这些人扯上关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即便是对黑帮来说。不过只是这点事的话,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力,所以只是稍稍犹豫之后他就点了点头。“还有,帮我调查一些事情。港口来了艘西方人的远洋大船,你知道吗?”“知道。”老乌鸦点头。奥斯星城里基本上没有他不知道的。“据说是应因克雷公爵邀请而来的西方帝国的使节,可怜的家伙,这么混乱的时候可没有人去搭理他们。”“仔细查查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样的人,还有他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如果他们打算出发去因克雷的话,我要第一时间收到他们的路线图。最重要的是,他们携带的货物一定要清楚。我会给你个地址,你每天把消息送到那里就行了。”“但是他们都缩在那艘大船里,我们的人可混不上去,也没办法和他们接触。”“他们马上就要下船,也许已经下了,如果他们不想和船一起沉下去的话。”事务员淡淡说。“他们会住宿,会购买食物,会找人修船,如果他们要去因克雷的话还要找人做向导,你的人有的是机会。”“修船?是的,那会是个好机会。”老乌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板上那个湿漉漉的口袋,点点头。他能看得出那上面的是海水,而且这个储物袋应该有至少二十倍以上的扩展空间,也就是说,这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看来都是那些西方人的。“还有一件事,帮我查查那些西方人中的一个男人。大概二十多岁,应该是使节队伍中的翻译人员,会说通用语,会使用东方法术。听说在罗伊那拉那个蠢货和这群西方人的争执后,这个男人被太阳神殿的人带走了,似乎和太阳神殿有什么关系。我要他所有的详细资料,还有他目前的状况,行踪。越详细越好。”“太阳神殿?”老乌鸦终于发现了有些头痛的地方。并不是太阳神殿有什么麻烦,而是如果是一被发现是在帮这些人打探太阳神殿的动静的话,那结果就算是他也有些吃不消。“好吧,我尽量。但是我不敢保证些什么。”他知道不能直接拒绝,只能耸耸肩。“您知道,因为那些邪教徒的关系,这段时间神殿是很敏感的。”“这两件事必须完成。”事务员脸上没有表情,语气是命令式的。快有二十年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口气和老乌鸦说话了,老乌鸦笑了笑,把那点刚刚升起来的怒火给熄灭了。无端地表达怒意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除非需要被表达,他早在四十年前就明白这一点了。没错,就算他可以马上把眼前这个事务员打扮的家伙给解决掉——法师虽然强大,但并不是无敌的,这些年死在老乌鸦各种手段下的法师至少有两位数——但这只会起反作用,和这些家伙扯上关系固然很麻烦,彻底惹怒他们那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你后悔了?”事务员的脸上浮现出带着讥嘲的冷笑。“你后悔和复兴会拉上关系了?现在觉得我们很麻烦?害怕惹来神殿的注意后,影响你的生意?”老乌鸦的第一个反应是摸了摸胸口的蓝宝石胸针,那是防止魅惑和控制系法术的高级法术物品,当然也包括读取思念之类的心灵手段,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绕过了这些人从因克雷去买来的高档货,足足花了他三整船海鱼肉的价钱。不过现在那胸针上并没有任何的动静,让老乌鸦微微放心了点。只是眼前这个家伙,应该没有绕过这个法术防御装备的水准。“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用那么狭隘的眼光来看问题?”事务员忽然说。“什么?”老乌鸦没反应过来。“利益。好处。我做这些事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能赚多少钱。怎么样才能赚取更多的好处?怎么样才能把那些有损我利益的家伙给干掉。你们脑袋里为什么全都是这些东西?全都在考虑这些?”老乌鸦没说话,愣愣地看着忽然有些激动起来的事务员。而且他也真不知道说什么,除了这些之外还能去考虑什么?考虑用南边蛮子萨满的巫药来膨大器官,还是像那些西方人一样大吃各种野兽的生殖器来壮阳?“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有更高级一些的想法呢?理想,荣誉,责任!难道你们就不能考虑得更长远一些,更多一些吗?复兴会的是帝国崛起的希望!我们今天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了更宏伟的将来!为了神圣的事业!难道就非得要计较当下一分一毫的得失吗?”事务员的声音尖利而高昂,眼中燃起的是不甘的火焰,无限的骄傲和自信,让面对他的老乌鸦无言以对。老乌鸦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面对拥有这种表情的人的时候,如果不能一巴掌抽得他鼻血喷涌头昏脑涨,那就最好少开口,即便是赞同——一个不好他们就会认为你有资格加入他们,继而爆发出更大的热情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这些理想化的东西也没什么正确不正确的,那些拿活人生祭的邪教徒在掏人的内脏来画图的时候也同样是激情澎湃,也同样是坚信自己正在从事一件伟大神圣事业。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复兴会的这些人可远比邪教徒还麻烦,他们敢做的,能做的事情更大更多,那一套言论老乌鸦觉得傻而无聊,可有人不觉得,有些怀旧的贵族老爷说不定就喜欢那个调调。奥法复兴会能闹腾得这么厉害,背后肯定有实权贵族的支持,就算不支持的,也不大好公然反对。这才是他们远比邪教徒麻烦和危险的地方。老乌鸦一直沉默着,等到事务员自己平息了下来,呼吸不急促了,脸上的红润和眼神中的火焰都消失了,这才开口说:“您想要做什么?”“什么?”事务员皱了皱眉。“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不,不,我是说,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老乌鸦双手虚按,做了个表示平静的手势。“如果您信任我们的能力,相信复兴会之前对我们的选择,您直接说出您真正的目的,由我们来安排。奥斯星城是我们的地盘,我敢说没人能更比我们有效率。”事务员沉吟了一下,说:“好吧。第一,我要他们携带的所有货物,破损的也没关系。第二,我要那个男人,活的。”顿了顿,他又说:“我知道第一件事情有难度,那些西方人里面有几个好手,凭你们可能还不行。所以我只要你们尽可能完整地收集情报。”“多谢您的体谅。我会尽可能地做到最好。”老乌鸦点点头。“那么剩下的就是那个西方人了,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不,关于那个西方人…你们也还是尽量先收集情报吧…”事务员搓着自己光洁圆润的下巴,沉吟了一会。“我想自己先尝试着接触一下。”“如您所愿。”老乌鸦也只能这么说了。“好吧,作为回报,我也转赠你一些你喜欢的利益和好处吧,这是和复兴会合作的应有报酬。”“谢谢您的慷慨。”老乌鸦松了一口气。终于回到他所擅长和精通的领域了,而且说明这些人确实是有打交道的价值的。“下一任的奥斯星城城主,如果你想押注的话,选安东尼男爵吧。”“您认为他的胜算比较高?”老乌鸦试探了一下。“不,是一定的,必须的。”事务员语气很淡然,态度很肯定。老乌鸦沉默着,慢慢地体会揣摩这态度背后的涵义,还有各种引申的可能性,半晌之后豁然抬头,背心已经惊出了一阵冷汗:“这场邪教徒动乱…还有托尼子爵被刺杀,都是你们做的…”“看起来你猜谜的本事和你做黑帮的本事一样好。”事务员看似无所谓地笑笑,那笑容深处带着尖锐的冷意。“所以你不用担心惹上麻烦,因为你已经在一个**烦里了。”“你,你们这些……”老乌鸦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幸好只是两秒钟的时间,多年的城府还是让他把最后的那个词吞了回去。喘息了几口气之后,老乌鸦很快地就冷静了下来。尽量与一只疯癫发狂的鲸鱼保持一定友好的距离,不被它伤害的同时也小心不被它带进漩涡,这是绝对没错的。但是一旦发现已经在漩涡里了,那就再不能这样保守了。要么上去紧抱住这条鲸鱼,期盼它能带着你一起冲出去,要么干脆一刀子彻底捅死这个祸根,自己走出去。该怎么办呢?
第七章
风吟秋这两天有些为难。
刘玄应又带着洪通译来日光神殿找过他两次了,他都躲着没见,只是从刘玄应所留给他的一封信里知道了有窃贼混入鲲鹏号的事。据说那贼人厉害无比,偷盗了大乾天子赠送给因克雷公爵的礼物不说,还在打斗中将鲲鹏号的船底给打出一个大洞来,使节团不得不弃船上岸。好在鲲鹏号上营帐等行军用具一切都准备得有,将所有东西都搬出来之后使节团在奥斯星城边上找了块空地扎下营来。
几位大人自然是又惊又怕又气,为首的回赐使李文敏大人差点连命都去了半条,整日间躺在床上时昏时醒,其他两位副使也根本如无头苍蝇一样,团中的大小事务一应落在刘玄应和陈参将的头上。总算两人威望足够,也是头脑清晰能力极强的人,总算将这三百余人给安顿下来,又联系港口的船厂看他们有没有办法能将鲲鹏号修理好。
可以想象刘玄应两日来肯定是忙得头昏脑涨,这时候还要专门为找他来两趟日光神殿,可见诚意。
不过风吟秋是真的不想回去。倒也不是他对使节团的死活毫不在意,而是这些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鸡毛蒜皮,若是当真遇到了生死难关,冲着这一路之上和那些水手海员的情义,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但是现在却全是些繁琐俗事,自己的身份也颇为尴尬,说不得还要惹得那几位大人牢骚,所以他干脆对刘玄应避而不见。
不过对于那混上鲲鹏号的窃贼,风吟秋却是很有兴趣的,若不是不方便,他还真的想去鲲鹏号上看看那打破的船底,问问沐沁沂交手的情况。
那是个欧罗法师,从刘玄应留给他的寥寥数语中风吟秋可以判断出来。那法师窃贼是用水行甲兵之类的法术傀儡,从船底悄悄凿了个洞溜了进去。至于如何能一下就钻到存放送给因克雷公爵的礼物的那一间货仓去,其他人可能还有些疑问,风吟秋却是清楚的,他在船上的时候就时不时能感觉到舱底外溢出的气息,那些回赠给因克雷公爵的礼物中有不少是蕴含五行之力的道法器具和炼丹材料。应该是那位公爵在使节文书中特意要求的,否则大乾朝廷断不会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当礼物送人。也就是这些东西散发出的五行之力将那法师窃贼直接给引到了那货仓中。
不过这里面有个很古怪的问题,一位法师为什么会察觉到船里面五行之力的气息?那气息虽然是丝丝外溢,却也绝不是指路明灯,为了存放运送中不至于损坏消耗,所有的东西都装在贴满了符咒有一定封禁之力的箱盒之中,即便是风吟秋也只能在颇近的地方感受到,比如船上,至少要离船不远。
而一个法师为什么要悄悄靠近,甚至偷偷登上鲲鹏号?只是单纯的好奇或者是巧合?大概不可能,这奥斯星城的法师并没有那么多。至少这两天来风吟秋想方设法也找不到一个。
“对不起,您可能要失望了。这里不是因克雷,法师还没泛滥到满大街乱跑的地步,基本上每一位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贵族老爷。而现在这种情形,您想要见他们一面的话并不容易。因为奥斯星子爵继承人的问题,罗斯切尔德家族自己内部都乱成了一锅粥呢。而且说老实话,我并不认为他们会有兴趣和您研究关于法术的问题,大多数贵族只是秉承传统成为一个奥法使用者而已,勉强能用出些零环戏法和一环奥术,使用法术卷轴和物品,但对钻研法术没什么兴趣。当然,也有能使用四环五环法术的高阶法师,不过都是家族的宝贝,地位非凡,在这个非常时期绝不会随便见您这样一个西方人。”
对于风吟秋想找一个法师研究一下法术的事,阿诺德牧师大摇其头。他是太阳神殿指派给风吟秋的向导,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牧师,一头褐色的卷发和小胡子,负责给他介绍这欧罗大陆的风土人情,还有奥斯星城的方方面面。
风吟秋自己也没想到,在神州之时那位老牧师赠送给他的徽章居然如此有用。太阳神殿的人一见之下便将他当做是贵宾,专门让一个牧师来给他当向导,其他一般的要求也是无有不应。按照他们说,只有心怀光明与正义,得到了太阳神肯定的人才能得到这种代表了牧师最大友谊的徽章,而那位老牧师似乎在太阳神殿中地位极高。
“如果您是抱着研究法术的目的来欧罗大陆,那么您的目的地应该是因克雷或者奥罗由斯塔。奥罗由斯塔是帝国首都,曾是魔能文明最璀璨的核心,帝国魔法学院和奥能研究会曾是全大陆所有法师梦寐以求的圣地。虽然五十多年前被异族联军洗劫了一遍,那些花费无数资源铸造的魔能设备几乎全被砸烂摧毁了,但多少还是有剩的。那里依然是全大陆法师最多,最集中的地方。至于因克雷,是近些年名声最大发展得最好的地区。因克雷公爵本人就是大陆最顶尖的**师之一,听说他对于法术的改良和普及使得因克雷地区的法师数量暴增。虽然帝国正统的法师瞧不起他们,说他们是穷鬼乡巴佬法师,工匠术士,但事实胜于雄辩,连我们奥斯星城都从因克雷购买了几件魔能机械。”
阿诺德说着指了指远处港口的方向。现在他们正在日光神殿一侧的藏书阁楼里翻看典籍,从窗口朝港口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两个高高的塔楼,上面横伸出四五根粗大的横臂,一座纹丝不动,而另一座则伸展挪动着横臂去吊起一堆堆货物。
“魔像炼金术改造成的。看起来确实不如魔像那么威猛,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要可爱多了不是吗?总比那些一拳头把人砸成肉泥,然后驱动一次耗费的金币能够让普通人生活十年的大家伙有用多了。”
风吟秋笑笑,之前他在港口的时候也留意过,那几座塔楼也就是和法术结合的机关造物,和神机堂那些机关兽类似的东西。被修炼有成的人看不起这一点也是一样,对这些工匠之术的藐视倒是东西皆同。不过在他眼中,这些小东西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涉及到的魔网运转非常肤浅。
“但是不用说因克雷高地离这里还有好几千里,即便是奥罗由斯塔,也是有上千里的路途……”风吟秋挠头。这两天中他又是翻看各种书籍,又是听阿诺德牧师讲解,总算对这欧罗大陆的形势有了了解。这欧罗大陆纵横皆有万里,广阔甚至更甚于神州大陆,这奥斯星城处于西海岸,而因克雷却是在大陆东南方向上,若要过去几乎算是纵贯整个欧罗大陆,足足有上万里的路途。
而且这欧罗大陆上的异族林立,妖兽众多。魔法帝国曾一统大陆,不过是站在人类社会角度的说法,实际上即便是帝国最辉煌的时间,掌控的适宜人类定居的地区也不过只占整个大陆的一半左右,除了兽人,精灵,矮人各族各有零散的栖息地之外,还有大量荒无人烟魔兽出没的地方。而帝国在崩溃之后情况更是不堪,这一路真要走到因克雷去,无论对谁来说也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好在王都奥罗由斯塔倒是有帝国时代所留下来的两艘魔能飞艇,一天一夜就可以横越大陆,其他地方也有飞龙狮鹫之类的驯化的飞行野兽可供骑乘,可惜在这些东西在奥斯星城都是没有的。
“看来短时间内是见识不到更多的法术了。”风吟秋叹了口气,伸手探出,一团璀璨的电光在他手掌间跳跃闪烁。正是两天前刚到的时候,在港务总督那里‘拓印’出来的连锁闪电法术。
感受着万有真符力量的飞快衰减,风吟秋双手一合,就将这道闪电湮灭在了手掌之间。能够强行截取下这‘半截’法术,这还是借助了万有真符的玄妙造化之力,连同部分魔网的运转一同强行截取复制下来才达到的效果。要说真正的施展法术,情况比他之前预料的要糟糕得多。
刚刚越过混沌风暴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随着这真正来到欧罗大陆之后风吟秋才发现,似乎是因为天地法则的不同,还有这遍布虚空,和天地法则混同为一的魔网,纯粹的神州道法在这欧罗大陆之上极受排斥。他之前试验过多次,不只是精神上要吃力耗费多上数倍不说,道法成型的瞬间就会受到天地法则的强行‘纠正’,效用则连一小半都发挥不出来。之前刘玄应在信中所说沐沁沂强行施法无功反受了震荡,伤上加伤,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
甚至于万有真符的运转,也有很大的凝滞不顺的感觉,当中刻印下的那三十六道先天灵符现在也是一个也用不出来。这才是让风吟秋最为头痛的地方,那可是他最为依仗的手段,没有了这些,面对这不知深浅的欧罗大陆他还真有些底气不足。
先天灵符,或者说先天法术原本就是天地法则一定程度上的直接演化,在这方不同的天地中无法成型也是常理。虽说欧罗法则与神州大地虽然只是在微小处有异,但先天灵符的构成何等的复杂庞大,自成循环生生不息,根基本质之上的一点差异就是谬以千里。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无解的困境。对于后天道法,慢慢地适应这边的天地法则,尝试改变道法中的一些细节,或者干脆学习欧罗法师借助魔网的施法方式,都是解决之途,只是也都需要时间一步步来罢了。至于先天道法就要麻烦得多,天地法则的演变,远非一两个细节技巧那么简单,不过好在所有的先天灵符的根基,其实都是在那一道玄妙无方的万有真符之上。
在反复体会那半截闪电法术的时候风吟秋就有感觉,对于这方有异于神州大地的天地法则,万有真符那包容一切,演尽万法的特性更显得得天独厚。不只可以照样将那半截法术完整地复制出来,而且还似乎与这片天地还有魔网有了丝丝交融的迹象,风吟秋觉得,随着与魔网的特性的相互包容,与这片天地有更深一步的契合,万有真符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应该会慢慢恢复,说不定也有能将那三十六道先天灵符重新在这片天地中施展出来的时候。
这也是他现在有些急于想见识更多那些使用魔网的欧罗法术的原因,只有让万有真符接触更多,更广,更深层次的魔网,才能更加地契合交融。
“不知道那位港督大人那里还有没有更多的法术卷轴……你说我可以去拜访他吗?”风吟秋问。
“听说罗伊那拉大人回家去养病了,连港口的事情都撇下不管了。而且我猜他肯定不愿意见到您。”阿诺德牧师手一摊。
“大概是吧。”风吟秋一笑。忽然心中一动,问:“会不会有外来的法师到这里来?”
“当然。西海岸法师议会的成员之间有矛盾,但是也有交流。不过那些法师同样是贵族,一般都是互相拜会……”阿诺德牧师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手。“不过确实也还是有流浪的法师的,虽然很少。他们基本上都是破产了的流浪贵族,只有混在冒险者团队和雇佣兵组织里混饭吃,因此经常四处流动。只是奥斯星城这一带是比较少见的,北方军团的驻地离这里并不远,能用到雇佣兵和冒险者的时候并不多。”
“哦?那这种人一般会在城中哪个地方呢?”
“一般都在几家酒馆中吧。您要去看看吗?不一定能见到,不过那些地方的消息很灵通。”
“也好,去看看吧。”
和阿诺德牧师一起走出日光神殿没几步,风吟秋忽然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顺着感觉到的目光看去,那边却只有两个渔夫在和客人讨价还价,专注又隐含不屑的神情,口沫横飞的争论,看起来简直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连那两人身上粗糙的皮肤和手脚上的厚茧都确实是常年出海的人才有的。
风吟秋只是笑笑,连看都没去多看。早在神州之时,这种江湖把式他就熟得不能再熟了。借助万有真符增幅的感应,他甚至可以分辨出刚才那目光中并没有什么敌意和杀意,只是单纯的监视而已。想不到自己刚刚到这里两天,就有麻烦上身的趋势。
是那位被气得回家养病的港务总督?这是到欧罗大陆之后唯一扯上的恩怨了。如果只是这种单纯的监视的话,还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那位总督大人只是想找机会来报仇的话,风吟秋甚至觉得那不是件坏事。
‘九个老酒桶’是奥斯星城里最大的酒馆,老板是个颇有名气的退休老船长,人脉够多够广,手下几个老伙计也足够硬朗,所以生意远比其他酒馆的兴旺,也安稳。不过总的来说其实也和其他酒馆一样,这里也是海员,冒险者,雇佣兵的集散地,各种真假流言和消息漫天乱飞满地乱窜。
对于这种龙蛇混杂之地风吟秋并不陌生,神州江湖之上也是酒楼客栈最是热闹,演绎无数恩怨无数格斗厮杀的首选之地,尤其这欧罗酒馆中还有陪酒侍女,吟游诗人,算是兼了一部分青楼的功能,更是热闹非凡。
“嘿,看,有个西方人!不是说西方人都跑光了吗?”
“也许是被抓回来的?你没看见有个太阳神牧师跟着他么?嘿,西方人,那些邪教徒付给你们多少钱?让你们连生意和老家都不要了,你们这一趟赚够了吗?”
“不,应该是新来的那帮西方人吧。你们看见港口的那艘大船了吗?可真够大的。”
“大又怎么样?约克人爱吃的鲸鱼也很大,还不是几个人就能捕获。我打赌只需要两艘三桅战船,一百个棒小伙子就能把他们全部变成下酒菜。西方人都是只知道玩小聪明的孬种。”
“……”
刚刚踏进酒馆几步,各种注视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就从周围涌来,风吟秋还是泰然自若,反倒是旁边的阿诺德牧师有些尴尬,低声说:“真是对不起,因为之前港口的西方人帮助邪教徒,大家对西方人的印象不大好……”
“没关系。”风吟秋无所谓地摆摆手。神州人在欧罗大陆上有些被人看不起,这是他之前就从阿诺德牧师口中得知的了。
眼光朝酒馆中的诸人一扫,风吟秋心中也有些微微失望。这里果然并没有发现法师的迹象,虽然也有几个人身上散发出微微的法术灵光,但也只是单纯的法术物品,其人并没有如同港务总督那样强于寻常人的神思波动,反倒是隐隐有神道气息的人不在少数。
既来之则安之,风吟秋也就和阿诺德牧师找了个桌子坐下,叫了几份酒馆特有的鳕鱼煎饼,蔬菜汤。风吟秋向来不饮酒,阿诺德牧师倒是叫了一大杯泡沫满溢的麦酒。
不得不说,船上的几位大人为首,还有其他人也都将这欧罗大陆看做番夷之地,并非单纯的妄自尊大,单单只是这吃食一样比之神州就差了不知多少。之前在太阳神殿中的时候还以为神职人员并不讲究口腹之欲,这才饮食寡淡简单,现在一尝这号称是奥斯星城有名美食的鳕鱼煎饼,放在神州去就随便一个路边小摊都不如,做法粗糙简陋,大约只是调料掌握的不错,食材新鲜而已。不过风吟秋倒不挑剔,神州各地的风味美食他在周游天下之时几乎尝尽,连皇家御厨的手艺也感受过,但野外时候的蛇虫鼠蚁,芋头野菜也没少吃,当真没办法的时候,从发臭的动物尸体上剔下的肉用道法过了毒性也照吞。比起那些东西,这面前的吃食再粗陋自然也是无上美味,风吟秋几下就将送上来的吃了个精光。
正要考虑着要怎么样打听些消息,一个晃晃悠悠的粗壮身影来到了他们桌前。风吟秋抬头一看,是一个提着空酒杯,四五十岁的肥壮欧罗大汉,凸出的大肚腩和肥肉也掩盖不住这汉子手臂上凸起的筋肉,满脸的浓密络腮长胡和头发搅在一起,上面还有口水鼻涕和麦酒的痕迹,从那红得像是猴屁股一样的脸色和呼吸中吹出来的浓重麦酒味看,这肥壮汉子已经是喝醉了。
“西方人!你们还有胆子回来!”这大汉直愣愣地看着风吟秋,碰的一下将酒杯砸在桌上,杯底的残酒飞溅起来,和他的口沫一起四散落下。“你们帮助那些邪教徒打劫了我的商铺,烧光了我的商品,还赖掉了我的债务!你们害得老马尔一无所有!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想让一无所有的老马尔一酒杯砸碎你的头吗?”
被溅了一头酒水和口水的阿诺德牧师立刻站了起来,愤然对着这肥壮汉子大声呵斥:“嘿,马尔,这位先生是日光神殿尊贵的客人!他是前天才刚来到奥斯星城的,和那些港口的西方人还有邪教徒没有半点的关系。你必须立刻向他道歉!”
“哦,是阿诺德牧师。抱歉,老马尔刚刚睡醒,没有注意到你……”这欧罗大汉睁着朦胧的醉眼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有些呐呐地收住了脾气,不过对于风吟秋的态度却没变。“您肯定是在开玩笑,西方人怎么可能会是太阳神殿的客人。他们是卑贱的无信者,他们都很奸猾,没一个带种的……”
“马尔,我再说一次,你必须向这位先生道歉!马上!”阿诺德牧师也是真的发怒了,甚至一手握住了圣徽,准备起了神术。
“好了,好了。”风吟秋站了起来,对着阿诺德牧师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实际上对一个醉汉的发泄,他也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这位老先生不过是喝醉了而已。而且他刚经受了那样的打击,心情肯定是很糟糕的,需要发泄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您的大度和宽容如同阿曼塔的光辉一样。”阿诺德牧师对风吟秋鞠了一躬,风吟秋自己不在意,他的怒火也去了大半。
而风吟秋转向了那叫马尔的老壮汉,说:“您的不幸遭遇令人遗憾,但是那确实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如果是我的同胞真的是造成这些意外的原因,我代替他们向您表示歉意……”风吟秋看了一眼这老壮汉那筋肉凸起,汗毛浓密犹如猩猩手臂一样的胳膊。“这样吧,我们可以来比比力气,如果你赢了,我就代替那些逃走的同胞来偿还你的债务,怎么样?而如果我赢了,我只需要询问你两三个问题。”
“真的?”马尔瞪大了眼睛。“你知道那笔钱有多少吗?”
“多少都没关系。”风吟秋笑了笑。
第八章
“再鼓点劲,巴克!你不是老吹嘘你的流星锤能打烂鲸鱼的脑袋么?这个西方小子的胳膊可连你一半粗都没有啊!”
“巴克,把你吃奶的劲都给我拿出来!我可在你身上下了一个金币!”
“咦咦….哎哟!又是这个西方小子赢了!”
“滚开,你这没用的废物。谁去把卡兹大人叫来?”
风吟秋甩了甩微微发酸的手腕,有些无语地看着周围的热闹场面,他还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只是想寻个由头解开那有些尴尬的场面,顺便问些问题而已,之前看到有两桌的海员就在那里扳手腕,就随口找了这样一个方法来和那醉酒的马尔打赌,哪里知道赢了之后马上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过来。一个看起来瘦弱的西方人居然把力量不弱的肥壮马尔给赢了,这么古怪罕见的事立刻就成了这酒馆中最大的热闹看点,其中自然有人不服想要来再打赌试试,输了之后热闹等级立刻再上一层,就有人开始开盘赌钱,而现在这个刚刚击败的壮汉已经是第四人了。
这几个人不是力量超群的雇佣兵,就是常年持矛和海兽搏杀的战斗型海员,就算之前最差的老马尔也当得起三四个寻常人的力量,纯粹靠筋肉之力连续应付下来,风吟秋还真微微觉得有点累了。
不过相对的,风吟秋的心情还不错。这些欧罗人粗鲁直率无甚心机,连江湖汉子那种多少爱护面子的想法都没有,输了的就老老实实退下,眼中满是震惊和钦佩之色,连些场面话都不说。周围看着的人跟着起哄,但是看向他的眼神也再没有之前的蔑视。
这样的爽利直接,倒还真是和神州上那些化外之地的蛮人差不多。相对来说说,风吟秋还更喜欢和这种人相处些,直来直往没那么多鬼心眼,也没那么累。
而扳手腕的赌注,也顺便延续了之前和那老马尔的,赢了的就可以替付酒钱,输了的就都是回答神州人在这欧罗大陆上的情况,以及他们对神州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西方人的看法。这个问题风吟秋自然也曾向阿诺德牧师询问过,但是也许是碍于礼貌,或者对这事并没怎么在意过,阿诺德牧师只是很客气地说这是种愚昧的偏见,请他不要在意,并没有多说。也就正好在这个时候问问这些中下层的市井小民,更能知道些接地气的实质性的答案。
“他们都是无信者。就算去神殿祭拜或者捐赠,也总是带着别的目的,并不虔诚,从来没见过他们的人获得神恩……无信者都是卑贱的,没有神明的指引和劝诫,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听说他们和南方的兽人蛮子一样祭拜祖先之灵。不过我觉得他们连这个也并不虔诚,我以前和一个西方人打过交道,要他以祖先的名义发誓,结果他后来依然把我给骗了。他们经商很厉害,只是老爱耍些花招,和他们做生意是很累人的…不,也不全都是这样,也有好人,只是有些人特别讨厌而已……”
“他们有的人很聪明,但都是孬种,基本上不敢和别人冲突,也没什么能打的家伙……啊啊,当然你不是,你一定是个很不错的战士,而且很有风度…”
“……”
“……”
问了这几个人,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风吟秋听了之后也大概明白了,这些欧罗土著对神州人的鄙视倒并非是因为人种不同。在异族林立的欧罗大陆上连不少矮人,混种蛮人混种兽人和混种精灵都能融入人类社会正常生活,一小群黑发黄皮肤的异国人相对来说还真不是太起眼。让他们产生这样看法的,似乎是文化习俗上的差异。
仔细想想,风吟秋倒也不是太奇怪。旅居于这欧罗大陆的,几乎都是从七八十年前的前朝时期为躲避魔教之灾而来的。那时候的儒家之学深入人心骨髓,连佛道都少有人信,异族大陆的神明自然更不会放在眼中,而且许多人是举家搬迁而来,儒门世家治家极严,恐怕就是在这欧罗大陆之后出生的儿子孙子,家中老人也是绝不许信奉这些异族神明。
至于什么奸猾骗人之类,大概是混在其中的一些商贾小民的本性了,神州大地上也永不缺乏。相对来说应该算是这些普通的欧罗人太过实心眼,如同神州大地上的很多云州人一样也觉得中原人奸猾难信。
“好了,轮到我来试试了。我这里可有大把有关西方人的话题。”
又是一个粗壮的大汉坐到了风吟秋的面前,迫不及待地将那普通人大腿粗细的胳膊摆了上来。输了只是回答几个谁都知道的话题,赢了却能免付酒钱,这种机会当然是要来试试的,何况这些人的好胜心好奇心也早就被激发了出来,这大汉抢到这个位置还是很费了点力气的。
风吟秋摇了摇手腕正想说话,旁边站着的阿诺德牧师先开口了:“风先生已经连续打败了五个人了,难道不应该让他休息一下吗?”转过头又问向风吟秋:“风先生,您还要继续么?我看是不是到此为止吧……”
阿诺德牧师一直就对风吟秋和这帮大汉较劲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一看他微露疲态,立刻就上来劝说。风吟秋自己也确实没打算继续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就点点头,对周围的壮汉们说:“如果是关于西方人的,我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有没有外来的法师来到这奥斯星城来,如果有,又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消息,那就可以。”
“厄,这个…当然…”大汉一愣,然后眼睛骨碌碌乱转,看起来是一副想胡扯的样子,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我知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却是一个身着破旧皮甲的中年人。立刻就有人惊呼起来:“高文大人,是守护之手的高文大人!”
风吟秋也认出了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当日被罗伊那拉请来的几位神殿高手中的一人。他还记得当日这中年男子脸上就是一脸的疲累之色,现在看来还是那样,好像连续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高文大人。”阿诺德牧师也站了起来,对这位叫高文的中年男子鞠躬一礼,然后对风吟秋介绍道:“风先生,这位是守护之手教会在奥斯星城的首席守护骑士高文大人。”
经过这两日的观看典籍和向阿诺德牧师询问,风吟秋对这欧罗大陆上的宗教也是颇为了解了。这守护之手是这欧罗大陆上众多教会中的一个,所信奉的是‘守护者’。相对于太阳神,风暴神后之类的自然神,‘守护者’只是和‘战神’‘制造之神’之类的因为人类生活才产生并信奉的神灵一样,都只属于次级神。但其教义的‘守护’算是纯善之道,不仅和所有教会关系不错,在基层民众百姓间的声望更是极好。眼看这位高文骑士走来,周围的人都是纷纷让路,即便是那些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桀骜不驯之辈的雇佣兵也不例外。风吟秋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你好,高文大人。”
高文也是微笑着学着对风吟秋拱拱手:“你好,来自西方的客人。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能问问你,你为什么想要打听外来法师的消息吗?”
“因为我也是一个法师,来到这欧罗大陆就是想见识一下这片大地上依靠魔网施展的法术。既然这奥斯星城中的贵族法师们没兴趣接见我,那么我就想来问问有没有外来的法师了。”
风吟秋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那些大汉全都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大喊大叫起来:“什么?这家伙他说他是个法师?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想西方人的法师学徒培训里一定有专门锻炼腕力的课程。”
“不!刚才他一定是施展了古怪的西方法术,是靠西方法术才赢的我!”
“真是意外,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一位法师。”高文也微微意外,重新上下打量了风吟秋一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伸出了右手。“不过无论如何,我没理由不遵守之前的规矩,也想见识一下神奇的西方法术。所以只要你赢了,我就可以告诉你想要的东西。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风吟秋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深呼一口气之后,就将之前的微微疲倦扫去,伸手握住了高文的手。
高文的手很大,很修长,骨节柔和,上面的每一根筋肉都充满了惊人的弹性,风吟秋刚刚一握就知道,这是一只剑术高手才有的手。之前他在船上的时候看见过,欧罗大陆上的剑术更注重战阵冲杀大开大合,高文腰间的长剑和那些剑士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这只手上拥有的却全是掌控如意,圆润柔和之感,这是远远超出了武技类型本身的桎梏,如同神州江湖上的由外入内,由外门功夫练出内家真劲一般,已可算是超凡入圣的宗师一流。
对于这样的手是否拥有过人的力量,风吟秋一点都不怀疑。这只手代表的只是不擅长力量而已,但是到了一定的层次之上,再不擅长的也足够让一般擅长的人望尘莫及。
“开始吧。”高文淡淡地说了一声,风吟秋就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开始朝他这边压来。而看见两人已经开始较劲,周围的欧罗人也开始呐喊鼓噪起来,这些原本就粗野的海员和雇佣兵一起大喊大叫累加起来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有为高文呐喊助威的,有拿出钱来打赌下注的,也有纯粹只是跟着嚎叫的。
相对于周遭的喧闹,两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平静,最多只是微微专注,只有颤动的手臂和桌面显示出两人手中正在交错挤压的力量。
喀嚓两声,两人手肘下方的桌面开始崩裂。很快地的,这上好橡木打造的酒桌变得好像脆饼干一样,在细碎密集的喀嚓声中迸裂垮塌成一堆碎木头。但是两人的姿势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双手临空相握,微微颤抖。
围观的海员和雇佣兵们叫喊得更加兴奋了,交织在一起的声浪像要把这酒馆屋顶给掀开一样,而两人的神情依然平淡,只是高文身上开始慢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风吟秋那看似平静的眼睛中则亮起了一抹血色。
嘎拉嘎拉,两人脚下的地板也在不断地开裂,崩断,变形。高文的脚像是踩在了软泥中一样深深地陷了下去,而风吟秋的脚下则是纯粹的碎裂,崩碎,好像他那并不魁梧的身体忽然一下重量增加了千百倍一样。高文身周的白色光芒逐渐浓郁,好像一层浓缩了的雾气,偏偏又丝毫不妨碍到视线。风吟秋眼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浓烈,他的面部表情并没有变化,依然是一副平静不波的样子,只是看起来却无端端地给人一种凶暴狰狞之感,仿佛那人形的模样下是一只狂野凶暴的巨兽,周围一些胆小些的海员酒客都不敢再将视线投向他。
逐渐的,两人中间的地面上,一些崩碎开的细小木屑开始浮了起来,而围在最内侧一圈的酒客海员也忽然觉得空气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压抑感觉,好像即将有一场巨大的暴风雨来袭,但周围喧闹热烈的气氛又随即让他们忘记了这错觉,只有人群中几个衣着气度皆比较出众的雇佣兵脸上微微露出了震惊之色。
比起有些穿着破旧的锁子甲和皮甲的雇佣兵,这几人身上的甲胄比较齐全,武器也保养得很好的样子,很显然是雇佣兵冒险者中的佼佼者。他们也并不和其他海员雇佣兵一起大呼小叫,只是夹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直到这时候这几人才开始变了脸色。先是震惊,随之而来就是一丝惶恐,有两人不动声色地朝后退去,另外两三个人则好像还被几个同伴簇拥着,连忙拉着同伴一起朝后退。
浮空而起的木屑碎片越来越大,刚开始还是一些米粒大小的碎末,现在已经有指甲片大小木片开始升起,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那些碎片并不是失重而浮起,好像是几面压力不断相互挤压的结果,不断有大些的木片碎裂成细微的粉末,浮空的碎片木屑也在微微颤抖忽左忽右。而这时候,最靠近两人的一些酒客海员已经捂住了胸口,左右张望,他们都听到了一股莫名的低沉声音不知在什么地方响起,连带着自己体内的脏腑都在震动。
喧闹热烈的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古怪而压抑,除开那些能看出些不妙早早退开的高级雇佣兵,一些原本兴致高涨的酒客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偃旗息鼓悄没声息地慢慢朝着风吟秋和高文远离,好像那里正有着一团浓缩了的风暴,或者压抑着的火山正要喷薄爆发而出。
阿诺德牧师已经是面无人色,满头大汗。他站在最近的地方,当然也早就发觉了不对,偏偏不知道该不该去制止,又该如何制止。捏着太阳神徽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是一片惨白,却一个神术都不敢乱用。
不过随着高文的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一切都如幻觉一样都烟消云散。他身周的白色光芒渐渐的消散,被莫名力量挤压在半空中的木屑碎片纷纷落下,酒馆中压抑的气息也忽然消散,只有一阵风从他和风吟秋两人之间忽然吹出,朝四面拂过,随后就平静了下来。
“好吧,我认输。”高文松开手站了起来,伸手抹去额头上的细汗,看着风吟秋笑了。“我原本想见识见识西方法术的,哪知道用尽全力也不能让你用出法术。”
“我可不敢说是胜利了。”风吟秋也站了起来。他刚刚一站起,身下刚刚坐着的木椅就碰的一声轻响随成了一地的细碎木屑。相比起高文坐着的木椅依然基本完好,若是放在神州江湖上这已可说是高下立判。不过周围的欧罗大汉们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一个劲地鼓噪叫喊。
“什么?高文大人居然认输了?而且他说这个西方人并没有使用法术!”
“真难以相信,难道高文大人是故意认输的吗?”
“不,也许是他和邪教徒战斗的伤势还没有好。”
“但这个西方人真是很厉害…哦,真庆幸港口那些西方人没有这么厉害的,否则两天前可有好看的了。”
“你们两位…真是…”阿诺德牧师擦了擦满头的汗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褪去的血色终于又回到了脸上,好像他才是刚才最累的人。
揉了揉微微酸痛的手臂,感受着周围的人惊讶,敬佩的眼光,风吟秋却没有什么得意之情,反而微微警醒。刚才他那一句并非自谦,之前两人都用上了真力,鼓荡起的罡风气劲却都是被对方控制相持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不让其外泄出来伤人,可说带着一副无形的镣铐和他较量,就算最后对方主动率先散去力道,开口认输,也是怕实在控制不住了。
欧罗大陆上的武道并不如神州江湖上一样有内家外家门派秘传之类五花八门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条路,在锤炼**筋骨壮大精元气血之后借助神灵信仰来激发斗气力量。这斗气类似外罡,内源精元气血,外通自身信奉的天地神灵,总的来说偏向于神道之路。风吟秋在神州之时就已经见识过一二,总觉得相对于神州武道的博大精深颇有不如,但刚才高文骑士显示出来的对力道的掌控圆熟细腻,即便是在神州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好手。看来还真不能小觑了这欧罗大陆上的人物。
“年轻人,看起来你可不像是法师啊。你是你们西大陆上哪一位神祗的仆人吗?”高文的眼神颇为玩味。这位西方人自称是法师,但他没看出一点法师的样子来,这年轻人只纯论筋肉上的力量就不输于一些高阶战士,就算力量运用上颇为粗糙,也绝不是任何一个缩在法师塔中整天冥想和摆弄试验的法师该有的。也许西大陆法师的传统不会那样一两月缩在窝里不动,但也绝没有道理会去锤炼那样一身千锤百炼的**出来。
更何况他刚才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奥术波动,却分明是一阵神灵加持所特有的气息,不是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神灵,倒有些像南方那些兽人所信奉的兽神,蛮荒而狂野不拘。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可能,他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人是一个来自南方大草原的半兽人战士。
“不,只是我曾经偶尔得到了一点神灵的礼物而已。我真的只是一个法师而已。”风吟秋一笑。他的身躯曾被狼神之力洗练,筋骨气血强悍之处不输于任何一个西狄战士,更有一丝丝真神气息潜伏在深处,只可惜他在武道上的修为实在不怎么样,可惜了这门大好机缘。刚才他气血运转之间激发出那丝丝神性,当然是瞒不过高文这位偏向神道的高手。“好吧,现在你能告诉我有关外来法师的事了吗?”
“那是当然的。”高文耸耸肩,看了看周围一地的狼藉,苦笑一下。“不过最好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当然,先得赔钱给老拇指。”
第九章
老酒桶二楼的一间房间里,风吟秋和高文又重新坐在了一张桌子上,阿诺德牧师自然也跟着一起。
“好吧,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奥斯星城里可能是有一个外来法师的。”高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面上的疲累似乎又重了几分。“而且应该是一个很危险的家伙。”
“有什么情况,阁下请直说。”风吟秋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看这位高文骑士找了这样一个比较私密的地方,就明白他要说的绝不只是一两个无关痛痒的消息。
“今天早上,有人在港口的下水道口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装在一个口袋里,口袋里还有几块石头,显然是想沉到海里去的,不过不巧的是被下水道口的破栅栏勾住了口袋,才被人发现。”
风吟秋没有说话,阿诺德牧师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的意思。在任何一个龙蛇混杂,有黑帮有贵族有贫民区的城市中,出现一具尸体真不能算什么奇怪的事,何况几天前的邪教徒骚乱中制造出的尸体可不是少数。高文看了看他们平静无波的表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被法师杀死的。很老练的手法,并没有使用高阶法术的迹象,只是一发灼热射线从眼眶中射进去就杀死了死者。”
因为教义的关系,守护之手的成员一般都会成为所在地义务的医务者和维护秩序的守卫,‘守护者’这种少数的高阶成员更是其中的核心力量,他们会主动清剿有危害的魔兽,追查危险的杀人者,很多地方甚至会直接邀请守护之手的高阶成员担任治安官。奥斯星城虽然没有,但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后他们依然能得到第一时间的详细消息。
“但是您怎么就知道是外来的法师下的手呢?灼热射线只是一环奥术,奥斯星城里能使用出的法师并不在少数。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正式成员都有可能是凶手。”阿诺德牧师反问。
“死者是‘夜刃’公会的一个小头目,那些人渣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肮脏,但是也一样的机灵,他们不会很没脑子地在这个敏感时期去招惹任何一个贵族法师。而且如果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人下的手,也根本没必要采取这种偷偷摸摸地处理尸体的方式,夜刃的头目每一个都是恶贯满盈,就算是随便安排一个罪名,也绝对不会有人去给死者伸冤。”顿了顿,高文又补充说:“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从尸体的迹象看来下手杀人的法师是个老手。阿诺德牧师你应该很清楚这类偏向于太阳领域的光线法术,灼热射线的极效射程只有半米左右,超过一米就只会造成烧伤,三米以上就只能是灼伤烫伤了。这并不能算是个很有杀伤力的法术,但是在凶手的手中却能一击致命。这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能办到的,一般来说他们只会用最高阶的法术,不管是卷轴还是法术物品都一股脑儿地往对手身上砸过去,即便那只是一只地精。”
“您分析得很有道理。这样一说来,外来的法师可能性很大。”阿诺德牧师也不禁连连点头,高文骑士身为奥斯星城的首席守护者,剑技实力都是顶尖,眼光和推断也大概不会输给任何人。“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推断而已,您询问过夜刃的其他人了吗?”
“怎么可能,那些阴沟老鼠是不会接受我们的询问的。连死者的身份也是几经周折才在旁人口中得到证实。”高文摊了摊手。“所以我只能说,是‘可能’有一个外来法师,‘应该’是一个比较危险的家伙。”
“您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能帮助你们把这个法师找出来吗?”一直只是静静听着的风吟秋忽然笑着问道。
高文也是一笑:“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年轻人。你们的人下船来寻求医治,虽然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但我们的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很明显的被法术波及的伤势。加上你们那突然需要维修的大船……有法师来找你们的麻烦了是吗?我不觉得会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那些人,我们得把这家伙给揪出来。”
风吟秋揉了揉额头。平心而论,他是真不想插手这些欧罗人的麻烦事情,只看这位见识眼光俱都是一流的高文骑士还专门找了个私密的地方说这些,就知道这个所谓外来法师的事情绝不简单。
果然,阿诺德牧师就问:“高文大人,在这样忙碌的非常时期您还这么在意这个法师,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么?”
高文顿了顿,点头,脸上的疲累之色好像越加地浓重了:“这次的邪教徒骚乱很不正常,我怀疑背后有更大的背景和势力涉足其中,这个法师的嫌疑很大。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的话,说不定这次的骚乱还只是个开头…”
“什么?难道还会是……”
“不好意思。”风吟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个欧罗法师交流而已,难道没有更加简单一点方法么?比如说,不用牵扯到什么阴谋之类的……”
高文一愣:“你们难道不想抓住这个破坏你们舰船的凶手吗?”
“您应该是说‘他们’。”风吟秋也学着耸耸肩,摊摊手。“我只是顺道搭船来这欧罗大陆的一个游客,寻访异大陆法术奥秘的西方法师。之前的翻译工作只是船费而已,现在我想他们应该有新的翻译了,所以我和那些使节团的大人真没有什么关系。”
高文微微愣了愣,用询问的表情看向旁边的阿诺德牧师,阿诺德牧师也也点了点头:“风先生说的没错,他辞去了使节团的翻译工作,现在只是独自一人,他也确实只是单纯地想找一位法师来交流有关法术上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去酒馆里和人,是为了给你们的使节团打听消息。”高文重新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了风吟秋一遍。“这么说来你真的是法师了?好吧,你们西大陆的法师真奇怪…不过,这个确实也是我唯一所知的外来法师的线索,如果你真的不想牵涉进什么麻烦的话,那就只能去找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人试试。要我说,他们搭理你的可能性非常低。”
风吟秋皱皱眉头,姑且不论能不能见到那些贵族法师,如果当真只是一些只会些低级法术的法师,他也毫无兴趣。在船上看见那位港务总督施展的零环法术就知道,这些低级法术其实极为简陋,就算再高上一点的一环二环奥术,想来也没什么本质性的区别。只有那个用符箓——这欧罗大陆上称之为卷轴所释放出的四环闪电奥术还有些看头,而且想要让万有真符进一步去‘适应’这奥法网络,至少也要和这相似或者相近的奥术才行。无论是仔细揣摩学习欧罗法师施法的过程,还是直接完整地去‘拓印’卷轴中的法术都可以。
揣摩学习法术不用说是没机会,那些奥术卷轴肯定价值不菲,那个罗斯切尔德家族就算有,也不会无端端地拿出来给一个毫无关系的异族人使用。至于其他极端些的做法,比如偷盗,直接打上门去之类的,这又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生死攸关的大事,好像暂时还用不着如此不择手段。
“但是我们现在非常需要帮手……年轻的西方人,我不知道你作为一个法师是什么样的,但是作为一名战士和神眷者,你至少算得上是强大了。而且能得到一位阿曼塔牧师的真心认可,那你的品性也是值得信任的。如果你能帮帮我们,我们守护之手教会把两件收集来的魔法物品赠送给你当做谢礼,同时替你联系两位和我们教会关系不错的高阶法师,怎么样?”
“真的?”高文提出的要求让风吟秋眼前一亮。他不想惹上麻烦,也只是因为那是欧罗人自己的麻烦而已,如果真能有利于他对欧罗法术的学习和接触,那这就绝不算是麻烦了。
“当然。虽然法师们和各大神殿普遍都不大往来,但是我们守护之手是有些不同的。总有些善良的贵族法师会认同守护之手的教义,我们接触的层面也很广泛,偶尔会搜集到一些奥术物品。”
“那你是想要我帮你们什么呢?只是找出那个外来者法师?”
“当然,那已经是件很难的事了。如果你要能揭露这整个阴谋那当然是更好。这可不止是我们欧罗人的麻烦,年轻人。别忘了那些潜逃走的西方人也是你们的同胞。”高文重重地叹了口气,只看他脸上的疲累之色,就能明白他对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帮手都是无比需要的。“其他人不知道,只是以为他们单纯地给那些邪教徒庇护,但我是清楚的,他们的关系绝不会这样简单。那些邪教徒的首领当中有一个是西方人。”
风吟秋还没有反应,一旁的阿诺德牧师先问道:“西方人?但是我没有听到两位神殿骑士提起过。”
“那是个用面具遮住了脸的邪教头目,但是我们听他用西方话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如果只是这一句西方话的话,我们并不会认为那是个西方人,毕竟几乎没有听说过西方人当中有什么强大的战士,而那些邪教徒为了和西方人打交道,学会一些西方语言也是很正常的。就是因为他一个人牵制住了我和两位晨光骑士,这才让那些邪教徒能够成功撤离。我是和他交手最多的,所以对他的力量印象非常深刻。”说到这里,高文深深地看了风吟秋一眼。“但是我之前在和这位年轻人比赛的时候,却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完全一样的用力方式。那是我从来没有在其他战士身上发现过的,唯独只有他们两人,只是他的远比那个邪教徒首领粗浅生硬。我想那应该是西方战士们的独有技巧吧”
风吟秋也是一惊,然后觉得匪夷所思。刚才在下面的较量中他也算是用了全力,不只是激发出了狼神之力,自然而然地也摆出了最合适发力的马步和拳架。只是那也并不是江湖上常见的什么通用把式,而是从一个故人手上学来的宗门秘传,专以外门筋肉之力发动的‘天河倒倾式’。
既然是宗门秘传,所会的人就绝不会多,何况那个宗门还被他那个故人给直接灭了门。就算是神州江湖之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万里之外的欧罗大陆上?
不过要说高文信口胡言或者是干脆看错了,那也不大可能。欧罗大陆的武技虽然略显粗浅,大概也没有什么马步的说法,但基础的发力架势之类的东西不会少,这位守护者的修为和眼光风吟秋刚才也是见识到了,要说他对这种基本的东西也能看走眼,那就像风吟秋自己把最基本的五行符箓也看得颠倒了一样,那是绝不可能的。
“啊啊,我听格里夫骑士提起过,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战士。原来竟然是西方人吗?”阿诺德牧师也是满脸的惊奇之色。“听说那个邪教战士并没有使用任何武器,而且还只有一只手臂,就那样也能挡住你们三位奥斯星城最强的战士吗?真是强大得不可思议,他是借用了魔鬼的力量吗?”
高文摇摇头:“不,只是纯粹的战士而已,他们供奉的邪神还并不成熟,不能赐予力量给信徒。那个战士的战斗方式很独特,很狡猾也很强大,所以这次各大教会联合去追击的人手才会这么多。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我是希望再和这个战士能正面好好再打一次的……”
高文和阿诺德牧师接下来的对话,风吟秋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是看着窗外落日的余晖怔怔地出神。那里夕阳耀眼,晚霞如血,如同在神州时看到的一样。
第十章
“其实‘邪教徒’这个称谓是很笼统的,细分下来有好几种。这次的骚乱虽然很严重,但是只是从邪教本质上来讲,并不是最恶劣最具有危险性的那些魔鬼教徒,只是一种虚假神灵的崇拜。您的那些同胞们即便是被牵扯进去也算不了什么大问题。只要他们能迷途知返,有我们日光神殿的担保,其他神殿和城主……是续任的城主也不会追究。”
在离开酒馆返回神殿去的路上,风吟秋一直显得有些沉闷,几乎都没开口说过话。阿诺德牧师觉得风吟秋肯定是为了那些不知所踪的同胞们发愁,也就开口向他解释。
虽然风吟秋并不真是在想着这事,也转头对他笑笑:“那真是多谢你们了。”
“日光照耀您的心胸。您能够答应高文大人的请求,帮助他们去追查那个外来者法师,调查邪教徒事件,那都是对奥斯星城很大的帮助。”阿诺德牧师长叹一口气。“消灭那些为满足私欲以伪神名义亵渎神灵的邪恶之徒,还有那些更为邪恶扭曲的恶魔教徒,是所有神殿的共同责任。在这一点上大家的立场都是相同的。但是如果涉及到和贵族法师相关的事,基本上大家都会保持克制,没有明显的证据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发生任何冲突。五十多年前的神怒战争带给整个大陆的灾难实在太大,没有人愿意再挑起贵族们和神殿之间的冲突。所以对于外来法师的事,我们神殿真的是不好插手。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最多只能向那些法师贵族提起建议,只有他们主动邀请,我们才能出手帮忙。”
风吟秋点点头。他这两天在神殿中翻看典籍,了解欧罗大陆的文明历史,其中最为重大的事件就是五十多年前,直接覆灭了魔法帝国的那一场大战。其影响直接延续到了今日,甚至可以说,当前的欧罗大陆不过是五十多年前那场大战之后的残骸而已。
五十多年前,正是魔法帝国奥由罗最为辉煌的时候,魔能文明绽放出有史以来最为璀璨的光芒,几乎照耀亮了欧罗大陆上的每一片土地。北方山脉中的矮人,南方大草原的兽人,还有散居各处森林深处的精灵,侏儒,这些曾经和人类共存,甚至需要仰望的异族,全都在刀枪不入的魔像,**师那惊天动地的法术的压逼下苟延残喘,生存空间压缩到了极限,许多只能沦为奴隶和低级附庸。那时候每一个法师都是那样的趾高气扬,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是自己后花园中果树上的果实,只需要等待他愿意的时候就可以摘下。更多更强大的魔像正在走出炼金工坊,三座浮空城正在冉冉升起,帝国皇帝已经将计划在将魔网最后一步完善之后,就开始走向征服异大陆的征程。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座欧罗历史上最雄伟最庞大的建筑会像沙滩上的堆筑的城堡一样,一阵波浪涌过就完全垮塌了下来。
就在帝国皇帝准备进行魔网最后完善的短短数日之内,几乎所有神殿的高阶祭司们,都在睡梦和冥思祈祷中接受到了自己所信奉的神灵所颁下的神谕。神谕的内容各有各异,不过大概的内容却都是神灵的愤怒,愤怒于奥由罗帝国扩散魔网,肆无忌惮地掠夺自然。那是对神灵的绝大亵渎,也是对其他生灵的压迫,是所有生命的敌人。于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一股反对帝国,反对魔网扩张,反对法师的巨大浪潮席卷过整个欧罗大陆。
能有这么迅速而巨大的反响,当然不止是神谕的作用。随着帝国的日渐强大,贵族法师们的所作所为确实也越来越极端,跟随帝国得到荣耀和巨大的利益的只是法师阶层,中下层人民的生活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农夫依然辛苦地用简单的农具耕作土地,上缴一半以上的粮食给贵族法师用来饲养各种试验用动物,走投无路的流民不得不冒死去地底深处开采魔像需要的稀有金属。帝国的荣光与他们无关,而能给他们提供医疗和精神寄托的神殿,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更有归宿感的地方。这些神灵传下的神谕的传播速度之快,在低沉民众中掀起的波涛之大,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即便是已经开始借用魔网在整个大陆瞬时传送的帝国法师们,对这速度和力量也是措手不及。
而相对于帝国中下层人民的抵触和反抗,那些异族的反应更是强烈了无数倍。精灵,兽人,矮人,侏儒,甚至狗头人和地精都纠集起了所有能纠集的力量,形成一股巨大的联军从四面八方同时反攻帝国。在他们所信奉神灵的神谕影响下,即便是最柔弱的幼童和垂死的老者也成为了悍不畏死的战士,各处圈养的兽人苦工,矮人矿工,精灵奴隶也纷纷暴动。
一开始,对于帝国法师们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动和战争只是个意外而已,还远远谈不到威胁的地步。在他们看来那些异族联军只是一群暴怒的乞丐在垂死之前的挣扎而已,在众多魔像带领的军团还有无所不能的奥法面前,不比待宰的牲畜难对付多少。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因为中下层民众的抵触和反抗,居然导致了帝国陷入半瘫痪的地步。
魔能文明确实发展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连神灵在很多**师的眼中也不过只是一些泛概念意识高维聚集体而已,就算现在凌驾众生高高在上,迟早也会和那些试验动物一样躺在试验台上供他们解剖分析。十一万八千多种刻印在魔网中的奥术涉及各个层次各个方面,近乎无所不能。但是当八成以上的民夫,杂役,商人,接近半数的士兵和中下层军官都拒绝再为帝国法师们服务,还不断地捣乱阻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魔能文明和奥术还真不是无所不能。
有一半以上的魔像因为缺乏保养,替换零件和动力不足无法正常运转。而战争也不可能全靠魔像,那些需要元素晶石才能驱动的东西只能作为攻坚和决定性的主力使用,没有了士兵和军官的辅助,那只能是些笨重且昂贵的废物,缺乏后勤保障的情况下连运输到各个战场都是大问题。这还只是最直接的战场上的表现,在更广泛的社会底层中,所有的生产流通环节全部都彻底瘫痪。很多法师都开始专研心智系的法术,只为了能多操控些人去办事,但这又更进一步地造成了人手流失和逃窜,谁也不愿意成为被法术控制的木偶。
强制性的抓捕民夫和征召士兵激起了激烈的反抗,让帝国瞬间掉入了内外交困的深渊。异族联军势如破竹地在奥罗大平原上汇集,兵锋直指帝都奥罗由斯塔。但即便是这时候,帝国也远没到绝望的时候,他们用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启动三座刚刚试制完成的浮空城,那不止是魔能文明的最高结晶,也是帝国计划用以征战异大陆的终极战争堡垒,最强大的奥能湮灭冲击波足可以将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都化作微尘粉末。但也就是这个时候,精灵,兽人,矮人三族的大祭司俱都燃烧生命使用了九阶神术神临术,将神灵的威能在这世界中完全彰显了出来。根源性的法则剥夺连浮空城核心动力炉上恒定的数个十环防护性奥术也无法抵御,两个动力炉失控爆炸,一个彻底失能,同时还伴随着整个奥罗大平原上数以千计的法师法术反噬,数以万计的法术物品损毁。
三座浮空城的解体坠毁宣告了帝**队的彻底崩溃,联军攻入了奥罗由斯塔,将这欧罗文化历史上最璀璨的明珠彻底砸碎。他们捣毁了位于皇宫和魔法学院中的魔网枢纽,摧毁所有能见到的魔能装置和法术物品,杀死所有能见到的法师,烧毁图书馆,几乎将这数百年悠久历史的城市完全化作一片废墟。好在除了一部分杀红了眼的兽人之外,其他异族的本性并不暴戾,这才没有出现太大规模的平民死伤。
但是这一场战争并不是联军的彻底胜利。浮空城坠毁之前,还是以数个广域攻击将上万的联军化作了各式各样的尸体,驻守在奥罗由斯塔中的魔像和法师也并不少,真正能在胜利后返回栖息地的异族联军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而最为根本性的破坏则是牵连到了整个大陆。神临术作为最高神术,消耗的不只是使用者的生命而已,往后的十年之内,地元素之神,风元素之神,兽神这三个在战场上展现神灵威严的神祗的信徒们几乎完全失去了获取神术的能力,根源性的法则动荡对神灵本身也是不小的伤害。随后而来的则是大陆上的地质灾害频发,山崩,地震出现的频率提升了至少十倍,突然间变化无常的极端天气居然生生地将兽人栖息的南方大草原沙漠化了一小半,又将西北荒原化作了一片泽国,整个大陆的农作物全部欠收,小范围出现的饥荒每年都有。不少动物的习性开始改变,有的变得异常凶暴,有的则迅速退化,总算有精灵和德鲁伊的掌控才没有造成大规模的生态灾难。而魔网枢纽被摧毁,虽然没有让已经和世界法则融合的魔网崩溃,但引起的动荡还是令整个大陆动植物异变成魔物的概率数十倍地增加,原本平和安详的荒郊野外都变得危险重重。
对任何一个大陆生灵来说,这场战斗带来的都是无与伦比的灾难。
帝国皇帝还有直系皇族都死了个精光,最高明的**师们基本上也全数身亡,无数的奥术研究毁于一旦,伟大的魔法帝国奥由罗似乎彻底覆灭了。但随之而来的,各地闹腾不休的内乱反而迅速地平息,各地的贵族们突然醒悟到,他们没有为之效忠的对象,没有再去和低层民众还有神殿纠缠的必要了,而三位神灵的暂时隐匿也让所有神殿震动,在没有进一步的神谕之前,他们也停止了对当地贵族法师们的骚扰。损伤严重的异族联军悄悄解散,不声不响地返回了各自的栖息地。
整个大陆的动乱忽然停止了下来,奥罗由帝国这个巨人的心脏和头脑都被碾成了肉泥,但是肢体躯干却基本完好地存活了下来。
这种诡异的相持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随之而来的连绵天灾打破了。在巨大的生存危机面前,代表了中下层民众的神殿与贵族法师阶层迅速达成了谅解,各大神殿虽然有庞大的低层凝聚力,却没有精细的执行力,秉承神灵意志为主的他们更没有执政的冲动,贵族法师们的地位依然无可取代。
长达十年以上的天灾将帝国人口削减了一大半,再将所有人耗费得筋疲力尽之余,居然神奇地又将原本分崩离析的法师阶层和普通民众又勉强捏合到了一起。人们重新默认了各地法师贵族们的统治,贵族们也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地位。赋税大幅度地减轻,再也没有人耗费大量资源去研究奥术,甚至发掘废墟残骸下的帝国遗产也成了一种不受欢迎的危险举动。
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持续下来。贵族法师们很谨慎地尽量不去触碰神殿的敏感线,神殿和教会也尽量不会干涉贵族们的事务。
神殿典籍中对这场欧罗历史上最为重大的变故记载得很详细,风吟秋看得也很仔细,所以现在阿诺德牧师一说他也就明白了。对于有关贵族法师层面的变故,各大神殿是绝不会插手其中的。至于高文的态度,则是站在守护之手教义的基本立场之上,觉得这是一个威胁到很多人安危的危险因子,如果一旦有证据否定了这个推断,那他也必定住手。
在风吟秋看来,这倒有些像是神州之上江湖门派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原则上来说双方是对立,但实质上又是相互合作并适度容让。不过欧罗大陆这情况还要来得畸形些,神殿的凝聚力无疑更强于任何帮派山门,相互之间也并无倾轧,贵族法师们却没朝廷大义,手中力量也并不足以以力压人,只能是仗着社会惯性,还有和神殿之间的默契,维持着好像并不怎么稳固的地位。
不过灾难中磨砺出的默契和潜规则具有超乎寻常人想象的约束力,因为那是用无数条人命填出来的。在没有外力加持或者变故的情况下,这种看似没什么根基的平衡也没那么容易打破。
“没关系,我自己也对这个外来法师非常有兴趣。”风吟秋淡淡回答。“还有那些邪教徒。就算高文先生没提出那样的要求,说不定我自己也会去调查看看。”
“不过我必须提醒您,如果这个法师真是那种擅长战斗的类型,那么就一定是个非常危险,非常难对付的家伙。”阿诺德牧师的面色凝重。“奥术的多样性远远超过所有神术,帝国时代据说曾经有超过十万种奥术,即便现在很多已经无人知晓,但依然是非常巨大庞杂的一个体系。一个善于灵活运用,战斗经验丰富的法师即便是只是用一二环奥术,也比那些只知道用四五环高阶奥术卷轴砸人的贵族们危险得多。何况,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法师,不大可能只会使用低阶奥术。”
“谢谢您的提醒,没关系的。”风吟秋点点头,随口答应。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阿诺德牧师有些担心,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日光神殿不希望您遭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只要您开始调查这事,我就不能陪伴在您身边了……”
“放心吧。谢谢你的关心,真的没关系。”看着阿诺德牧师着急的模样,风吟秋不禁一笑。两人相处只是短短两日,但就算抛去神殿的任务不论,这位欧罗牧师显然也是真心实意地替自己担心。“如果只是精于战斗的话,那没问题,因为我也可以算是一个精于战斗的法师。”
“我知道,我知道。能得到高文大人的肯定,还有看到你们之前的较量,我明白您一定是位擅长战斗的……好吧,法师。但是和法师战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奥术的花样很多,很多时候甚至不是正面的战斗,各种幻术,各种阴谋陷阱的暗算才是那些狡诈的家伙们喜欢的方式…”
“这一点您也可以放心。阴谋暗算什么的,我也很清楚那些把戏。”风吟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比如说……也许再过一会您就能明白了。”
“什么意思?”阿诺德牧师却真的不明白了。
风吟秋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继续看似漫不经心地朝前走着。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渐渐减少,有些地方都已经开始亮起了灯火,两人行走的狭窄街道显得安静起来。这里是一条修建在山坡上的通往太阳神殿的便捷支路,白天的话经过的人不少,这时候却没什么人。
前方路口处一直有喧闹声,好像是一群人正在为什么而争吵,然后不一会儿就打了起来,其中一方人多势众,打得另一边的两个人抱头鼠窜,而且正好是朝着这条山坡小路上逃了过来。
“快让开,快让开!”这两人逃得飞快,很快就冲到了阿诺德牧师和风吟秋前面不远处,对着占住了前路的他们大喊。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其中一人的头被打破了,鲜血满脸都是。而后面的那群人手中拿着棍棒匕首之类的武器,杀气腾腾地大呼小叫着追赶不放。
阿诺德牧师眉头微皱,微微犹豫之后就侧身让开了道路,等这两人擦身而过。太阳神牧师崇尚光明与正义,却并不是守护之手那样将救死扶伤写入教义的纯善信仰,而且关键的是这明显有些像是港口的黑帮盗贼们的内讧争执,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很难说谁对谁错,或者说基本上都是狗咬狗黑吃黑。所以他也没有出声喝退这些人的意思,最多等会那些人追上来之时稍微站住位置阻拦一下,让他们不至于闹出人命就好。
但是等这两人刚刚擦身而过,阿诺德牧师刚刚扭转身过来的时候,那两个满头大汗看起来狼狈至极的汉子却是悄然转过了身,手上的漆黑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向了两人的背心。
匕首当然是没有刺中的,风吟秋就像早就料到一样刚好转过了身,伸出双手就将这两人递过来的手握住了。
当阿诺德牧师警觉到才转过身时,刚好能看到风吟秋对他一笑:“你看,是吧。”
第十一章
“从酒馆出来就有人一直跟着我们,中间还有不同的人来窥探过两次,这不是单纯的跟踪该有的样子,分明是想找机会动手。而这个时候的这条路,是最合适埋伏和暗算的。”
随意地捏着两个大汉的手,风吟秋转过头来对阿诺德牧师侃侃而谈,任凭那两个大汉挣命一样地在那里摆动挣扎,两只手也如磐石一样纹丝不动:“这几个人虽然身手稀松平常,但手法很老道,表演得也很逼真,看来是经常做这些类似的事情了。是您提过的港口的黑帮?”
“你们是谁?胆敢偷袭阿曼塔的仆人?”阿诺德牧师勃然大怒。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胆敢对神殿的牧师和祭司动手,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想到刚才擦肩而过的危险,让他背上满是冷汗。
两个大汉没有回答,依然只是拼命地想把自己被握住的手抽回来。这个时候那些追杀过来的人又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依然是面目狰狞杀气腾腾,只是那杀气是直接冲着风吟秋和阿诺德牧师两人而来的。
也就在这时候,那两个被风吟秋抓住手的大汉没被握住的手同时又从腰间抽出了另外一把匕首朝着风吟秋捅了过来。原来这两人早有备用武器,之前的挣扎只不过是一直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刚好能夹击的机会。
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阿诺德牧师的手中亮起,在这已经很昏暗的山坡小道上显得尤其耀眼,正面冲过来的几名大汉怪叫一声捂着眼睛,随着惯性再跑了两步就被坡道上的阶梯给绊倒在地。随着夜晚的来临,太阳领域的神术其实是大大削弱了的,但实际运用上在某些方面却又好用了不少,这还只是阿诺德牧师随手而发的一道一阶闪光术,如果是三阶以上的光线神术,一般的人被正面照射到的后果就是永久性的致盲。
后面传来的叫声则比前面这几个人凄惨了几十倍。风吟秋握住那两人的双手一收紧,那两人的手就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犹如炒黄豆一样的密集破裂声,当他随即放手之后,那两个大汉已经丢掉了刺来的匕首,捂着已经变得像是榨汁后的青菜一样的手倒了下去满地打滚。
凄惨的叫声在有些幽静的小路上传出老远,不远处的街口冒出几个人影朝这边好奇地打量,不过又很快地缩了回去。这里算是贫民区的边缘,夜晚永远不会缺少这些类似的响动,聪明的人从来都不会多事。
风吟秋一脚一个,踢在了两个正捂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手的手惨叫打滚的大汉头顶上,将这两人踢得晕了过去,然后随手提起两个还在地上闭着眼睛努力想爬起来的汉子,像是对付待宰的鸡鸭一样在地上一摔,顿时两个汉子就不动了。随抓随摔之下,其他几个汉子也是立刻安静了下来。还有一个却是早就顺着坡道滚了下去,落在十多米下的一个土坑中没了声息,也不知还有气没。
风吟秋抓起一个摔得不是那么重,还能勉强发出**的欧罗汉子来。封穴截脉的精细手法他用起来还有些吃力,远不如这样硬摔一下来的方便,当然这种看似粗暴的手法也是有独门技巧的,这些只比普通人强些的壮汉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一下就被摔得全身骨节松动,气血郁结。检查了一下这欧罗汉子身上的东西,风吟秋将之递给阿诺德牧师:“似乎只是普通的蟊贼而已。”
“看样子真的只是港口的黑帮。”阿诺德牧师头顶上升起一团光球,将这一片已经开始陷入黑暗的地方照亮,仔细看着地上这几个人和搜出来的武器。“不过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高文大人说得对,这些残渣就是地沟里的老鼠,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不会做出在这种敏感时刻偷袭神职人员这种蠢事来。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指认为邪教徒吗?”
“他们好像是冲着我来的。”风吟秋接口说。“从之前开始,我就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探,刚才那些带着敌意的视线也是单纯地注视我。”
“真是了不起的感知力。”阿诺德牧师赞叹。不过也不是太意外,神职人员都需要相当敏锐的感知,太阳神域中就有分辨敌意的神术,不少高阶战士的感知敌意更是本能一样。这些不过是寻常的黑帮盗匪,就算是安排得再巧妙的陷阱也难以奈何得了高明的对手。
“现在,这位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们,是谁让你们来的?”风吟秋抖了抖手中的欧罗汉子。这汉子比他还壮一圈,但他提在手中就像提一只鸡鸭一样毫不费力。
这汉子哼哼唧唧了几声,喘了两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是港务总督大人…让我们来的。他说你让他丢了脸,他出一百个金币要买你的脑袋…”
“什么?”阿诺德牧师大惊失色。“罗伊那拉大人怎么能这么冲动?这个时候还要挑起事端来,难道他就不怕…”
“当然是这位朋友撒谎了。我不知道那位港务总督到底有多高的地位,但既然是贵族,怎么可能摆明自己的身份来指使这种人?还要对他们说明理由?”风吟秋淡淡一笑。无论东西大陆,这些偷鸡摸狗之辈的德性倒都是差不多,这一张嘴就来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他伸出手拈住了这汉子的小指,准备先给点苦头吃吃再说。
“请等等。”阿诺德牧师看向风吟秋。“您是想拷问他们?”
“难道不行吗?”风吟秋倒有些意外。“这些人手上的人命大概不少,我想就算是杀掉他们,对奥斯星城来说也是好事。”
“这些人主动袭击神职人员,我们就算反击杀死他们也是合理的。而且你说的对,这种人的归属只有绞刑架。”阿诺德牧师倒也并不否认风吟秋的话。“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定罪和拷问应该是治安官的工作。当然如果您愿意,可以向治安官申请参与拷问追查背后凶手,我想他会同意的。”
“这个……”风吟秋有些哭笑不得,很难说阿诺德牧师的说法是迂腐死板还是恪守规矩律法,这欧罗大陆上的风俗人文到底和神州不同。不过暂时放过这几个蟊贼也无所谓,他随手也就将这汉子放下。
这欧罗汉子落地却连站都站不稳,膝盖一软就滚倒在旁,似乎是连站稳也没力气了。只是这一滚就扑倒在旁边另一个动弹不得的汉子身上,当他再直起上半身之后,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精巧的小型手弩,对准了风吟秋就扣动了扳机。
风吟秋微微一惊,他在摔这汉子的时候是留了些劲,原本只是想问些话,但留给这欧罗汉子的力气也绝不足以反抗,他也就没在意,却没想到这旁边另外一人身上居然藏得有这样的暗器。仓促间他身子一侧就伸手去抓那激射而来的弩箭,却没想到这手弩虽然小巧但劲力十足,这距离又极近,他这一抓居然没能抓住,一只筷子大小的弩箭就射中了他的肩膀。
弩箭入肉不过半寸,立刻就被鼓起的筋肉给夹住了,只能说是轻微的皮肉伤,不过一股酥麻之感却是在伤口周围蔓延,这弩箭上居然有麻药。
“混账!”旁边的阿诺德牧师勃然大怒,抽出一直挂在腰间的一根木杖就朝这欧罗汉子抽去。这木杖原本就是太阳神牧师的随身武器,质地坚硬不输于铁石,他盛怒出手之下全力出手,杖上还浮现出一层白光,碰的一下抽在那欧罗汉子的脑袋上,那汉子的脑袋就像面包一样凹陷了一半下去,两颗眼珠子以平常绝不可能的角度怪异地转了转,连手中的手弩都还紧握着,就那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风先生,没事吧?有没有感觉到什么”阿诺德牧师转向风吟秋,一脸的焦急。他也算是有眼力的,知道这种小巧的手弩上经常会附带有毒药。
“没关系…”风吟秋肩头一抖,那弩箭就被肌**迫得自动掉出。随着鲜血流出,酥麻之感也很快消散,能够让他也感觉到短暂酥麻,这箭矢上的麻药也算得上是相当厉害了。但想要真正地将将这具承受过狼神之力的身躯给放倒,就算是神州上唐门的毒药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而已。
但就在这时,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陡然而生。风吟秋顺着这感觉看去,只看到刚刚才被阿诺德牧师一杖打死的欧罗汉子的尸体正像是吹气一样的发胀起来。
“小心…”风吟秋只刚刚来得及出声,那尸体就像是被涨破了一样噗嗤一下爆开了。无数好像水里面泡了三天三夜一样腐朽的尸体碎片带着浓厚的死绿色烟雾喷薄而出,瞬间将半径二十多米的范围全部笼罩。
咕噜噜,阿诺德牧师有些僵硬的身躯摔出了烟雾的范围,滚下了几阶坡道之后趴在了地上动也不动,裸露在外的皮肤淡淡呈现出那种不详的绿色。而那些烟雾消散得也很快,不过三四秒钟那些遮挡视线的绿色就全部消失了,其中再没有一个能发出声息的人,风吟秋也倒在了地上。
“嘿嘿嘿嘿……”阴冷的笑声中,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从下面的土坑里爬了出来,却是之前被阿诺德牧师神术闪花了眼,失足掉下去的那个家伙,刚才还好像晕了一样全无声息地动也不动,这个时候的动作却灵活矫健,根本看不出一点受伤的影子。
阿诺德牧师刚才召唤出的光球还没有消散,还是悬挂在原地,将这人的样子也照得清清楚楚。和那另外几个面目粗野,胡须杂乱的大汉不一样,这是个面目清秀,面白无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人满脸得意地看着躺倒一地的人,迈步朝上走来,走过阿诺德牧师的身边的时候还踢上一脚,颇为不屑地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僵直不动的阿诺德牧师当然是没有任何反应。
再走了两步,这人举手抬起放在眼前,曲起的拇食二指中浮现出淡淡的光晕,然后四周左右地扫了扫。这正是和罗伊那拉在鲲鹏号上做的那个探查生命的零阶戏法,这人做得也很随意,似乎只是习惯性地看看,但是当他透过光晕的视线扫过地上的风吟秋的时候却全身一震,然后像受惊了的猫一样向后跳出几步,差点一个没站稳自己摔了下去。
地上的风吟秋一个翻身已经跳了起来,而正当他要起身朝那人追去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刚刚站稳的年轻人伸手一指,一团人头大小的明亮火球瞬间成型,然后朝着他疾飞而来。
不消细看,风吟秋就能感觉得出这团火球中蕴含着的狂乱爆裂的火行气息,这是稍有触碰,甚至不加触碰都会爆裂开来将周围化作一片火海的攻击性极强的法术。小范围的闪避没有什么意义,风吟秋直接伸手按向了这个火球。
依然是和面对罗伊那拉那一道闪电法术时一样,就在与那火球将触未触之间,弥罗神符之力便将那其中暴乱的火行之力完全包裹,容纳,同化,分解,将这道法术的一部分‘拓印’进神符之中的同时,那蕴含了极大热量和威力的火球自然也烟消云散。
“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远处的小个子年轻人的眼睛瞪的斗大,一双碧绿的瞳孔中满是不可思议,看起来就像只受惊的猫。而他旋即马上也能从这种震惊中清醒过来,上前一步将手指向了地上不动的阿诺德牧师,对着风吟秋冷声喝道:“别动。”
风吟秋没有动。他眯着眼睛,回味着刚刚被弥罗神符吞噬同化掉的那一道火球法术。和之前港务总督大人的那一道闪电法术一样,拓印下的元素构造和引起的魔网震动只是残缺的一部分,毕竟这火球只是法术的‘结果’,最为关键的‘源头’和‘过程’他没有触碰到。他看向那年轻人伸出的手指,上面那一个小小的指环就是这一道火球法术的源头。
“那个指环已经空了,你那样指着阿诺德牧师又有什么用。”风吟秋淡淡说。
“你看得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那个年轻人的大眼睛又朝外用力瞪了一次,随后又是冷冷一笑。“不过要干掉这只神棍猪,也用不着爆裂火球,一个力场飞弹就能把他的猪脑浆砸得从鼻孔里喷出来。”
“力场飞弹?”风吟秋念叨了一下这个词,咂咂嘴,然后忽然说:“对我砸两个过来,让我看看那是什么。”
年轻人死死瞪着风吟秋默然不语,也不动,半晌之后另外一只手忽然从背后腰间抽出一根细细的木杖,一挥之间就有三团劲风呼啸而出朝着风吟秋飞来。
风吟秋伸手一触,一个飞弹就直接如之前的火球一样瓦解掉了,另外一只手则是单纯地用劲力一拍,将那一团有形无质的飞弹给拍开了,最后一枚飞弹则是正正地打在他胸口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让他后退了一步。
“原来如此,利用魔网构造的单纯力量冲击。虽然实用,但实质很简单的法术,用你们的分类法,应该只有一环是吧?”风吟秋点点头,经过刚才的接触他已经将这法术的本质看得清楚明白,故意受了那一记也是感受一下对人体的破坏力。也还别说,确实是当得起寻常人用大棒重锤之类钝器的一记猛击,打在毫无防备的头部也当真能要人命。
“你……”对面的年轻人虽然没有放松姿态,那鼓起的眼睛看起来差点就要瞪出来了。
“之前忽然从那人身上爆炸出的腐臭毒烟也是法术制造的吧?完全地出其不意,倒是要比这个爆裂火球和力场飞弹高明多了。阿诺德牧师还警告我说法师的战斗手段诡异多变,想不到你马上就让我见识了一下,果然是这样。”
“还有,偷走使节团礼物的法师就是你吧?派人一路跟踪我,偷袭我们的也是你。我并不认识你,想来也没有冒犯过你,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第十二章
几阶的台阶下,那个小个子年轻人保持着单手指着地上阿诺德牧师的姿势,一时无语,好像在愣神,又好像是想说的太多,不知如何发问。
半晌之后,他才出声问:“据说,你自称是个法师?”
“不是自称,我本来就是个法师。”风吟秋淡淡回答。
“西大陆的法师都是你这样的吗?腕力惊人,还会使用神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稍微特殊一点。但是也有比我腕力更强的,也有神术比我更精通的。”风吟秋笑了笑,在那酒馆中的事情都这么快被这人知道了,可见这年轻法师的手下绝不仅仅是几个藏在暗处的蟊贼而已。“你花费这么多心思,又跟踪又偷袭我们,就只是想知道这个?”
“……”小个子年轻人又沉吟了一下。“我看见你用手接住了罗伊那拉用出的连锁闪电法术,刚才你又用手瓦解了爆裂火球和力场飞弹,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你在港口船坞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风吟秋有些意外。当时在场的人太多,远远近近地看着热闹,他也没法注意到所有人。
嘭的一下,一发力场飞弹砸在阿诺德牧师的脑袋旁边,将地面打得泥土飞扬,小个子冷冷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风吟秋却是没一点被威胁的模样,反而笑笑,说:“其实你大可不必用这种不友好的方式,我也很希望和一位欧罗大陆的法师好好交流交流有关奥术的问题。”
“我用什么方式,是我的选择。”小个子虽然站在下面,但是那眼神和语气却好像是在面对脚底下的蝼蚁。“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想你的这个神棍朋友的脑袋开花,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不,你没的选择。有选择的是我。”风吟秋脸上还是带着很轻松的微笑,声音却已慢慢转冷。“阿诺德牧师的安危是你能威胁到我的唯一筹码,是你能安全离开的最大依仗。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还有,你应该知道,我和阿诺德牧师认识也不过是刚刚几天而已。凭什么你会认为我们的友谊已经重要到让我对一个有敌意的危险法师俯首听命?”
小个子愣了愣,眼角跳动了几下,脸上依然有一种很坚定的傲气:“说什么最大依仗?难道你还以为……”
“还有,我告诉你吧,年轻人。”风吟秋打断了小个子的话,他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声音淡然而平静,那直直地看着小个子的眼神冰冷而坚硬,就像冷冻了一百万年的花岗岩。“我看见过很多人死在我的面前。有我敬佩的人,有我的朋友,有我爱的人,还有我的老师。有的时候我努力去挽救过他们,更多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直面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情,我自己该做的事不会因此而动摇,我只能尽力让为我死的人的死亡更有意义。比如替他们完成未尽的心愿,还有替他们报仇。”
“所以,我给你个忠告,不要用别人来威胁我,更不要惹怒我。”
风吟秋的声音越见低沉,最后这句话从胸腔中压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他的眼神却一直死死地看着下方的小个子,一直看到那双碧绿眸子的最深处。
小个子不说话了,只是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单薄的胸膛风箱一样的起伏,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慢慢涨红,太阳穴上的一根血管微微跳动。半晌之后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自己用力抿紧了嘴唇,只是死死盯着风吟秋,好像要用眼中的怒火直接将他烧死。
“好了,不必要的愤怒和情绪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既然大家都是法师,就应该尽量采取理性的沟通方式。”还是风吟秋先开口了,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自如。“正好我也有想问你的问题,你也有想问我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来交换一下答案呢?”
小个子又用力喘了几口气,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点头:“好吧,虽然你们那种原始低级的施法体系不值一提,简直有辱法师这个高贵的称谓,但我要承认你说的没错,理性才是法师最大的骄傲。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样做到瓦解,操控已经完全成型的法术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风吟秋想了想,问:“刚才那个人死后忽然爆炸成一团毒气,那是什么法术?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感觉到?”
“次级腐囊爆裂,和爆裂火球一样是三环奥术。我用初级触发术恒定在那个家伙的身上,触发条件就是那家伙的死亡。你似乎有一定程度上的奥能感知?但是触发术和法术定序的隐蔽性都是非常高的,就算是最低级的都需要五环以上的侦查类法术才能察觉,你的那种和魔兽本能一样的低级能力当然是发现不了的。”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精巧的法术陷阱。”风吟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欧罗法术果真是别有神妙之处,类似的手段神州道法其实也不是办不到,不过那就要是先天之上的法门了。而这可以设定条件触发的法术,不过还只是后天法术的那种类似精密机关一样的精巧,远没有那种自成生机意境的先天之境的高妙。“次级腐囊爆裂?那么还有高级的了?初级触发术又是多少环的?”
“高级的那就是腐囊灾变,腐囊幽魂之类七环之上的**术了,只需要一个就能把这座城市里一半以上的人杀死。普通的腐囊寄生也是六环的高级奥术,可不像这个次级法术一样只是麻痹性的毒性伤害,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带那个卷轴,否则你现在已经该躺在解剖台上了。”说起法术,小个子法师脸上的自信和光彩又重新回来了,口沫横飞颇有些滔滔不绝的味道。“至于触发术系列,从四环到八环都有,依据设定的触发条件多寡,难易而不定。最高级的甚至有自身的智慧,其中深奥的原理和运作机制不是你们西方法师们所能想象的,我再说也没用。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用手接下那个闪电术,怎么消除掉刚才的火球术的了。该死,要掌控完全成型的奥术,那至少是七环以上的法则性奥术的能力,就算消除也不是那么简单…”
“很简单。感觉法术中的法则波动,元素运转,然后拆解掉就是了。无论是闪电还是火焰都是法则波动依靠元素运转来体现,掌控法则,平复元素,自然就能消除和掌控法术了。”
“废话。你这并不是回答。”小个子法师瞪着风吟秋。“这就像有人问你怎么样拿出埋藏在山底的宝藏,你回答把山抬起来就可以了一样。很难为你这样来自西方野蛮社会的法师,居然也能知道法则和元素这样的词汇,但是你怎么可能做到那样程度的掌控?通过法则和元素是可以影响法术,但只是单纯的破坏,不是分解,一棍子把人砸成一具尸体,和一棍子把人砸成排列整齐的206块骨骼和639块肌肉和各种脏器还有各种体液那是完全不同的。”
“但我就是这样做的。你不相信?”风吟秋笑了笑,看着小个子法师那连怀疑都没有的坚定表情,说:“这样吧,你把你那枚可以射出火球的戒指给我…啊,对了,那已经空了,不行。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存储了法术的物品,或者卷轴拿一个给我,我可以展示给你看。”
小个子法师默然不语,似乎是思考了一会,然后把手中那只细细的木杖丢了过来。风吟秋伸手接过。这木杖只有常人拇指粗细,木质只是颇有灵气,远说不上坚硬,看来是不可能用来当做武器的,如果不是杖头顶端上一颗鸽蛋大小的紫色水晶,简直就像个木匠给小孩随手削制的玩具。
借助弥罗神符,风吟秋只是刚刚一触碰就将这木杖中蕴含的法术机制感知得清清楚楚,他一手握杖,一手虚握住杖头那颗水晶,以自身精神去触发这木杖中一个很明显的关节点,那水晶中铭刻的法阵就瞬间开始运转起来。
噗嗤,三发力场飞弹刚刚在水晶顶端成型的同时就消散了,只留下一阵空气振动的微风。而这不到半眨眼的时间里,这一只木杖上所运转出的所有力量,所调动的所有法则,全都在风吟秋心中流过,也被弥罗神符复刻下。他终于完整地将第一个欧罗法术‘拓印’到了弥罗神符之内。
那是一层与魔网很浅也很单调的接触,确实只是单纯的一环奥术。脱离五行之力,脱离实物,纯粹的将力量展现于虚空之中,这一点在神州道法中是极难做到的。但是在这天地法则有别的欧罗大陆,借助这与天地完全融为一体的魔网,却是可以轻易做到。
三发力场飞弹从风吟秋指尖弹射而出直冲天际,跨越近百米之后力场才逐渐分解,最后消散成三股清风。因为只是从那木杖中复刻下的,这力场飞弹的数目,威力,自然也是完全一样,风吟秋隐约能感觉到这其中似乎还有些许能提升的空间,不过那是对于真正完全掌握了这道法术的人来说才有意义。
“你看到了吧?”风吟秋把木杖丢还给了小个子法师。
“我看到什么?原来你会使用力场飞弹?”小个子法师好像不大明白。
“不,那是我刚刚学会的。拆解元素,感知魔网和法则的波动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能拆解得完整,感知完整,我就可以完全学会这个法术。就像这个力场飞弹一样。”
“……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还是你们西方法师笑话的笑点我理解不了?”小个子法师露出一个努力理解的表情。“你是说,你不需要用冥想感知魔网,不需要记忆法术公式,只需要接触一遍就可以靠感知法则和元素的动荡瞬间分解奥术和学习奥术?这和一棍子把人打成一排排的器官骨骼肌肉,然后下一棍子又把这些骨骼肌肉器官重新打成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好吧,就算力场飞弹只是简单的一环奥术,可以不用人体来比喻,但至少要算是蜥蜴,蛇,青蛙之类的。那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你还是不相信?但是我确实是这样做的。”风吟秋摊摊手,想了想又说:“如果你还有什么复杂的,环数多一点的,你觉得我不可能在之前学会的奥术物品或者卷轴,可以再给我试试。”
风吟秋这话只是姑且一说。按理说,在这敌对相持的境况之下,再有什么高阶的法术物品那也断没有再送到对方手里,当场资敌的道理。但小个子法师愣愣地看了他一会之后,居然真的收起木杖,又从腰间掏出一只卷轴丢了过来。
风吟秋半是愕然,半带戒心地接过这个卷轴。但微微一感觉,这其中又没有什么陷阱机关,当真是一张铭刻了奥术的卷轴。他当然也不多说什么,精神激发之下,卷轴在奥术灵光中化作一片灰烬,一道远比刚才的力场飞弹复杂宏大数十上百倍的法则波动流过,但最终没有并没有生出法术,就那样消失在风吟秋手中的同时,也铭刻进了弥罗神符中。
这是一道颇为高级的奥术,比当初港务总督在船上施展的那一道闪电法术更为复杂更为强大。不过对于风吟秋来说就算再复杂上一千倍一万倍也是一样,因为并不是真的靠他来理解记忆,在他识海中的弥罗神符宛如无边无际的虚空,铭刻下的法则印记再多,在风吟秋的感知中也没有尽头。
而且风吟秋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通过这法术与魔网与天地法则进行了更加广阔更加深入的接触,万有真符确实显得更加‘活泼’了一点。虽然离重新将其中的先天灵符展现出来还遥不可及,但确实是在朝这个方向发展。
心念一动,刚刚才刻印在真符中的法则和波动就随即浮现,透过魔网那复杂难言的联系和演化,以数种元素和能量交汇的方式浮现出来。一道由七彩光辉凝聚而成的长剑在风吟秋手中生成,他随手一挥,小道旁一株胳膊粗细的小树就被断为两截。小树的上半截刚刚滑落,断口处就忽然烧了起来,仿佛是被极高的温度斩断一样,但那剩下的半截断口上却只有滋滋声音,一阵浓重的酸臭味中那断面附近的木质在迅速变形中冒出气泡。
“这奥术…有些意思啊。是四环还是五环的?”风吟秋看着手中那彩光奕奕的长剑,也不禁微微动容,眼中露出赞叹之色。他可说根本不会使剑,刚才只是随手一挥,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就如切豆腐一样将那小树斩断,可见这彩光凝聚的长剑实在是锋利非常,而且居然一剑之下带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杀伤效果来,真要挨上这样一剑,所受伤害绝对远在普通刀剑伤之上。
“你…你…”小个子法师扭着眉头,还是不大相信风吟秋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努力想要从刚才的表现中找出最合适的解释。“你是怎么样把卷轴的效用延迟了一下是吧。卷轴的灵光和效果是短暂的消失了一下,不,是我感应不到了,然后才反应在你身上……”
风吟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挥手将这法术给取消了,拍拍手示意手中却是再无一点异状,然后伸指一点,又是三发力场飞弹飞出夜空,随后再是虚虚一握,万有真符中刻印下的法则再度流转,又是相同的一把七彩光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魔网确实是两次波动,不是幻术。不,不…不可能!”小个子法师那双碧绿色的大眼睛几乎瞪得要飞出来,这一次他再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可能性。他自小到大所受的是最为正统的法师教育,天赋既高自身也努力,奥术基本常识扎实非常,正因为如此也才能分辨刚才这一下展示再也没其他可能。次级虹光剑是非常罕有的法术,复杂难学不说,适用性也窄,就算许多**师也不会去学习,更不用说一个来自异大陆的西方法师了。而要暂时性的取消虹光剑,那必须是能熟悉使用这个奥术的法师才可能掌握的技巧,僵硬死板的卷轴效果是不可能做到的,更何况两次虹光剑之间还有一个力场飞弹的法术。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真的是两个分别开的五环奥术虹光剑。
也就是说,那个西方法师真的是如他所说,只是单纯的接触,就从法则层面上瓦解了法术,然后从法则层面上学会了那个法术。
“你还是不相信么?要不你再给我两个法术卷轴试试?”风吟秋忽然觉得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状况。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小个子法师却没继续的意思,傻了一样的瞠目结舌,连一直指着阿诺德牧师的手指都收了回来,看起来如果不是最后的一点自制力和理智,说不定要冲上来拉着风吟秋仔细看个究竟。
“我不是说了么?感知魔网和法则的变动,记下来,然后就可以照样用出来了……你再给我两个法术卷轴…”
“不可能…不可能的…西大陆的法术体系很原始很落后的,我看过学院图书馆里的记载的,你们这些原始法师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这种事情就算是会长也做不到……”小个子法师一副丧魂落魄的模样,刚才的傲气自信什么的早不知道哪里去了,眼光散乱无神,好像连站都要站不稳的样子。“…在西大陆能做到你这样的法师有多少?很常见么?”
看着小个子法师眼中那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好像一旦破灭整个世界就要崩溃一样,风吟秋觉得有些好笑之余也不忍开他的玩笑,于是老实回答:“不多,就我一个。虽然比我厉害的很多,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我一个。”
“原来只是变异性的特殊个体而已……”小个子法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精气神又恢复了过来。“那么…你究竟和其他法师有什么不同,那种不可思议的法则操控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刚才说过…”
“具体是什么原理?什么机制?”小个子法师有些激动起来,挥舞起手势给风吟秋解释。“不要那种概括性的语言,法师的根本是理性,是逻辑,是分析...对了,这几个单词你明白意思吗?就是说……”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说了你也不懂。”风吟秋摇头,这欧罗法师还真和以前认识的神机堂那些捣弄机关的匠师一样,很容易就进入忘我较真的心态。
“我不懂?”小个子法师的眼中再度燃起熊熊的怒火,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我看过介绍你们西大陆文化的文献,不要用你们那种原始低级的哲学系统来评判真正的法师!什么‘真正的道理无法陈述’这种废话一样的东西居然是你们的经典?那不过是和那些神棍巫医一样糊弄傻瓜的玩意罢了。这世界上所存在的所有事物,都是可以通过分析,通过逻辑判断来进行了解的。绝对没有无法理解的事物……”
风吟秋翻了翻白眼,他对这种嘴皮子的辩论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认真说来,他识海中的弥罗万有真符到底是什么,具体的运转又是什么道理,他自己也不能说是完全明白。佛道两宗的高人,包括师傅对之是解释过的,不过也只是微言大义的简略几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翻译成欧罗语——近道之法,接近绝对真理的法则…不对,似乎也不能说绝对真理这么绝对,法则的翻译好像也不准确,那该怎么说?真理的体现?法则的具现体?——这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越解释越糊涂,至于佛门借用曼荼罗来说明那更是不知该如何说起了,难道还要坐下来拿出纸笔画给这欧罗法师看看?而且这小个子法师分明在心中就早已经坐实了老子欧罗奥法天下第一的念头,和这种早已站住了自我制高点的人是永远说不清的。
看了看口沫横飞的小个子法师一眼,风吟秋颇为不耐地说:“就像你没办法对一只猴子说明魔网的运转机制一样,我怎么说也很难让你明白一个你根本无法明白的概念…”
“猴子?”小个子法师的身躯陡然一震,住口不言,只有眼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脸色也是越来越红,不过随之而又慢慢变得越来越白,最后白得发青。
“很好,很好。我打听过了,你叫风是吧?”小个子法师的声音重新变得傲然冷厉,一双绿色的眸子里隐现杀气。“斯蒂芬妮·多明戈·德·奥罗格林,这是我的名字,你一定要记住了。因为你的欧罗大陆之行,终点将是我实验室的解剖台上。我会把你的大脑连同眼睛一起挖出来泡在维生营养液里,这样你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我是怎么样通过一系列精确的手术和试验把你那微不足道的低级能力从你的躯体里挖出来,成为我们收藏的无数奥术资料中的一部分。”
“斯蒂芬妮?这个名字…好像是女的?”风吟秋却只是为这个稍稍有些意外,他居然之前没看出来。
小个子法师,不,应该是女法师最后用那双大大的绿色眼睛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看着女法师的背影,风吟秋怔了一怔后才醒悟过来,自己居然也有些和这法师说得有些忘形了,居然忘记了这女法师根本就是他现在要找的人。
“道友请留步!”
风吟秋随口一声神州江湖话,发力一蹬,脚下的石板崩裂,人已是激射而出。这女法师干系甚大,又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法术手段诡异难防,断断没有放任离开的道理。而且这女法师好像连地上那阿诺德牧师都忘记拿来做人质了,居然就这样离开,正是大好机会,所以风吟秋这一下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眨眼之间身形就越过十米的距离,眼看伸手之间就要触碰到那女法师了。
叫斯蒂芬妮的女法师这时候刚刚来得及侧身看过来,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之色,一阵白光在她身周闪过,旋即她整个人就连同这白光一起消失了。
“这是…”风吟秋的手擦过白光只能落在空处,忍不住惊讶万分。神州道法中,连最为基础的五行遁法都是颇为高深的先天法术,而这直接破开虚空的遁法更是闻所未闻,想不到这女法师却是随手用出。当然,也有可能是卷轴之类的法术物品,但无论如何,看来这种手段在欧罗法术中并不罕见。
嘭嘭嘭,地上晕过去的两个黑帮汉子,还有其他几个原本被制住动弹不得的,忽然都全身鼓胀起来,旋即爆炸成数团绿色的剧毒雾气,想来是逃掉的女法师不知用什么手法,将这几人身上潜藏的奥术全都激发了出来。一时间这剧毒的雾气层层叠加,将这方圆数十米染成一团死绿。
风吟秋扛着阿诺德牧师的身影擦着绿色雾气飞掠而出,转身看了一眼背后的雾气,一笑:“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十万奥法么…看来还真要好好见识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