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族裔(2)
在因克雷城中呆了不到一天,风吟秋就感觉到了,这个地方确实比大平原上的帝国传统地区更有趣。
和传统的奥术贵族们还要自持几分高贵不同,因克雷的工匠法师们是不怎么在乎风度这种东西的,所以因克雷城中既有收费数十个奥金的高雅剧院,也有站在街边拉客的流莺女郎,既有让人一掷千金的豪华赌场,路边也能看见席地而坐聚众赌博的流浪汉,而偶尔有路过的法师上前围观,兴致来了摸出奥金和宝石来入局也不是什么怪事。路边的酒馆和烤肉摊上可以同时坐着粗鲁的半兽人苦工,在公爵府拿薪水的低级奥术师办事员,和某个工匠作坊里收入不菲的的法师工头,一起为着公爵的绯闻或者是哪个开拓战团的功绩而口沫横飞。上空不断有法师和浮空车飞过,偶尔丢下的垃圾如果落到路人头上,立刻又会引起一阵阵叫骂。
这副景象比起大平原上的贵族们戒备森严不让平民进出的大宅,比起奥罗由斯塔泾渭分明的上下城区,一尘不染的中央大道,那自然是有活力多了。当然喝醉了的半兽人会在大街上殴斗,法师乱丢低级的伤害性奥术,阴暗的小巷里也常有惨叫和血腥味传出,但总体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充满了活力和生机的地方。
不过让风吟秋感觉最为有趣的还不止是这些,这座大城中神殿的势力极为弱小,他沿途走来只看到一座守护之手的教会,而且还只是在城市边缘上的小小一座,比起西海岸的简直是天壤之别。日光神殿风暴教会什么的一个都见不着,归亡者教会和铸造之神的教会倒是看到两三个,但也规模不大,出入的人并不多。
“这位兄弟,看你这身衣服,可是从西海岸那边来的?”
日落黄昏时分,风吟秋正坐在街边的一处烤肉摊上喝着因克雷特产的甜酒,吃着半兽人老板烤着的牛肉,一个过来搭话的年轻人激起了风吟秋的兴趣,这是一个和他一样黑发黑眼的神州族裔,口中说的居然还是神州话。
神州族裔在因克雷不是太显眼,因为这里的半兽人和矮人等等亚人类数量也不少,不过神州族裔和这些亚人类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在这城中行走了一段时间,风吟秋已经看到了有几个神州族裔穿着工匠法师的服饰,还有穿着公爵府属下办事员的制服,这些都是需要有一定的奥术水平才能担任的职务,其他亚人类却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正是,我是从奥斯星城那边来的,第一次来这因克雷。”风吟秋回答。“鄙人姓风,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
“小弟陈三士。风老兄的大正话真是正统,和我爷爷一样。”这个神州族裔年纪不大,大约也就是三十岁不到的样子,说着的神州话带着古怪的口音,并不是神州大地上的方言味道,而是夹杂了欧罗语发音的别扭。
从年纪上看,这个叫陈三士的年轻人肯定是在这欧洛大陆出生长大的,不过在奥斯星城和奥罗由斯塔中的年轻神州族裔却并没有这种口音,甚至张羑里这种欧罗混血也没有,应该是这因克雷的情况和西海岸还有大平原地区都不一样所致。而且这陈三士随口就用自己的爷爷来做比较,这也是和一般神州人的习惯大相庭径,何况他还是以大正遗民自称,那可是比如今的大乾更为重视儒家伦理道德的前朝。
“风老兄居然是从西海岸那边来的?难怪穿着这样一身打扮,不过不是听说这段时间混沌风暴肆虐,外洋海路都不好走了么?”
“便是刚刚跟着船来到日出港,就听风暴神殿说不能出海了,当真是倒霉。也就在这因克雷高地上四处走走看看,今天才到因克雷。”风吟秋随口应付了一下,在混沌风暴没有扩大之前,西海岸和因克雷高地之间是有海路可以互通的,不过却必须走远洋绕过南方的龙岛,在混沌风暴开始扩大范围之后就不能走了。
即便是在风暴封锁外海之前,这也是一条颇为艰难而有风险的航路,并不比直接走陆路去大平原更方便安全,所以因克雷和东海岸的联系也只能说时断时续。风吟秋并不清楚因克雷的情报体系效率如何,不过根据这大半天在这城中的询问打探,知道至少在普通人的层面,大乾使节团的消息好像还无人知晓。
相比和因克雷公爵还有阿德勒法师这样的顶层人物坐在会客室里喝茶聊天,风吟秋觉得亲身从这因克雷的最底层开始走一趟更能了解这高地上上下下的精神全貌,这是他在神州江湖上混了几十年得来的亲身经验,在草野方能知政失,才能见微知著,这是在哪里都不会错的。
比如从这个叫陈三士的年轻人身上,风吟秋就大概能判断出如今这些在因克雷土生土长的神州族裔,除了天生的血脉和会说走调的神州话语之外,从精神层面上来说和真正的神州人可能已经有些区别了。
“那风兄弟是一个人来这因克雷的么?其他同伴可曾一起来?”这年轻人又问。“不瞒你说,我爷爷也是从西海岸那边迁徙过来的,大家算起来还算是老乡呢。听我爷爷说,西海岸那边的大正族裔不怎么好过啊,但是看风兄弟的打扮还是混得很不错的嘛,不知道西海岸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也没什么,其实只要人够机灵够勤奋,到哪里都是能混得好的……”
风吟秋也早就想好了关于自己来历的说法,因克雷和西海岸交流本就暂时断绝,他又对奥斯星城一带比较熟悉,虚构出的来历也许经不起熟悉西海岸情况的人认真推敲,但糊弄一般的因克雷人却是没问题的。这叫陈三士的年轻人只听得连连点头,对风吟秋一脸的佩服:“风兄弟果然是个能干的,能在西海岸那种穷乡僻壤……嗨,也不是说西海岸怎么样,是那边确实对我们大正族裔不大友好,我听说想要学习奥术都不容易,还是风兄弟能干,居然能去南方军团学习奥术……不过到了这边一时间也回不去了,不知道风兄弟现在有什么打算?”
“也没什么打算,朋友们都在东边的港口等着,我闲得无聊就先来因克雷随便逛逛,见识见识一下这高地的风物,等看看那风暴什么时候停就回去。如果实在停不了干脆便走陆路去大平原,顺便去奥罗由斯塔逛一逛。”风吟秋说得比较随意,也是一脸不着急的悠哉样子。
陈三士顿了顿,露出关心的表情来:“哎,不过风兄弟你可要小心了,因克雷这地方可不比西海岸那边,你一个人没了同伴,在这边说不定会有些不安全啊……你办的是什么铭牌?”
风吟秋闻言一笑:“怎么了?难道这因克雷还会有当街抢劫的不成?”
“那倒不是……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在那些看不见光的地方,也难免有些宵小之辈见财起意或者是欺负外地人。公爵府虽然有城防队巡逻,但也就那么些人,如果你是戴的五百奥金的铭牌那还好些……”
就像是专门印证陈三士的话一样,就在他还在说的时候,一个脚步踉跄的醉汉晃晃悠悠地从风吟秋身边走过,和笨拙的脚步相反,他的一只手又快又灵活地朝着风吟秋的后腰上摸去。
平心而论,这醉汉的手法已经算得上是极好极隐蔽的了,但是这种手段在风吟秋面前也当然不够看,他看也不看地反手一抓就已经将这汉子的手腕给捉住,再随手一丢这汉子就翻翻滚滚地在地上打了十几个圈,一直滚到十几米之外才停下。
在地上足足愣了好一阵子,这醉汉才回过神来,猛地跳了起来一边朝着风吟秋走来一边大吼:“你居然敢绊倒我?大家都看到了,你这个外地猴子,我拉里的心脏一直都有问题,这至少要好好修养个一年半载地才行,你不赔几百个奥金就等着去矿场做苦工吧!”
还有两个人从街角冒了出来,和着这醉汉一起气势汹汹地向着风吟秋围拢了过来,其中一个是个高大的半兽人,满脸横肉嘴边还有凸出的牙齿。
这场面风吟秋当然不会陌生,还有几分多年不见的怀念亲近之感,相比起神州江湖上的套路,这几个欧罗汉子就显得太粗糙了,不过各地风俗有所不同,也不知道这因克雷城中的各种规矩要如何处理这类似的事情。
“嘿,等等!你们不要乱来!”风吟秋一脸淡然,旁边的陈三士却是吓了一跳,又转头急声问风吟秋:“风老兄你是办的什么入城铭牌?不会是临时的吧?”
风吟秋翻翻眼皮:“就是临时的。怎么,这还有什么差别吗?”
“差别可大了去。”陈三士连连摇头。“城防队和治安官对拿临时铭牌的人可不会认真应付,除非你是哪个大商行的人或者有大金额的纳税凭证。这些来地痞流氓专一找拿临时铭牌的外地人下手,他们也多少和城防队的小头目有些关系,你就算用奥术把他们给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他们还要讹诈你一个故意伤人。”
“嘿,这因克雷怎么就这样?难道就让这种跳梁小丑为非作歹?”嘴上虽然这样说,风吟秋心中却是早就了然,从刚才在大街上当众拿出一枚元素宝石来给那事务员,他就早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找上头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连公爵府自己都将奥金看成是区分贵贱的重要标准,下面的人自然更是变本加厉。城狐社鼠敲诈没根基的外来人这种事,古今中外任何地方都是少不了的,风吟秋也正是想看看因克雷这种靠奥金说话风气的地方,对这种事情是如何处理。
“这因克雷的风气和西海岸可不一样,风老兄你幸好遇到我了。”不过陈三士却没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拍了拍风吟秋的肩膀,转过来对着那醉汉三个人拿出了自己的身份铭牌晃了晃。“我是安哥拉魔匠工坊的高级技师,城防队的阿米尔上尉是我的好朋友,这是我的同胞,你们不要乱来啊!”
那三个醉汉果然就应声站住了,那醉汉先是皱眉看了看陈三士手上的铭牌,又和其他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脸上就露出犹豫之色。风吟秋注意到陈三士的铭牌上也是印着他的头像的,而且牌上还镶嵌了一个小小的元素宝石和奥术花纹,显然是应该是比较高级的那种,彰显出了相当的财力和社会地位。
“哼,好吧,这次算他走运,让他下次小心点。”那醉汉终于还是扭着嘴唇,悻悻然地吐出几句同样也是东西通用的面子话,带着另外两个转身走了。
“陈兄弟,多谢了啊。要不是你帮忙,说不定今天我就有麻烦了。”风吟秋对陈三士拱拱手,脸上都是微笑。“今天我实在是运气好,实在是运气好啊。”
“哈哈,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大正族裔,正该守望相助才是。”陈三士颇为豪爽地摆摆手。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风吟秋这句运气好其实并不是在说他。
“这样是不是太容易了些?应该让拉里先上去闹出点乱子,让城防队来处理一下,顺便更深一步探探这个西方人的底细,然后再让陈去帮助他拉拢他更好吧?”
在距离风吟秋他们四五百米的一处高楼上,两个身着法师袍的男子正在用秘法眼看着风吟秋和陈三士。其中一个面容俊美,似乎带着些精灵血统的男子皱眉发出疑问,而另一边一个全身黢黑的高瘦男子却是摇头:“城防队里人多眼杂,没有那个必要。这些西海岸的西方人都喜欢抱团,相信自己的族裔,让陈去说服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只是要找一个没有根基的外来法师,这样子就足够了。”
“不要大意,这次的计划非常重要,公爵他们的队伍可能还有半个月就要回来了。一定要尽快甄选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精灵血统的男子眼中透着上位者特有的冷厉。“这是涉及到几百万奥金的生意,说不定还涉及到公爵府的权力变动,我们一定要用心做好。”
“我也知道不容大意,但时间只剩半个月,也只能这样了。要不你去让城防队帮忙全城搜索,有没有根底干净又没有背景还能有相当水平的外来奥术师?涉及几百万奥金的买卖,那就多发些预算来啊。”高瘦男子应该是这个精灵血统男子的属下,不过却并没有唯唯诺诺,反而是翻起来白眼,一脸没好气的样子。这男子的眼白极多眼仁只有一点,配上他那漆黑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犹如鬼怪一般。“今天刚好能碰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已经是我们运气了。老里拉说这家伙独自来到这因克雷,随手就是个元素宝石,一看就是对自己的奥术水平很有自信的样子。”
“好吧。”精灵血统男子叹了口气,也翻了翻白眼。“我听陈的父亲说过,人只能做好该做的事,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运气了。”
“哈哈,陈的那个倒霉蛋父亲?”黑皮肤高个男子一下大笑起来,露出一双尖尖的犬齿,似乎也带着些亚人类的血统。“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被自己设计的陷阱给砸碎了脑袋。不过那个大平原贵族也被炸成了肉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运气不错!”
这两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全都落入到了风吟秋的耳中。在发挥到极致的窥秘之耳几个奥术下,周围一里之内的一切声音都不会被错过,然后再用机械心智精准地筛选下,有关于风吟秋的信息就会自动地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风吟秋才会说今天运气好。原本只是想随便引两个底层的蟊贼出来,看看这因克雷阴沟里的害虫种类,谁知居然引出了屋角中的老鼠。
第二百五十三章 族裔 (3)
“嗯嗯……风兄弟,你当真是第一次学习魔像制造?这么快就掌握了设计概念,我都要怀疑我自己是个傻瓜蛋了。我当年被我父亲逼着学了两年,都还是糊里糊涂的……而且你之前用来给魔像定型的那个力场奥术应该至少有四环的吧?原来这世上还真有天才……”
陈三士满脸震惊地看着风吟秋在图纸上随手就画出一团团潦草的图画来,半晌之后将眼神挪道风吟秋身上,变得极为复杂,有佩服有嫉妒有难以置信还混杂着其他什么更隐晦深层的东西。
“这算什么天才,不过是我杂学的其他东西比较多罢了。”风吟秋笑笑,不以为意。这倒也不是他故意谦虚,而是事实确实如此。很多东西看似复杂得不得了,但是当站在一个更高更广的境界中去俯瞰的时候,总能更容易地就抓住其中的规律。“我家有几本以前神州带来的书,上面是神州江湖上的一个名叫神机堂的门派,他们专精的就是机关器械的制造,虽然下手的方向不同,但是基本的概念是相通的。比如这个什么驱动模块,就是控制动力的奥术,魔像上用元素宝石驱动,说得复杂,其实意思就是要在可控范围之内尽量提供大的力量,这在神州的机关上倒是简单,他们一般用的是一种叫灵动木的东西,这东西便极为稳定……”
“……原来大正朝的东西还真有些门道,我还以为只是我爷爷吹牛呢……”陈三士挠着头,然后又振奋了起来。“风兄弟你这样有天赋,说不定能在这魔像上成就一番大事业呢!不用说设计几款魔像,就是设计几款新的模块出来,只要能大规模采用,这辈子的奥金真的就是用都用不完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啊,别忘了可是我把你介绍进这一行来的……”
如果只看这一番言谈举止,这位陈三士还真是个坦诚热心,可堪一交的年轻人。不过风吟秋心中早有计较,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些不过是微末小技,我也就纯粹是好奇这因克雷的魔像是个怎么道理,陈兄弟你又正好是在这魔像工坊里当工头,这才央你带我进来看看。既然已经弄明白了那就好了,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在这上面……”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说?”陈三士瞪大了眼睛,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怪事。“这怎么能说是微末小技?风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们因克雷可和西海岸大平原都不一样,最为重视新的技术,谁发明了有价值的新东西,不管是奥术施法技巧还是魔像上的技术,只要经过了公爵府的认证,二十年之内任何用这些新技术的都必须给发明者缴纳费用!我认识的两个朋友都是靠着改进了工坊的魔像技术,每年什么都不做就能收货几千奥金!”
“……但是我又不是因克雷的人,肯定以后是要回奥斯星城的……”
“你放心,只要是该你拿的奥金,公爵府都会一直给你寄存,等你有空的时候一起来取就是。实在不行,只要有你自己的幻术影像和血脉认定,付出百分之十的费用商队也会给你送到西海岸的。”
风吟秋故意露出迟疑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顺便来见识下开拓眼界也就罢了,我还是觉得不要在这些上浪费太多精神的好。就是这学习奥术,我家长辈都是有很大的意见。说这不过是术器小道,和祖宗传下的圣人大道格格不入,沉迷其中实在是不好。我私自去南方军团学习奥术已经惹得父母生气了,这还要在这因克雷学习制造魔像,我怕是他们知道了更是要发火。反正家里又不缺这些奥金,何苦要来做这些工匠之事?”
“这工匠之事又如何了?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瞧不起这伟大的奥术造物?还拿那什么老朽不堪的圣人之道来桎梏我们,真是脑子里都进了水!”陈三士只气得拍桌而起,在屋里走来走去地,额头上青筋跳动,看起来真是气得不轻。
风吟秋暗暗好笑中也暗暗好奇。早知道这个陈三士的任务就是要让自己去魔像工坊中去给背后的那些人当棋子,但是现在看他的举止似乎又不像是完全作伪,至少这份恼怒的情绪并不是假的。风吟秋觉得有趣,也拿出多年不用的演技带几分愤然地道:“陈兄你为何说圣人之道是老朽不堪的?难道你不是我大正遗民,长辈不是儒家圣人门徒?为何说他们脑子进水?这岂是身为人子该说的话语?”
“风兄弟见谅,风兄弟见谅。我失言了。”陈三士又连忙躬身道歉不迭,脸上的神色古怪复杂,既有后悔谄媚又有几分不忿。“你身在西海岸那边,风气氛围和我们因克雷这边不同。那边的前朝老人多,前朝大正遗风浓厚,我们这边就不大一样了,大家都是出来自己拼搏的年轻人,对那些老人家的一套实在是本能地就不喜欢。”
“为何会不喜欢?难道圣人之学不对么?”风吟秋一副不理解的样子。西海岸那边是当初大正移民迁徙过来的登陆处,大正移民最多,风气确实也是最为保守,只看张老头那做派就知道,虽然小聪明小手段不少,但是儒家正统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始终是核心理念,让整个张家上下尊卑秩序井然,张老头的一声令下就能举族搬迁逃逸,还能掩护邪教和矮人走私通商,组织度之高比之一些神殿教会都不逊色。如果不是因为被法师排斥难进奥术这到大门,掌握不了真正的暴力,恐怕这几十年间早就成为了西海岸的一股重要势力了。
这种聚合力固然惊人,但确实也对族中的新生力量压制得厉害,张羑里和曾文远那样的天赋异禀,但在张老头的家长威严之下也是丝毫不敢造次,也得偷偷摸摸地夹着尾巴做人。如果是在其他奥术家族,这样的年轻人恐怕早就被捧到了天上去,成为举世瞩目的天才。
从这一点上来说,陈三士这样因克雷长大的神州族裔,对老一辈大正遗民的那种反感又确实是出自内心的。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思路,又对风吟秋说道:“风兄弟,如今时代不同了。我们既然都来了这奥术主宰的欧罗大陆,如何还要抱着原来的一套死死不放?那一套若真是有用,西海岸的大正移民又何必活得如此幸苦?你要学习这奥术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去南方军团了。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都是老头子们为了巩固自家地位才弄出来的说法,若是人人都唯唯诺诺,那不就是一团死水任人宰割?你看这因克雷日新月异,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包袱和桎梏,人人都奋勇争先,不过数十年间就从一蛮荒野地成为欧罗大地上最大的城市。再过几十年,说不定就要重新恢复奥术帝国当年的风采来!我们在这大好年代,当然是要抛下老一辈的成见,轰轰烈烈地活得精彩,才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就算不能如公爵大人那般引领天下大势,也要当那时代大潮上溅得最高的一点浪花!”
说这番话的时候,陈三士的脸上泛红,双眼放光,言语激昂意气飞扬,这一番情绪至少有**成是真心的,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受人指引来骗自己的,风吟秋也要为这股意气喝一声彩了。不过单纯地也就是觉得这股年轻人的意气不错,这因克雷的样子他还真不觉得有多了不起,他就皱眉说:“但是没有道德礼仪廉耻,人人都奋勇争先,大家都想方设法不择手段,这岂不就是如畜生一般了?人人都要彼此算计,这世道还能成个样子?”
“哈哈,这就是风兄弟你多虑了,你看这里不也井井有条?”陈三士指了指周围,哈哈大笑。“这是因克雷最好的魔像工坊之一,数千名工匠杂役和法师都在这里,每年制造出上千具魔像来,或是用于开拓团的战斗,或是用于收割种植农作物,只要有条律法规将一切都划分好了,大家各行其是就是,这正是人和畜生的区别。因克雷让数百万人安居乐业,吃饱穿暖,不愁魔兽威胁,靠的就是奥术和这些魔像,可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道德礼仪廉耻。”
这时候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工坊之内,这工坊有五层,每层都有十米之高,他们这最上面一层则至少有二十多米高,百米见方,上百个工匠和奥术师在里面,或是篆刻奥术法阵,或是运用魔像搬动各种魔像的部件,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确实有种别样震撼人心的感觉。
不过风吟秋也不以为意,这样的场景十年前他还在神州江湖上厮混的时候早在神机堂就看过了,最多不过是场面再大了一点而已。术器之道终究是人心贪欲的工具,神州江湖上的神机堂没什么好下场,奥术帝国也毁于不知节制的扩张,而这因克雷看起来生机勃勃,那是因为人口还不多,土地和资源还足够,全靠外部获取来的利益能把人暂时地粘合在一起,一旦发展稍有迟滞或者受到打击,内部分裂和反噬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说得难听点,这就和一群因利而聚的流民山贼差不多,能合伙抢到东西吃饱穿暖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抢不到外人的也就只有抢兄弟你的了。相反真正能将人捏合到一起的就是道德礼仪廉耻,至于是不是虚头巴脑,升斗小民日用而不知,那自然觉得是虚的了。
不过这些话无须对陈三士说,风吟秋装作犹豫思考了一会,摇摇头:“总之这事容我想想再说。反正不急于一时,我一时间也回不去,就想在这因克雷中好好逛逛开开眼界。若是当真无事,那用这术器小道来消遣消遣也无不可。”
“原本就是风兄弟自己的事情,那当然是由得风兄弟了。”陈三士挤出笑容来,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我这样着急,实在是因为风兄弟的天赋实在太高,实在是让我眼馋,但偏偏你又这样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打个比方,就像是路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流浪汉,看见旁边的人吃个蜜汁蹄髈却嫌腻人直接就丢去了垃圾桶里,这如何不让人心焦发怒啊……”
“哈哈哈哈,陈兄弟别说这些客气话。”风吟秋打了个哈哈,将话题扯开。“对了,我说的那事如何了?我来这因克雷的目的之一,便想多见见这边的大正遗民,在西海岸那边我们虽然颇有资财但也颇受排挤,不知道这边如何,等我回去之后也好向家中长辈禀告。”
“啊,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已经联系好了几个朋友,等会晚上就给风兄弟接风洗尘……”
“这个人真的没有问题?”
两个小时之后,当风吟秋和陈三士一起离开魔像工坊之后,那个带着精灵血统的法师和兽人血统的法师又聚在了一起,拿着陈三士记录下来的资料和评价,两人都是神色古怪,眉头大皱。
“出身真假什么的暂时都不去理会了……这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就至少能施展四环奥术,身怀至少数千奥金,第一次接触魔像构造就能开创性地提出新构思……这么优秀的奥术人才,就这样巧,在我们需要一个牺牲棋子的时候就被我们一下就碰到了?不会是哪个家族专门派来因克雷的奸细吧?我们的计划泄露了?”
“你的基础教育课是兽人教的吗?这样高调的奸细?哪个家族会做这种无脑的事情?而且培养一个西方人奥术师?除了在我们因克雷,其他地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显眼了,没人会这样做的……”
“嘿,你的这话就过分了。你难道没听说过故意误导这个概念吗?你越看起来不像是个奸细的,才越有可能是个奸细……”
“你和我更不可能像是奸细,难道我们其实就是奸细?别胡说八道了。”半精灵的法师挠着头皮,皱着眉头面露痛苦之色,面前这张报告上的信息很抓人眼球,但偏偏他却抓不住背后的逻辑,这对于一个奥术师是件痛苦的事,对于一个隐秘计划的行动者则是件极为危险的事。“这背后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现在偏偏我们又急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马上派人去南方军团核实这家伙的来历?让上面用加急渠道,连续的加强型远程通讯法阵,三天之内就会有结果的。”
“别开玩笑了。五千奥金的法阵运转消耗,你来报销么?哎哟……”半精灵法师恼怒地将自己额头上的一小撮头发都扯了下来,痛得龇牙咧嘴。“而且迪塞尔老大和明斯克阁下都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队伍里有不少人心思不定,还是多亏了詹森阁下出面才勉强稳定了下来,这时候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加大整个计划泄露出去的可能性……”
“干脆抓起来先严刑拷打逼问清楚,如果没问题再让陈去把他救出来,这样也能加深信任。”黑皮肤的半兽人法师咧着嘴,露出獠牙。
半精灵法师想了想,还是摇头:“……先等陈再试探试探再说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族裔(4)
宽大的大厅中,各处分散着三三两两的桌凳,中央的小小舞台上,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和着幻术的音乐吟唱,声音清脆婉转,这女孩一头披肩的乌黑长发中,一双略有些尖的耳朵凸了出来,能看出似乎有些精灵血统。女子闭着双眼,身体随着音乐微微左右摇摆,唱得很投入很专心,周围的幻术的灯光闪烁成五彩的光柱,在她身边旋绕,看起来如梦如幻。
一曲终了,灯光亮起,掌声也跟着响起,上面的年轻女子巧笑倩兮地对周围鼓掌的观众点头致意,然后小鸟一般地从舞台上跑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周围的几个年轻人都对她送上掌声和赞许。
“赛丽尔,唱得真是太好了!”
“你真的不该去做事务员,应该专职学习戏曲艺术,说不定能和那位尤利西斯小姐一样出名。”
“是啊是啊,可惜公爵大人没听到你的歌声,否则一定会被你迷住的。”
风吟秋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鼓掌,点头微笑。这一桌年轻人都是黑发黑眼的神州族裔,正是陈三士应风吟秋的要求叫来的,包括那个刚刚去舞台上唱歌的年轻女子。他们都是因克雷土生土长的神州族裔,基本上都是从爷爷那一辈就来到了因克雷高地,乃是标标准准的因克雷人,甚至包括那个叫赛丽尔的女孩在内都夹杂了些亚人类的血脉。
“嘿,这位风大哥,觉得赛丽尔唱得怎么样?西海岸那边能听到这样美丽的歌声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用有些鄙夷的眼神看着风吟秋。
“唱得不错。只比尤利西斯小姐差一点而已。”风吟秋一笑点点头,能够感觉到这些年轻人当真是年轻气盛肆无忌惮胸无城府,虽然是陈三士叫来的,但显然并不是受他指使,应该是他平日里也有交往的朋友。
“西海岸那种地方也能听到尤利西斯小姐的歌声吗?”那个小伙子一脸的不相信。
“篆刻了幻术法阵的水晶吧,应该也是有流传过去的。至少西海岸到奥罗由斯塔比我们这里近多了。”
“哼,那种幻术水晶的声音,其实我就觉得还是赛丽尔唱得更好听。”
“你们别胡乱吹捧了。我可不能和尤利西斯小姐比。”那个叫赛丽尔的女孩摆摆手,但是脸上还是微有得色。“想要完美地记录下现场声音的至少需要五环的奥术才行,用来铭刻法阵成本太高了,没人愿意那样做。现在流行的幻术水晶都是二三环的奥术……只希望尤利西斯小姐什么时候能来因克雷吧,我真是想亲耳听听她的歌声。”
“放心,也许用不了多久。”风吟秋微微一笑。“我好像听他们说过要来因克雷,说不定现在正是在来因克雷的路上呢。”
“哈哈,明显是胡说八道了不是?”那个年轻人一拍手掌,很高兴抓住了风吟秋语言中的破绽。“就算是在奥罗由斯塔,歌姬尤利西斯的行踪和真实身份都是个谜团,连很多大贵族都弄不明白,你怎么可能知道的?”
风吟秋一笑,并不多说。这时候陈三士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风吟秋旁边的座椅上,笑着问:“哎,工头就是事多,这下工之后也不得清净,让我连赛丽尔小姐的歌都没福气听完……怎么样,风兄弟,这因克雷的酒馆和你们那边有什么区别么?可还玩得习惯?”
“的确要比我们奥斯星城的富丽堂皇多了,也热闹得多。”风吟秋点头。
“但是这位风大哥都是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那个找茬的年轻人立刻跟上。“肯定是不怎么习惯和我们一起喝酒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没和大家仔细介绍清楚就出去了。”陈三士满脸的笑容,很熟络地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来,然后又将手放在风吟秋的肩膀上拍拍。“西海岸那边保守得很,风兄弟只能成年后去南方军团学习奥术,即便这样他也已经触碰到了第五层的魔网,正因为如此你们猜也能猜到,他的学习过程必定是极为刻苦的,哪里还有时间来玩乐?所以肯定也就是对我们这边的玩法不大习惯了。”
“五层魔网也没什么了不起……”那爱找茬的年轻人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低声嘀咕着,这副神情却说明五层魔网对他们来说其实确实算是了不起的了。
“那风大哥到了这因克雷来,可就真是来对地方了。这里只要是有才华有天赋的人,就一定会得到展示的机会。比如我们在座的这几个,谁的爷爷辈父辈不是曾经没机会学习奥术的大正遗民呢?现在大家都在因克雷学习了奥术,有了事业和地位,或者是在魔像工坊中担任匠师,或者在公爵府担任事务员。随着这因克雷的日益壮大,大家肯定也有更远大的前程。”
赛丽尔笑得如春花一样地灿烂,一双美目中也放着别样的光芒,看着风吟秋似乎有些崇拜和仰慕,又带着些其他暧昧意味的光芒:“去南方军团的短短自学就能触碰到五环奥术,实在是太了不起了。风大哥有这样出众的奥术天赋,日后必定能一飞冲天,成为因克雷中我们这些大正遗民中的翘楚。不过风大哥也不要只醉心于研习奥术,还是应该和大家一起多玩玩,否则岂不是浪费了大好的青春时光?”
“正是,正是!在此预祝风兄弟鹏程万里,日后可不要忘记了提携我们才是!干了,干了!”
“就是,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为庆祝我们大正族裔中有风兄弟这样厉害的人。”
其他几个人也举起酒杯起哄,只有那个爱找茬的年轻人闷闷不乐,显然是赛丽尔的这个态度和眼神让他的心情更加地恶劣了。
风吟秋也举起酒杯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过对这些年轻人的热忱邀请来说实在提不起兴趣,经历了足够多的风刀霜剑艰难困苦生离死别,就不可能再对这些小孩聚乐般的玩耍享受有丝毫的兴趣,那是装都懒得去装了。他就只能是笑笑说:“多谢诸位的抬爱。只是风某从小家教颇严,实在是习惯不了大家这样随意自然的玩耍,所以才显得不大合群。不过能在这因克雷认识同胞,实在也是高兴。今天晚上这顿酒我请了,请大家尽管喝个痛快!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却有许多闲钱不知道怎么用,只能请大家来帮我多花花。”
“好!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受用!风兄弟这样的朋友我交定了!”
“风兄弟,风大哥,只凭你这样的气概,日后闯不出天大的名堂来我是死都不信!”
周围的几个年轻人顿时激动又热闹起来,而赛丽尔的一双大眼睛中的光芒更是越来越亮,旁边那个年轻人只能默默地又大口灌酒,再向酒保示意把最好的酒给多拿几瓶出来。
等酒保退下,一个年轻人悄悄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来,神秘兮兮地对着风吟秋说道:“风兄弟,既然你这样大方,我也不吝啬了。你以前一直都在西海岸和南方军团那些地方,肯定没见识过这种好玩的东西吧。”
“哦?这是什么?”风吟秋一看,是个拇指粗细的小瓶,里面是浓稠的蓝色液体。
“嘿,要死了,怎么在这种大庭广众地就拿出来?”另一个人则是有些紧张。“等我们换个私密些的地方再兑酒喝,在这里万一被人举报,那可就得去城防队蹲两天大牢了。”
“哈哈。你放心,来这里玩的谁没有喝过这东西?我这一瓶都是城防队的兄弟卖给我的。”那拿出小瓶来的那个青年却是一脸无所谓,转而对着风吟秋解释:“这可是好东西。可以让风兄弟你这样不习惯享受生活的人彻底放开心中的枷锁,完全地投入到快乐幸福的享受中去。”
“这是迷幻药剂?”风吟秋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虽说没亲自喝过,却早就有所耳闻,那是炼金术士配置的迷幻药剂,据说可让人进入如梦似幻的极乐之境。这种东西早在奥术帝国的时候就被追求享受的奥术师们发明了出来,曾经风靡一时,后来虽然被帝国明令禁止,但暗中却一直长盛不衰,甚至一直等到奥术帝国灭亡这东西也没消停过,奥罗由斯塔中就有不少法师喜欢喝这东西。
“放心,这可不是那些学徒作坊弄出来的便宜货,绝不会上瘾也不会迷糊。等会我们大家换个地方慢慢享用。”那青年得意地一笑,又重新将药水塞入怀中。根据奥术帝国上百年的研究和改进,这些东西的副作用据说已经被彻底消除,对身体精神都没有任何的负面效果。只是站在领导阶层的高度,自然不希望人们将精力和资源投入到这种没有任何正面作用的娱乐上,所以不管因克雷还是奥罗由斯塔,对这种药剂都是明令禁止,但现实中执行却是个大问题,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风吟秋摇摇头,这东西本身再是说的没什么副作用,但纯粹的享乐本就是最大最深的毒药,虽然早知道这些因克雷的年轻人多半会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些玩乐之事偶尔为之则可,所谓玩物丧志,何必花费太多精神在这上面,沉湎其中难免会让人心志迷乱软弱。”
“嗨,风兄弟你这还真是大正味十足的口气,和我爷爷一个模样。”
“正是正是,这一点真是装不出来的。我爸我爷爷全是这样。”
“赚了奥金当然就是用来享受,要不拿来做什么?公爵大人不也是天天宴会,各式各样的美女如云?说不定他也喝这些药剂呢,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不过风大哥这样有了钱却不喜欢享受的朋友,确实还是不错的,如果你们全都是这样那就好了。”
一桌的年轻人都哄笑起来,虽然都没什么恶意,但显然也都觉得不以为然。赛丽尔却笑着问道:“难怪风大哥能这有快就有这么强的奥术水平,不过人努力奋斗总要是有个目标的吧,总不能因为努力而努力,那岂不是成了只知道运转的魔像了?”
“那你们觉得目标应该是什么?”风吟秋问。
这个问题让桌上的年轻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那还用说的表情,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那还用说,就是赚更多的奥金,当上大工坊主或者是有个大大的农场,要么就是去发掘一处新矿脉然后承包下来。”
“然后呢?”风吟秋又问。“当上大工坊主大农场主什么的,赚了用不完的奥金之后呢?”
几个年轻人互相再看了看,其中一个说:“那就是想办法进入公爵府……不,最有实力最有权势的工坊背后其实都是有公爵府的影子的,最优秀的人才也会被公爵府聘用,总之进入公爵府的决策层,就是真正掌握因克雷的核心了。”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都互相点头,显然也都赞成这个说法。商人有钱之后都会向着政客方面转化,相比起金钱,政治才是更深层次更根本的力量,这在神州也是差不多的道理,真正的世家大族都是手握大义名器能使动军政之力的存在,平日间摆在台面上的豪富巨商不过都是被驱使的走狗而已。
“然后呢?”风吟秋却又继续问。“若是你们真的就能进入公爵府,成为能影响因克雷局势的真正实力派人物,之后又要做什么呢?”
这下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却是都有些茫然,很显然从来就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梦想就是做得大工坊主那个层次了,什么进公爵府成为因克雷真正的核心都是口头上随便说说而已,连想都不敢去想的。愣了几秒,才有个年轻人嗤啦一笑,说:“都到了那地步还要去做什么?当然是享受了。”
“风大哥是不是要说应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边的赛丽尔忽然说道。
“你居然还知道这句话。”风吟秋有些意外,这女孩连名字都没有神州族裔的味了,却还知道这句儒家名言。
“我听我外婆说过,我外婆家里就曾经是大正朝的读书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赛丽尔吐了吐舌头。“不过那是不是太吓人了?治国平天下,难道要建立一个比奥术帝国还更伟大的国家?”
“那只是一个说法罢了。”风吟秋摇摇头。“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把自己做好了,其他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
“什么意思?每个人本来就都是在做好自己啊。”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边上那个一直给自己猛灌酒的则是嗤声笑道:“咕哝玄虚,莫名其妙。那一套若是真有用,家里老顽固们也不会逃难到这奥罗大陆来了,也不会在西海岸那边过不下去,跑到这因克雷来才活过来了。”
风吟秋微微摇头叹气。远离神州道统,这些在异域长大的年轻人的精神面貌思维方式已经完全是欧罗大陆的土著,纯粹的工匠法师因克雷人了。毕竟这术器之道不指人心,一道无所不能的魔网就将一切都遮断了,连先天的概念都没有,也就没有观照自身天人合一向上之途,一辈子都在外物上打转转,被自身**所驱使,说得难听些和笼中长大的鸡鸭无异,纵有些心性天赋不凡的,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知该向何处去。
不过这些背后的关窍也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清楚的,而且即便是神州道统中,熟读圣贤书数十年的依然有大把人沉迷声色犬马名利权情不能自拔,否则也不会有魔教趁势而入席卷天下。这是人道洪流大势如此,中士以下且不能语上,何况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除了一开始,陈三士都没怎么加入对话之中,只是一脸笑容地看着风吟秋和这几个年轻人聊天,眼看风吟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也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将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几分钟之后,四个一身制服的人直接撞开酒馆的大门走了进来,所有喝酒作乐的顾客看了都是一愣一惊,这四人身上的制服说明了隶属于公爵府,脸上全都是精悍蛮横之气,关键是后面都跟着两具魔像。
这带着魔像的四人径直走到风吟秋他们这边来,为首的一个瞪着桌上的几人,扫视了一圈之后说:“有人举报你们私藏迷幻药剂,这违法了公爵府的禁令,现在全都给我站起来靠墙站好!”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族裔(5)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因克雷来做什么?如果识相一点就把所有的情况都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否则有你好看的!”
面前的城防守卫拍着桌子,口沫横飞,满脸横肉都在随着话语声在抖动,看起来威势十足。在他后面的照明法阵上发出耀眼的白光,直接晃在风吟秋的脸上,似乎是要想让他难以看清,削弱他的精神意志。
但是这些手段当然不可能对风吟秋有任何的影响,他左右张望颇为新奇地看着这因克雷的城防队审讯室,这在神州大概相当于衙门牢房了,并没有什么逼仄阴暗的地牢什么的,看起来宽敞明亮,审问也是先大声喝骂,而不是上来就是一顿杀威棒。
对于被这什么城防队的守卫抓来这监牢中,风吟秋并没有反抗,反而有几分新鲜感。没有下马威,反而看之前带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有各种手续,居然是颇有几分严谨的气度。想来也是,这因克雷人口成分极杂,凝聚力本来就松散,想要高压威逼那说不定就直接散了。
这些囚室也制作得颇为精良,能够见到墙壁和栅栏上都有奥术符纹,应该是专门禁止在里面的人接触魔网,现在风吟秋所坐着的凳子也是有手铐脚镣,将人牢牢地固定在上面。不过这些东西对他肯定没什么用,不说万有真符之力根本不可能是这种层次的奥术法阵能限制,就算只用**上的力量,这整座监牢的桎梏对他来说也和玩具一样。
眼看风吟秋居然还有心思一脸好奇地左看右看,那审问他的男子顿时怒不可遏,一张原本就横肉乱生的脸上更是筋肉扭曲,狰狞无比,凑到风吟秋面前阴森森地说:“好吧,看来不对你动点真格的,你这些外来的西方猴子还真是小看了我们因克雷了。不要以为公爵府的奥术序列禁止了所有心智系奥术你们这些人就安全了,我告诉你,规定要我们愿意遵守才是规定。我们也有专门的办法来绕开公爵府的奥术禁制。你放心,我们可是一点顾忌都不会有的,一个没跟脚的西方猴子忽然傻了疯了,有谁会在意呢?”
“哦?你们还有办法绕开公爵府的奥术禁制?”风吟秋这下还真有些意外了。稍有规模能建立起奥术序列的城市中,心智系奥术都是首要被禁止的,这种纯粹影响人精神的奥术虽然没有任何的直接破坏性,但是隐蔽性和潜在的破坏力却是极高。心智或者说精神系奥术在有心人的精心利用下完全远比其他任何奥术更有作用,从小处来说,可以让任何证词契约都失去可信性,从大处上说甚至足以颠覆和动摇一个国家整体。所以不管是奥罗由斯塔还是在这因克雷的奥术序列掌控范围之内,心智系奥术都是必须被压制的。
不过这东西用来套取信息却又比任何的刑讯逼供都管用,私下里这些需要整治人犯的守卫单独弄出一个能绕过监管的地方也是正常的。
“哈哈哈哈,怕了吗?这个囚室里安排得有专门的遮蔽法阵,公爵府的序列发现不了这里的精神奥术的。”男子大笑,旋即又伸手握住了风吟秋的手指,狞笑道:“不过正餐之前我们要先来些开胃的小菜。”
这时候另一边的几个囚室里,对那几个年轻人的讯问已经完毕了,几个年轻人面如纸色,尤其是那个身上被搜出了迷幻药剂的年轻人已是瑟瑟发抖。不过问题并不算大,城防守卫只是让他们每人都交了三十奥金的罚款就让他们离开,若是身上奥金不足的也不怕,只要记下了身份铭牌,只要他们还在因克雷就绝赖不掉。
不过那个叫做赛丽尔的年轻女子和陈三士并不在这些人中。当这几个年轻人被带着离开的时候,有两个就叫嚷起来:“赛丽尔小姐呢?还有陈大哥呢?你们可不要为难他们,特别是赛丽尔小姐,她父亲可是摩尔多商会的主管,你们如果伤害到了她,可是一定会有大麻烦的!”
而在另一处更隐秘的囚室中,让这些年轻人忧心不已的陈三士大哥正和赛丽尔小姐相对而坐,两人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束缚和桎梏,身边也没有守卫,甚至桌上还摆放了两杯热腾腾的饮料。赛丽尔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冷眼盯看着对面的陈三士,漫声说:“原来你把我约出来,让我帮你一个忙,就是想要抓那个男人?我还以为我欠你的这个人情,你会用在更宝贵的地方呢。”
陈三士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有些不自在,还有些惭愧和自卑,他都不敢去看赛丽尔,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说:“其实我预先想的也不是这样……其实这人真的很厉害,很优秀,好像还是西海岸那边的大家族子弟,如果真的是身家清白,也能配得上你嘛……你上次不是说你母亲希望你找一个大正族裔的丈夫么……不过后来内务厅的人又决定先把他抓起来审问清楚再说,说是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我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赛丽尔将目光移开,冷冷地说道。顿了顿她又问:“你还在帮内务厅的那些人做事?那些家伙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一直一来就瞧不起我们大正族裔,手段又阴狠。你父亲都是在帮他们做事的时候遭遇了意外,你还不吸取教训?”
“……这些我都知道。”陈三士面露焦躁不耐烦的样子,又勉强按捺下来。“但是我们要更向上一步,走这条路才是最快的。否则我们大正族裔一辈子都只能给那些工坊主做工,给公爵府做事务员,只有进入内务厅这样的机构才有机会去执掌真正的权力,才是我们大正族裔崛起的时候。”
“……也许那个风说得没错。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不要去想太多。”赛丽尔看着陈三士的样子,叹了口气。“宁在直中取,莫向曲中求。尽人事听天命就好,这世间这样大,连奥术帝国都灭亡了,你又还能去追求什么?。”
“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说那些老古董的话。”陈三士的神情越来越烦躁,声音和话语都慢慢变得激烈起来。“你反正倒不用担心了,有摩尔多商会在,你父亲是精灵们在因克雷的代理商之一,连公爵阁下都要重视的人。你不管怎么样这辈子都不用再担心什么了,都不用再去争取。但我们可不一样。这因克雷高地从来都是只有最强大的野兽才能占据最大的领地,我没想过要到公爵阁下,詹森阁下那样成为高地的主宰之一,但是我也不想要做一个平平凡凡,随时都可能被人牺牲掉的蝼蚁。我必须变得更强,我就必须向上爬!”
赛丽尔默然看着陈三士,半晌之后她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摇摇头说:“放手吧,别去想对付那个男人了。”
“什么意思?”陈三士愣了愣,随即露出苦笑,笑中又带着几分讥讽之色。“总不成你当真是看上他了吧?那也至少等我们把他的底细查清楚再说……”
“那男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赛丽尔摇摇头,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虽然他好像对我们很亲切,和我们一起喝酒聊天什么的,但总是带着一种很怪的疏离感……那是种自然而然的俯视,看我们好像就只是看一些小猫小狗小鸡小鸭一样……这种气度……我只在明斯克阁下和詹森阁下这种人身上看见过……甚至连公爵大人都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
“你说什么?”陈三士一愣,回过神来又是嗤的一笑。“你是说他能和明斯克阁下这样的人比肩?别开玩笑了。大正族裔中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物?而且要说是别的人来伪装的,他那口大正话,还有那些什么老掉牙的圣人经典什么的,可是绝不可能做得了假的。你肯定是多虑了……”
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陈三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了起来:“糟糕,负责审问的是摩尔多安排的低级人员,我只是说了让他们好好探问来历,这些人粗暴惯了的,别给我上来就用刑甚至用心智奥术啊……我得去看看才行。”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风吟秋连连点头,面带微笑,能看到这样形形色色的年轻人吐露心声表达真情实感,也没有枉费他这样悄悄地先来这因克雷一趟。这监牢中发生的一切,当然都被风吟秋用窥秘之耳听得一清二楚,牢室的法阵压制魔网振动,但他的法术却是直接发自于万有真符,并没一点妨碍。
“喝啊啊啊……”旁边的男子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双手紧握住风吟秋的手指猛扳,但是那根手指却是纹丝不动,让他感觉却好像是在扳一座精钢魔像的中枢部件。
“你……你……你是怎么搞的?”男子终于放开了双手,已经是满头大汗,惊疑不定地看着还端坐在原地的风吟秋。
风吟秋这才将注意力转回这男子身上,问:“是摩尔多安排你来审问我的?摩尔多是谁?”
男子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地问:“你……你怎么知道?你……你到底是……”
风吟秋站了起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中,原本铐在他手脚上的镣铐就像软泥做的玩具一样被纷纷拉断,然后被他随手扯下丢在一旁。那男子瞪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风吟秋又是一指就点在了他的眉头上。
男子脸上的表情迅速地从震惊变成了呆滞,整个人也愣在了原地,好像变成了泥塑木雕一样。
“摩尔多是什么人?”风吟秋再问。“摩尔多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摩尔多大人是公爵府内务厅的高级办事员。摩尔多大人让我来这里配合陈的工作。”男子一脸茫然,但是张口回答却还是一板一眼。
“嗯,这个摩尔多长得什么样子?”
“黑皮兽人混血,高,瘦,难看。”
原来就是那个家伙,风吟秋点点头,又继续问:“那陈又是什么人?”
“安哥拉魔匠工坊的高级技师,同时还是内务厅的外务办事员,他要想升为高级办事员,办事很卖力。”
“内务厅是做什么的?最高负责人是谁?”
“内务厅是公爵府处理因克雷内部各族各势力之间关系的机构,最高负责人是詹森阁下……”
问了几句之后,风吟秋摆了摆手,说:“好了,刚才的事情都忘记吧。这个镣铐本身就是坏掉的,我就是从西海岸奥斯星城来的,奥斯星城西方人族裔中豪商张家的外戚……我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明白了么?”
“明白了,明白了……”男子一脸茫然地点头。
一会之后外面的脚步急匆匆地响起,两个首领模样的守卫男子和陈三士一起赶了过来,一来到牢门前,陈三士就迫不及待地朝里面张望,眼看风吟秋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声说道:“风兄弟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找到了相熟的长官来处理……”
这时候旁边的守卫头领都还没有开口问话,里面那男子就转过来对着他们先大声说起来:“镣铐本身就是坏的!这个人是从奥斯星城来的!是豪族张家的人!这个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外面的几人都是一怔,不只是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而且这男子一脸的懵懂,神情木然眼神呆滞,就像那些天生有些痴呆的人一样。
坐在后面的风吟秋不禁皱眉。心智奥术的毛病之一就是很容易对受术者的心智造成伤害,留下各种后遗症,除非有足够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经验,这对他却是个巨大的短板。万有真符拓印奥术自然是方便无比,但也让他在细节上大而化之,对奥术本身的理解和运用的精妙上和真正的高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偏偏人的精神灵智又是最为复杂的东西,他刚刚这所用的已经是一个高达七环的心智奥术,却还是露出了这么明显的马脚,而且这人似乎已经有些傻了。
“汤姆,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你到底喝了多少?”守卫首领皱眉问。而旁边的陈三士却是把疑惑的眼神移向了风吟秋,他无疑是看出了精神控制的痕迹。
看来要保持之前的隐藏低调是不行了,风吟秋也是有些无奈。他并不怕和公爵府的这些人有什么正面冲突,即便是和整个因克雷的奥术序列正面冲突,他自保也是绝无问题,只是就不能再潜伏其中看看那背后的阴谋者所图的是什么了。
当然非要来硬的也不是不可以,强行去将陈三士背后的那两个什么内务厅的人抓来,用心智奥术撬开嘴来就是。但那两人毕竟是公爵府的人,他们要搞什么都是因克雷公爵自己的家事,自己现在强行去撕破脸就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最多只能等公爵回来之后去告知一声罢了。
风吟秋正要起身走出,忽然间轰隆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地面和墙壁都在微微震动,似乎是有什么极大的力量撞击在了这栋建筑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陈三士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也不再管还在牢中的风吟秋,转身就朝外面冲了出去。两个首领模样的守卫互相看了一眼,都一脸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也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族裔(6)
陈三士心急火燎地朝外冲去。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按照刚才发出碰撞巨响的位置来判断,距离刚才他和赛丽尔两人相谈的地方非常地接近。
果然在转了一个弯之后,他就看到之前他们所呆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一大半,被激起的尘土还在弥漫,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撞碎的瓦砾还在从上方不断地落下。陈三士也顾不得里面有没有危险,一头就冲了进去,大喊:“赛丽尔!赛丽尔!你在哪里?你没事吗?”
“我……我没事……”赛丽尔的声音从外面不远处传来,陈三士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出垮塌了的房间,看到赛丽尔正端着茶杯站在另一边的过道中,一张俏脸煞白,显然是吓得不轻。“我,我刚好出来倒一杯茶水……不知道就怎么回事……”
这时候陈三士才有空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挥手用了个一环奥术,造出一阵风来把灰尘吹散,才看到外面的墙壁也破了一个洞,然后里面塌陷的瓦砾堆中隐约是一个魔像,似乎是这魔像被什么力量给直接砸了进来。而从破开的墙壁外传出的喧闹声来看,似乎
“谁敢在这捣乱?”陈三士又惊又怒。因克雷里滥用奥术造成的犯罪事件并不少,喝醉了或者情绪失控的工匠法师们常常会把元素和力场奥术随手乱丢乱砸,公爵府也不可能将这些平日里也可作为生产的低级奥术全数禁绝,但也极少有人胆敢在城防卫队这里闹事的,而这被埋在瓦砾堆里的似乎偏偏就是一架城防卫队用的守卫魔像,能直接砸进城防卫队的警备所里来,这至少是一个四五环的力场奥术才行。
陈三士走到那砸出的缺口处朝外张望,只见外面的守卫大楼门口,十几个城防守卫和十几架魔像正如临大敌,将一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这是个身躯高大健壮的男子,身穿一身简单的短衣,乍一看就像是工地上的杂役,满脸的横肉,而最让陈三士惊奇不已的是这人居然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神州族裔,而他双手抱胸傲然站立在一圈护卫中间,那扫视周围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群老弱地精。
“刚才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大厦中的守卫队长也冲了出来,看着外面的架势也是感觉莫名其妙。“这个人是谁?刚才的事是他做的?”
“这人没有允许就传教,我们传唤他过来,他居然还敢拒捕,还敢攻击我们!”几个守卫争相报告,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惊恐之意。
“哼?我散播爱与正义的真谛还需要你们来允许?你们是谁?因克雷难道就不是帝国的领土了?连奥术帝国都承认的真神,还需要你们这些荒地蛮子来允许才能存在?你们实在是太傲慢了!”
这男人撇着嘴闷声回应,只是这话语的内容让人只感觉莫名其妙,好像是精神错乱或者是来专门找茬的一样。因克雷从一开始就很注意抑制各大神殿和教会的势力,特别是帝国覆灭之后更是如此,所有教会若无允许都不得在因克雷设立神殿,数十年下来这都成了无人不知的条例,而这人居然还敢这样理直气壮地指责。
守卫大厦外面就是大街,这时候虽已经入夜,但是因克雷这种聚集上百万人的大都市当然没有日落而息的习惯,街边的照明法阵依然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刚才发生的巨响已经把周围的人吸引了过来。不过他们显然也都有围观这类冲突的经验,只是远远地站在数十米之外不敢过分接近。
“抓起来!抓起来!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暴怒的守卫队长手一指,周围的魔像就朝着这男子冲去。
“小心,这个疯子是很强的战士,还是申请公爵府的奥术序列支援吧。”刚才就围在周围的几个守卫出声提醒,但是没人在意。城防守卫收拾失控的兽人和奥术师的经验多不胜数,战斗力也向来过硬,此刻大厦中还在不断冲出来新的魔像。
面对这样的围攻,那站在中间的西方男人却是没有露出丝毫的惧色,反而冷哼一声:“你们居然敢攻击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管他是谁,最前方的几具魔像直接就射出了强效冰冻射线,这种专门对付喝醉了的兽人的三环奥术射在这人身上却没有什么反应,一层浅浅的霜花凝结在这人的体表然后立刻就崩裂掉落,就好像有人在朝他身上不断地丢一些沾染不上去的白色粉末一样。
“你们要付出代价!你们都要付出代价!”这个男人勃然怒吼,然后挥拳砸向了几架飞扑而来的魔像。
只是针对醉鬼兽人和工匠法师的城市中用守卫魔像,当然没有开拓团那种动辄十几米几十米的高度,不过两三米到五六米之间,千余斤或上万斤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抗衡的。但是最先冲过去的几尊魔像在男子的一拳之下径直就散了架,好像那不是元素化金属架构而成的武器,而只是由枯枝败叶拼凑而成的垃圾。
“你们要付出代价!你们都要付出代价!”男人不断地怒吼着,不断地挥拳猛击,周围不断地有魔像冲上去,然后不断地变成一地的零件和碎片,或者干脆倒飞回去砸在守卫大厦的外壁上深深凹陷进去。
周围围观的人几乎都看傻了,不断发出阵阵的惊叫,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人敢和城防守卫正面冲突,更没有见过城防守卫的魔像被人这样地当做玩具垃圾一样的打砸。守卫大厦中不断有新的魔像冲出来,但是没有任何一具魔像能在这个怪异的西方男子面前撑过一秒,没有任何一个魔像能给他造成一点阻碍。这男人不断地重复吼叫着,似乎越来越兴奋,不断地对着涌上来的魔像打,砸,踢,魔像飞出去或者直接就原地崩解,散架成一地稀烂的零件。
周围的守卫们也不是纯粹地只能傻看着,他们不敢上去和这怪物肉搏,但各种低阶奥术还是接连不断地朝着这男子倾斜而去。也就是因克雷独特的工匠奥术培养体系才能培养出这么多的低级奥术施法者,这些守卫远没有大平原贵族那样健全而成体系的奥术知识,完成基本的魔网链接之后就专攻几类实用性的奥术,什么力竭射线,冷冻射线,麻痹气团,粘液团,目盲射线等等如雨点一样飞去,但打在那男子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作用,简直就像是图有外形的幻术。
陈三士也看得完全呆住了,作为一个魔像工程师,他对这些奥术工程造物非常熟悉,甚至称得上是有些迷恋,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人的血肉之躯能这样毫不费力地摧残用元素晶石驱动的魔化金属,他忍不住冒着被误伤的危险走到了外面,捡起几截魔像残骸来仔细查看。
这一看他才发现,和乍一看非常粗暴的破坏场面不同,这些魔像的残骸零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损坏,只有在关键的关节链接部位出现了脱节,看起来就像是被一个精熟魔像构造的老技师用工具给拆卸下来的,而不是像看到的那样被一个怪物一样的男人用暴力砸得散架。
其实这个疯子怪物一样的男人是个比他更高明百倍的魔像工程师?这看似粗暴的打击其实是一种独特的拆卸技巧?一时间陈三士不由得站在原地发起呆来。
“哈哈哈哈,过瘾过瘾!我早就想了来这样一场了!”那边的男人仰天大笑,他周围已经堆积满了厚厚的一圈各式各样的零件,陆陆续续从大厦中冲出来的魔像已经全数化作了残骸。周围的守卫们也早就已经吓得再不敢用出任何的奥术,只有远处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阵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叫好声。因克雷人奔放粗野不拘小节,有人来找城防守卫这些讨厌鬼的麻烦,他们只会觉得幸灾乐祸。
一尊靠着轮子移动的高大魔像从大厦中冲出来,笨拙地朝着那男人撞去。这魔像不止下身没有肢体,上面也只是一对大大的钳子,显然并不是用作对人的治安魔像,而是平日里用来帮忙装卸的工作魔像,也不知是哪个守卫走投无路中也把这东西也驱动出来帮忙。
“滚!”面对这种不算攻击的攻击,这男子连出拳都没有兴趣,飞起一脚就踢在了魔像上。然后那至少有数万斤的魔像就整个倒飞了回去。
这一下这男子展现的再不是什么对魔像的理解和精巧的解构,这巨大的爆发力量简直是一只缩小了的地行龙。倒飞回去的装卸魔像如炮弹一样撞回大厦的门口,这时候刚好又有一座魔像冲出了门口,两具魔像撞在一起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而后面这一具较小的则被撞得飞向了侧面那被撞开的外墙。
外墙的缺口处,赛丽儿正走了出来,然后她就看见了这一个上万斤的钢铁构件朝着她迎头砸来。
“不!”陈三士只看得目眦欲裂,但这一个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太突然,不要说他做不了什么,连踢飞那魔像的男子都是为之一怔,再要出手也是来不及了。
咚的一下,这魔像就在赛丽儿面前不到两尺的距离停了下来,数面力场墙和一个人瞬间出现在了她的前面,将这个魔像给挡了下来。
这突然出现的人正是风吟秋,他正在赛丽儿身后不远处看着外面的情况,眼见这魔像突然飞来就要把赛丽儿给砸成肉酱,立刻上前将之挡住拦下。
眼看赛丽儿没事,陈三士脚下一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而那踢飞魔像的男子也是一惊,眼看着突然出现的风吟秋更是目露惊奇之色,旋即又哈哈大笑起:“哈哈哈哈,好,好!果然只有正义的举动才会有真正的力量。连我这样爱与正义的战士也差点犯下错误,伤及无辜,还要多亏这位朋友英雄救美的义举了。你身后的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个感恩戴德的,你就快快把她抱回家去让她好好地报恩吧。”
风吟秋丢下魔像皱眉看着那男子。能做出这种事情,说出这种话来的男人,当然就只能是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只是风吟秋搞不懂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族裔(7)
陈三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缺口处,看了赛丽儿几眼确认了她没有受伤之后,才对着风吟秋连连躬身致谢:“多谢风兄弟,多谢风大哥!”
赛丽儿的一张俏脸被吓得煞白,大概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危险,不过却也没有惊慌失措,还是站在风吟秋背后朝着外面张望,对外面那个徒手拆魔像如同拆玩具的男人她只感觉到无比的好奇:“他……他也是个大正族裔?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是什么力量?是神术吗?为什么能完全不受公爵府的奥术序列的压制?”
这时候外面的仁爱之剑已经没再理会他们,而是双手环抱,昂首向天,看着从公爵府飞来的几个人。这边的事闹得如此之大,城防守卫早已经上报给了公爵府,那边自然立刻派来了支援。
执掌整个因克雷这人口上百万的大城,公爵府当然有着占据绝对优势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却是体现在魔网的掌控和对奥术的直接压制上。毕竟从根本上直接压制捣乱者对魔网的接触和使用,要比当面拿着奥术互相对轰更有效率百倍,也不会造成意外的波及和死伤。需要开拓战斗团来对付的那种高等级魔兽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因克雷百里之内,而对于不能使用奥术的兽人之类,一般来说城防守卫的构装魔像和低级奥术也都足够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因克雷数十年间第一次碰到的,加上公爵并不在因克雷,公爵府居然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在虽然已经有公爵府的**师们来亲自动手施行暴力惩戒,但最后结果无论怎样,都可说是对公爵府的脸上浓浓地抹了一把黑。
陈三而士看着外面抱拳而立的仁爱之剑,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这种怪物完全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仿佛整个世界都有崩溃的迹象:“他……他只是一个大正族裔,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他怎么敢这样挑衅城防卫队?不知道这是在挑衅公爵府么?”
“大正族裔为何就不敢了挑衅公爵府?这因克雷当真就是天了不成?”风吟秋原本不想多说,但听了陈三士这话还是忍不住摇头。“莫要因为生在粪坑污泥之中,就觉得天下间都是蚊蝇屎尿,徒然自己短了志气。”
“你是什么人?胆敢挑衅因克雷,挑衅公爵府的威严?”从公爵府那边急速飞来的几个人还没到,声若雷鸣的怒喝声就先到了。这怒喝居然凝聚成了一股粗大的音波震荡,在空气中划出一条扭曲的曲线,直接笼罩住了下方的仁爱之剑。
仁爱之剑身边的空气在音波的震荡下扭曲,岩石铺就的地面不断地崩裂,石块四散飞溅又在空中碎裂成粉末,这是赫然是一个六环的奥术‘咆哮震荡波’。
不过仁爱之剑自身在其中却是纹丝不动,这个六环奥术连他的衣衫都没有撕下一缕,还不等这音波平息,他双目圆瞪勃然开口怒喝回去:“你算什么东西,滚下来说话!”
上面飞来的几个人当中立刻就有一个应声而落,一头就从近百米的高空栽落下来,总算旁边还有同伴及时地用了个力场奥术将之接住,这才没有活活摔死。
仁爱之剑的这一声在周围激起一阵阵的叫好和哄笑声,围观的人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是越聚越多,只是不敢靠得太近。普通的因克雷人并不怕事,也没什么尊卑观念,并不会因为有人来挑衅公爵府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疯子,反而觉得这就是一场难得的好戏。
被这当头一喝,半空中的几个法师一时间居然不敢靠得太近,身上不断地亮起奥术光芒,似乎是在给自己不断地叠加奥术防护,然后下方仁爱之剑周围突然两起两团耀眼的火焰,火焰飞快地膨胀变形,转眼间就化作了十多米高大的巨型火人。
仁爱之剑冷眼旁观,直到这两个巨型火人朝他扑来,他才猛然挥拳而出,拳头在空气中打出轰然巨响的破空之声,明明还隔着十多二十米的距离,这两个巨型火人却像是被人猛吹了一口的蜡烛一样瞬间就崩溃飞散化作了飞灰。
周围又响起一阵阵的惊呼,围观的人当中有不少是工匠法师,就算奥术知识有些偏门,但基本的法术还是识货的,能看出这两个可是七环奥术召唤而来的火元素长老,却是被人像吹口气一样地就灭了,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轰然巨响中,一道水桶般粗细的闪电陡然从天而降,或者说从上方的一位法师手中而出,径直落在仁爱之剑身上。这无疑是伤害极高的高阶奥术,几乎是瞬间就能看到仁爱之剑身周的地面在极高的温度下开始变红和融化,雷蛇电弧在不断跳动。但是仁爱之剑却依然挺立如故,反而一瞪眼朝上猛挥出一拳:“讨打!”
咚的一下,发出这一道闪电奥术的法师就像被小孩猛力击中的球类玩具一样高高地抛飞了出去。
周围的几位法师尽皆骇然,这一拳居然就这样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将一个做好了全数防备的**师给打飞,完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这几个都是新一辈的工匠法师中的佼佼者,不过三四十岁就越过了法则之墙,精神与魔网深度融合,可以施展法则性奥术,这才被召入公爵府担任要职。他们自觉就算是在奥术帝国时代,自己这样的也算得上是人才了,但在面对下方这个状似疯癫了的男子的时候,他们骇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比路边上流着鼻涕的半兽人小孩更高贵。
有法师马上去接住了这被打飞出去的同伴,好在发现他只是口鼻流血昏迷了过去,和刚才被一喝震得昏迷掉下去的那个一样,都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这下其他几个法师也不敢再妄动,实际上他们赶到之初就尝试过麻痹,眩晕,催眠之类的控制性奥术,只是全然没有任何的作用,最后这才选择了直接攻击,但现在却连施法都不敢了。
“这种层次的把戏,在真正的爱与正义的力量面前不过是风中之烛。所谓的因克雷就是这样的德性吗?我宣扬的是帝国承认的合法教义,秉承爱与正义的真正力量,你们的区区奥术无法阻挡!”
仁爱之剑的衣服在刚才的雷击中有些破烂,头发眉毛也烧糊了不少,但这完全无碍他的得意洋洋。对于天上的几个**师他再也懒得去看,双手抱胸环顾四周,声浪滚滚荡荡地传播开来,居然现场向着周围围观的因克雷人宣扬起来:“不知晓内心的指引,感觉不到世界本质的伟大,只能一条到晚在魔网里打滚,算计着奥金什么的可怜虫们,你们难道不感觉到迷茫吗?难道你们就没感觉到过真正隐藏在你们内心深处的力量么?那是爱与正义的力量!你们现在都看到了,在我这爱与正义的拳头之下,这些奥术的把戏实在是孱弱得可怜!难道你们就不想来跟着我了解了解这宇宙间的终极真理么?”
对这篇恢弘大气的传教,周围围观的因克雷人只是报以哄笑和叫骂,在他们眼中这就只是个有些发疯的极端神棍,也许确实是强大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个强大些的神棍而已。除了守护之手归亡者和锻造之神还能得到一些尊敬,因克雷人觉得其他教会的牧师都是些头脑有毛病的疯子,而现在这个就是绝佳的范例。
“原来是个疯子。”陈三士摇摇头,似乎松了一口气。“听说有些侍奉下层界存在的堕落神职者也能获取强大的力量,这还是第一次见呢。原来居然是如此危险,公爵府严查教会神殿的传播也是有道理的……”
一边的风吟秋也是无奈摇头,仁爱之剑爱说些疯话的毛病确实容易让人误解,不过看似疯癫的言行背后往往都有深意,只是风吟秋一时间也吃不透他到底是在搞些什么,这场面下也不好前去打招呼询问,只能是在这里先看着再说。
注意力全都被外面的情况所吸引的风吟秋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在身后赛丽尔的视线却是在他和仁爱之剑之间不断打量,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一双美眸中光芒闪动。
咚咚咚的声响由远及近,街道远处正有四具高达二十多米的魔像正在朝着这里奔来,这是公爵府的守卫魔像,原本只是矗立在公爵府外物和门口纯粹的装饰品,几乎从来都没有动用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是派上了用场。
“哈哈哈哈……这些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钢铁造物,再多再大都是不够看的,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凡人们看看,徒手拆魔像不过只是爱与正义战士无数天赋技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面对这几个比刚才更大了十倍,重了上百倍的钢铁魔像,仁爱之剑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跃跃欲试起来,摆出架势摩拳擦掌,看起来就像要大干一番的样子。
但忽然之间他眉头一皱,嗯了一声,身体陡然间就变得一片雪白,然后不过眨眼之间一层厚厚的冰层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再一眨眼之后这层冰层就变得厚达数丈。
直到这时候,不远处的风吟秋还有陈三士和赛丽尔才陡然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原本还是略有些闷热的温度好像骤然间就成为了极夜的暴风雪之后,甚至三人呼出的气息还在口鼻之间就开始了结霜。陈三士和赛丽尔只冻得瑟瑟发抖,还是风吟秋摆了摆手,一个恒温奥术将三人都包裹在了其中,这才让两人缓过劲来。
而这些寒气不过是从仁爱之剑那边散佚过来的余波而已,以他为中心似乎变成了一个温度的无底深渊,剥夺着周围所有的一切热能。
“是公爵府,公爵府终于动用了奥术序列!”陈三士看着外面,言语颇有些又惊又喜,这时候仁爱之剑的身影已经彻底淹没在一座直径数丈的巨大冰山之中。
这是一个逆向操作火元素的八环奥术‘极寒深渊’,如今的万有真符中就拓印得有,风吟秋对此并不陌生。公爵府选择这个奥术也是有道理的,这算是八环奥术中兼有元素系的直接影响力和泛用性,控制性极强又不至于有太大的波及伤害,而且看这架势应该是用上了极限效果,眨眼之间就将仁爱之剑身周的温度降低到了这物质层面的极限,空气中的水汽全数汇聚过来凝聚成冰。
远处围观的人群这时候也在扩散的寒气逼迫之下纷纷后退,几具巨大的魔像走了过来,将这个已经停止膨胀的冰山夹在其中给抬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带回公爵府中去换个法子看押囚禁。
就在这个时候,那座冰山上裂开了几道裂缝,然后裂缝在冰山上如蛛网一样地疯狂扩大,随即一声闷响,冰山崩碎,仁爱之剑从中一跃而出,顺势猛力一拳砸在旁边一座巨大魔像的胳膊上。
周围人的惊叫声中,那座看起来有百万斤的魔像居然被砸得朝旁歪斜过去,魔像自己一个踉跄,但是那一对脚步的关节处却猛然炸开一团火化来,然后这高达二十米的钢铁造物就歪歪斜斜地砸倒在地面,发出砰然巨响。总算周围的围观人群跑得快,能留在这里看这种热闹的也不会是什么老弱妇孺,这一下才没有被波及到。
“怎……怎么可能?”陈三士的眼睛几乎瞪得掉了下来。不说挣脱这一个八环奥术的束缚,只看那男人和魔像体型上的差距,这就像一只猴子击倒一只大象一样的不可思议。
风吟秋却是一脸淡然,对此毫不意外。这个加强型的八环奥术对付其他生物或者极为有效,但对仁爱之剑来说就难以有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奥术的核心剥夺火元素根本不可能作用于他这种这种气血强盛到极点,勾连天地自成循环的先天武道高手体内,顶多也就是靠着急速封冻周围的介质来进行桎梏,想要直接让其失温却是不可能。而仁爱之剑显然是这段时间研究过不少有关魔像结构上的东西,这些机关造物看似比人体强大,其实在明晓了其中关窍的高手眼中却是完全相反,动作死板极易找到规律不说,结构相对更简单的钢铁关节远比血肉骨骼更容易四两拨千斤,钢铁躯体对于隔山打牛这种内劲震荡几乎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直接摧毁镶嵌在结构上的奥术法阵和元素宝石实在是太过简单。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这场景就太不可思议了,特别是仁爱之剑又接连在纵越间将另外三架巨大的魔像打得全身电光和火化乱冒,像是被抽去了扯线的木偶一样呆愣愣地栽倒在地。
“哈哈哈哈……你们都看到了吗?只有发自灵魂的爱与正义才是真正的力量,什么奥术,什么魔像,都不过是垃圾,都是废物!”击倒这四尊巨型魔像落地站稳,仁爱之剑越发地意气风发,昂首向天笑声直贯天地,周围围观众人传来的惊呼和喧闹对他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掌声。
只是仁爱之剑不知道的是,周围众人的惊叫并不只是因为他击倒了这四尊魔像,而是在众人的视线中,站在地上的他正在收缩变小,不过是呼吸之间就从一个高大的壮汉缩小成了一个身高两尺的小人。
不远处的风吟秋轻轻摇头啧了一声,仁爱之剑这还是太过嚣张大意,再是对这种非奥术体系力量的敌人没有准备,因克雷这样大型城市的奥术序列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硬碰的,八环奥术对付不了,那就会有九环十环地接连而来。
神念一动之下,风吟秋看似站在原地,但实质上却是在一个八环‘拟像术’的作用下隐去了身形,留下一个由奥术模拟出来的真实幻影,本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墙壁破口而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族裔(8)
哈哈大笑中的仁爱之剑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周围传来的喧哗和吵闹声有些朦胧不清了,连景象都在逐渐地远去。并非是那种只在一个方向上的远离,而是全方位的,好像这整个世界都在以他为核心放大,或者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收缩。
“空间类的奥术?”仁爱之剑眉头一皱,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当然是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做出的空间类攻击或者桎梏。他迅速地摆出拳架,凝练那至刚至纯的拳意,以旺盛凝练到极点的血肉精气驱动,朝天猛然一击而出。
周围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种怪异到极点的破裂感,似乎整个世界的一个角落以一种超乎感官的方式破碎了,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原本已经快要缩小成一个人偶般的西方人忽然又恢复了原样,这强烈的不协调感甚至让不少人头晕目眩,心中恶心张口欲吐。
嘿了一声,仁爱之剑刚刚拔腿而走,那种诡异的远去景象又开始浮现出来,他明明迈步朝一个方向疾驰了几步,照理来说至少已经掠出去了数十米之远,脚下的感觉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周围的景象却又在说明他根本就在原地。
再度凝练出拳意击出,周围被奥术扭曲的空间再度恢复了正常,但是这正常又只短短维持了不到一秒,立刻又重新地扭曲了起来。
仁爱之剑这下才确定自己确实是陷入麻烦中了。他的灭神拳意确实可以从根本上瓦解八环奥术,甚至是影响九环奥术的结构,但这用奥术序列激发的奥术可和奥术师所用的完全不同,只要资源足够,那可是能将八环九环奥术当做奥术飞弹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丢出来的。
击溃敌人当然是最直接也最好的办法,但是这奥术序列却是在公爵府当中,由复数的**师所掌控,他现在连看都看不到,更别说是击溃了。
众目睽睽之下,仁爱之剑的身躯就那样飞速地缩小着,直至成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漂浮在半空中。
空中漂浮着的几个法师这才敢慢慢飞下来,环绕在那个小小的黑球周围,他们的脸上有惊魂未定的恐惧和庆幸,看着那个黑球的眼神有些畏惧又有些掩盖不住的骄傲。他们都知道那个怪物一般的西方人就在这个黑球中间,但这并不是他真正地变小了,而是一个多层叠加的扭曲空间将他包裹在了其中,连光线都被这层空间所扭曲所遮蔽。
“终……终于把那个怪物给封印住了……这个疯子居然敢只身挑衅因克雷……”
“不过这当真没问题吗?那个怪物可是连‘极寒深渊’都能破开,不会再从这里面再冲出来吧……?”
“别开玩笑了,这是复数叠加的九环奥术‘空间禁锢’,可不是八环奥术一个层次。就算是元素巨龙,神灵的圣者都不可能突破这种禁制。”
“……序列耗费的资源也不在少数吧?好像用了足足四个还是五个禁锢术才把这个家伙给封禁住的……真是难以想象还有这样的存在,那种力量是神术吗?”
“……可能是祭祀深渊恶魔得来的力量吧,看那样子就是已经彻底疯狂没有理智的家伙……也不知道侍奉的是什么恶魔君主,献祭了多少祭品,居然换取了这样的力量……”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詹森阁下派人来把这个禁锢球体牵引回去再度封禁了,也许等公爵大人回来之后再研究吧……”
几个**师围绕在那里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其实他们并不缺乏实战经验,在进入公爵府之前他们都有在开拓战团任职的经历,但是今天面对的这个对手实在也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好不容易仰仗序列的力量获胜,对他们来说在兴奋中又带着迷茫和混乱。
“咦?这是什么?”
忽然间,一个还维持着广域奥术视觉的法师抬头上望,灯光弥漫的暗淡天穹上,一道小小的蓝色漩涡落下,将漂浮在半空的黑色圆球笼罩在其中。
这只是个水桶粗细的漩涡,整体散发着一种好像不是太明显,但又很是夺目的荧光,就像是一个发光的雾气气旋,而当它笼罩住黑色圆球之后,自身整体就开始朝外扩散,而那原本凝滞不动的黑色圆球似乎也开始颤动起来。
“这是什么?它好像在动摇禁锢球体的空间稳定性!驱散!快驱散!”
“风元素和水元素的偏向性极高,三环的奥术视觉都无法测算!必须用至少六环的元素放逐术!”
周围的几个法师都有着相当的敏感性,马上就看出了这个漩涡的诡异之处,立刻就有相应的驱散奥术使用了出来。
但是这几个驱散性的奥术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作用,那个漩涡飞快地扩大着,转眼之间就从水桶粗变得需要两三人才能合抱,而且当这几个法师还要施展奥术的时候,其中有两个居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不……不对劲……魔网开始震荡了,我的精神链接不稳定,奥术公式都崩溃了……”
“雷元素的解离特性和水元素融合并大大强化了,这个区域的元素狂乱都已经波及到空间和魔网稳定了……大家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法师们连滚带爬地朝着四周逃散开去,这个漩涡给他们的感觉比之前的那个疯癫男人更可怕,直到逃出数十米之外他们才敢驻足回身过来。这时候那发光的雾气漩涡已经扩展到了数米宽大,被包裹在其中的那颗封印黑球不断地膨胀又收缩,忽大忽小。
轰然一声巨响,那一团漩涡猛然炸开成一团耀眼的光球,周围的所有人都遮住了眼睛,几个法师甚至下意识地都用出了防护奥术。而当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团发光的漩涡连同其中的黑球都已经彻底消失了,地面上空无一物。周围所有还注意着这里的人都齐齐发出惊呼,那几个法师也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禁锢的空间球体呢?难道是……”
“不……不会的,序列已经投注了那么大的奥术资源在这里,肯定是詹森阁下下令将之转移开了……”
“不……也许那个元素漩涡确实动摇了禁锢术的结构……但即便是这样,肯定一切也都在詹森阁下的掌控之中……”
只是这个时候在公爵府的地下,奥术序列的掌控中心,情况并不是如他们想象的那样。
“詹森阁下……我们失去了那个人的踪迹,序列中目前所启用的侦查型奥术都暂时无法探察到他的情况。刚才那一阵元素震荡太过剧烈,序列投入到禁锢术的资源短暂失控,那一片区域中所有的奥术都失效了,目前暂时怀疑是那人用高等隐形之类的方法隐匿了,然后藏身在某个回避了监控的建筑中……需要启用预言系的序列吗?”
周围的奥术法阵不断地闪烁着各种灵光,操控的法师们来回奔走,不断地汇报上各种消息,而位于最中间的那个矮小的老人却是一脸的漠然,甚至是有些呆滞。一直到有法师在朝他请示,他才好像清醒过来一样摇摇头:“不,不用了。找不到就算了,预言系什么的没必要。那些长耳朵对这个很敏感,我们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就去和他们扯皮……对了,那个西方人的资料找到了吗?”
“公共的资料库中没有……这个西方人之前并没有在因克雷出现过。不过在刚刚从联勤厅传回来的资料中检索到了有符合要求的,但是这个资料暂时是属于一类绝密,暂时只有您有权限看……需要我传到您那里吗?”
“啊啊,好的好的,看一下看一下,全都给我。”詹森阁下连连点头,那副有些愚钝和迟缓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就是因克雷仅次于公爵的第二号实权人物。
一个只有詹森阁下能看到的奥术光幕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他眯起了那双很大又已经很浑浊的眼睛,皱起了那大大的蒜头鼻子,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仔细看了起来。他看得很仔细,也看得很久,周围的法师们虽然都有些焦急,但是却不敢出声去打搅他。在很多人,特别是老一辈的眼中,这位在因克雷初创之时就开始负责打理各族关系的混血侏儒,甚至比后两位公爵对高地的整合更有功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詹森阁下眼中的奥术光芒才熄灭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疲惫又松弛的笑容来:“哎……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这些老东西真的是不中用了啊……”
在离守卫大厦不远的一处高楼中,处于顶层的一个房间,那个正在被公爵府遍寻不得的危险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脸上依然是那种志得意满睥睨天下的神情,之前那被九环奥术禁锢的事情好像根本就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仁爱之剑对面是风吟秋,而这房间的真正主人,一个有着精灵血统的商人和自己的秘书正搂在一起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并不知道自己的私密房间正在被两个危险分子占用,当然,等他们清醒过来之后也依然不会记得。
“无敌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和公爵的队伍一起来因克雷的么?”风吟秋并不担心现在两人被公爵府发现。在奥罗由斯塔一样,侦查序列不可能真的将城市中的所有角落都巨细无遗地侦查到,每个势力每个人都有不希望被人窥探的**,比如这种有势力的首领的私密房间就是如此。
“嘿嘿,和他们一起慢腾腾地太无聊。我先赶来一步,看看这因克雷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顺便那面团法师也让我帮他们一些小忙。”仁爱之剑摇摇头,看向风吟秋又有些促狭地一笑。“不过却没想到能遇到风兄弟你。原来你丢下张家侄女先来一步是别有原因的?那女子看起来也并不比羑里侄女强嘛,原来你是喜欢装猪吃象然后低调打脸英雄救美这个调调?”
“无敌兄说笑了。那不过是刚认识的后辈,都是神州族裔,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而且这些年轻人的背景颇有些意思呢。”风吟秋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仁爱之剑的这些玩笑他都已经习惯了。“说起来,你这样和公爵府正面起了冲突是何必呢?不如等着公爵和阿德勒法师他们一起回来,那什么事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嘿嘿,有些事情正是要他们不在才好做。还是他们请我来做的呢。”仁爱之剑带着些别有深意的笑容。“正是要我来这里震慑一下这因克雷的宵小之辈,然后他们一回来就能轻轻松松地唱个大红脸,又得利又得势。”
“是他们来请你做的?”风吟秋微一思虑,也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之前也听阿德勒法师提过,因克雷并非铁板一块,就像那个私自偷袭他们的老法师明斯克一样,老一辈的功勋法师们并不怎么认同如今的公爵那一套,造反什么的还不至于,但阳奉阴违暗中使小动作的也不少。而阿德勒法师让仁爱之剑先来一步搞些事情,不外乎就是趁着公爵不在给那些人一些当头棒喝打打脸,然后等他们一回来就息事宁人,也不至于当真撕破脸面。
“不过……无敌兄是不是做得过了点?让公爵府将九环奥术都用了出来,只是禁锢都还好,如果他们当真存了心地要制你于死地……”
“这是我的一时失手了。”说到这里,仁爱之剑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我还想着人单力薄,小打小闹一番就好,这不刚好遇着风兄弟了么,想着是有你在旁边掠阵的,玩得高兴起来一下就没收住手,居然被那禁锢术给控制住了,还多亏风兄弟出手这才解围。”
“那接下来无敌兄有何打算?你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了面,再要活动可就不容易了。”
“哈哈,放心,我对此早有准备。”仁爱之剑从腰间拿出一只奥术卷轴来。“这是那面团法师给我的七环死灵系奥术‘躯体塑形’,能完全改变自身的外观形状,除非遇到死灵系的顶尖**师或者是老刘那样的高手,其他人绝对看不出端倪来。至于要怎么活动,风兄弟你不是都在这因克雷站住了脚,有了人脉了么,就掩护我一把,我们两人联手如何?”
“嗯,这样也好。”风吟秋也点点头。说起来陈三士背后那指使他的什么内务厅,好像也是由一位因克雷元老掌控的,让仁爱之剑进来参一脚也好。能帮因克雷公爵和阿德勒法师一把,说不定对神州族裔也能有不少好处。“不过无敌兄对伪装之类的事情可擅长?可不是单纯的改变外貌的事,言行举止也要注意一下,你的个人风姿太过独特,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
“哈哈哈哈,这些事情风兄弟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绝误不了事。你只看到我正气凛然威猛无双的一面,却不知道我其实满腹诗书,心思细腻,也能文质彬彬地当个读书人呢。”仁爱之剑依然是他极有个人特色地大手一挥,走到房中的一面大镜子前扯开了卷轴。
仁爱之剑的奥术水平原本就不低,这一个七环奥术卷轴用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奥术的作用之下他的身躯就开始慢慢蠕动起来,原本高大健壮筋肉贲起骨骼宽大的体型在缓缓缩小,那横肉丛生的脸也慢慢变得平滑,几分钟之后,就从之前的昂藏大汉变成了一个只是中等身材,身量略高,面目俊朗中又好像带着几分油滑的年轻人。
“捏成这个脸……看起来还真有些奇怪……”看着镜中的年轻人,仁爱之剑居然有些微微出神,好像陷入回忆中的恍惚去了。风吟秋在一旁也不出声。仁爱之剑随手便直接变成了这模样,应该是个他以前熟悉的人,原本还以为会是他那几个结拜兄弟之一,不过这模样却并没见过,两人的交集其实并不多,这也不算奇怪。
等了一会之后,仁爱之剑才摇摇头,对着那镜中的年轻人神情怪异地笑了笑,转身过来对着风吟秋一拱手,声音也和之前的大为不同了:“在下王剑仁。王者无敌的王,宝剑的剑,仁义无双的仁,我这人心思灵巧而内敛,感情丰富而细腻,为人最是低调谦虚不过,还要请风兄弟多多指教。”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族裔(9)
当从守卫大厦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微微亮了,看着天边露出的晨光,陈三士和赛丽尔脸上都满是疲态。
经历了那一场大战,整个城防守卫乱成了一锅粥,几乎都没人来理会他们。在发生外面那一档事之后,他们的那什么携带迷幻药剂的罪名早就无人在意了,但是他们如果趁乱溜走又会有畏罪潜逃的嫌疑,所以只能在里面干等着,陈三士和赛丽尔都支撑不住小小地睡了一会,直到有人来通知他们这才离开。
“实在是连累风兄弟了,实在是对不住。”陈三士对着风吟秋行礼告罪。
“无妨,这算什么。”风吟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其实刚回来不久,那一个‘拟像术’是高达八环的奥术,营造出来的可不只是骗骗人的幻象,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一部分战斗力的实际分身,别说陈三士和赛丽尔,就算是一般法师用侦查奥术都看不出究竟来。这个分身一直陪着他们两人在这里等候,不时和他们聊上几句,还和陈三士讨论了一下奥术和魔像的问题,直至不久前本身才隐身回来和分身合一。
“那我们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再说吧……”陈三士看着大厦外那一地的狼藉,忙忙碌碌仓皇不已的守卫,还没有收拾完毕的魔像残骸,长叹一口气。之前目睹的那一场战斗让他心神受到极大的冲击,一晚上都是魂不守舍,这时候看起来分外地憔悴,整个人都是发懵的,再有什么心思算计一时间也都顾不上了。
“唉哟,这不是风大哥么。”一个不远处正在残骸旁张望的年轻人忽然走了过来,脸上全是惊喜。“上次便听说你是孤身走因克雷来了,我跟着老吴他们一起来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实在是碰巧。”
“啊,是王兄弟啊,真是碰巧,你也来因克雷了?”风吟秋也做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对这年轻人点点头。
“是风兄弟相识的朋友?”陈三士一愣。他们之所以对风吟秋的身份抱有疑虑,就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的相关联人,来历什么的根本无法查证。
“这和我一起来因克雷的同伴,王兄弟。王兄弟,这位是陈三士和赛丽儿姑娘,是我在这因克雷新认识的朋友。”风吟秋介绍道。面前这人自然就是仁爱之剑化身的王剑仁,他们两人忙碌了大半夜,各种手段尽出,算是把两人的身份来历什么的背景都铺设清楚了。
不得不说,仁爱之剑当初花了极大的代价来获得法则性奥术的机会,却选择那什么精神系的八环奥术作为杀手锏,风吟秋是有些不理解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至少在许多靠拳头处理不了的事情的时候,这精神系的奥术当真是十分的有用。他们偷偷从不远处的一家和西海岸有来往的商社里抓来几个熬夜工作的人员,在早已无人理会的守卫大厦监牢中用奥术处理过一番,等到今天一早醒来,那些人自然而然地就会将和他们相关的各种资料和来历编造齐全,而且他们自己还深信确实如此,只是之前自己遗漏了没有注册记录。仁爱之剑对此极有自信,说是绝不可能有丝毫差错,也不知是那八环精神系奥术确实高明,还是他早已用得熟了。
“哈哈,不愧是风大哥,这一来就认识了朋友。这位陈兄弟一看眉眼和打扮就知道身份不凡,颇有地位,这位赛丽儿姑娘更不用说了,简直漂亮得不像话,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明星大小姐呢。”仁爱之剑,或者说现在是王剑仁一走过来就是满嘴的好听话,加上那油里油气的笑容,十足十的市井味,当真和之前的气质完全不同了。
“额……王兄弟……”风吟秋又是有几分安心,又感觉几位古怪,现在这副模样和他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不过接下来的事都是早有定计,无须多想,这时候就按之前约定的说道:“你不是想要找个魔像工坊加入么?这位陈三士兄弟就正好是一家工坊的技师,你可以问问他。陈兄弟,这位王兄弟也是在南方军团学习奥术,还曾在南方军团任职过一段时间,在魔像上也颇有研究,来这因克雷一时间回不去了,就想加入一家魔像工坊看看……”
“额……当真?”陈三士听了一愣,他们需要的就正是一个身份清白,有相当的奥术水平最好还能有魔像知识的外来者,原本碰到风吟秋就算是运气好了,哪里想得到居然还有个更合适的主动送上门来。不过他现在实在疲劳,也没心思去多想,只能说:“这倒是没问题……只是现在不大合适,不如等我们休息一下,我回工坊去问问主管再说……”
“哈哈,当然没问题,那就拜托陈兄弟啦。”王剑仁很熟络地拍拍陈三士的肩膀。“放心,我这人谦虚好学,水平高超,为人又十分低调,绝不会给你丢脸的。”
两天之后,安哥拉魔像工坊中,陈三士带着几个工坊中的工匠法师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剑仁用‘塑形金属’的奥术,就像捏面团一样直接徒手就捏出了一个个魔像的构件,所有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如,娴熟得就像是做了几十年手工的老匠人,连标尺什么的辅助工具都不用,随手拼凑之间,一座崭新的魔像就矗立在了那里。
随手激活了早已经铭刻再魔像中枢上的法阵,在元素宝石的驱动之下这尊一人多高的钢铁造物便左右移动起来。仁爱之剑看了看,还神色间颇有不满地摇了摇头,说:“这就是南方军团的通用型小队支援奥术魔像,没有搭载奥术攻击法阵模板,只是最基本的架构,关节没有打磨材料强度也不够,也就是用来给大家展示看看罢了……”
“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王兄弟,你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魔像天才……”一群如呆头鹅一样的工匠法师中,还是只有陈三士最先清醒过来,连连拍手,然后其他人也才跟着拍手。“这样娴熟的手法,居然不用任何辅助工具就加工到了半丝的精度,而且你居然连图纸都不用,纯粹靠着记忆就完成了这一切工作……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你在南方军团一定是担任魔像方面的首席技师,也许还同时兼任高级工程师吧?”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杂工而已。”王剑仁摇摇头,神态平淡波澜不惊,好像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这人最是低调谦虚,踏实肯干,并不喜欢显山露水,所以一直籍籍无名。”
“啊啊,我们明白了,那该死的官僚主义。”陈三士愣了会神,马上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这其中的含义,和周围几个技师交换了个彼此认同的眼神,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因克雷只会看重人本身的才干,什么出身,种族的都是微不足道的身份后缀而已,只凭王兄弟你这在魔像上的天才造诣,你在因克雷绝对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呵呵,好说好说。”王剑仁负手而立,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其实我这人对什么功名利禄也不是很在意,主要想的便是一个不断到处学习,充实提高自己的过程,所谓修身是也。之后的治国平天下什么的,都是顺理成章的附带作用,就如同我只是想品尝美食,却不小心把肚子也吃饱了,只想与美女探讨生命的真谛,却不小心缔造了一个庞大家族……咳,总之日后等我进了公爵府执掌权柄,绝不会忘记陈兄弟今日提携的恩情的,至少一个工坊主的位置绝对不会少。”
“额……”陈三士的表情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以对,幸好王剑仁的这话是用神州话说的,其他人却是听不懂。“那我就去准备报告,建议工坊主给王兄弟准备一个高级技师的职务。”
“只是个高级技师么?”王剑仁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不瞒对陈兄弟你说,我在魔像工程构造上也有极深的造诣,南方军团的所有魔像构造还有核心数据我都是如数家珍,此外还有不少新的概念设想正准备拿出来实验,比如说‘人机共振魔像’‘生命体魔像’等等等等……我虽然为人低调谦虚,但是对于这些概念却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一定能掀起一阵魔像的革命……”
“好好好,王兄弟实在是大才……”陈三士听得都有些额头冒汗。“只是王兄弟初来乍到,也不可能直接就让工坊主委以重任吧,这得总有个慢慢来的过程。但请放心,只要王兄弟你当真有这份能耐,就绝不可能在这因克雷被埋没!”
其他几个工匠法师都听不懂两人的话,但并不妨碍他们对这具魔像,还有对塑造魔像的王剑仁的肯定,做出了简单的测试和检查之后他们都是连连点头,目露佩服之色,尤其是其中一个全身肤色泛黑的高瘦光头男子,那双眼白极多的眸子更是发亮。
“……可惜你没有去亲眼看看,那家伙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甚至都有些过分了,能够直接用手就像搓面条一样搓出魔像构件来,组装起来还能正常使用,这种程度的魔像技师放在因克雷都不会超过五个。而且那家伙说是还掌握了南方军团的魔像技术,还有不少新的魔像概念……嗯,这种人用来当作棋子牺牲掉实在是太可惜了。至少应该把他身上的油水尽快榨干。”
入夜之后,工坊外不远的一处隐秘小屋中,内务厅的高级办事员摩尔多见到了自己的上司,有一些精灵血统的内务厅副管事阿米雅,他立刻就报告了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
“嗯……南方军团居然无视这样的人才流出,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阿米雅皱着眉头,看着手上一叠厚厚的资料,这是今天刚刚搜集上来的,有关和西海岸特别是奥斯星城那边通商的商会记录。“嗯,确实有这个叫做风和王的记录,看来这两人的身份是可以确认的了。虽然不是太详尽,只能看出西海岸确实有这两个人,确实都是去南方军团学习过……但是以他们表现出来的资质,怎么会一直得不到重用?”
“得了吧,伙计,那些平原贵族佬的德性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的出身是什么家族?受封于帝国历多少年?是侯爵还是伯爵?你的身体里有没有流着哪位大人物的血脉?你的老师是谁?是哪位教授?不进过奥术学院进修吗?只要不符合他们对于身份的认同,你就是能在他们面前表演一个九环奥术,他们也觉得你只是个没文化的野蛮人,只配去做一些粗活。”
摩尔多一边左右走动一边大幅度地挥手,好像恨不得能把上司手里的那叠资料给打飞。对于这个任务,他个人是非常不耐烦的,不管是涉及到几百万奥金的买卖,最后能落到他手上也不过是几百上千的奖金而已,最多还有个升职的机会。作为最基层实际行动领导人,他能感觉得到公爵府中有什么极大的变动正在酝酿中,他现在只是想尽快地把这计划给完成,然后升职调离去其他地方,所以他继续鼓动道:“我亲眼见看到这个家伙,他非常地贪婪,陈直接给他开出高级技师的职务他都并不满意,而是想要一个首席工程师的职位。哈哈,开玩笑,一个黄皮子西方人想要做到首席工程师?这还是因克雷从来都没有的事。这样贪婪不知足的家伙,正是最好利用的。你还在犹豫什么?我们的时间还剩多少了?你是还打算要去调南方军团的消息渠道来查证一下吗?”
“……我就算想也没办法啊……”半精灵副主管一副便秘的表情。“南方军团刚刚遭受重大变故,从军团长到基层都洗刷了一遍,我们的眼线和合作者都自顾不暇,沟通也很成问题,要怎么查两个底层的西方人……”
“嗯……算了,那就这样吧。”便秘了一阵子,没有了什么选择的阿米雅副主管还是终于拍板。“好,就决定是他了。按照计划,既然他想要更高的职务,更多的奥金,都可以给他,当然,给予他这些资源的同时要尽量把他身上所有能利用的价值都给利用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族裔(10)
王剑仁加入安哥拉魔像工坊之后的第五天,风吟秋终于在傍晚时分在工坊门口等到了他。这时候的王剑仁正被几个工匠法师簇拥着从里面走出来,他现在身上是一套华丽的工匠法袍,虽然样式和其他工匠法师的相似,都是便于行动的短打上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口袋,但用精金和秘银丝线编织成的奥术花纹,还是显示出这法袍的不凡来。
王剑仁手中还拿着一叠厚厚的图纸,一边走一边对周围的几个工匠法师吩咐着什么,那几个工匠法师也是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记录着,完全以他马首是瞻的样子。风吟秋看到这一副情景,忍不住笑道:“哈哈,王兄弟,现在你可是真正的大忙人了啊。如今想要和你聊聊天可也不是件容易事。”
“哈哈,风兄弟,见笑见笑。”王剑仁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图纸随手塞给了后面的法师,随便吩咐了他们几句之后就和风吟秋一起走了出去。“这几日实在是太忙了,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有两三个人在伺候着,非要让我把南方军团的魔像图纸给全部弄出来。我这人又太过谦虚踏实,人家直接给我首席工程师的礼遇,我也实在不好意思不拿点东西出来啊。”
事情的发展顺利得有些让人意料不到,在展现出了魔像制作上的惊人水平之后,安哥拉魔像工坊居然立刻就答应了王剑仁的要求,将首席工程师和技师的职位一起赋予了他。按照那位工坊主的说法,最近工坊正有一笔极为重要的工程需要一位水平高超能开创新魔像的大师,但这种人每一个都是其他工坊的宝贝,哪里说找就能找到,这工坊主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而王剑仁居然这时候突然出现,当真是天大的救星,这才力排众议,破格将这两个最高职务一起赋予他。
背后的事实到底如何,风吟秋和王剑仁心知肚明,不过这结果也正是他们两人所希望看到的,当然也不点破。这几日里王剑仁就突然一下重任在身了,吃住都在工坊中,日夜不分地指导着工匠制作新魔像,和风吟秋都没什么机会见面。
其实两人当真是要联系,那自然也是能找到办法的,不过原本就早已经把什么都商量好了,这时候也没必要再去多生枝节,所以这几天中风吟秋也没去找他,让一切看起来都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好几日不见,我们正好借今日好好聚聚。”王剑仁打了个手势,一直等候在门外的一辆浮空车立刻飞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这辆车也是宽大华丽,虽然赶不上费尔南德斯家那种真正世家豪族的奢华,但在这因克雷中却算得上是一流,只有工坊主之类的人物才能乘坐。王剑仁看着打开的车门,对风吟秋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哎,虽说我们两人走过去其实更好些,但如今排面不同了,还是要用这些外物来震慑震慑小辈,实在是不符合我这人低调谦虚的个性啊。”
“无妨,我们正好趁着时间聊聊天。”风吟秋一笑,先一步走入了浮空车中去。他今天来等王剑仁,是在因克雷中的神州族裔正有一场省亲联谊会要举办,所有在因克雷中的大正族裔,或者说神州族裔都要去参加。陈三士也给两人送来了请帖,他们自然要去见识一下。
“哈哈,正是,几日不见,我们正好一路聊聊。”王剑仁也走入浮空车。随着车门关上,车身微微一震,立刻缓缓浮空而起。
走到车中的软椅上坐下,王剑仁微微闭目感觉了一下,然后对风吟秋点点头示意没有人窥视的感觉,风吟秋也神念一动,数个高环的侦查类奥术接连不断地用出,也确定了这车中确实没也有任何的窃听和监控奥术法阵的痕迹。看来经过这几日的明里暗里的试探,陈三士背后的那个内务厅对王剑仁已经算是完全放心了。
“如何,风兄弟这几日可有何进展?打探出什么来了么?”王剑仁先问。
“暂且也只是看到那个摩尔多和他上司的一些消息,他们原本似乎只是想要将一个大工程挂在你的名上,现在倒是真的想让你参与进来,设计一个新的战斗魔像了。那个内务厅到底想要搞些什么,暂时还不知道。”风吟秋撇撇嘴摇头。王剑仁跳到了明面上来,他这几天就转入暗中去调查了。不过进展并不大,他的探查手段对付摩尔多这两个基层的执行者还没问题,却还不能深入公爵府中去,所得的消息颇为有限。
“无妨。呵呵,想来不过是找个外来临时工给豆腐渣工程背锅什么的,这种套路我见得多了。”王剑仁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反正只要我们继续做下去,他们的狐狸尾巴自然会露出来,到时候一把抓住从头到尾都能揪出来。”
“那这段时间就是幸苦无敌兄了,要和这帮人演戏……”风吟秋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和地位来说早就是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大可以一路强行碾压过去,现在不过只是等着后面的人露出更多的破绽以便抓出更多的阴谋而已,所以他们的心态极为放松,就只是当在随便游玩一样。
“哈哈,辛苦什么,好玩得很呢。若当真嫌辛苦,我就把所有相关人全都抓出去,在因克雷外面用奥术全部洗脑一遍,那就什么都清楚了。”王剑仁哈哈大笑。“一直以来我便想着造个大大的魔像玩具来看看,这现在还有人给我出钱出力,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对了,无敌兄你为何忽然间就对这魔像这么有研究了?”这时候不再担心有人偷听,风吟秋就问出了一个憋了几天的疑问。“就算你忽然间对这东西感兴趣,但这也才没多久的时间,我看那些法师们佩服你得五体投地,说是没有几十年的浸淫绝不可能有你这样的造诣。这奥术方面的东西虽然也讲一个天赋,但那些法阵什么的,也是需要长时间来学习积累的。”
“哈哈哈哈,风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也就是对你,我才说一说这其中的关键要旨。”王剑仁露出一个极为神秘的笑容来,虽然在这并没有外人监听的浮空车中,他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我当日用许愿术固化的三个八环奥术,有两个你是知道的,还有最后的一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哦?”风吟秋眼睛一亮,记起了这件事,不过旋即又露出深深的疑惑。“无敌兄你是说你能有现在这般的魔像水平,都是靠奥术得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奥术能有这般神奇?若当真只是靠奥术就能做到这样的地步,那因克雷还会缺你这样的人才?”
“哈哈哈哈,那些弱鸡法师的奥术,岂能和我的奥术相提并论?他们那孱弱的精神,岂能和承载了爱与正义的真意的精神相比?”
得意之处,仁爱之剑的声音和语调又回来了,虽然眼前的形象还是那个有些油滑的年轻人,让风吟秋看起来感觉更是古怪,他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原来无敌兄是以自身精神为基来运转精神奥术,就如同之前以神职者的灵魂来运用许愿术一样,是个之前的奥术师所无法尝试的领域,所以能发挥如此神妙的作用。”
“正是如此。不愧是风兄弟,一点就透。”王剑仁拍桌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现在这幅模样配上原本的仁爱之剑得意张狂的样子,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契合和滑稽。“我第一个选择的是‘夺心攻城锤’,第二是‘心灵领域’,这两个奥术联合起来的威力风兄弟你可是见识过了的,不是我吹牛,只要不是在大型奥术序列或者是九环奥术的保护之下,这欧罗大地上的什么奥术师在我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风吟秋点点头。这一点上确实不是吹牛,他确实也是亲身体验过的,‘心灵领域’这个八环奥术就是将双方的意识拉入同一精神层面交织起来,以各自的意志和精神来对抗,以仁爱之剑那先天武道强者的精神强度,根本不是任何**师所能比拟的,只能沦陷在他所创造出来的精神幻境中不可自拔,生死由他掌控不说思维情感都会被幻境篡改。而‘夺心攻城锤’则是以暴力破开绝大多数的精神防护,两厢搭配对于一般的奥术师当真是无往不利。
“但只是这两个奥术的搭配,最多也只是一加一大于二,最多等于三或者五罢了。”王剑仁摇摇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神秘越来越得意。“只有加上第三个奥术,才能将这整体的作用变成一加一加一等于十,甚至等于一百!”
看着那张年轻油滑的脸上的表情,风吟秋总觉得仁爱之剑不只是换了张脸这么简单,好像连性格都有些变了,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第三个是什么奥术呢?”
“第三个奥术就是‘心灵密偶’!这是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检索了上百个八环以上的精神奥术,精心挑选出来的最佳的组合。只要在心灵领域中沦陷被我击败的目标,就能以这个奥术拓印下他的精神状况,包括部分的记忆情感还有技能。比如这样……”
说话之间,王剑仁脸上的神情微微呆滞了一会,然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虽然五官外表还是那副模样,但却充满了一股颓丧阴郁的味道,再开口说话也是懒洋洋的:“你好,我是平里斯·多利亚,就是你在奥斯星城见过的那个复兴会执行部的高级成员……当时差点被那西方女人给吸干了,真是巨大的耻辱,从我十三岁第一次碰女人开始,那是最耻辱的一次,我一直想着要怎么找个机会报仇,但想着看来好像是没机会了……嗯嗯,听说因克雷这里有很多各种族裔的混血美女,来了这里可要大干几场才行,我得多配制几瓶药水……”
“原来如此……居然还有这等巧妙的奥术?”风吟秋抚掌。“就是用了这个办法,才让无敌兄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中学习到那么深厚的魔像技术。这样说来那其他知识技巧,对无敌兄来说岂不也是予取予求了?”
“差不多也就是如此吧。”王剑仁的神情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如果是其他的**师来使用这个奥术,可就绝没有这样的效果。自身精神和神魂不够强大,承受其他人的情感记忆就极为有限,而且最终必然导致精神崩溃和分裂,帝国历史上研究精神奥术将自己研究疯的可不在少数。也只有我这般真正领悟了天地之道,爱与正义的真理的强者,才能如臂使指掌控无数弱者。”
风吟秋点头。仁爱之剑这样一手,确实是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如果说普通的**师的精神就像是没有地基的建筑,修个两三层楼就是极限,以他那先天武道的精神作为基础就像打下了厚实无比的地基,就可以承载数十上百层的建筑。这样来说,他将别人穷尽一生磨练的技艺和知识轻轻松松地就学到了手,从长远来看当真是有无穷的潜力。
说起来,菲尔父母的状况和这也有些相似,虽然是以九环奥术为媒介,但终究还是因为自身基础太过薄弱,又不理解奥术背后的本质,才酿成了那样的悲剧。风吟秋叹道:“这奥术终究是术器之道,平常日用也就罢了,到了涉及天地和自身的根本问题上就会因为基础不固的原因而出岔子。我倒还忘记和你说了,前些时日那位德鲁伊菲尔邀请我返回草原,去了结之前和那位兽人酋长的事,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
就在这浮空车中,风吟秋把大草原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即便是王剑仁或者说仁爱之剑的心性,也被这事中的扭曲转折给震惊了,瞪着眼睛惊呼:“居然是如此?他发现他爹其实是他妈?然后他妈其实还是他爹?这关系好古怪好曲折,如果不是从风兄弟你嘴里说出来,我是还以为是哪个三流吟游诗人喝多了猫尿在厕所里瞎想出来的呢……不过细细一想确实也如你所说的,这些欧罗奥术师从道法根本上就差了,不明心见性探究本我,搞来搞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辛辛苦苦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其实根源不过是几个妄念,时机一到妄念一破,做的再大事情都不过是一场幻境……”
说到这里王剑仁忽然怔住了,好像忽然间想到什么事情一样,就那样愣在那里发起呆来。
等了数秒,王剑仁还是一动不动,一旁的风吟秋不禁皱起眉来,这倒隐约有些像是菲儿母亲那时候的样子,难道这精神系的奥术都有这类的重大隐患?但是仁爱之剑这神魂和精神总不可能还会驾驭不住这八环奥术吧?
幸好很快面前的年轻人恢复了正常,王剑仁摇了摇头,又嗤笑了一声:“联想起一些过往怪事,不足为道,让风兄弟见笑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族裔(11)
浮空车在因克雷中的一栋大酒楼门口停下,风吟秋和王剑仁从中走了出来,迎面就看见酒店门口挂着的一条大大的布帘,上面写着‘大正同乡’四个大字,字迹敦厚有力,风骨外显,至少有数十年的功力在上面。
这酒楼是刘家自己的产业,据说在因克雷中也是名声不小,连前两位公爵都时常来光顾。毕竟在烹调之术上神州底蕴深厚,在大平原西海岸等地方还因为饮食习惯和帝国传统有所出入而只能混迹底层,到了这一片荒芜的高地上就显出功力来了,不管什么食材稍微整治一下都比乱炖烧烤的美味无数倍去。数十年下来刘家就靠着这个为基础发展,也在因克雷中占下了一片基业,也用来在这里召开的同乡联谊。
“嘿,可惜了,若是真在当年的大正朝,只凭这一笔字就能有一番名气。”王剑仁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布帘,摇摇头口中啧啧有声。这酒楼占地数亩,和因克雷中的其他建筑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用奥术修建的,不过从外形上来看就有浓厚的神州风韵,再朝那酒楼里看了看,里面大厅中人头涌动,看起来至少有数百。“看起来人还不少的样子,好是热闹啊,看起来今天可是来对了。正好见见这老派的大正族裔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王兄弟,风兄弟,正等你们来呢。”有几个人看见两人从浮空车中走出,立刻就快步跟了上来,为首的正是陈三士。
两人对陈三士拱了拱手,王剑仁问:“陈兄弟,今天这里看起来很是热闹嘛,因克雷中的大正族裔居然有这样多吗?”
陈三士点头:“因克雷的大正族裔大约有近万人,分布在整个高地上则是有数万之多。”
“居然有如此之多?”风吟秋和王剑仁都有些意外,这里的神州族裔居然比西海岸和奥罗由斯塔都多。
“当年帝国战乱还未起之时,就有数千大正族裔来此扎根了,如今开枝散叶,已成了因克雷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不过分地说上一句,这因克雷的建立和兴盛也有我大正族裔的一份功劳。”陈三士脸上也微微有些自豪的神色,不过又有些古怪。“只是老一辈的大正族裔总是自家抱着那些大正的老朽传统不丢,生活习惯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难免就有些受排挤。这每年一次的同乡联谊基本上都是一些老人来参加了,今天来这么多人,主要是领头的刘家家主老大人说有要事公布。”
“此外就是因为有不少人想来见见你,王兄弟。”陈三士旁边的年轻人开口接话,对王剑仁抱了抱拳。“听说王兄弟初来乍到,几天之内就成了安哥拉魔像工坊的首席技师,我们都佩服得很,都想来看看你。”
这说话的年轻人跟在陈三士的身后,一直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王剑仁,在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陈三士连忙笑着介绍道:“这是刘杰,刘家二房的公子,在魔像制作上也极有天赋,原本立志要做神州族裔中的魔像第一人,谁知道王兄弟你一来就将刘公子的志气给击碎了。你都不知道你的大名这几天里在年轻人中传得有多开,你这短短几天获得的成就,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呢。”
陈三士的话原本是恭维,王剑仁却露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这不过是混口饭吃的小把戏罢了,算什么成就?陈兄弟你不用来捧我,我这人最是踏实低调,就算是听到好听的话也不会高兴的。”
陈三士一脸的便秘表情,身后那个叫刘杰的年轻人更是面色发黑,开口争辩道:“王先生,你怎么能这样说?魔像制造是一门无比高深的学问,虽然你可能确实在这上面有很高的天赋,但是你也不能……”
“啊,这不是赛丽儿小姐么。”王剑仁却压根没理会他的意思,径直走向了刚刚从另一辆浮空车上下来的少女。“想不到你也来参加这种聚会,不是听说只有老年人才来的么?”
“啊,是王兄弟,还有风大哥。”少女盈盈一笑,她俏丽的脸蛋微圆,只有一双略尖的耳朵表示出了精灵的血统,伸手掩着嘴,整个人在俏皮中又显出一种和外表不相称的老练。“欢迎你们应邀前来,我可算是半个主人呢。而且我也不能算是年轻人了,拜父亲的精灵血统所赐显得很年轻而已,我其实已经三十二岁了。”
“美丽的少女即便是三百岁也依然美丽依然是少女,时间的沉淀只会让她更有魅力。”王剑仁好像想都不用想,条件反射一样地直接回答,逗得赛丽儿咯咯直笑。一边跟来的陈三士面色古怪,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说什么,反而王剑仁看他那模样又直接转过去对他说:“陈兄弟不要误会,我可没有追求赛丽儿小姐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这人最是低调踏实,说的都是老实话,你也应该多学习,要知道女孩子们最喜欢老实诚恳实话实说的男人。”
陈三士的表情难看到了一个极限,开始显露出一种茫然来,好像是脑中的思绪已经过载,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原来赛丽儿姑姑和这位王……王兄弟认识啊。”那个叫刘杰的少年也跟了过来。“那下来之后我就要向你好好请教请教,看看你在魔像上到底有什么惊人的技艺……”
“既然我和你姑姑是朋友,那你应该叫我王叔叔才是,刘家不是以大正正统传承自居么?家中小辈居然连这个辈分尊卑都不知道了?”王剑仁不以为意地瞅了这少年一眼。“请教什么的不用说了。对后辈耳提面命是身为长辈的责任,但我这里值得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而我又为人谦虚低调不喜张扬,那你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就好,能学多少全凭你自己的悟性。”
少年刘杰的脸也迅速地涨红起来,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王剑仁:“你……你这人怎的如此……”
“不好意思,这位王兄弟的性格就是如此。大会要开始了,我们去那边坐吧。”一边的风吟秋也忍不住开口打了下圆场,这精神奥术用得太过频繁似乎也不是好事,看到这位王剑仁表现成这样,他以后对这类奥术必须要谨慎使用。
赛丽儿笑眯眯地亲自领着两人进入酒楼。这本不是她该做的事,但无疑王剑仁之前的话得了她不少的好感,而且风吟秋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径直就将两人安排到了前排的贵客座位上,然后赛丽儿就坐在两人的旁边,给他们讲解现在这因克雷中大正族裔的大致情况。
原来当初早在帝国尚在之前,就有大正族裔察觉到了奥术帝国那盛极一时下潜藏的危机,于是在神怒之战之前,就来到了因克雷高地避祸。这些人总共分为八家,这刘家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后来也有零零星星的神州族裔来到因克雷,却一直是以这八家为核心主体。近百年的时间过去,有五家或是败落或是迁出因克雷前往高地的其他城市,现在留在因克雷中的就只有刘,陈,王这三家人了。
赛丽儿的母亲是刘家如今的家主刘自如的亲妹,虽已过世,但父亲已经在摩尔商会做到了商务主管的位置,而摩尔商会的背后是精灵,在因克雷中影响不小,因此她在刘家的地位颇为超然。
这些事情风吟秋听得颇为认真,旁边的陈三士则一脸郁闷和恍惚,显然心中一直思绪乱飞,而王剑仁却是一边听着一边四处张望。忽然间他看到大厅中央舞台边上放着一架柜台一样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指着愕然问:“这个……是钢琴吗?这里也有这种东西?有人会弹吗?”
“啊,糟糕,忘记叫人挪走了,等会大舅可要生气的。”赛丽尔吐了吐舌头,又看着王剑仁有些好奇。“王先生也知道这个?到了帝国后期,这种实物的乐器就比较少了,民间很多都是用幻术来进行演奏,只有一些大家族的家中还有培养专门的乐师。我是一直比较喜欢这种实物的乐器,所以经常来这里演奏着玩。”
王剑仁哦了一声,一脸诚恳地说:“那能不能请赛丽尔小姐现在给我们演奏一曲呢?我可还没听过,这几天都是在那魔像工坊里听着铁疙瘩撞来撞去的,正想听听好听的来洗洗耳朵呢。”
“嗯……”赛丽尔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大厅尽头依然是闹哄哄的一团,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去坐在那钢琴前,翻开盖子试了试音色,便开始演奏起来。她双手飞速弹动,十指如跳舞一样在琴键上跳跃,欢快而又节奏分明的音色不断从指间流出。大厅中原本喧闹的嘈杂声也逐渐地安静了下来,慢慢地就只剩下赛丽尔手下钢琴的跳跃出的音色。
片刻之后,在几个重音中赛丽尔结束了一曲,大厅中响起热烈的掌声,那些年轻的恨不得要将自己的手给拍烂的样子,不过前面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却是没什么反应,有几个还眉头微皱。
赛丽尔起身微笑对台下鞠躬,忽然间看到台下一个的老人正对他怒目而视,立刻面色一变,紧张起来。
“胡闹!在这等场合,怎能奏你那些蛮夷野曲?”老人虽然须发皆白,看上去至少也有七八十岁,但声若洪钟,神态间不怒而威,而且身着一身儒家长袍,腰间玉佩环带,看上去和周围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还不快给我下来!来人!给我把那蛮夷之物给我扔了!”
赛丽尔撇了撇嘴,一声不吭地从台上走下,几个杂役上前去吭哧吭哧地把那钢琴给抬了下来,当然也不是真的如老人所说的丢出去,只是搬到旁边的角落中拿布给遮盖起来。
“嘿,这老头是谁?这般大的威势。”王剑仁瞪眼问。
“这是刘家如今的家主,刘自如刘老大人,赛丽尔小姐的舅舅,算是因克雷中神州族裔的第一号人物。”一旁的陈三士听了赛丽尔的演奏之后,好像终于回过了神来,这时候开口解释道。“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理他们那一套,也只是在老一辈里摆摆威风罢了。”
眼看赛丽尔悻悻然地走回来坐下,王剑仁立刻说道:“赛丽尔小姐,真是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你受了呵斥。不过不要伤心,等会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赛丽尔听了一愣,然后笑道:“这不算什么啦。大舅只是比较看重这些场合而已,平常也不会管我的。”
这时候那位刘家家主刘自如走上台去,对台下主要是近前的几桌老人拱了拱手,说:“抱歉了,小儿辈胡闹,我下来定然有责罚。”
“无妨,让年轻人们高兴高兴也好。少年人本就喜好玩闹,崇山兄无需太过苛责。”几个看起来同样七八十岁的老人摆摆手。刘自如脸上才稍微好看了些,然后挥手示意,立刻就有人从后面将一排排的编钟铜鼓古琴古筝给搬了上来。
等到乐器布置妥当,也有身着古服的乐手就绪,刘自如一摆手,乐手便敲响了编钟,悠扬古朴的声音便贯穿了全场,然后刘自如也开口吟唱了起来。
“这是儒家正统的‘韶乐’,只在重大正式的场合才会演奏。以表祭祀天地,追怀先祖圣贤之情。”风吟秋回答,他在神州时参加南宫家所主持的大典的时候听过,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还算简化过了的,若是正统,须得有数十人伴舞,在这欧罗大地大概是找不到数十个还能懂儒家正统礼乐的人了吧。”
王剑仁的着眼点却是在其他地方:“这老头气息悠长声音响亮,明显是专门练过的。但他一身气血却只是比普通人强上一些而已,居然只是为了唱这个而专门练呼吸?为何不干脆直接练内气?练个几十年,不管是道门的养炼搬运还是武道的内功,说不定都有机会去撞一撞先天的门槛了。”
风吟秋摇摇头:“他练的应该是儒家浩然正气的练气法,只是缺了心中的一股浩然真意,这欧罗大地上又无法凝聚民心民意,所以才弄得这般样子,勉强只算是养生而已。不管他是不是知晓其他内功的搬运调息法,既然他以儒家正统自居,那就肯定不会再去走道门或者武道的路子。张家老丈那不也是一样?”
“张老头可比他识时务多了。只是张家出身不高,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道统和功法,只有些搜罗来的二三流外门功夫让族中子弟修习,上限不高,远不如奥术和神术,即便如此那些二三流功夫也在动荡中立了不少功劳,要不张家凭什么能在贵族势力根深蒂固的奥斯星城占下一席之地,一直撑到……撑到高手来……”王剑仁摇摇头,脸上神色略有些古怪。“而他们这些人早在因克雷开创之初就敢来到这里,应该当时是族中还有高手护卫吧?我记得听张老头说过,东渡来欧罗的大正家族中是带有不少功夫不错的护卫的,现在却是压根没人懂拳脚功夫,奥术上的成就也不高……不管是全力转去研习奥术,还是将高手的功夫传承下来,都不至于是如今的局面。”
这番对话让一边的陈三士都听得有些傻了,赛丽尔的一双眸子却是闪闪发光,看着王剑仁点头:“王兄弟你真是慧眼如炬,我母亲就曾经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士,曾经在魔兽口中救下了我父亲,我父亲才去追求她。她曾说过她的老师曾是刘家的守护者,甚至能够斩杀高阶魔兽的强大剑士,只是学习他的战技需要很高的天赋,平日的修习又太苛刻。其他几家听说以前也都有守护者的,不过终究依靠肉身的战技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奥术和魔像实用,修炼还特别辛苦,所以也渐渐地没人去学习了。”
风吟秋和王剑仁交换了个眼神,都有遗憾之色,王剑仁再看着台上的刘自如摇头啧啧有声:“大人,时代变了啊。以为靠着唱几首歌跳几个舞就能守住道统?”
一阵子之后,舞台上的简化韶乐就结束了,乐手们纷纷撤下。只剩下刘自如独自站在上面,他拱拱手,对厅中的众人说了番用客气话和开场白,然后说:“今日召集诸位同乡前来,也是趁着这一次大正族裔聚集之时,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要和诸位商议。诸位可知,大约半年之前,有朝廷使节从西方神州故土前来这欧罗大陆?而他们现在正周游过了奥罗由斯塔,准备到因克雷这里来。”
大厅中就像泥潭被丢下了一颗爆裂火球,顿时炸起一片轰然的喧闹声。流落海外近百年,所有大正族裔都几乎快要忘记了‘朝廷’这个东西,甚至年轻一辈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这时候却突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确实让人震撼莫名。
“朝廷?是大正朝廷么?怎的会有使节团来此?”
“不,我记得好像听说过后续的新朝叫做‘乾’,前几年往西海岸的商人说有从神州流落来的江湖人……”
“江湖人也就罢了……但朝廷派来的使节团可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吧,还要朝这因克雷来……我们该当如何自处?”
最震撼的都是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基本上全都一脸震惊之色,议论纷纷喧哗不断,而年轻一辈的基本上都是一脸的迷糊和茫然,最多也是交头接耳询问这其中的缘由和深意,而坐在最前方那几桌年纪最老,显然是各家领头当家的老人却是一脸的淡然,显然是在此之前就知晓了这个消息。
“喔,他们消息挺灵通的嘛。”王剑仁点点头。因为海路阻隔,陆上商路的消息又被刻意隐瞒,因克雷对大乾使节团的消息一直很滞后,现在公爵府高层肯定是知道了,但中间和底层却是一直茫然不知。而刘家家主能在这时候当众抛出这个消息来,一批当家主事的老辈又都稳如泰山,应该是早就心中有了各自的定计。
“风大哥,王兄弟,你们就是从西海岸来的,是不是真有这事?”赛丽尔看着两人,放低了声音问。
“嗯,确实是真的。”王剑仁点头,这事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那大乾使节团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尤其是其中一位参谋长和随军的仙师道长更是厉害得不得了,杀一般**师简直如杀鸡,在奥罗由斯塔那边可都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如今应该正朝着这因克雷来,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真的?”陈三士和赛丽尔都是愕然。陈三士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虑些什么,赛丽尔却是想了想又问:“那使节团是不是从奥斯星城来的?奥斯星城的张家是不是投靠了他们?”
这下风吟秋和王剑仁却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嗯,以前我认识个朋友叫做张子松,就是来自西海岸的奥斯星城。他来因克雷学习了几年奥术,然后说是有什么要事就回去了。但是前几天我看到他又回来了,一脸风尘仆仆但又有些得意高兴的样子,一来就对我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大舅,我带他去找了大舅,但是随后大舅就将他关了起来,还让我不准泄露有关他的消息。看来就是因为这事……”
风吟秋和王剑仁对视了一眼,张子松就是当年复仇神教的祭典中准备用来开启十一环奥术卷轴的那个中年人,出身张家专门不远万里来因克雷学习了奥术,只是最后没能用得上,也阴差阳错地在祭典中捡回了一条命。他原本应该是和张家老头一起跟随大乾使节团的,这时候居然先来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张老头的授意。
“不知道东岭兄被关在何处?”王剑仁开口问。他和风吟秋在商会中伪造的身份原本就是出自西海岸张家,而且陈三士多半应该也应该知道了,这时候正好表明出来。“他也正是我们两的熟人,可有什么危险?”
“原来你们也认识张子松大哥。”赛丽尔点点头不疑有他,王剑仁能一口说出张子松的字来,而且西海岸的神州族裔互相认识也是情理之中。“危险到没有什么,我只是听好像大舅和他是对什么事情有所争执,不过也没有太为难他,应该就将他软禁在这酒楼里。等这里下来我去和大舅问问,看能不能见见他,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么暂且不用着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东岭兄来因克雷学习也多受了你们刘家照拂,算起来是还我们张家欠了你们的人情。等看看刘老大人怎么说再说吧……”
王剑仁面上神色如常,似乎浑不在意,但是马上又用内力传音给风吟秋:“风兄弟,现在看来这其中似乎有不少蹊跷,可能要劳烦你一趟去将东岭兄给救出来。我在这里拖住这些人的注意力。”
“好。”风吟秋也不多言。意念一动之间,一个拟像就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他本人则完全虚无透明化,朝着大厅外走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族裔(12)
“那大乾朝廷使节来因克雷,所欲为何?难道是想要将我们这些海外遗民重新收编么?我们如今已在这因克雷辛辛苦苦地开创下了基业,已算是因克雷之人。”
“但如果能有朝廷名分在,我们在说话做事也多了几分底蕴,不再是一群流落海外的无家遗民……”
“有了名分那也就要受其钳制,如果因克雷和这大乾有了冲突我们要如何是好?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虽然这因克雷不过是奥术帝国一公爵,但我们总也在治下生活了数十年了。而且大乾远在神州,有了什么也是鞭长莫及帮不了我们……”
“你说什么呢?那大乾再是鞭长莫及,也是神州如今的唯一正统,岂能是因克雷公爵所能比的?我们身上所流的可是正统神州血脉,难道还真要永生永世在这蛮夷之地当蛮夷公爵的子民么?”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血脉高贵之类的鬼话。大正皇室血脉不尊贵么?如今又在何处?奥术帝国皇室的血脉不高贵么?还不是被兽人如杀鸡一样地杀了个精光?我们能在这因克雷立足靠的也不是神州血脉,是我们自己一手一脚辛辛苦苦地干出来的。不要去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如就说说到底能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吧……”
“你这是什么鬼话?当真是和蛮夷一起呆得久了,连自己也成了蛮夷!家主老大人们都在那里坐着,你说这些话是想被逐出家门么?”
大厅里一片喧闹,站在台上的刘自如不动声色,静静地旁观着众人的各种言语和争论,默然了一阵子之后才咳嗽一声。他经过练气专门养炼过的声音极为嘹亮浑厚,一下就将大厅中的喧闹给镇了下来,然后他这才慢慢开口道:“以老夫来看,一切都要以大义为基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那大乾使节再是有朝廷名义,也要看是什么朝廷。我们奉的可是大正天子,臣的可是大正的朝廷。那大乾太祖虽然光复神州,一统乱世有功,但究其出身也不过是大正朝中一小吏而已。他大乾朝廷遣来的使节,只能说和我们有些香火缘,是友非敌而已,但却也不能说就能管到我们头上来。”
“确实如此。子山兄说得好。”
“正是此理。还是刘老大人见识高明,一言就将这问题的根子给说开了。”
“不愧是刘老大人,深研儒学名教之理。”
这一番话说得大厅中众人纷纷点头,特别是有几位家主一表态,下面的人纵然有不同的意见也不好再开口了。刘自如又再说道:“而且我还收到消息,大乾使节似乎是应因克雷公爵之邀前来的。公爵大人似乎向大乾朝廷送上了些礼物,以索取什么这欧罗大地罕见的事物,而那边朝廷便派遣了使节过来。也就是说,大乾天子甚至都不知晓我们这些海外遗民,我们又何必自降身份去迎奉他们?”
“正是如此,刘老大人说得极是!”底下又是一片赞同之声。刘自如微微点头,一切也如他们所想,在场的都是因克雷大正族裔中有些头脸的,只要保持了一致的态度,那就不会再在此事上有什么意外了。
“对于此事,我却是有些不同的看法。”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也太出乎意料,让刘自如愣了一会,这才愕然将目光投向发话的人,却看到这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明明脸生得很,却居然坐在只有身份不凡的贵宾才能坐的前排。刘自如看了眼旁边有些面露不安的侄女赛丽儿,忍住心中的不快,淡然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是谁?有些什么不同的看法?”
“在下王剑仁。如今正担任安哥拉魔像工坊的首席工程师和首席技师,承蒙陈兄弟邀请前来参加这次大正同乡会,实是不胜荣幸,所以更要踊跃发言,努力提出不同意见,给诸位老大人补漏拾遗。”
王剑仁抱拳对着周围团团一揖,引得不少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年轻人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事迹,这几天在因克雷的大正族裔中传得很是热闹,毕竟还从来没有大正族裔做到过这样的显赫的职位,一个大工坊的首席工程师和技师,那是在公爵府都能有一席之地的。所以虽然他的年纪和外人身份显得有些突兀,倒也没人呵斥和驱赶他。
“好,那便请这位小兄弟来这里讲自己的看法好好说说吧。”刘自如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下了台。对于这个年轻人看似客气其实狂妄的话语,他连正面回应都是自降身份,这些学了几年欧罗奥术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见得多了,等他自己上去丢丑就是,自然会有人去训斥。
王剑仁居然也是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上了台去,对着下面一拱手,朗声说道:“刚才刘老大人所说的大义名分之辨当然是不错的,敦厚持重,毫无破绽,不过此事在我们这些年轻人眼中却是应该有另外一番景象。大正族裔渡海来这欧罗大地已经百年,筚路蓝缕一步一个脚印,千难万苦中总算站稳了一点脚跟,但是欧罗人却总是将我们当做异族地提防排斥,纵然我们比他们努力十倍百倍,却也难以获得和他们一样的机会。这正是因为我们根基浅薄的缘故,而这次有神州使节前来,正是百年一遇的机会,我们怎能眼睁睁地放过?”
下面一个老者开口喝道:“小儿辈不要信口胡言了,刚才没听刘老大人说么?那大乾天子可不是我们的天子,我们也不是他们的臣子,我们何必要去听他们的使唤?”
“正是这个道理!”王剑仁双手一拍。“我们当然不能去听他们的使唤,应该让他们来听我们的使唤才是!”
这话一出,即便是刘自如都是一愣,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等他们发问,上面的王剑仁又继续说道:“正如刚才刘老大人所说,那大乾太祖不过我大正朝一小吏而已,若不是魔教作乱,他见了我们家的祖宗说不定还要磕头行礼。相较于大乾朝廷,我们这些流落海外的大正族裔才是天朝正统!自然是他们听我们使唤才是!”
这话又是说得众人一愣。偏偏这又是大大的好话,谁也不能说自家的祖宗地位不够,当时能举家搬迁流落海外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家,刚才刘自如话中隐约透露的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要自己这群前朝遗民去使唤如今的朝廷使节,又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此事哪有这样简单……”几个老人摇头。
“自然不会简单,但想法总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王剑仁在台上挥着手,意态激昂。“正所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既然我们本就是大正正统,为何不能堂堂正正亮出名号来,让那些使节团上门求教?那新朝也是沿袭我们大正朝的儒家圣人经义,最为正统的儒家传承自然是在我们这些大正后裔这里!我们也当放开心态,等那大乾使节前来讨教,无需一开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够了!小儿辈休要再胡说八道,还不快下来!”有老人高喝。
王剑仁却是眼睛一瞪,说得:“这位老大人慎言!难道儒家圣人正统不是在我大正后裔手中?刚才刘老大人所演的韶乐你是没有听到么?”
“胡搅蛮缠!”这老人一挥袖,也不再多说。
“还有,老大人也千万不要小看了小儿辈。这天下是你们老大人的,也是我们小儿辈的,而且终究会是我们小儿辈的。难道你们希望我们不如你们?那你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是要等着我们拿去败家么?正是要给我们这些小儿辈多一些说话的机会,多一些发挥的机会,日后大正族裔才能在我们手中欣欣向荣,发扬光大。需知从小就只知守着老一辈的规矩不知变通,那长大了也只能是个人云亦云的可怜虫。就算再是圣人教化的经义,拿来做成了死板规矩也就成了关押牲畜的栅栏。此乃方便出下流。”
“说得好!”不知道从哪里响起几声附和来,又有人零零星星地鼓掌和吹口哨。就算在座的各家家长老大人们都还健在,但在日渐兴旺又奔放自由的因克雷长大的年轻人,确实是越来越不在乎他们的威严了。
台上的王剑仁越发地得意了,继续说:“就比如说开头的韶乐当然是极好的,祖宗圣人之乐不能忘。不过赛丽儿小姐的钢琴也是不错啊,至少这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听,我刚才听了之下顿时灵感爆发,当即就谱了一首曲子出来,而且这是首合奏,请赛丽儿小姐上来和我一起合奏这曲,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听?”
“愿意!”这一下附和的人更多了,联合起来开始颇有几分声势的样子。
一个老年人皱眉对旁边的两个中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把台上这个捣乱的年轻人给拉下来。
这两个中年立刻起身跳到了台上,他们步伐凝重中又带着轻盈,显然是很有几分身手的。但台上的王剑仁却连看都不看他们,只是猛地发力一顿足,咚的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震动,然后被抬到角落里的那一台钢琴居然就原地跳了起来,然后飘飘荡荡地朝着舞台滑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这一台重达千斤,需要数个杂役合力才能搬动的重型乐器居然就这样像没有重量的气球一样在空中滑动。稍息之后那些年轻人们更是鼓掌叫好起来,能进入这里的年轻人都是家世不错的,在因克雷的环境下都有学习奥术,也都有足够的眼力和剑士。用奥术来达到这样的效果当然不是难事,大约三四环奥术即可,但能这样举手抬足之间就瞬发出来可就大不简单了。
“厉害!不愧是魔像工坊的首席工程师!这下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能瞬发这样的力场奥术,真实的奥术水平至少应该也有五环了吧?这个年纪居然就已经是高阶法师……”
“……现在这个滑动钢琴的是斜面力场墙吧,但是刚才那个让钢琴跳起来的是什么奥术?”
那两个准备去抓人的汉子已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能面面相觑,两张嘴巴大张着,四只眼睛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他们的眼力更高见识更广,能很清楚地看得出那第一下让钢琴跳起来的并不是奥术,而这一下对他们的震撼几乎等于让那些年轻人看到挥手丢出七八环的法则性奥术。不要说上去抓人什么的,如果不是这里还有几位家主,不是确定台上的年轻人应该没什么恶意,他们只想转身先逃远些再说。
“现在有请赛丽儿小姐上台!”
钢琴缓缓在力场墙上滑落到舞台上,王剑仁弯腰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大厅中的年轻人全都兴奋起来,鼓掌声叫好声口哨声连成一片。座位上的赛丽儿不得不站起,满脸通红地朝着台上走去。她不是没有接受过众星捧月的待遇,却是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这如死水泥潭一样的大正家长遗风就在台上年轻人的几句话中被搅动,翻腾起来的气息让她倍感新鲜,那几位家长老大人们只能冷着脸却拿她没办法的感觉更是让她兴奋莫名。
王剑仁伸手一张,他座位上的请帖就飞了过来,请帖的背后密密麻麻地记下了一张乐谱,原来他刚才在听赛丽儿弹琴的时候当真写了一曲出来,赛丽儿目光在曲谱上扫视,眼中的惊喜之色越来越浓。
“我还需要一把二胡,这里的兄弟有没有知道哪里有二胡的?”王剑仁又高喊到。
“我知道,后勤仓库里就有!”这一下跳出来的居然是刘家的子弟,熟门熟路地转身跑了出去,居然很快地当真拿了一把二胡出来。
王剑仁接过二胡试了几个音,然后看向赛丽儿,赛丽儿犹豫了一下也坐到钢琴前,手指轻弹,轻盈的音节飘荡而出。几个节奏之后,一旁的王剑仁也拉动二胡,悠扬凄凉的音色加入其中。
就在下面的大厅中一片热闹的同时,风吟秋也在酒楼地下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了被囚禁的张子松。
“风……风先生!”张子松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风吟秋自然是又惊又喜。“您……您也来因克雷了?”
“你是怎么会和刘家人起争执的?”风吟秋丢下被打昏的两个守卫,这地牢似乎是临时用杂物间改的,张子松身上也带着镣铐,脸上有些青紫,看起来很吃了些苦头。
“刘自如那个老匹夫,说我们张家狐假虎威,依仗大乾使节团的声势来因克雷是想要鹊巢鸠占!说什么他们刘家百年经营来的基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来占了便宜。”张子松颇有些气急败坏。“他就不看看这对大正族裔的长远有什么影响?只是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哪里还有什么同族之宜,还谈什么圣人儒家的风骨?不就是个乡下老财主的德性么?”
风吟秋淡淡一笑,对于这些话也不予置评,只是上前把张子松身上的镣铐给扯断。那位刘家家主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在所难免的,圣人经义诵念得再多再熟,真正能做到坦坦荡荡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又有多少人?不用说在生死关头,只是在利益面前大多数人其实都一样。说得不好听一些,那张老头在这方面的心思也不比这位刘家家主差多少。
忽然间风吟秋微微一愣,伸手将地上被扯断的镣铐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虽然这镣铐已经被他之前扯得完全变形,但也能看出做工非常精细,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奥术法阵,还镶嵌了元素宝石和水晶,分明是一件奥术道具,而且就是用来专门囚禁奥术师的。
一个守旧又自命儒家正统的大正家族,居然在自家的酒楼地下室里配备了这种东西,不得不说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族裔(13)
二胡的悠长音调婉转凄凉,逐渐转弱,极有默契地和钢琴的叮咚一同戛然而止。一两息的停顿之后,台下的掌声如雷一般地响起。
赛丽尔站起身来,对着台下躬身致谢,接受一波更热烈的掌声之后,她转身拿起钢琴上的请帖,扫过上面随手写就的乐谱,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感慨。再看向一边的王剑仁,问:“这……这当真是你刚才写的吗?”
“当然不是。”王剑仁一边挥手向台下致意,一边笑嘻嘻地回答。“是我老早以前从某处听到的,觉得合适就写下来送给你了。原作者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算是唯一知道这首曲子的人,不过我不会钢琴,就只有请赛丽尔小姐将这首美妙的音乐传播出去了。”
“那就多谢啦。”赛丽尔笑颜如花,将请帖收入怀中。“对了,这首曲子有名字么?”
“居风之街。若是你不喜欢,就给它重新改个名字。”
赛丽尔和王剑仁一起走下了台重新回到座位上,两人已经享受着大厅中所有年轻人目光注视,不断地有人过来敬酒,想要认识王剑仁,就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他已经成为了这因克雷年轻一辈大正族裔眼中的明星。王剑仁也是酒到杯干,十分热络地回应来者,只是坐在旁边的陈三士神情一直阴晴不定,有些坐立不安又有些魂不守舍。
“那位张子松我已经送出去了。”隐身返回的风吟秋重新坐下,和原来位置的幻象合二为一,用奥术通知了王剑仁一声。“人稍微吃了些苦头,不过问题不大,我让他先去城中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
王剑仁笑着和几个年轻人喝下一大杯酒,用内力传音问:“辛苦风兄弟了。不知道东岭兄说没有,他是怎么和这刘家老头起冲突然后被关的?”
“还不是那位张家老丈让他来这里和刘家家主沟通有了些误会,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怎么样,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风吟秋对此倒还真不怎么看重,不管张老头还是这刘家怎么样搞小动作,在他们的高度来看都不是问题,只要有他们两人和刘玄应在,神州族裔的地位就有绝对的保障。整合人心什么的他并不想去操心,谁要弄得太过一指头摁死就是,总会有新的识大体的人站出来。“倒是这刘家似乎有些意思,看来倒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能在这因克雷打下一片自己的基业来的家族,又怎么会简单了?”王剑仁不以为意,瞥了一眼刘自如所在的那一张圆桌却没看到人,那位刘家家主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退场了。
“王大哥……不,王叔叔……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之前很是不服气的刘家少年刘杰也和着几个年轻人一起走了过来,此刻脸上满是钦佩眼中满是敬仰,大概是因为王剑仁轻飘飘的地就将他做梦都想做却没胆子去做的事给完成了。“原来您真的不只是在魔像技艺上厉害,您厉害的地方真的太多了……”
“年轻人自信一点。”王剑仁拍拍刘杰的肩膀。“胆量大一点勇敢一点,关键是为人要谦虚踏实,就可以变得和我一样厉害。不要被老大人们的规矩和威严吓住,他们毕竟是老了,也不要被什么魔像奥术之类的东西给束缚了,在那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明白了吗?”
刘杰下意识地朝台前那边看去,发现不只是刘自如,那一圈的其他几位家主和当家人也都离开了,只剩聊聊几个也是面色阴沉,对大厅中逐渐热闹起来的年轻人们视若无睹。好像这些老人都有了什么默契,当真听从了王剑仁之前的话,将这一片空间让给了年轻人们自由发挥。
这个时候,酒楼的地下室中,刘自如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被救醒的两个守卫。
能用来看守张家信使的当然是他信得过的家中心腹,身手和能力都是族中翘楚,但现在看来这些心腹却没有丝毫的作用,不只是看不住人,连自己被什么人打倒弄晕的都不知道。
“大伯,他们不是被奥术弄晕的,而是被人用高明的手法打中了穴位……那奥术镣铐也是被硬生生拉断的,这不是奥术师的手法,乃是神州武道手段,来的应该也是大正族裔,可能就是其他张家的人……”一个中年人检查完两个守卫的伤势,再看了看那被丢在地上的镣铐,走过来凑到刘自如身边禀报。
“好得很啊。这就叫做不是猛龙不过江。我还奇怪那张子松为何那般大的口气,原来是有所依仗……”刘自如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看似没有表情,却透着说不出的阴沉。“……张家在奥斯星城经营百年居然还不满足,要跟着朝廷使节团来因克雷分我们一杯羹,看来这为王前驱,是要势在必得啊……故意用那般的口气和态度来激怒老夫,让老夫应对有失,他们便站着大义的高地了,再做什么都有了借口,妙啊妙……”
旁边的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前几日在城防守卫总部前闹事的大正族裔,不知道是不是和张家的人有关?城防守卫是发了通缉的,据说公爵府也用了奥术来全城大索,但都没有找到那人……”
“……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告诉我们他们可以连公爵府都不怕么?”刘自如那之前在大厅中还极有气度极有威严地颂唱韶乐的脸上,此刻阴沉得要滴下水来,就像一个察觉自己落入重重合约陷阱已经要负债累累的商人。“狂妄,当真太狂妄了……”
“额……还有刚才那个叫王剑仁的年轻人,可能也和张家有关。刚才他顿足的那一下,其中的功夫实在是骇人得厉害……总之是绝对高深之极的神州武道,也就只有我小时候曾在伯父手中见识过……以他那般年纪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若不是形貌差异太大,我们几乎都要以为他就是城防守卫闹事的那人了……”
旁边的中年人也是刚才准备去抓王剑仁的两个之一,他是刘家硕果仅存的几个护卫后裔,长辈传下的功夫还是有着几分的,单纯论近身搏击之能在这因克雷中是能排得上号。一般来说这身武艺除了解决一些半兽人醉鬼之外并没有什么用,一小队城防队的魔像或者几个六环奥术都不是他能抵挡的,但此刻却分辨出了些其他人看不出的问题。
“嗯?当真?哼哼……这些人目无法纪,来因克雷肆无忌惮地到处捣乱,当真以为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地盘了么?”刘自如的眉头一挑,眼中有精芒闪过。
中年男子连忙问:“那我们是要报告城防守卫么?这几个张家的人功夫都极高,虽然肯定也抵挡不住公爵府的奥术,但我们还是要做好防范,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伤害到老大人……”
刘自如沉吟了一会,却是摇头:“不行,无论如何大家都是一脉相承的大正后裔,如果让旁人知晓我们向城防守卫告发他们,日后我们刘家还有何面目统领因克雷的大正族裔?那些乾朝使节团更是有了大义来向我们问责……哼,说不定张家的人正是等着我们这样做,他们派人来因克雷这般跋扈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埋头思虑了片刻之后,刘自如对中年人说:“你去悄悄地将陈家幺房的那个叫陈三士的小子带去楼上的房间,说我有事要问他。”
陈三士被带到酒楼上层的时候,都还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当看到刘自如之后,这位刘家老大人的第一句话就将他的精神给完全地吸引了过来:“陈家小子,亏得你和赛丽尔相识这么多年,自幼两小无猜,我还曾想过撮合你们两……但你现在居然把西海岸张家的外人带来,又让赛丽尔和这些人走得如此之近,难道你是想害她不成?”
“这个……这个……老大人何出此言?我和赛丽儿姐姐……我们从小便是一起的,我……我没想过……我如何会害她……”陈三士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突如其来的问责中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他一时间完全抓不住其中的重点。“老……老大人说什么西海岸张家的外人?是说王兄弟么?我只是……只是给王兄弟介绍个工作而已……我只知晓他是来自西海岸的,想来这因克雷学习进修魔像技术,我就将他介绍进了工坊内,他的水平实在是高,工坊内又正缺人,就让他担任了首席……今天带他来这里也只是顺便而已,没想那么多……”
“你还是太大意了,这样的才华超卓的人突然出现在因克雷,岂能是没有丝毫缘故的?让这样的人如此接近赛丽尔,你便不怕伤着她了么?即便不是人身上的损害,但是我看刚才赛丽尔和那小子之间仿佛有情愫暗生,若是那小子是别有居心的接近她的怎么办?你也知道赛丽尔的母亲的遗愿便是要赛丽尔嫁一个大正族裔,偏偏她父亲的地位又太高,这些年因克雷的大正族裔中没几个年轻人像样的能匹配得上她的,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这般厉害有出息的,你知她心中会不会真的动心?若是遇人不淑,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刘自如神情凝重而又痛心,微微摇头,言语中满是担忧和感慨,陈三士脸上的混乱和纠结也慢慢地平静下来,逐渐转为阴沉,似乎终于慢慢想通了什么重大的关节。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晓你的秉性……你应该不是太清楚那个狂妄小子的来历是吧?你并不知道他是奥斯星城张家的人,并不知道他来这因克雷乃是别有居心和目的的……”刘自如看着陈三士长叹一口气,眼神深邃,仿佛早已洞明了一切。“我记得你好像有朋友在内务厅是吧?你可以从那边入手好好调查一下。西海岸张家自以为靠上了那朝廷使节团,便能肆无忌惮枉顾因克雷的律法,完全无视我因克雷三大家的会不会因他们而受牵连……若那小子当真是来自张家,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赛丽尔和他走到一起的。”
“……我明白了。”默然半晌之后,陈三士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眼中却开始有火在烧。
第二百六十四章 族裔(14)
从刘家的酒楼离开之后,王剑仁婉拒了赛丽尔去酒吧的建议,和风吟秋稍微商议了一下之后就转头回到了魔像工坊。
工坊中,几个工匠已经完成了之前他所嘱咐的准备工作,各个构装部件上都已经铭刻上了设计的奥术回路,只等着他回来组装。
这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尤其这一尊新型的原型魔像是高达二十余米的巨型魔像,每一个构件轻则上千,重的则有上万斤,由数百块大小不一的构件拼接而成,其中启用的奥术法阵又极为高明,因此关节之间的嵌合必须精细到十分之一丝,才能保证法阵的运行和关节的活动顺畅。这基本上就不是单纯人力所能完成的事,只能在力场和侦查奥术的辅助下慢慢进行。等到魔像组装完成,其中的奥术法阵全部尝试激活,时间都已到了深夜。
随着法阵的运转,魔像在宽大的工坊中活动起来,那二十余米高的巨大身躯做出一个个略显笨拙的动作来,就像一个笨手笨脚的舞者,下方的技师和工程师们则汇聚在奥术屏幕前注视着反馈回来的各种数据。
“嗯……以这个体型和重量来说,这样的灵活度和协调性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但是为什么非得要把魔像设定成人型?”
“是啊,以大体型魔像来说,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体型好吧……重心太高,躯体部分不附加大量的联动缓冲机关的话协调性非常不好掌控,但要附加上去的话那又太过臃肿,还得要再提升动力和核心控制模块……而且就只是从移动来说,无论是履带还是昆虫类的下肢都要比两只脚好得多吧……”
“虽然这已经是因克雷有史以来最灵活的巨型类人型魔像了,但是这个实用性……也许有考量特殊场景的运用?”
“到底是什么特殊场景需要巨型的人类外形?”
“额……巨型的木偶戏?”
技师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这个魔像的种种问题,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在魔像正下方,仰头看着这个笨拙的巨型木偶的王剑仁。虽然确实理解不了这个魔像的独特设计思路和现在呈现出的效果,但是他们也并没有嘲笑或者质疑这个西方年轻人的意思,这几天里这个年轻人用许多超卓的设计想法和实操已经赢得了他们足够的认同和尊重。
“嗯……果然如此,人型的巨大化钢铁机械终究只是白痴们一厢情愿的妄想么?难道只有插入栓塞的生物体兵器才是唯一的出路?”
魔像下的王剑仁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自己也承认了这个失败。他转身走到技师们的面前拍了拍手,说道:“感谢大家的加班,不过我还是要很遗憾地宣布,这个实验性魔像失败了。”
技师们响起一阵阵叹息声,不过也不算太丧气,新型魔像的实验失败总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加班总是不可避免一样。
“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就先回去吧。别忘了去门口登记一下时间,加班辛苦了,酬劳也不能少。”王剑仁挥挥手,示意技师们都可以下班了。“我再看看,能不能做一些改进和优化。完全的人型也许确实实用性很差,但只是保留上半身的话就会好很多了……”
“首席你不下班吗?你不需要休息?”有人忍不住问。
王剑仁悠然地一笑,回答:“我不是在上班,我是在享受我的生命,当然不需要休息。等我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提出问题的技师和周围的同僚耸耸肩,做了个佩服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看来能将一项事情做到万中无一的,都不会将那事情看做是可有可无的工作。他们自认做不到,也就心甘情愿地自愧不如。
技师们很快都离开了,硕大的工坊中只剩下了王剑仁一人,还有周围那些大大小小各型各状的魔像和部件,他依旧是站在那尊巨大人型魔像面前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双眼一亮,似乎是终于想出了个主意,走到魔像前开始动起手来。
这时候没了其他人在,王剑仁也懒得去动用奥术了,直接就徒手去拆卸魔像上的构件,这样反而比刚才那些技师们动用力场奥术更方便快捷,原本成千上万斤的金属零件现在在王剑仁的手上仿佛软木一样的轻巧,轻轻松松地就从魔像上取了下来,就像那不过是一个结构松散的拼凑木偶一样。
没用多久,王剑仁就把魔像的下半身给拆成了一块一块的零件,然后又用这些零件互相拼装,还不断地徒手捏出许多的新的部件出来。他一会又是拆卸零件一会又是制造新的部件一会还拿出纸笔来飞快地绘制,一个人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全情投入,连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都没有发现。一直要等到这个人快走到他背后,王剑仁这才转身过来,看着这人一愣:“陈兄弟?你这时候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来人正是陈三士,现在的他双眼赤红,神情木然呆愣,好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一样,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地憔悴。他先看了看满地的魔像零件,还有那正在拼装的巨型魔像,再木然地看向王剑仁,叹了口气:“王兄弟时时刻刻都如此勤勉,难怪能有这样的造诣……枉我还以为你拒绝赛丽尔的邀请是欲擒故纵呢,原来你当真是要回来工作……”
王剑仁摇头大笑:“哈哈,醇酒美人什么的,怎么会有拼装魔像来得有趣呢?陈兄弟的见识还需要提高啊,女人什么的都是妨碍前进道路的拦路虎!”
陈三士面容古怪地默然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去理解王剑仁话语中的意思,开口说:“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王兄弟,不知道可否请王兄弟跟我来一下?”
“有什么不能在这边说吗?”王剑仁比了比手上的零件。
“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在楼上,需要给王兄弟亲眼看看。”陈三士通红的眼中光芒一闪一闪的,犹如鬼火。
想了想,王剑仁也就丢下了手中的零件,跟着陈三士的后面走上了楼。
楼上不像这底层的工坊一样宽大,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十多个房间,王剑仁跟着陈三士来到了其中一间堆满了魔像,似乎是临时仓库的隔间中,然后陈三士忽然转身打了个手势,仓库的厚重铁门就关上了。
“哦?有什么要紧的事,居然需要这样小心?”王剑仁脸上露出微微的讶异之色。
陈三士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王剑仁,随之而来的是在他身后,身侧,也有数十个红点开始亮起。
“嗯?这是怎么了?这些魔像是坏了么?怎么突然启动了起来?”王剑仁看着周围的红点笑问,这些发光的都是魔像上的元素宝石和回路。
“这里有九架准备送给开拓团使用的奥术支援魔像,现在已经完全被启动了,只要我一个意念就可以在瞬间释放六个六环,三个五环的攻击性奥术,类型各不相同,杀伤力绝对足够,王兄弟你就算有瞬发的防护奥术道具也是绝对抵挡不了的。”陈三士直愣愣地看着王剑仁,面无表情。
“陈兄弟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王剑仁眉头大皱,这一下还真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了。
“我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王兄弟,希望王兄弟你认真回答,不要糊弄我。”陈三士眼中的鬼火闪动,并没有什么杀气之类的东西,但很明显也绝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王兄弟的奥术水平不错,身手更不简单,所以绝对不会大意,稍有不对的地方就会让魔像激发奥术。”
“什么样的问题居然要陈兄弟摆出这样大的阵势来?”王剑仁嗤啦一笑,然后又点点头。“看在陈兄弟这样认真的份上,你尽管问就是。”
“……你和那位风兄弟……一起潜入这因克雷中到底是所为何事?是替张家来打前站的吗?”
“张老头那老滑头何德何能,能让我们两个来当他的手下打前站?当真见到我们两个,他还要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先生,尤其是对你那位风大哥。”王剑仁嗤笑着摇头。“还有我们两虽是朋友,却并没约好,我在这里遇见他也挺吃惊的。”
这个回答让陈三士很是意外,他愣了愣才问:“当真?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王剑仁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骗你做什么?说得难听些的,陈兄弟你或者说刘家老头担心的忧虑的,在我们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事。什么张家刘家的,在我们来看都一样。”
陈三士眯起了眼睛,似乎在辨别这句话的真假,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你们……你们是那个神州朝廷使节团的人?!”
“他是,我不是。”王剑仁顿了顿,继续说。“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吧,这因克雷即将有大变化。至于详细的你就别再问了,我们即便说了以你的层次也理解不了。”
“大变化?我理解不了?”陈三士的瞳孔缩了缩,逐渐地眼中的血丝更浓了,呼吸也更粗重了。“给我看看,看看我理解不了的证据,否则我要怎么相信。”
“既然你理解不了,那我又要如何给你看?”王剑仁脸上的笑意不改,反而变得有种更加深邃的意味。“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试试激发那魔像上的奥术看看,那你一定就能理解了。”
陈三士沉默了下来,这回答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良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身周那阴沉而紧张的气息全部消散一空,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疲倦和轻松。他苦笑了一下,摇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居然比我想象中最好的情况还要更好……这样我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随着陈三士松懈下来,周围那些魔像上亮起的纹路和节点也熄灭了下去,蓄势待发的奥术被取消了。这一下反而有些让王剑仁意外了,他忍不住问:“陈兄弟,你明白了什么?你摆出这样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出来,居然却是这样就放弃了?”
“我就只是想看看你面对这种生死威胁时候的反应和气度,但谁知道这样也试探不出来……”陈三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顺势躺倒在地,好像这一下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耗费一空,话语也是有气无力的,但却也满是轻松。“不过这样也好,你居然是神州使节团的人,背后的层次比我高那么多,我就可以放心地把赛丽儿交给你了。”
“什么?交给我什么?”王剑仁愣了一下。
“这工坊的首席你也别再做了,他们会把一个巨型的魔像核心专门设置成自毁的,然后在展示中自爆,这工坊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可以让公爵府中的某些人用非常便宜的价格接手,而且这工坊中的几笔债务也就此可以一笔抹去了……他们现在正急需要一个没有背景但是却有技术的人来担任首席工程师在魔像自爆中去死。你这时候出现,当真是绝好的替罪羔羊……你明天就用这个魔像失败的理由来主动辞职吧,他们不敢在这事上闹大,应该不会纠缠着你不放的……”
王剑仁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陈三士,问:“你也是这计划的执行者之一吧?你把这些都告诉了我,那你要怎么办?”
“随便吧,大不了我就去当这个替罪的角色,反正我已经无所谓了。弄个心怀怨恨的工程师故意捣毁工坊什么的意外对那些家伙来说并不难,只要有个能搪塞过去的由头就好。总之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死,也总比让赛丽儿恨我一辈子的好。”陈三士看着上方的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以前还老想着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带领年轻一辈的大正族裔在这因克雷打下一片新的天地来,让那些老大人们刮目相看,最好还能得到可以和赛丽儿相配的地位……但是和你一比,我才知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那些我可能花费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对你来说不过是随手就可以办到的事……魔像也好奥术也好,面对那些老大人时候的挥洒自如也好……还有赛丽儿,我认识她快三十年,从来没有看到过今天她那样的眼神,梦里面也没有过……她是完完全全被你吸引了,她是纯粹地喜欢你,再不添加什么利益衡量,家庭种族纠葛……她很早以前曾经对我说过,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就是这样的感情……看到你那么轻松地就得到了刘杰他们的认同,那么轻松地就得到了赛丽尔的喜爱,我真是非常地嫉妒,但很快就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呵呵,可笑之前刘自如还把我叫去,暗示我你是我和赛丽儿之间的障碍,还有可能威胁到赛丽儿,暗示让我调查你的底细或者是直接把你除掉。可笑他都不明白牛羊只会去嫉妒比自己更强的牛羊,却绝不会去嫉妒地行龙……”
“而且正是因为刘自如这个顽固的老东西,才让赛丽儿活得这样辛苦,连赛丽儿的母亲临终的遗言也是他的授意,让赛丽儿必须嫁给大正族裔,让她母亲那样好不容易得来的精灵商会的利益关系能一直在大正族裔,一直在他们的掌控中延续下去。他们举着大义的名号,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让我们每一个后辈都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来生活,却说是为了我们好……不过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有了你这样优秀的人的带领,有了你们背后那朝廷使节团的支持,年轻这一辈大正族裔可以冲破因克雷给我们大正族裔设定的天花板,摆脱那些老大人的桎梏……”
眼看着地上的陈三士话语声越来越低,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了,王剑仁摇摇头嗤笑了一声,忽然间一跺脚低声喝到:“站直了!男人瘫成一堆泥像个什么样子?”
这一声之下地上的陈三士当真地就弹了起来,站得笔直,不过从他一脸的懵逼表情也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动作,纯粹是被这一跺脚下传来的力道给弹成了这样。
“我问你,我再是如何超卓不凡神勇无敌,再是让你心仪的女人爱慕,又关你什么事了?”王剑仁看着一脸懵逼的陈三士,带着几分戏谑又有些正经地问。“就算是我再厉害一百倍一千倍,若是你死了,那对你来说我也就不存在了。这样说来,我和街边一个光屁股玩泥巴的半兽人小孩有什么区别?别说是我了,这世界皆是如此,整个世界和你必须玩的一个游戏差不多,你自己就是这游戏的绝对主角,上天下地,唯独只有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但是你现在居然成这副烂泥一样的德性,这算什么?和那些不敢和女人说话只能在家看着烂书猛撸,撸得头昏眼花肾亏脚软,最后却哀嚎这世间情爱都是虚幻的惨白少年有什么区别?你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这样自怨自艾?”
“呃……”陈三士彻底呆愣在那里,恍惚中觉得王剑仁的话极有道理,但又有些接受不了。“这……这……但我确实比你差上太多,对因克雷这现状,对赛丽尔,还有对那些老大人都无能为力……”
“呵呵,所以风兄弟说你们这些喝着欧罗奥术墨水,长于魔网之下的年轻人从精神上都再算不得真正的神州族裔了。这魔网之下的花花世界便已经将你们圈养成了笼中的鸡鸭,自轻自贱,觉得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万中之一。当然刘老头那种人也是一样,跳着个韶乐能背几篇圣人经义就觉得自己传承了神州道统,其实不过一样的是笼中的鸡鸭,只是拿着道统的名义当招牌想从旁边挣抢过多一些的饲料而已。你可知真正的人之在世该是个什么样子?”
“该……该是个什么样子?”陈三士一脸发懵。
“该是你自己的样子。”王剑仁森然一笑。“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你要明白这世间万事万物不过都是一场场的境遇,只有你自己才是绝对的主角,你在这些境遇中的艰难坎坷,悲欢离舍都是用来磨砺自己看清楚自己的镜子。真正认清楚自己便是认清了这个世界。生死之外无大事,甚至生死本身都不是事,反正人一出生就是要去死的,也就别去想该怎么死,只需要想该怎么活就好。有句话说得不错,对待你自己这条命不妨大胆些。你喜欢赛丽尔那姑娘,那就大大方方地去和她说,专专心心地做你的事,若她不能认同你这个人认同你所做的事那说明她不合适你,重新换一个便是。觉得这因克雷给你盖天花板,那就努力去冲去撞,冲撞不开就干脆换个地方,觉得那些老大人压抑你就不要买他们的账,该骂就骂该反抗就反抗惹火了反手一耳光抽在他们脸上。认不清道路就去闯就去撞,再是艰难困苦也要走得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自然就能走出自己的模样,走出更广阔的天地来。”
“你当真觉得你和其他芸芸众生一样只配吃了睡睡了吃那也由得你高兴,你当真觉得像是刘老头一样小有资产掌控家族后辈就是人生圆满那也没错,总之放手去做就是,做到了若觉得不满足不对头那就换个目标或者朝更高的目标去走,反正都是一幕一幕的境遇和磨练,
等在磨练中看清自己觉醒了心中的良知那就能做个踏踏实实的好人,身体力行推而行之那就是在世圣贤,甚至更上一层照见元神婴儿本性真如,可以登仙成圣化作凌驾于凡世的高位存在。但不管如何,你最终要活成什么样子和其他人其他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头到尾便只有你自己一人赤条条地在这世上走一遭。所以别做出那副瘫软无能的样子来,活着便努力地活,真要觉得生无可恋了自杀了便是,瘫软在地唉声叹气你是要等谁来抱着你喂奶么?”
神情呆滞地默然片刻,陈三士忽然跪了下来,咚咚咚对着王剑仁磕了三个响头,这头磕得很重,让他的额头通红隐隐浸出血丝来,他却一脸的平静,看着王剑仁认认真真地说:“多谢王兄弟告诉了我这些道理,我明白了。”
“这三个头不是给我磕的,是给你自己心中的领悟磕的。”王剑仁摆摆手,示意无所谓,脸上是淡然而神秘的微笑。“你不欠我什么。说起来我也要感谢你,多亏有你,我才能在这几天中亲手拼凑数十米高的机甲魔像,人前显圣让所有人震惊不已有前仆后继的少年来纳头便拜,随手抄一曲乐谱和美女心有灵犀互增好感……不用用那种眼神来看我,这都是现在我这个人的心魔。这几天里托你的福居然一口气地完成了,精神爽利念头无比通达,精神上的关隘立刻就能迈过。所以我们互相扯平了。”
“好,那王兄弟觉得我们该如何面对眼下这陷阱?不瞒你说,这背后是内务厅在主导,应该涉及到几位公爵府大人的切身利益,牵扯极大,凭我们两人之力可能无法对抗,不如我们暂避一下……”
“哈哈,这个你不要操心。不管是内务厅还是什么厅,牵扯得越大越好。我不是说了么,这因克雷正有一场巨变。现在你大彻大悟,已经有涉足其中的资格。放心,接下来的一幕一幕场面,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预演(1)
对于因克雷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因为公爵带领着前往奥罗由斯塔远征的开拓战斗团回来了。
虽然名义上只是一次和平的交流,但是很多因克雷人都将之视作一次带有作战意义的远征,这是因克雷引以为豪的战斗开拓团第一次离开高地进入大平原地区,而且还有小道消息说这是去支援在大平原地区遇到麻烦的公爵大人的,所以当知道公爵带领着开拓战斗团返回的时候,不少因克雷人自发地在城外聚集准备迎接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公爵府策划的欢迎仪式当然是更加地正式和隆重,上百具大大小小的魔像从城外开始就沿着路边站出整齐的队列,人群则在魔像的下方和后面欢呼雀跃。
终于,一队高大的魔像在地面线上出现了,沿着大路朝着因克雷这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着。虽然早就在各种侦查类探知奥术下知道了队伍的动向,但是当亲眼看到这些魔像的时候人群还是爆发出一阵欢呼。
魔像接近的速度并不慢,即便是上百万斤重的巨型魔像,直线行进速度也比奔马更快,更不用说敏捷型的猎杀魔像奥术支援魔像等等了。不过比魔像更快的还是一个人,一个浑身发出闪光的人一迈步,就从空间动荡的波纹中跨越了数里的距离出现在了欢迎队伍的上方,凌空缓缓降下,对着欢呼的人群挥手,爽朗的声音远远传开去:“”好久不见了,因克雷的小伙子们,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姑娘们,我真是非常想念你们。看起来你们也想念我是吗?”
下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有夹杂着一些嘘声,能让因克雷人们这么喜爱中又带着些少少厌烦的,当然就只有他们的领主,因克雷公爵小罗伯特了。
“好吧好吧,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想念和爱戴,我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这一次我们战斗开拓团去大平原地区获得了非常巨大的成功。详细的情况稍后会在通告中公诸于众,不过我可以现在就告诉大家会有为期三天的狂欢节日,所有的食品和美酒公爵府都可以免费提供。特别重要的是,我不只是带回了胜利,还带回了享誉奥罗由斯塔的尤利西斯小姐,她会在我们因克雷逗留很长一段时间,那些痴迷她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你们可有福了!”
公爵在半空中向所有人高声宣告,激发起下面一阵阵更大的欢呼和喧闹。事实上这种对领民的公示应该由公爵府的专门部门专人来负责,但公爵大人非常喜欢在民众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风度,所以不时就会来上这样一出。
“好了,尽情期待吧。当然还有公爵府内部的宴会,总会有幸运的漂亮姑娘受到邀请的,啊,那位身穿蝴蝶裙装的银发少女,我现在就帮你预定了一个位置,不用惊喜不用害羞,你的美貌当得起这个待遇。不过在此之前,诸位是不是应该把路给先让一让呢?开拓团的魔像马上就要到了,根据八年前还是七年前亲手签发的条例,在公用道路上开拓团的魔像拥有第一占用权,被撞到了你们可只有自认倒霉的。”
几句话就将下面的民众们应付了过去,夹道欢迎的人们朝两边退散,将道路给让了出来,公爵则是先一步落到旁边那几具最大的魔像下方,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等候他,一见他落下来立刻行礼,而公爵却是先抢上一步扶住了最中间的一个老人,这个老人身量很矮,几乎看起来和一个小孩子差不多,不过公爵的动作和神情都是充满了尊敬:“詹森叔叔,你怎么也出城来了?”
“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詹森**师笑眯眯地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正在不断接近的魔像队伍,浑浊的老眼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还有看看我那个老伙计如今的样子。你是把明斯克带回来了吧?”
“是的……”公爵深吸了一口气,确定了两人的对话正在奥术的保护下其他人无法听见。“我准备宣布他是因为对抗南方军团的阿莫斯伯爵,才使用十环奥术失败导致人被彻底元素化……南方军团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明斯克叔叔的那个雕像将永远矗立在公爵府的中央花园,让所有人都能知道他为因克雷付出了所有。虽然他和我有分歧,但他对因克雷的爱并不曾消减一点,他对因克雷的功绩应该让所有的后来人敬仰。”
“嗯,这样就很好了,这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吧,能够永久地站在这片土地上,看着因克雷的将来……”詹森**师望着那正在接近中的魔像队伍,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尽是唏嘘。一旁的公爵也一时默然,尽管名分上他是因克雷的主宰,但事实上因克雷却是这些跟随他爷爷一起的老人一手建立起来的,曾一起并肩战斗接近百年的老友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不足以为外人道。
沉默了一阵之后,詹森**师开口问:“好了,还是说说让人高兴让人振奋的事吧。你发回的消息我看到了,你们在炙炎要塞的收获实在是出乎意料,居然弄到了那样完美的奥术节点基座……你父亲的梦想看来是要在你手中实现了。”
“是的。”说到这个,公爵眼中亮起了光,并不是往日里看到美女的那种光,而是一种更深层也更炽烈,好像能将整个世界都点燃的光。“因克雷将成为世界新的中央。在这里重新建立魔网的节点,魔网从这里开始补完,奥术帝国失落的荣光将在我们因克雷人的手中重新亮起。我们不需要浮空城那样招摇且具有攻击性的标志,我们只需要无尽的元素波动,足以半永久地支撑十环奥术,能够供我们慢慢研究十环甚至十一环的魔网稳定性,加上我们因克雷那么多朝气蓬勃的法师们,这里的前景让人无比期待。”
“是啊。真是没有想到,你爷爷连想都不敢去想,你父亲也只是梦想而已的机会,就这样简单地落在了你的面前,难道这就是命运的馈赠……就像战争导致的元素动荡居然就让因克雷成为了大陆最富庶的矿区一样,虽然我们奥术师不该赞美命运这种东西,甚至不该承认,但当好运就这样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的奇妙……”詹森**师摇头叹息,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如果这些早发生十年,你父亲就不用死了……如果早发生半年,明斯克也不用那么激进,有我的帮助他肯定能找到更有效率更为缓和的方式……”
“命运……不,应该是说因果序的流转大势无法更改。”公爵也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一些。“至少在没有涉及十一环奥术的情况下,人是几乎不可能大范围地改变世界的因果序流动的。他们的故去不可更改,但也成为了激励我们不断前进的力量。”
“说的是……”詹森**师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看起来你应该已经有详细的计划了?”
“当然。”公爵的眼神重新一亮。“这一次的收获可是异乎寻常地大,我这次去奥罗由斯塔顺利得难以想象,因克雷数十年之后的人心安稳和凝聚问题也一并可以有效解决了……这样说起来,我们现在的状况简直就像是奥术帝国的第一位奥罗格林从月光与繁星之森带走那一颗智慧果实一样,几乎整个世界的好运都在推动着因克雷的前进……啊,具体的情况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慢慢详细解说吧。如果顺利,从今以后内务厅,詹森叔叔你身上的负担就可以减轻许多了……”
“哦,那真的可就太好了……”詹森**师微笑,脸上那层层叠叠的皱纹欢快地蠕动起来。“对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因克雷可也发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比如像是这边这些魔像,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都是刚刚开发出的全新的战斗魔像。”
“啊,我正想问呢。”公爵点点头,看向旁边那一座高二十多米的巨型金属魔像。这是尊有着明显类人体型的巨大魔像,和一般魔像看起来大不一样,有些像是一个放大了千百倍的人类玩具木偶,但是构成身躯的零件又明显比其他魔像更为复杂。“能看得出这是一具化了不少心思的新魔像。能给我大概讲讲有什么特点吗?这么大的体型花费不少吧,既然都造出来了那一定是很有意义了。”
“当然,其实今天我赶来城外,除了迎接你之外也是顺便给所有人展示一下这尊魔像的实际效果,这是内务厅有关联合作的安哥拉工坊的新作品。连刚开始看演示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呢,绝对也会让你耳目一新的。”
詹森**师挥了挥手,旁边的人开始指挥周围的民众让开,清理出足够的场地,然后这尊二十多米至少重达数十万斤的魔像就开始行动起来。忽而抬手挥舞,忽而弯腰顿足,居然做出了一套似乎在和什么对手搏杀的动作来,这一阵表演引得周围的民众们发出阵阵的惊叹,其中有不少人在魔像和奥术上都颇有研究,都对这魔像居然能在保持这样巨大的体型的情况下还能保有这样的灵活度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也有一些发出了质疑。
“……这个搏斗的姿态是什么意思?以这个体型而论,有必要用肉搏来对付的目标吗?”
“巨龙倒是个符合体型的对手,但是除非是没什么智力的龙兽,也不会傻乎乎地来和一尊魔像肉搏……而且人的肢体形态在肉搏上并没有什么优势……”
“看那些复杂的构件,真是难以置信……起码比普通的魔像的构成复杂上百倍,也只有这样复杂的构造才能保持那样高的灵活性吧。”
“不过花这么多的心思在灵活性上有什么意义,只是纯粹用来让公爵大人看着高兴吗……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说,让公爵大人高兴就是最大最高的意义了……”
确实就像那些说的一样,公爵大人对这个看似没什么实用性的魔像却露出了极大的兴趣,眼神仔细地在那些纷繁复杂如同生物肌肉和神经一样的构造,连连点头:“非常不错,非常不错……从精密度上来说至少比我之前所见的最精密的魔像还要更高两个层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只是依靠纯粹的金属咬合和传动就能做到这样的事……即便本身没有什么实用性,但只凭这些构造就说明了我们因克雷的魔像工艺已经再迈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你说是内务厅旗下的工坊?怎么会忽然有这样大的进步?”
“嗯,按照他们所说的,这魔像的真正优异之处还在后面呢……”詹森**师神秘地一笑,打了个手势。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操作那具巨大魔像,在察觉了詹森**师的这个示意之后,魔像猛地一顿足。隆的一声闷响中,地面的震动让许多人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而那至少有数十万斤的钢铁魔像居然高高跃起。
只凭单纯的力量当然不可能造成这样大的动能,魔像的身上有奥术纹路亮起,明显是激发了什么奥术,而这一下居然让这数十万斤重的庞然大物跃起了足有数十米之多。
不止如此,这巨大魔像的身躯还在飞快地变化着,那些复杂无比但是又拼凑得紧密异常的构件在不断地移动,飞快地改变原本的位置重新拼凑,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巨大的人型魔像居然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全新形态。
那是一个似乎像是鱼一样有着优美柔和的曲线,又像是鸟一样在身体两边有着一双翅膀的样子,虽然很多人都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怪物,但不约而同地都在心中升起这必定是为了飞翔而成的形态的念头。
如同雷鸣一样的声音从新形态的魔像尾部响起,巨大的气流裹起这尊数十万斤的钢铁造物,居然真的就这样在空中飞了出去,而且只是呼吸之间就从几乎静止加速到了如同弩箭一样的速度,带着呼啸的狂风飞了出去。
巨大的体积加上巨大的速度,虽然好像已经用奥术控制过风元素的变化,但是这魔像的飞动依然刮出了巨大的气流来,径直将附近的不少人都吹得人仰马翻,旁观的人在惊叫中连连后退,幸好其中也有不少人的奥术水平还不错,这才没造成死伤。
“这……这是……”公爵淡然不会被气流所吹动,但是他却被这魔像的变动给彻底震动了,他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去的奇异魔像彻底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到奥术的深山乡巴佬一样,这种情况原本几乎不可能发生在这位大陆最有权势奥术水平也最高的人身上。
数个呼吸之后公爵才回过神来,鼓掌惊叹:“真是让我难以置信……从元素波动来看,只是一个只有七环左右的奥术作为动力,还有三个四环左右的奥术作为辅助,却能做到这至少需要八环奥术才能办到的事……这样大重量的魔像却能以这样低的耗费用这样的速度飞行……这个魔像的价值太高了,虽然比不上十环奥术造物那样神奇,但是在魔像工艺上绝对是会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说实话,第一次看这个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啊……”詹森**师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灿烂得带出点诡异来。“而且还有更让人吃惊的呢,你看吧……”
飞到远处天边的奇异魔像划过一道弧线,这时候又重新朝着这边飞了回来,直直地对着公爵这边,而公爵也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个精密精致而神奇的钢铁造物,连连点头赞叹:“不错不错,完全将造型的优点发挥到了极限,那个形状本身对风元素的阻碍降低了很多……更不可思议的是这还是刚才那个人偶形态变化而来的……”
呼吸之间,这个奇异魔像就飞到了距离公爵不过数百米的地方,这时候那魔像腹部的一个奥术法阵开始亮起,然后一道宛如从太阳上撕扯下来的耀眼光芒从上面喷薄而出,瞬间就将下方公爵的身影给完全吞没。
第二百六十六章 预演(2)
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响动,这一道耀眼的光芒只是一眨眼之间,就将原本公爵所在的地面变成了一片数十丈见方的红彤彤的熔岩湖泊,巨大的热量将空气都全数扭曲,瞬间蒸发的水分更是形成了一大片爆发的蒸汽暴风,所幸刚才开始人群就已经退让出去了相当的距离,这才没有人受伤。
面对这忽然而至的攻击,还有瞬间在光芒中消失的公爵,周围围观的人并没有怎么惊慌,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攻击。这可是因克雷城的地界,居然有人会在这里攻击因克雷公爵,这几乎是颠覆一般因克雷人的常识的事,就像太阳突然从西边出来一样。所以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个错觉,或者一个幻术,要么干脆就是公爵大人给所有人开的一个玩笑,他以前并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了这事态的有些不寻常,人群中的几个工匠法师在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巨大热浪的时候用出了防护法术,也用出了侦查性的奥术,当他们看到那显现出来的恐怖数据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好,有几个转身就朝因克雷的方向飞奔,剩下的几个则是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
“大家快离开!大家快离开!这不是幻术!这不是幻术!”
“这是怎么回事?是魔像的故障吗?”
在这些人的惊叫之下,人群开始慌乱起来,但就在这时,另外一边的巨大魔像上开始冒起一阵猛烈刺眼的光辉,旋即这片光辉急速扩散开来,淹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数息之后光辉消散,周围视线所能及的区域之中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的存在,那些仓皇惊叫想要逃离的人都已经全数变成了地上的一些灰黑色的残渣,而地面也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结晶状态。这是弱化版的阳炎扫荡,在浓度极高的火元素充斥的半秒之内,一切接受照耀的**生灵都平等地化作了灰烬。
唯一留存下来的只有詹森**师和身后的几个随从,就在魔像闪耀出光辉的时候他们身上也亮起了奇异的奥术灵光,抵挡住了火元素的侵袭。现在他们都漂浮在半空中,对于晶体化的地面和上面那些由成百上千人的尸骸留下的焦黑痕迹视若无睹,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一片红彤彤的熔岩湖泊。
一个身影从熔岩中升腾而起,整体由浓烈炙热的火焰构成,再没有丝毫的实质,不过从头脸上那些火焰扭曲而成的五官上依然还是可以分辨出这是之前的因克雷公爵。
“果然……即便是用‘混沌乱流’这样专门干扰定序术的九环奥术,也没办法完全回避恒定在他身上的自动预警反应序列。”詹森**师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老罗伯特连自己都放弃了恒定的机会,要把这个以九环奥术为基础的防护序列恒定在他身上,果然是有相当的预见性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詹森叔叔……”火元素化的公爵五官不断地抽动,也不知道是因为火焰自然的情况,还是因为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声音也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沉闷来。“我最后一次叫你詹森叔叔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因克雷就在旁边,你居然要在这里谋害因克雷公爵?你居然这样屠戮因克雷的民众们?”
“这不过是一次魔像造成的意外而已。公爵府那边会早有预案来应对这里的情况,会禁止其他民众再靠近过来的。只是这里被意外波及的这些人就没办法了,不过相比起公爵大人的身亡,他们的死很快就会被遗忘,相比起被火灾中受害的主人,没人会去在意一同被烧死的蜜蜂蚊蝇。”詹森**师的语气平淡,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些事实。“至于因克雷公爵,小罗伯特你无需在意,很快会有一个新的公爵的,你那么多女朋友,有一两个暗中替你生下了私生子偷偷在某处养大也并不奇怪,不是吗?我会帮你好好鉴定血脉的。”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问不是很奇怪吗?你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家伙了。我们占据着那么多的人脉和资源,一定会让你碍手碍脚的,与其让你对我们动手,不如我们先来,这不对吗?”
“我一直都是很敬重你们的!”公爵发出愤怒的咆哮,形成他身躯的火焰在猛烈燃烧,让他的身躯骤然间都膨大了不少。“一直都是,明斯克叔叔,还有你!我一直都很尊敬你们!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在你们的指导下学习奥术的时光,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对因克雷的贡献,但是你们都背叛了我!”
“没有背叛,只是你长大了而已。”詹森**师还是面容平静,语气平淡。“你有你的主张,你有你的生活和人脉,而那些都是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不相容的。明斯克非常看不惯你的奢侈浪费和享乐的风气,难道你会为了尊敬他就去改变生活习惯吗?我则是执掌内务厅数十年,掌控的权力太久牵扯的利益太多了,你要改变因克雷,你身边的人要获取新的职位,当然也只有我来让位了。来捣乱的那个西方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也许你还可能并不知情,但是没关系,你身边的人已经给你提前安排了,而且你迟早也会如此的。小兽成长之后,老兽必须要让出自己的领地,而不甘心的老兽总会反扑的,这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还有,你也不需要拖延时间了。开拓团的战斗魔像是帮不了你的。那一具魔像确实非常地优秀,不是吗?”
公爵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那一架飞天的奇异魔像正冲入了开拓团的战斗魔像中。在察觉到这里的异变之后,原本就在朝这里赶来的魔像团队马上加快了速度,但刚刚用集束阳炎射线攻击过他的那个奇异魔像在空中一个翻滚,重新变形成了类人的形态一头就撞入了魔像队伍中去。
直到这个时候,才能看出这个奇异魔像刻意做成类人形态的强悍之处,而对于这一队开拓团的魔像,这个奇异魔像或者说操控者也是极为了解的,冲入其中首先对付的就是核心的那一尊威能最大,但是也最为笨拙的序列魔像。
这尊高达三十余米,相当于一个移动堡垒,其中篆刻了一整个中型奥术序列,在奥术战斗能力上完全不弱于十多个**师联手的奥术魔像原本应该是攻守一体毫无破绽的。但是在面对其他魔兽和人类时完全没有显现出的反应和行动迟缓问题,此刻在这个奇异人形魔像前却成了致命的弱点。藏身其中操控魔像的**师反应也算及时,眼看这个人形魔像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奥术序列,但是当他的身躯刚刚要转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被这个魔像冲到了近前,双手夹住了正在扭动的上半身躯干,顺着他转动的方向一用力,然后那原本要冲着他的法阵就朝着旁边的魔像亮了起来。
三个叠加的‘力场粉碎震荡波’从序列魔像的法阵部位发射了出去,只是原本要对准的目标此刻反倒操控着这个奥术的方向,直接将这三个同时激发的八环奥术倾斜到了旁边魔像上。不得不承认操控魔像的**师选择的这个奥术来对付魔像确实是非常正确的,高频震动的力场席卷而过,然后旁边的三尊十余米高,数十万斤重的魔像就在怪异的刺耳声中不断扭曲变形,直至分解成无数小小的金属碎屑漫天飞舞出去。
序列魔像身上另外一侧的奥术法阵开始运转,同时下方的履带开始拼命转动,准备将蓄势的一个奥术倾泻到这个人形魔像身上。同时另外还有两个魔像也朝这个人形魔像冲了过来,这两个都是专门用于和魔兽搏杀的近身战斗形魔像,蜘蛛形态的肢体灵活迅速,四把巨大的锋锐高频战刃砍劈岩石如同奶酪,即便对精钢打造的魔像伤害效果没那么明显,也足以对躯体上的精密零件构成重大的损害。
这时候那个奇异魔像的类人姿态就显现出了巨大的优势,再也没有任何形态的魔像,比人类自身形态更能让操控者发挥自己操作上的精细变化了。魔像先是身体灵活地一扭,先是躲避过了其中一个搏杀魔像的砍劈,然后用一个奇怪的姿势钻到了序列魔像的斜下方,顺着他努力转动的方向一推,同时脚步勾住他的分离式履带中的一个猛力扯动,这个堡垒一样笨重的钢铁巨物就失去了重心倾倒过来。
哐当一声,翻倒过来的序列魔像正好挡在了前面,一个搏杀魔像挥砍而来的巨大刀刃收势不及正好砍在序列魔像的底部,精金刀刃深深地砍进了序列魔像的身体上,而序列魔像上蓄势待发的奥术也正在这时候激发了出去,一大团冰霜瞬间出现在这两个短暂连接在一起的魔像身上然后飞快地四散蔓延,转眼之间这两个巨大的魔像居然就全都封冻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座小山似的巨大冰疙瘩。
这时候那奇异魔像已经将剩下的一具搏杀魔像给踹翻在了地上,夺下了两把巨大的精金战刀,那原本是直接和魔像的肢体锻造为一体的,但是被这奇异魔像抓住了反关节扭动几下就生生地折断了下来,被他握在手中居然耍出了一套双刀刀法,三下五除二地将包括搏杀魔像在内的其他几部魔像给斩得七零八碎。
从头到尾,这具可以变形的奇异魔像不过只是花了十秒不到的时间,就将因克雷引以为傲的开拓战团给彻底歼灭,而且还显得游刃有余。这让远处的公爵甚至还有詹森**师和几个手下都看得有些目眩神迷,要知道每一个开拓战团都是以假想的成年元素巨龙作为对手来建立的,这岂不是说只是这样一具魔像就已经拥有了和成年巨龙匹敌的战斗力。
解决完开拓战团的魔像,这具奇异魔像也不再变形,径直大踏步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还比划着各种怪异的姿势,好像是在祭祀舞蹈又好像是在做操练习,似乎是不知道藏身在哪里的操控者非常地兴奋,只是凭借这些怪异姿势似乎就能感觉得出那种雀跃兴奋的心情,就像终于做成了一件梦寐以求的事的捣蛋小孩。
“……这……这个魔像就是你用来预谋杀掉我的底气和底牌?”公爵火焰凝聚成的五官在不断扭曲,现在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虽然他的城市他的领地就在眼前,但是蓄谋已久的詹森**师很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现在连传送都无法做到,和公爵府的序列也连接不上。“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样的魔像?是哪里发掘出来的帝国时代的遗物吗?又是谁在操控?”
詹森**师的神情有些微微怪异,虽然一帆风顺地将因克雷公爵逼到了绝境,但是这个魔像的强大确实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原本他只是以为能拖住开拓战团一段时间就不错的。他摇摇头说:“一个从西海岸而来的西方族裔,原本我还以为是你或者你手下的人找来捣蛋的家伙,但是在魔像上的造诣确实非常惊人……”
“连一个底细都不清楚的人,你居然就敢让他来参与暗杀我这样的计划?”公爵的火焰五官变得极为奇怪。
“一个九环的‘心灵死律’就足够了。我不需要他的来历什么的,我只需要他用他那架魔像来击败你和开拓团。”詹森**师看着公爵,这胜利在即,他却有了些奇怪的犹豫,好像是这一切来得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当然能达到这样的顺利,事先一切繁杂庞大的准备工作是绝不能少的,也就只有詹森**师这样在因克雷深耕了数十年的实权人物才能将一切从上到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但即便是如此,眼下就能将因克雷这位名义上的主宰抹去,从此换上一个自己炮制的傀儡,他却有些下不去手了。
“小罗伯特,其实我一直都爱着你……我尤记得当年第一眼看到你在襁褓中的时候,你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施展奥术……都是我和明斯克在教导你……我们其实一直都爱你的……”詹森**师长叹一口气,将这种不舍倾述出来,然后就准备将之做个了结。“只是你终究长大了,终究走向了和我们不同的道路。因克雷只有一个,那是你的财产,但也是我们的心血和生命……我怎么能让你随意挥霍我们的心血和生命呢?再见了,我会记得你的……”
“哈哈哈!怎么样?诸位,我这具‘万星搅拌者’如何?是不是举世无双的超级魔像?”忽然间一个怪叫将詹森**师的话语和准备给打断,那一具来到他们面前的魔像忽然掀开了胸部的外壳,露出了里面的操纵者,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西方族裔,此刻正眉开眼笑乐不可支得意洋洋。“告诉你们,这还不过只是百分之五十的战斗力而已。这什么因克雷的开拓战团根本就显示不出我的实力来!我现在正渴求更强大的对手!”
“好了,够了,带着你的魔像退开吧。”詹森**师略有些不耐地挥手。其实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在完成目标之后这个家伙就应该被抹去的,但是这个魔像表现出来的实力实在太过超乎他的想象,在没有彻底榨干这个家伙身上的魔像技术之前还不能杀了他。
“哦,那可不行啊,詹森阁下。”这个年轻的西方族裔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你给我的心灵死律指令是‘帮助你们击败开拓战团直至击杀或者彻底俘虏因克雷公爵’,现在公爵这个孤立无援的样子,不就是算已经俘虏了吗?”
“对。我投降!”那边的公爵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的火焰猛然一亮,然后高喊道。“我已经彻底成为你们的俘虏了!”
“哈哈,那不就好了。我的指令完成了,我自由了!”年轻西方人怪笑一声,魔像上的外壳猛然重新封闭起来。
“不好!”詹森**师也猛然反应过来,但已经有些迟了,那魔像陡然伸手一把就将地上的火焰公爵给捞在了手中,然后随即腾空变形。
“攻击!不能让他把人带走!”詹森**师尖声大叫,同时手上凝聚出一个力场炸裂球就丢了出去,但是这一个仓促而发的五环奥术对于这种巨型钢铁魔像来说,就像是小孩丢出的石头一样,力场炸裂球只是在魔像的腿部炸出了一个闷响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詹森**师的几个随从中也不乏两个**师,旁边排列的上百架各式各样的魔像更是具备了轻易将一个城市化作焦土几十遍的破坏力,但是就如同詹森**师一样,他们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不用说七环以上的法则性奥术,就算五环六环奥术也可不是他们挥手之间就能发出来的,操控魔像的法师们更没有这种反应能力,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零零星星的低环奥术撞击之下,那具奇异魔像重新化作飞天的形态拔空而起。
咔呛咔呛。这时候反应最快的几具联动力场魔像倒是站好了位置,联手释放了一个巨大的力场囚笼,但那具奇异的飞天魔像早已经升高到了千米之外,只剩下指头那般大小了。
“……一定要拦住他!不行!一定要拦住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不能让他把小罗伯特送回因克雷去!”
詹森**师暴跳如雷,感觉自己几乎要崩溃。他想不通怎么会出现这样巨大的疏漏,明明成功已经近在眼前,就是完全没有想到那个西方人制作出的魔像居然有这样强大的战斗力,能毫发无伤地独自击败开拓团魔像,也忘记了自己下达的心灵死律已经达成了完成的条件。
如果真的让公爵回到了因克雷或者公爵府,只需要一声令下,所有因克雷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敌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因克雷公爵在因克雷民众中的号召力。不要看他们这里的百具魔像算是因克雷常备武装中的绝对主力,那些粗野冲动的工匠法师驱动所有工坊中的魔像冲出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而他们总不能将因克雷的人都杀光。更别说公爵一旦恢复了对公爵府中奥术序列的掌控,不管是召唤其他地方的开拓战团,还是直接用奥术来攻击,可都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
但现在无论什么样的手段,对于已经飞出千米之高的魔像来说似乎都有些鞭长莫及了,这可不是奥术帝国魔网还没有受损的时候,奥术的影响距离已经大打折扣,即便是法则性的奥术对于数千米之外高速移动的目标也是无能为力。召唤或者化身风元素或者雷元素倒是可能追上去的,但是区区的雷元素风元素,对于这种高达二十多米的巨大金属魔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为了帮助完成这具据说强大无比的魔像,他们投入其中的资源可是相当的巨大,那元素爆发力绝不是雷元素的力量所能干扰到的。
正在焦躁和绝望之间,忽然又有人指着空中大叫:“那家伙没飞进因克雷,又回来了!”
詹森**师一愣之下抬头看去,果然看到那魔像在高空一个翻滚盘旋又朝着这里俯冲而来。还来不及高兴和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道耀眼的光芒就从魔像的下腹部激射而出,照在下面的一尊高大的力场魔像上。然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那尊十多米的金属魔像就化作了一团红彤彤的金属软泥,藏身其中的法师更是悄无声息地死得不能再死。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阳炎集束的照射能力?不是只给这魔像加载了一次性的法阵吗?”
“……不是我们干的!看起来是那家伙私下将动力驱动法阵都全部篡改了,之前查账的时候就发现高等火元素结晶的数目对不上,只是没来得及追究……我不知道他那里去弄来的图纸,这明明就是我们还在试验中的‘弱化阳炎’驱动法阵……”
“你们这群玩忽职守的混蛋!要被你们害死了!”
“不要怕!集合所有魔像的奥术,一部分防护一部分覆盖型打击!我们在魔像的数目上还有绝对的优势!”
詹森**师怒吼着,和身后的几个亲随乱作一团。飞行中的飞天魔像不断地将耀眼光芒照射洒落下来,不断将一座座的魔像化作一滩滩的铁水和软泥,下方的魔像虽然也开始反击,但是对那飞得又高又快的魔像实在难以命中,十发奥术攻击最多能有一两个有效,还都是些造不成什么重大伤害的低阶奥术,很难说是不是那魔像为了避让有威胁的其他高环奥术而故意被击中的。
终于有几架联合施法魔像架设好了一个广域的八环‘闪电领域’,仿佛无穷无尽的闪电布满了天空。而这时候那魔像却一头从上空俯冲了下来,重新化作了类人的造型扎入了魔像群中,拳打脚踢抱摔等等搏杀技巧层出不穷,偶尔双手互相叠加发射出耀眼光芒横扫一大片,相较之下其他的那些魔像完全就像是一个个痴呆残废,不是迟缓就是笨拙,让那具人形魔像如同虎入羊群一样在其中横冲直撞,将一具一具的魔像拆成一地的破烂零件。
“怎么可能?怎可能?怎么会这样?”詹森**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原本就不是太擅长作战,更别说眼前这数十上百架巨大的钢铁造物的互相搏杀,他身后的几个亲随也是茫然无措,只能拉着他一边撑着奥术屏障一边不断地后退,以免被乱飞的魔像零件还有奥术余波给砸到。
半晌之后,激烈混乱的魔像大战终于暂时结束了,一片残骸中只剩下那一具会变形的奇异魔像还站立着,虽然那巨大的躯体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但却完全无损那威武无双的气度和威严。
铿锵铿锵声中,踩着无数其他魔像的残骸,这奇异魔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詹森**师的面前。虽然还保有着使用奥术的能力,但是詹森**师和几个亲随也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的勇气,亲眼看着这怪物一样的魔像将上百个各式各样的魔像拆成满地的碎片,这对他们的震撼力实在太大,而且以这魔像的体积和坚固度来说,七环之下的破坏性奥术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作用。
“看到了吗?这也不过是我百分之七十的实力而已。哈哈哈哈。”那个西方男子猖狂的声音从魔像中传出来。“虽然还是要多谢你们提供材料实现的我构思,不过到这里就足够了,接下来就接受正义的自裁吧!”
话音中魔像双手叠加,位于手掌中心的奥术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即狂涌而出,将詹森**师彻底吞没。
“啊啊啊啊……”詹森**师发出刺耳的惨叫,只感觉自己在这灼热无比的光线中彻底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