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聊斋为人宁采臣
第一章聊斋为人宁采臣
大乾王朝《江州府志》云: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江州依山伴水,乃是大乾王朝有名的山水城,其文风亦是一等一的鼎盛。因而书香门第比比皆是,据府志所载,江州迄今为止已然出了三十六位进士,举人秀才更是不胜枚举。
这时已经入秋,漫山遍野一片枯黄,绵延不绝的秋雨带着几分湿寒席卷大地。
“六年了。”
苍茫的秋雨中,江州城外的南山深处立着的几间茅草房下一年约十六身着青衫的俊美少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感叹。
这少年叫宁采臣,字逸仙,江州人氏。本来他是地球上一个寻仙访道的爱好者,只因喝醉了酒就莫名其妙的夺舍重生到了聊斋世界。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一场梦,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坦然处之。对于他这样有志于修仙求道之人而言,聊斋这样一个妖魔鬼怪、仙道神佛并存的世界,或许更适合于他。
况且宁氏夫妇待他极好,这让前世身为孤儿的他感受到浓浓的不曾有过的亲情。因而哪怕是他不喜欢的四书五经,也在父母的殷切目光中甘之若饴。也许是重生的缘故,他的六感极为敏锐,过目不忘的天赋加上成年人的心xìng,倒也不觉得读书有多苦,反倒是因此多了几分儒者的气度。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江州这文风鼎盛之地尤其如此。又因历史上江州曾出过几位神童,宁采臣的异常言行倒也没有人觉得怪异,相反更是让他声名远播。而他也没有让人失望,刚满十三岁就连中小三元,成为江州史上最年轻的秀才,大大涨了江州的名气,江州更是人人以他为荣。
也就在这一年身染重病的宁父含笑溘然病逝,从未流泪的宁采臣第一次失声痛哭,亦让他深刻的感受到人命的无常与脆弱,那藏在心底的长生之念再次不可抑止的萌发,对于仕途也就愈发的淡漠了。
按照大乾王朝的礼制和时下的习俗,子女须为父守孝三年,诸般的应酬都须推却。宁采臣的应试自然戛然而止,他本就志不在此,也没有多在意。何况一来他想多进些为人子女的孝道,二来也难得清静,于是便直接搬到宁父坟墓不远的地方结庐而居。
这一住就是三年。
“好雨知时节,当chūn乃发生。逸仙,你果然是好雅兴。”
吱呀声中,一绫罗绸缎的肥胖少年摇着扇子悠哉游哉得走到了宁采臣的身边。这肥胖少年乃是江州富商金阳明的嫡子金圣叹,虽不学无术,却喜好附庸风雅。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应合着道“好诗,少爷果然吟得一手好诗。”
“观止,现在可是深秋了,何来的当chūn乃发生。”
宁采臣哭笑不得,好好的诗句到了这胖子主仆的手上完全变了个味。
金圣叹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合折扇,状似恍然道:“原来已经入秋了,那就改作当秋乃发生好了。”说罢,折扇在小厮的身上狠狠敲了一记,训斥道:“你这斯果然是不学无术。”转而又对宁采臣道:“都是旺财不晓事,让逸仙笑话了。”
旺财早就习以为常,依然笑呵呵的应声道:“少爷教训的是,都是小人的错。”
“你啊。”
宁采臣摇头失声笑了起来。这样的事情,自交往以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宁采臣已然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不过金胖子虽然学无所成,但作为朋友却是不错的。这些年来不改初衷一如既往的,也只有他了。
“嘿嘿。”
干笑了声,金圣叹眉头微皱,肥胖的脸庞却是带了几分苦sè。他道:“再过几rì,逸仙你就守孝期满了。可惜如今的形势却是大不妙啊。前些rì子朝廷居然颁发了《古今文字考》,说是要拔乱反正,整肃国家风气。唉,如今写诗作文都要依着忠礼德法四书,字字句句都要抠字眼,为此上书的大儒和一众官员都被打入大牢,各州士子被牵连者更是不胜枚举,以致闹得人心惶惶,乌烟瘴气。就说这几年我们金家为逸仙你发售的好好的西游记和三国演义,居然也被一纸书文给禁了,说这是隐shè当朝,借古讽今。”
“这是要掀文字狱啊,看来大乱将至矣。”
饶是宁采臣冷静如斯,也不由的吸了口冷气。他虽久居山间,消息闭塞,但宁家村离此不远,或多或少也能对外间之事知晓一二,只是他没料到事情竟演变到这般境地。记得前世看倩女幽魂时,诸葛卧龙说:“我祖宗没眼光!让我好学问,让我写书做博学士!谁知道,写游记,被人说我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说我借古讽今;好,那去注解兵法,又说我煸动作反;唉,写神怪故事好了吧,又说我导人迷信;最后唯有替人写传记啰,结果那个人被捉了,说是乱党……”
他苦笑了声,难怪这半年来,来自己隐居之处的同窗不见了踪影,十有仈jiǔ不是被抓就是逃遁隐居,剩下的估计也是因自己写书之事而避祸疏离了。金圣叹一家恐怕也因为自己售书之事遭了无妄之灾,以其父金阳明的为人怕是免不了要怨恨自己。金圣叹能待自己一如既往,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宁采臣感慨道:“能得观止为友,实是我之大幸。”
金圣叹摆摆手,说道:“此话该是我说才对。在学院里,那些个与我交好的,一口一个观止兄,无非是看在逸仙的面子和我的家世财帛。但我心知肚明,骨子里除了逸仙你,其他人却是看不起我的。古语云:疾风知劲草,诚不欺我。我金圣叹虽然粗鄙,但也明白是非知晓好歹,岂能做无耻之事。”
“知己难求,当浮一大白。”
“正该如此。”
两人相互望了眼,具是朗声大笑。
笑声之间,苍茫大雨中一阵嘹亮高亢的歌谣蓦然而起:
“好酒…….好酒出自咱的手…….
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滋yīn壮阳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杀口…….
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
“一人敢走青杀口,见了皇帝不磕头…这歌虽无甚诗文,却是好大的豪气,不知是何人所唱。”宁采臣听着这歌,虽然没有什么诗文,但却豪气干云,有一种藐视权贵,铺天盖地的气势。
青杀口是大乾王朝和蒙元帝国的交界处,chūn秋战国之时,杀神白起曾在此坑杀百万将士,又因其是华夏正统王朝与北疆异族接壤的分界线,是故千百年来,征战无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谓一寸泥土一寸血肉。
历朝历代都不得不派遣当朝国师和得道高人前往此处超度亡魂,镇压封印。虽如此,但此处依旧是煞气逼人,除了军队等闲根本无人敢于靠近,有胆大不怕死的往往死于非命,更有传言连白天都能见到鬼卒横行,堪称一等一的凶险之地。
金圣叹亦是脸sè微变,如今这般情形下唱词歌谣,不亦于自寻死路。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敢说见了皇帝不磕头,哪怕是放在太平年景亦是一大罪责,被通缉那是绝对免不了的。虽然听着解气,张了张口却愣是不敢说个好字。
歌声一起,酒香四逸,连茫茫的大雨都掩盖不住。
极目望去,一模糊的人影,摇摇晃晃自山下而来。初时还远在数千米外,片刻后已然临近了茅屋。
却是一道人,道袍青青,背一长剑,手拿一酒葫芦,唱一句喝一口,好不快意。醉眼朦胧中,一摇一晃,似乎随时都可能栽倒在地,却又安安稳稳的飘飘而来。
宁采臣不由打量了眼,这道人国字脸,留着络腮大胡子,醉醺醺的眼睛看似温和却极为凌厉,那未出鞘的长剑不知为何却透着股森森寒意。尤为勾人的则是那紫葫芦中散发的淡淡却又悠长的酒香。
那道人虽醉得晕晕乎乎却不失礼节,洒然作揖道:“某家打扰了,还望二位见谅。”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宁采臣深吸了口酒香,不禁大赞出声,“酒好,歌好,人更妙。”
金圣叹肥胖的脸上鼻尖不自觉的耸动,讶然道:“亏我自号酒鬼,自以为早已尝尽天下好酒,却不知世间竟有如此美酒,真是惭愧。今rì能遇到道长真是幸甚,快快请进。”
说着一把上前拉着道人,就往屋内走去,道人也不退却,欣然而往。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果真一酒鬼也。
宁采臣哑然失笑,两个酒鬼相遇,真真是一大趣事。随即紧步跟上,这才发现这道人明明在大雨中穿行良久全身上下竟无一湿处,不由暗惊。宁采臣前世就是个寻仙访道之人,虽然始终不见仙踪,但好歹也学了一身的功夫,自然清楚要做到这一点有多难。至少他一生中从未见过。
他思量着,这道人即便不是得到高人,但至少也是有技艺傍身的异人。自己一声追寻的,不亦今rì竟然遇上了。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注:这歌名叫酒神曲,是迟志强唱的,87年的红高粱想必很多人都看过,想必这歌大家都耳熟能详。;
第二章 侠骨丹心燕赤霞
一桌一榻一书架,再有就是整齐摆放在靠窗架子上的文房四宝和油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简简单单,这就是宁采臣的房间。
虽如此,散发着油墨书香的房间里自有几分淡然的书卷气。
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虽是陋室,然金胖子粗中有细,好爽洒脱,宁采臣丰神俊朗,气度超凡,自是增sè不少。
道人自诩游历天下,见过形形sèsè的人物不知凡几,不想偶入山中竟然也能遇到这般人物,只觉不虚此行。他虽是修道之人,却是半道修行,算是半个红尘中人,修的是入世之道。只是这些年,世道多舛,人心凉薄,林林种种的遭遇令其产生了避世之心,因此才有了今rì之事。
席榻而坐,宁采臣和金胖子各自说了自己姓名表字,道人这才言道:“某姓燕,字赤霞,算是半个修道之人。今番却是唠叨二位了。”
燕赤霞?!
这道人竟然就是燕赤霞,那个外冷内热,仗剑天下,侠骨丹心的大胡子。
乱了,全乱了。
按照历史,自己至少也要娶妻之后,在金华才能碰上。算算时间至少提前了六七年,自己这只蝴蝶,果然已经开始潜移默化的影响聊斋世界了,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如今世道开始崩坏,不知那个与自己注定要谈一场惊天动地,肝肠寸断的女子是否安好,只望她不要遭难才好。
一瞬间思绪万千,宁采臣也不露分毫的异sè,只道:“燕兄客气了。”
闻听道人的名字,金胖子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听燕兄的口音,应是西州人氏吧。”
燕赤霞也不隐瞒,道:“确是西州。”
话音刚落,金胖子惊呼道:“原来阁下便是铲jiān除恶,行侠仗义,鼎鼎有名的十三省总铺头燕赤霞。观止神交已久,只恨不能一见,不想今rì得遇真人,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幸甚幸甚。”转而又对宁采臣道:“我本是寻思着明rì才来探望逸仙,幸好今rì早来了,不然若是错过,岂不遗憾终生。”
胖脸上浮现的由衷之sè,无分毫作假,显是早就存了结交之心。饶是燕赤霞一贯淡然,也不由多看了金圣叹几眼。
“观止是个有心人啊。”
宁采臣感慨不已,都言商人狡诈,然而世间又有几人有胖子这样的诚挚之心呢。慨叹了番,宁采臣又想起,燕赤霞确实有这么个身份。据传言那些贪官污吏,邪恶jiān人每每闻听燕赤霞三字都吓得屁滚尿流,唯恐其寻上门来,可见其威名。他好奇的是燕赤霞身为道门中人怎得入了六扇门,这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他道:“燕兄是道门中人,怎得又入了公门。”
燕赤霞解释道:“燕某本来就是个捕头,半路才机缘巧合修了道。兼且红尘是非多,燕某又见不得不平之事,每每遇到总是忍不住出手,未免麻烦就一直挂着这么个身份。道不道,官不官,倒是叫两位笑话了。”
原来是这样,以燕赤霞的为人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宁采臣理解他的无奈,正sè道:“澄清宇内、扫荡犬鼠,此大丈夫之行也,我等佩服还不来及,又何来笑话。再者,只要问心无愧,念头通达,又何须在意他人风言风语。”
金胖子最羡慕的就是燕赤霞这等人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刹然而来翩然而去,无拘无束,岂不快哉。他拍着桌子道:“逸仙说得对,快意恩仇,逍遥自在,大丈夫当如是。”
原本醉醺醺的燕赤霞眼中蓦地闪过一道亮光,似有所悟,朗声道:“念头通达,问心无愧。好,说得好,倒是燕某着相了。来,喝酒喝酒。”
金圣叹本就垂涎yù滴,闻言立刻接过紫葫芦,连连灌了几口,才一入腹就两眼放光如见了美女一般,惊叹道:“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说着又恋恋不舍的把紫葫芦交到宁采臣的手上。
拿过酒葫芦,宁采臣昂头喝了一口,才刚入胃,就升腾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秋雨的寒意一闪而逝,浑身上下舒展开来,无一个毛孔不舒服不快畅。俄而一阵淡淡的清香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身上练武遗留的暗伤都悄然消失,连停滞许久的功夫似乎都有所jīng进。
燕赤霞眼中jīng光一闪,暗道:内外通明、超凡拔群,好一块璞玉。若能入道,定然成就非凡。他微微瞥了眼金圣叹,暗暗可惜,此子虽然xìng情豪爽,却终究是个浊物,这酒浪费了。继而他又无声失笑,天地间的美玉本来就少,能偶然碰到一个已经难得,又岂能强求。
感触之间,他又听宁采臣道:“如此仙酒,岂能无菜,当诗之。”
连饮几口,宁采臣已然有了几分醉意,拍着桌子酣然歌曰: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五岳为之倾。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yù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yù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三尺剑,一怒即杀人。割股将敬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载尘。专诸与田光,相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别母西门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不归又如何。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yīn庭。十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山千寻。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狮虎逐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凌弱,纵使有理亦枉然。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男儿行,当暴戾。恶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坠地杀四方,裹尸马革固其常。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
第三章 诸般怨恨一朝散
唱到淋漓处,宁采臣不禁纵身而武。
撇身捶、搬拦捶、肘底捶,指档捶……腾转挪移间,撕裂空气,声声炸响,撼人心神。虽只一人,一招一式间,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霎那间,小小的房屋中弥漫着一股惨烈的杀气,这是经过无数战斗,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人命之后,才会凝聚的杀气。
“我知逸仙身怀武艺,非是寻常书生可比,不想竟如此骇人。”
金胖子肥脸不住的抖动,显然吓得不轻,好在他知晓宁采臣不会害自己,倒也不担心。一直侍候着他的旺财,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场就瘫倒在地。正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翻地覆。旺财被宁采臣的杀气震慑,如此丑态并不为奇。
“好大的怨恨之气,以他的年龄和身世不该啊。”
燕赤霞轻咦了声,面露怪异之sè。实末料到温文有礼、气度不凡的少年竟会有如此杀气。听其诗,观其武,似藏着无尽的愤恨,受了无尽的冤屈,却郁郁不得伸张。他虽不擅推衍算数,却也知晓一些相面之道,以宁采臣的面相虽有些挫折,但富贵不是难事。他思量着,莫非其是夺舍的,可灵魂与肉身明明契合的如此完美,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观其骨龄仅仅十六,这是做不得假。想来想去却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燕赤霞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燕赤霞万万没想到他其实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个中缘由,非是其如今的道行能知晓而已。
倩女幽魂中董晓卓说:“我从小就被人卖来卖去,卖给谁谁就是我的主人,一生为奴为jì,身不由己,以为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不想如今却是生不如死。”
前世的宁采臣亦是如此,刚一出生就被人贩子拐走,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就沦为乞丐,喝斥打骂,忍饥挨饿可谓家常便饭。临到十岁,方才被一好心的老头救走收养,生活虽然过得清苦,但终归有了着落,他本身是个聪明人,又吃尽了苦头,读书自然极为用心,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刚满二十三岁就已经是个硕士。
按理说来他总算是出人头地了,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收养他的老爷爷却遭遇了车祸,那车主是个狠辣的纨绔,惟恐老头不死,反复碾压了数遍,方才从容不迫的离去。更荒谬的是,受理此案的执法官员先是称找不到车主,找到了又说这是老头闯红灯不走斑马线,更有离谱的砖家称,老头体内酒jīng过量,种种说辞都将责任归到了老头身上。私底下,这些人却是一个个上门威胁,jǐng告他,若是再纠缠不休就让他被神经病,被自杀。凡此种种,难以言尽。
因幼时的遭遇,宁采臣早早便拜师学了太极拳和八极拳,以防不测。武经上说:拳术能使一个人的xìng格改变,懦弱的人变得胆大,火爆的人变得内敛深沉,陶冶人的气质,xìng情。又言:武者应该宽容,但不能受辱。
爷爷的悲剧,自身的惨痛经历,社会的种种不公和黑暗,累积到了顶点的怨恨令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任何事情你都要给我一个交待,如果你不给我一个交待,那我就给你一个交待。既然朝廷**,官官相护,申冤无门,那就自己用血踏出一条路来。
经过半年的潜伏和准备,宁采臣将那些参与的官员一一杀了个干净,甚至连那纨绔一家也被其手刃。面对紧跟而来的全国通缉,军jǐng的围捕,宁采臣遁入了深山野林,一来避祸,二来由于对社会的失望,加之红尘事了不可避免的产生了避世修道之心。五年之间,他不知击杀了多少的军jǐng,虽然几度险些丧命,终归被他摆脱了,尔后他易容换面,数年间踏遍天下,寻仙访道,却始终一无所获。最后因一场酒醉就神奇的重生成了宁采臣。
六年来,在宁氏夫妇的感怀和熏陶下,他那满身的戾气和杀意早已不见踪影,金胖子与他相交许久都未能发觉,更勿论他人。甚至连宁采臣自己都忘记了。只是这种念头就如心魔,藏的俞深对自身危害俞大,若是遭遇了刺激,疯魔都未可知。
幸运的是宁采臣早早的便遇上了燕赤霞,他喝的那酒,非是凡酒,乃是燕赤霞昔年在山中修行时候酿造的,采了上百种药材,功能倍增体力,杀体内九虫,清理肠胃,滋养肝脾,修补暗伤,又能清净安神,驱除心魔。普通人喝多了最多大醉一场,对宁采臣这等资质超凡却又心念驳杂之人而言,其驱魔宁神的效用却足以引动他心底的yīn暗,继而如真火炼金般一一化解。
“是怨?是恨?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前尘往事,一幕幕自宁采臣心头闪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真实而又虚幻,压抑的他几乎不能喘息。
一直默默观察的燕赤霞眼中jīng光一闪,心道是时候了,蓦地舌绽chūn雷,爆喝道:“逸仙,还不放下包袱,奔向新生。”
金胖子主仆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燕赤霞声音实在是大了些,正沉浸往事中不可自拔的宁采臣却是浑身一阵颤栗,如闻晨钟暮鼓,渐渐安宁清静下来。
放下包袱,奔向新生?!
是啊,这些不过是前尘之事,有仇的早已报仇,该了的也已了却,自己又何必执着于此。这里是崭新的世界,是一个新的人生的开始,有关爱自己的母亲,有真挚交心的朋友,如此人生自己又岂能再苛求。
诸般明悟刚一涌起,那困扰着他如噩梦般的景象立时烟消云散,萦绕在屋内的戾气杀意顷刻间一扫而空。
有道是:诸般怨恨一朝散,心灵不寐还真我。
宁采臣似蒙尘的明镜,拂拭过后,通透明亮,光可照人。本就风神俊秀的他,益发超凡脱俗,隐隐之间竟多了几分出尘的气息。
第四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经历了心灵的锤炼,洗却前尘,宁采臣只觉得肉身灵魂如甩下了包裹,无比的轻松自在,仿佛此刻才真正的融入了这个世界,迈向自己的新生。俄而他又是暗喜,自己的体内居然产生了内气,这可是前生中那些屈指可数的武道宗师都未曾达到的。看来今次收获果然巨大。
当然自家人知自家事,刚刚险些入魔之事,他可是记忆如新,若非燕赤霞,怕是真正疯魔了。他上前施礼感谢道:“多谢燕兄。”
“逸仙客气了。”燕赤霞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接着又笑着贺道,“jīng满自溢,气感萌生,逸仙真正是好造化,可喜可贺。”
宁采臣唏嘘叹道:“若无燕兄的美酒和点拨,怕是一生难望。”
燕赤霞摆摆手,言道:“这是你的缘法,非是我之功。”
两人交谈甚欢,金胖子听得迷迷糊糊,搞了半天就记得jīng满自溢四字。他嘴角抽搐了下,逸仙该不会是思chūn了吧。不过看这情形分明不是,只能暗自腹诽两人不够爽利。
入夜。
挨不住困的金胖子主仆便告了声,到隔壁睡了。此时整个南山,除了宁采臣房内的点点如豆灯光,一片黑暗。
房内两人,一个是文武双全的书生有百般疑难yù问,一个是有道真修难得遇到良才美玉也乐得点拨,是以融融恰恰,谈xìng正浓。只是前番碍于金圣叹主仆在场,有诸多不便,因而顶多就点个话头。非是不愿相告,实是武不轻练法不轻传,只怕其行差踏错害了他。
宁采臣指着桌上的紫葫芦,问道:“燕兄,你这是何酒,怎得观止喝了无甚反应,而我喝了却是诸般皆来。”
那葫芦似有无尽空间,喝了半天竟然还是满的,可见此物绝对不凡。宁采臣虽从没见过,但也知道这定然就是传说中的储物之宝,说不得还有其他的功效。葫芦如此,那酒岂能一般。
燕赤霞端起葫芦畅快的饮了几口,方才道:“此酒是我耗费数年,以数百种珍惜的药材酿就,名曰琼浆。具体的功效想必你已深有体会。”见宁采臣颔首,燕赤霞继续道:“酒有优劣,人之体质也有清浊之分,但凡尘之人大多都是杂质污浊沉疴堆积之辈,形似顽石,我这酒虽好,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能耐之何。而如逸仙你这等清灵拔群的资质,犹如美玉,虽然蒙尘,清水一冲就焕然一新,重见天rì,我这酒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说即便没有我之相助,你生发气感亦不过是迟早之事。”
宁采臣恍然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待到问及修道之事,燕赤霞笑容一收,正sè道:“你本是富贵中人,按说非是我修道中人,不过你执意于此,你我又相见投缘,我便告之你吧……”
听着燕赤霞一一道来,一个崭新的完全不同与宁采臣认知的天地向他敞开来。
这世界妖魔神魔并存,他早已知晓,只是这方世界之大却出乎他的想象,以燕赤霞的修为数十年间竟连万一之分都未企及。至于修道,对于凡人而言是艰难无比之事,没有好的资质连前几步都迈不过。
练jīng化气、练气化神、炼神还虚、还虚合道,这是修道之人的基本认知,也是总纲。具体而言则分为练气和元神两个大层次,练气又分为:肉身、养气、命宫、引气、神魂、金丹、yīn神七个阶段;元神分为:元神、阳神、天人、合道、造化、永恒。
以药材的培育和功法打磨肉身,这就是肉身境。等到肉身锤炼到极致,内气自然而然就萌生,燕赤霞说的jīng满自溢,气始萌生就是源自于此,到了这一步已经踏入了养气境,足以媲美江湖中的内家高手,再进一步就是打通全身的经络,形成大周天循环。练好这两步后寿元就能达到本身寿数的极限,如果能气冲命宫,贯通九窍,则会增三十寿数,大概一百二十岁。
“至道不烦存决真,命宫百节皆有神。”
命宫是沟通肉身和神魂的桥梁通道,内气能通过经络上cháo命宫,滋养壮大灵魂,同时,灵魂又能通过命宫下行经络和脏腑,壮大内气,反补肉身。到了这一步,灵魂已经可以出窍,通过感应天地法则,产生一些小神通。
若能达到引气境则寿元达到两百岁,神魂合一寿数增加为三百岁,金丹期的宗师寿命达到了六百岁,yīn神尊者能活到一千二百岁。至于元神之后的,燕赤霞也不甚了了,概因他如今也不过刚刚到引气境,而其因缘巧合得到的《两仪一气经》也是不完整的,对于元神之后的除了笼统的零星说法,其余的根本就没有提及。
当宁采臣为之可惜的时候,燕赤霞倒是豁达的很,他言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法财侣地,我能得一法门,比起那些苦求不得法的同道中人,已是大幸。况且修道艰难,数十年我才堪堪引气,能不能结成金丹还是未知之数。”
闻言,宁采臣亦是感叹修道的艰难。只是让他疑惑的是,聊斋世界既然有修道之人,那应该也有修真的宗门才是。可听燕赤霞的口气,又好像没有,实在是奇怪。想及此,宁采臣又道:“修道如此艰难,燕兄为何不拜入修真宗门?”
燕赤霞苦笑了声,方解释道:“曾经我跟你一样也是这般想的,后来才知晓这方世界本来是有宗门的,只因一场巨大的变故,那些宗门不是毁于一旦就是隐匿无踪了,这些年我踏遍天下,一来是为了修行,二来其实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修真门派。可惜,即便是传闻的崂山派、蜀山派等,虽然还有传人,但宗门早已败落,传承的典籍不是不全就是遗失,就我所见的,除了寥寥几个跟我差不多,其余的也不过比如今的你强点。”
宁采臣默然,这里虽然不是末法之地,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那些妖魔肆虐人间,除了本xìng如此,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第五章 却道修行为哪般
万年以来,道法衰微,金丹绝迹。虽不乏天才者,却都困于神魂境,绝望陨落。如今却是连神魂境也罕有人至,进不能,退亦不能,何其可悲。
前方可还有路乎?
燕赤霞低低一声长叹,便是他这般豁达坚毅之人也不免产生了几分动摇。他肯对宁采臣坦诚相告,一是良才难遇,又一见投缘,二来未尝没有为自己的道统寻个传人的想法。天地元气稀薄之下,他孤身一人能修行到这般,绝非普通之人,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收敛心神,谨守本心,徐徐才轻吐了口气。
修行从来不易,千般诱惑,万难阻碍,时时刻刻挡在前方,一个不小心就会道心动摇,轻则修为停滞、自绝前路,更有甚者走火入魔,修为毁于一旦,身死道消。
见宁采臣默然不语,燕赤霞道:“修真界的窘迫你皆以知晓,如今你可还愿意修道?”
丘处机言:“人身难得,正法难遇。”
昔年黄帝以帝王之尊尚且翻山越岭万里求道于广成子,神光大师跪立雪地断臂求法方才从达摩祖师处寻得真经,而宁采臣自己前世跋山涉水耗费数度光yīn依旧是一无所得,可见得正法之难,难于上青天。
如今有缘遇到燕赤霞肯传法,哪怕只是筑基入门之法,他也是分外珍惜的。
“我愿意。”
说着,宁采臣起身yù拜。
“先不忙,在此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讲与你听。”
燕赤霞随手一拂,就将宁采臣托了起来,在宁采臣的疑惑中一句句肃然问道:
“修真漫漫,一入道途,一个闭关就是几年乃至数十上百年,一次历练可能就深陷险地九死一生,你可能坚持?”
“道途一rì,世间百年,去不知生死,来不知归期。回返之时,你的亲人,你的友朋,你熟悉的人,或已成一抔黄土,甚至这宁家村乃至江州都化为废墟,你可能坚持?”
“元气稀薄,道法衰微,前路渺茫,孤身而行,无处依循,无人可助,而前方无数诱惑无数艰难,你可能坚定道路、坚持自身、坚守本心地一路走下去?”
“你,能吗?”
一句句一声声,在宁采臣的心中轰然炸响。
想起母亲关怀备至的温暖,想起金胖子真心诚意的友情,想起遍及江州的名声和赞誉,如此种种,对前世命运坎坷的自己而言是多么的珍贵,多么的来之不易,为了修道,就这么放弃,真的值得、舍得吗?
宁采臣失神的立在那儿,眼中一片迷茫。
燕赤霞没有打扰他,他明白要做到这些有多难,有多么的不容易。其实他不单是在问宁采臣,也拷问着他自己。八十年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友人一一逝去,虽觉得遗憾却从没有后悔。看着同道中人甚至后辈一一超越自己,也不曾羡慕嫉妒,依然坚定而行。便是数度深陷险境,险死还生,也不曾畏惧退缩。
时至今rì,他已经走到了这方世界所能达到的极致,方才清楚的知晓同道前辈的痛苦和挣扎。那种不得寸进,前路断绝的绝望,是多么的难熬。
元气稀薄,面临末法,我还能坚持吗?!
燕赤霞问自己,须臾之后他笑了,元气稀薄又如何,末法来临又如何,道在我心,纵死不悔。
良久。
宁采臣才回过神来,面对燕赤霞突如其来冰冷惊心的喝问一时之间根本不知作何回答。直至这时他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修道呢?
他细想自己的一生,才发觉自己前世寻仙访道,不过是因为命运坎坷,诸事艰难,因厌世而产生的避世想念而已。可如果修道不是自己的本意,那自己现在会如此难以取舍呢?
想不明白,宁采臣只能求助于燕赤霞,他问道:“燕兄,你说人们为什么都想着修道呢?”
没想到宁采臣会问这个问题,沉吟了会,燕赤霞道:“这个我问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问过我。答案很多,有心不平静的,想学道去除烦恼;有活着太累太苦的,想学道出世;有功利心的,想学道改运……”
他们是因为这样吗?可为什么我本心总觉得自己跟这些人不同的?觉得他们这样很可笑呢?宁采臣皱眉,循着这些问题想道:想强身健体,大可以去学拳术。想治病救人,大可以去学些医术。想修身养xìng,大可以看书练字弹琴。活着太苦,学道不是更苦。不,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修行的艰难,也不是我要的答案。
他苦恼的思索着,踱步在屋内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了窗前。
屋外一片漆黑,可是他知道,对面不远处的地方就是宁父的坟墓。六年前,那个如大山般给予他如海般深沉父爱的男人是多么的健壮,谁想到一场大病就去了。那装做欢颜,勉力支撑,却又暗地里独自痛苦的呻吟模样,至今他依然心有戚戚。俄而他又想起前世老头刚收养他时,虽已五十,但身子骨还健朗的很,可等自己长大时他已经老态龙钟,须发皆白,牙齿都掉了好多,到最后留下的仅仅是一具残破不全的尸体。
他不禁感叹,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过脆弱,死亡随时都可能到来,而这种恐惧和痛苦自出生就开始,少年、青年、壮年然后走向衰老,或自然老死,或死于天灾,或死于**,谁也无法避免。继而他又忆起前几年父亲还在的时候,曾经随着父亲去参加chūn耕祭典时,见到农夫犁田的时候,从土中翻起了虫蚁,立即被蛙类争食一空,转眼之间,蛙又被花蛇吞噬,花蛇又被凌空而下的巨鹰啖食,那弱肉强食的景象,如今想来这与他前世的经历是多么的相似。
人类虽自诩是万物之灵,可面对死亡时又与世间万物有什么区别呢?一样都命不由己,一样的可怜可悲。那我呢,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惶惶不安的直面这种必然。可是我愿意就这样吗,我甘愿就这样束手无奈的等着它的到来吗?
不,我不愿的。
从被爷爷所救,第一次呼吸到zì yóu的空气。从拜师学武,第一次因拥有力量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从读书学文,第一次因知识把握到自己的人生……我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zì yóu自在,无拘无束,我命由我不由天。
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也是我潜意识里一直想要修道的所在。
轰的一声,像一把锁打开了门,宁采臣迷茫的目光焕发出璀璨的神彩。他转过身,神采奕奕的望着燕赤霞,喜悦道:“我明白了。”
燕赤霞亦笑道:“是何?”
“超脱轮回,长生久视,得大zì yóu、大自在、大逍遥。”
注:我码字很慢,文笔又很一般,偏偏自己又挑剔的很,就这么一章,写来写去删改了数次都不满意,以致于居然从早上写到现在,实在是太痛苦了。
第六章 太上两仪一气经
开香堂,祭拜过宗门列祖列宗,在天地的见证下,宁采臣正式踏入了修道的行列。
“逸仙,既然你已经入了本门,那为兄就向你介绍一番吧。”燕赤霞满面笑容,那是得见同门的喜悦。法地财侣,是修道之人必不可少的。法财对燕赤霞而言,自然是不缺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逍遥的修行到现在。至于洞天福地,如今这世道却是找不到影子,他也无法可为。而道侣,如今有了宁采臣的加入,今后却是可以相互扶持,彼此照应。在燕赤霞看来,现在的宁采臣虽然才堪堪迈入养气境,但以其资质赶上自己却不是什么太难的事,说不定rì后还能帮上自己。因而他自然是分外高兴。
“师兄请说。”
本来宁采臣是要拜其为师的,不过燕赤霞却是不肯,只道自己跟宁采臣是忘年之交,自身又修为浅薄。故此,宁采臣就成了其师弟。兄长为尊,况且又是被其引入门中,宁采臣对其自然分外的尊重。
燕赤霞道:“根据为兄得到的《两仪一气经》记载,本门叫太一门,顾名思义:太,大也。一也者,万物之本也。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这就是本门的由来,亦是本门大道的根本。
在天地巨变之前,本门乃是此方世界最顶级的宗门,横跨的岁月有亿万年之久,曾经更是出过一位道祖,也是本门的开山祖师----太一道祖,其下道君五人,天君、元神数十,可谓真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
一道祖五道君!
宁采臣不禁咂舌,道君、道祖,那可是号称长生久视、与天同寿,无灾无劫,逍遥自在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他能想象的。最顶级三字,确实当之无愧。在看看现今,金丹绝迹,神魂罕见,这番景象真真是叫人既是神往又不敢相信。
燕赤霞唏嘘道:“可惜的是,在那场巨变中,道祖和道君都一一陨落了。天君、元神亦未能逃过一劫,整个宗门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当然其他的小门小派,也同样未能幸免。至于最后如何,想来你也清楚了。”
宁采臣点了点头,虽然早已知道了结局,还是不可避免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那场巨变到底是什么,竟然连合道的大罗金仙都无可抵挡,以致身死道消、化作飞灰。
两人对视了眼,具是满脸苦笑。
说完宗门始末,燕赤霞方才把《两仪一气经》传给宁采臣。
《两仪一气经》全称《太上两仪一气得道真经》,是太一门的大道根本,讲的是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五大先天大道,是无极过渡到天地诞生前的五个阶段之一。
太易,是指yīn阳的分化尚未出现,广大无垠原始虚空的宇宙状态,这一阶段,没有光明没有形象,没有形状,也没有名称。寂静无形,是神的起始,但气尚未出现。
太初,代表无形无质,只有先天一炁,比混沌更原始的宇宙状态。是yīn阳变化出现了气,但尚未有形象,就是气的开始而未出现形的阶段。
太始,代表有形无质,非感官可见,开天辟地前的原始宇宙状态。指yīn阳交合,混合为一,自有了一,便产生形。虽然有了形,却尚未有质。太始,就是形的初始而尚未有质的阶段。
太素,代表天地开辟前出现原始物质的宇宙状态。是太始变化成形,有形然後有质,却尚未成体。太素,就是质的起始而尚未成体的阶段。
太极,代表元气未分的原始物质的状态,。气形质混然一体而未分离的状态,称之为浑沌。浑沌之物即是元气。
以未见气时为太易,气初为太初,形之始为太始,质之始为太素,元气未分混沌为一为太极,一分为五,五合为一,这就是太一。太一道祖合的是先天太极大道,门下五道君各择其一为道果。
大道三千,先天四十九,其余皆为后天。《太上两仪一气得道真经》证得就是先天大道,而且可证见的就是五条,占了先天大道的十分之一都不止,由此可见其珍贵。
遗憾的是,现在宁采臣手中的这本是残缺的,止步在元神,其后如何根本无从想象。当然现在想也没有必要,他才刚刚养气,能学的只有常用的符篆以及需要法坛仪轨准备才能运用的术法,当然,如果有法器,也可以初步使用了。至于小神通之类的,至少也要到燕赤霞的层次,也就是引气境,通过灵魂出窍,感应到天地法则,才能修习。
术法和符箓,也不用宁采臣刻意记忆,只要将《太上两仪一气得道真经》的玉简贴在额上,其上的内容自然就会输入到个人的脑海中,方便简洁,又可防止被人偷学,可谓一举多得。当然一时之间他也不急于尝试,反正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将宁采臣递还的玉简收好,燕赤霞解下背后的长剑,放到宁采臣手中。宁采臣刚要推辞,燕赤霞却不容推却道:“如今你到了养气境,已经可以使用法器。这把法剑为兄祭炼多年,可惜时至今rì却已不合我用,又不舍得丢弃,现今正好送给你防身。况且我观你rì间所吟诗词,这法剑应是极为适合你的,拿着吧。”
宁采臣为难道:“若给了我,那师兄你可怎么办。”
燕赤霞黑嘿嘿笑了声,张口一吐,两道如霜白练无声无息的飞shè而出,绕着屋内的转了几圈,挡在它前面的铁器、木条,霎时断成两截。有形无质,偏偏又吹毛断发,无坚不摧,更可怕的是它变幻莫测、防不胜防,端得骇人。
宁采臣惊讶道:“师兄,这是什么宝贝?竟然如此厉害。”
吞下两道白练,燕赤霞略显得意道:“这是为兄以太白jīng金炼制的两道肺剑之气,更确切的说是为兄修行的三大小神通之一的太白杀剑,练到极致甚至可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等闲的妖魔轻轻一绕就一命呜呼,便是与我修为相当的,轻易也抵挡不得。是以这些年来,那把法剑对我而言已经无甚用处。然而毕竟祭炼多年,耗费了不少心血,丢了也不舍得,好在有你在,总算有了它的去处。”
有这等神通在身,法剑对燕赤霞的作用确实已经微乎其微。见如此,宁采臣也不再推辞,安然收下,稍稍感应了下,这法剑竟然有三十六重禁制,算是法器中的上等货sè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实在是防身的不二选择。
第七章 天下第二夏侯锦
翌rì。
宁采臣和燕赤霞才刚出屋,就看到一贯赖床的金圣叹居然也起来了。金圣叹看到他们,伸了个懒腰,招呼道:“燕兄、逸仙,早啊。”
燕赤霞应了声,与宁采臣一同走了过去。打量了金圣叹一眼,见这厮jīng神奕奕,宁采臣不由笑着打趣道:“观止,你这懒货竟然也起得这么早,实在是少见,莫非今天有什么喜事不成。”
“我说逸仙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好歹起早了一回,你不夸我反倒损我,真是交友不慎。”金圣叹不满的瞪了宁采臣一眼,又疑惑道,“说来也怪,天才刚亮我就醒了,本想再躺会,谁知就是睡不着,你说怪不怪。”
宁采臣笑而不语,心知这必然是燕赤霞的琼浆酒的效果,只是这作用来得迟了点。燕赤霞心道,这小子吃了道爷的酒,居然到现在才起作用,果然是个浊物。跟师弟相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三人闲谈了番,天就渐渐开始放晴。因秋雨在山上呆了三天的金圣叹嘴都吃的淡了,他是个吃不得苦的人,若非宁采臣住在这里,他可是半分都不想来的。是以未及正午便告辞离去,在离去时还一再热情的邀请燕赤霞到他家里,说是要好好款待他一番。虽然燕赤霞很欣赏金圣叹的为人,只可惜这胖子终究是个凡人,注定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况且rì后能不能相见还是两说,是以便婉拒了。
少了金圣叹主仆二人,南山的居所冷清了许多。当然这对燕赤霞和宁采臣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燕赤霞的指点下,宁采臣除了内气没有怎么增长,已经能自如的运用几个小法术,当然在没有法坛的帮助下威力都小的可怜。像火球术,用来点火烧香还差不多,而冰冻术就连一杯热茶都搞不定。除此之外,在符箓上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简单的如安神符、除尘符之类的都能百分百的完成,至于攻击xìng的符箓目前只有风刃符、爆炎符还算掌握的不错。就算如此也被燕赤霞大大的赞了几句,说他天份惊人。
养气境的道士可以媲美江湖中的内家高手,但是正面对上大抵还是挡不住的,不是道法不行,实在是这个阶段的道士,受修为的影响许多法术都不能运用。当然,在道士一切准备充足的情况,那肯定是一面倒的。只是争斗之事,大多事起仓促,哪里有这么多的准备时间,况且对方可不是傻子,有鉴于此,因此燕赤霞又把自己多年来修行所创的清风明月剑传给了宁采臣。
这天,宁采臣正演练着,却被燕赤霞打断了。
见燕赤霞一脸苦恼无奈,宁采臣不由奇怪,刚才还好好的师兄怎么突然就苦了脸,上前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事吗?”
抓了抓凌乱的发髻,燕赤霞不爽的道:“这回被你说对了,还真有事,还是件麻烦事。真是气死贫道,那厮是属狗的,这样也能被他找到。”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本就没不明白的宁采臣更是听的纳闷。见宁采臣一头雾水,燕赤霞咧嘴解释道:“十多年前,我在蒙元帝国遇到了一个自称天下第一剑的剑客夏侯锦。我本是个好剑之人,听其口气这么大,不由跟他打了一场,一来是想教训教训他,好让他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二来也是我见猎心喜,一时没忍住。谁想到,就这么一比,麻烦就来了。虽然这家伙是个凡人,仅仅是大周天的修为,但就剑术上而言,确实当得天下第一四字。当时我胜了他一招,本以为他会改过,没想到这厮从此后竟然每隔三个月就寻上门来,搞得我不得清静。本来我以为自己一走了之就万事大吉了,可这家伙跟狗似的偏偏每次都能找到,偏偏这厮又没什么恶行,杀又杀不得,躲又躲不了,真真是烦不胜烦。”
夏侯锦?
宁采臣闻言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个一直追着燕赤霞,想要将他打败,最后死在姥姥口下的夏侯兄。难怪燕赤霞会这么头疼。他笑道:“师兄这么苦恼,想必是他又要寻上门来了。”
燕赤霞一拍脑瓜,头疼道:“可不是,以他的脚程估摸着三两个时辰就到这了。”忽的他直勾勾的看着宁采臣,似恍然大悟般,开怀笑道:“我怎么把逸仙你给忘了,现在为兄可不是一个人了。正所谓兄有事,弟服其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说着,还不忘大义凛然的加了一句,这是历练。
宁采臣苦笑了声,这烫手货还不能不接。至于打不打,到时候看情形。总不能明知不敌还上去找虐,他可没这个嗜好。当然了,本心上而言他还是想见见这个耳闻已久的剑客。按原本的轨迹自己可是被他吓的不轻。
“这是个机会,对你绝对有不小的帮助,一定要好好把握。”
燕赤霞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顺势把紫葫芦也放到了他怀里。
抓着怀中的紫葫芦,宁采臣不解道:“师兄,你这是?”
“为兄当然是离开了,要不然留在这岂不妨碍你历练。好好努力,下次再见的时候为兄可要考验的。”
话还未落,燕赤霞袖袍一挥,风陡的凭空而起,卷着他就飘然而去。
“师兄……”
紧追了几步,宁采臣停了下来,师兄为人还真是够洒脱,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怕我搞砸了。
果如燕赤霞所料,三个时辰之后,一道黑sè的人影灵巧的自山下飞窜而来,速度极快,数十息之后就翻身到了宁采臣的居所前。
才刚一落下,那人影就大声吼道:“燕赤霞,快快出来,某知道你就在这里。”
嘎吱一声,屋内的门推了开来,那人影正兴奋之间,却见是一书生,不由皱眉,燕老道,莫非又被他跑了。
第八章 书生武夫齐相争
一袭黑sè劲装,身着粗布长裤,身高八尺,昂藏巍峨,背脊挺立,如剑如枪,好像一座高山,即便隔着很远,依旧能感受到阵阵无形的压迫,其面容冰冷,目光灼灼,令人不敢对视。行走之间,宽大的手背青筋暴跳,又若有若无的虚搭着挂在腰间的三尺三寸长剑,似乎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
“气若江河,生生不息,这可是大周天圆满的迹象,且不说其剑术如何,单是这一身修为在武林之中绝对是一等一的顶级高手。好一个夏侯锦,真不愧有天下第一剑之称。”
微微扫了眼,宁采臣便心知肚明,以自己刚入养气境的修为确实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过他也不畏惧,有法剑和符箓在手,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在宁采臣观察对方的时候,夏侯锦同样在打量着他。初时,夏侯锦还以为宁采臣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一看才发现这书生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内家高手,真是不可思议。
“你是何人,燕赤霞可在?”
夏侯锦冷然出声,说话的同时,目光一凝,如剑一般刺向宁采臣。这一刺可不简单,乃是其挑战天下,威压群雄,数十年间凝聚起来的一股气势,等闲人一个扛不住,就会在不自觉的畏惧间吐露实情。
这是?!
宁采臣心头一凛,顿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浑身上下不由的紧绷。他暗道,这厮好生厉害,竟然无声无息的就影响到我。不动声sè间,宁采臣捏碎一张安神符,微不可见的光晕中,清静凝神的气息漫布全身,笼罩体外的压力立时一扫而空。
来而不往非礼也,常年受书籍的熏陶,又经过心灵的洗练,宁采臣愈发的气度不凡,温润如玉,但骨子里他可不是个吃亏不还手的主。再次捏碎了一张雷音符,宁采臣高声道:“在下宁采臣,草字逸仙。阁下可是夏侯锦?”
一字一句,似晴天旱雷,次第炸响。
刚被破去好不容易营造的气势,夏侯锦正处于惊异之中,猛地又被雷音符撼动,顿时耳鸣头晕,脏腑沸腾,一阵恶心。
少林狮子吼!?
惊疑之间,夏侯锦收敛心神,内气涌动瞬间就平静了下来。只是看向宁采臣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不再轻易试探。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他一个成名多年的高手突然在一个rǔ臭未干的少年面前吃了这么大亏,又是羞恼又是尴尬,脸上一片yīn云,冷哼道:“不错,正是某家。”不过他意不在此,也不想跟一少年书生计较,直接朝着茅屋喝道:“燕赤霞,你这缩头乌龟,可是不敢出来见某。”
一击见功,宁采臣不禁暗喜,这还是他第一次把符箓运用到其他人身上,显然效果显著。不过他也清楚,雷音符顶多也就能yīn人一下而已。对方有了准备之后,却是没多大的作用。刚刚夏侯锦瞬间反应过来,可见对高手的作用时效不长,当然高手相争,一刹那的恍惚可能就是致命的破绽。
宁采臣正揣摩着心得,听夏侯锦对燕赤霞如此不敬,不由的心生不喜,面sè一沉,说道:“你不过是燕师兄的手下败将,死死纠缠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大放阕词,如此放肆,真当我太一门没有脾气吗?”
“嗯!燕师兄?太一门?原来你们是师兄弟,难怪年纪轻轻,修为如此了得。”夏侯锦眉头一竖,面冷不霜,目光注意到宁采臣手上的法剑,果然是燕赤霞的佩剑。他心中一动,冷笑道,“如此正好,打了小的,大的难道还不出来,某就不信那牛鼻子老道能忍得住?小子,吃某一剑。”
说着,夏侯锦爆喝一声,长剑斜撩而起。一道冷芒撕裂空气,带着一股锐啸声。劈向宁采臣。
剑光闪闪。剑气森寒。宁采臣没成想此人胆大如斯,说动手就动手,微微错愕间,森寒的剑气已迫体而来。
来得好。
宁采臣脚下一顿,欺身迎上,法剑一摆,人若清风飘忽不定,巧而又巧的避过夏侯锦的剑招,寒光一闪,击剑而出,直刺夏侯锦的空门。
“咦,竟是牛鼻子老道的清风明月剑法,看某家如何破你。”夏侯锦虽然败于燕赤霞,但也不过输了一招半式,这些年的屡次交手,早已摸清燕老道剑法的虚实。宁采臣刚一使出,他就瞧出了破绽。
身影交错之间,夏侯锦随手一档,内气勃发崩开宁采臣的法剑,震荡之间就破去他的清风一式,反身一撩,人如陀螺,高速旋转,化作一道黑光,风一般向他扑去,如电如光的长剑,瞬息间就刺向宁采臣的后背。
“大周天的内家高手,内气竟然如此雄厚,真是失算。”
宁采臣被其内气震的虎口发麻,刚一稳住凌乱的身形,正待反击,却觉得一股致命的危机自背后袭来,不禁头皮发麻。
千钧一发之际,宁采臣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身上拍了张金刚符。刚一拍出,宁采臣浑身上下立时涌起一股淡淡的金黄之sè。
噹的一声,如金铁相交。夏侯锦的长剑已然刺在了宁采臣的后心,剑才刚至,就被黄光一荡,反弹了回去。错愕之间,夏侯锦只觉一股熟悉而又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生生击飞了出去,一个翻身落在地上,连连退了几步,方才消去那股力道。
“少林寺金刚不坏神功!?这怎么可能。”
夏侯锦一脸的惊愕,怎么也没想到毕其一功的一击竟然就这样被破去了。闯荡江湖多年,他见过的横练高手不少,但也没有强到这种程度,难不成这小子是从娘胎里练出来的。
真是好险。宁采臣一阵唏嘘,刚才要是慢上一步,怕就是身死的下场,夏侯锦的剑法竟然厉害如斯,难怪师兄说他天下第一剑当之无愧。以前就听师兄说,养气境的道士碰上顶尖的内家高手大意不得,真没料到正面争斗竟然会如此尴尬。
第九章 最是难报母亲恩
“好功夫,不过某倒要看看,你这乌龟壳能不能接下某这斩天一剑。”
夏侯锦漠然说着,收剑入鞘,双眼紧闭,安然不动的站在那儿,似入定一般,完全不理周遭的一切。
宁采臣正疑惑之间,忽的察觉,夏侯锦的身影竟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凝重起来,本就高大伟岸的身形好似受到了加持散发出山一般的气息,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缓缓的凝聚、集结。紧握在他手中的长剑,蓦地叮叮当当的颤动起来,一缕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
杀气!!!
这样的气息,宁采臣太熟悉了,那是不死不罢休的惨烈、不成功就成仁的决绝。就是这一缕气息,让宁采臣意识到夏侯锦手上的人命绝不比他少,甚至更多。
唯能诚于剑,方能极于剑!
这是个真正的剑之殉道者。无怪乎燕赤霞对他的苦苦纠缠却不忍下死手,这样的人无论谁都得佩服一声。
宁采臣神sè肃然,握紧了手中的法剑,真真正正的认真起来。一股同样浓烈的血气铺陈而起。
风忽的刮了起来,卷起无数的落叶、干草、烟尘,宁采臣不自觉的眨了下眼睛。
“杀。”
就在这时候,气势凝聚到最高点的夏侯锦,双眼一睁,冷然吐气开声,握剑的手一颤,天地间陡然掀起一片遮天蔽rì的亮光。
拔剑术!一剑斩天!
它最重气势,在剑将拔未拔的时候,最为迫人心弦。一旦出剑,不生即死,绝不回头。
这一刻,面对那如山一般凝重,如电一般快绝的剑光,安神符似乎都失去了作用,宁采臣有种窒息的感觉。在感知中,那像要把天都斩开一般的长剑,仿佛怎么挡都挡不住。不过宁采臣终归是从尸体中爬起,血池里闯出的国术宗师,他一个纵身,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剑一扬,打开了禁制,一轮明月在剑光中冉冉升起。
这赫然就是清风明月剑法--------------明月当空!
噹噹噹!铿锵作响。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错而过,而后落在了地上。
良久。
夏侯锦口一张,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在他的肩膀有一道穿透的触目惊心的伤洞。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冷然道:“多谢你手下留情,这一次是某输了。前有燕赤霞,今有宁采臣,你们太一门果然不凡。不过,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也不顾伤势,强提内气几个纵跃,就往山下而去。
刚刚还站着的宁采臣脚一软,坐在了地上,一脸苦涩。刚才交手的时候,金刚符只是稍微阻了一下就被破去了,若非他打开法剑的禁制,借用法剑的力量斩断夏侯锦的长剑,这一次伤的绝对是他。就算如此,也耗尽了他的内气,受了不清的内伤。不得不承认,夏侯锦那一剑已经达到了凡间武者的极致。
“这厮若是能修道,以他的心xìng绝对不凡。只是可惜了。”
望着夏侯锦离去的方向,宁采臣一阵感慨。
这一战之后,宁采臣足足在山上修养了三天才复原。对他而言,这一战绝对值得,不论是对这方世界武者的实力认知,还是自身的意志磨练,都获益匪浅。不过麻烦的是,夏侯锦那个剑痴以后怕是要缠上自己了。
“父亲,孩儿要走了,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能平安幸福。”
在宁父的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怔怔发神了许久,收拾了一番,就下山去了。
离南山几里地就是宁家村,宁家村是江州下辖最大的几个村子,有两百来户,一千多口人。由于这里是江州城通往金陵的必经之路,是以颇为兴旺,商人走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显得极为热闹。
作为江州成的名人,宁家村为数不多的秀才,宁采臣才刚踏入村子,问好声便络绎不绝。关系远的都是恭恭敬敬的称一声秀才公,稍微近的也不敢直呼他的姓名,只有极为亲近的才敢叫他的表字。虽亲疏有别,但宁家村人都以他为荣,似乎多跟他说几句,便是沾了天大的福气。
“好久不见,宁相公是越发俊朗了,也不知道哪家的闺女有福气?”
“唉,咱们村的小娘子们估计是没指望了,以宁相公的才气进京城那是指定的,江州城里的名门望族怕是也没什么希望。”
“可不是嘛……..”
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宁采臣还能隐约听到人们的议论之声,这个时代,十六岁就娶妻生子的比比皆是,就是金胖子不也定了一门亲事。如果不是因为宁父过世,这几年上门说亲的都要踏破门槛了。
不过宁采臣本人倒不怎么在意,一来他觉得在这世上自己还欠着一个从未蒙面的女子的情意,二来如今他已踏入道途,凡间的女子注定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跨过石桥,转了几个路口,便到了家门口。这是座古sè古香的土木院落,已经有些年头了。
所谓近乡情怯,三年没有回家,目睹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想着家中半年未见的母亲,宁采臣不禁眼眶发热,鼻尖酸涩。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年约是十二三的俏丽女孩探出了小脑袋,猛地看到宁采臣,不由惊喜的失声叫道:“小郎君?!”
宁采臣温润的笑道:“是我。怎么,几月不见你这丫头就认不得我了?”
这女孩叫阿宝,是宁采臣四年前从江州城里的乞丐手中救回来的,刚领回来的时候还是个面黄枯瘦、瘦不拉几的小女孩。谁能想到长大了竟会这般俊俏。金胖子直说他赚到了。
阿宝几步就扑到宁采臣怀里,抹着眼泪道:“哪有,是阿宝想小郎君了。”
温柔的拂了拂阿宝乌黑光亮的秀发,又在她俏挺的鼻梁一刮,宁采臣温声打趣道:“都这么大了,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阿宝不满的嘟着樱桃小嘴,撒娇道:“一直长不大才好呢。”说着又从宁采臣的怀里跳出,兴冲冲的就往门里跑去,边跑边大声的娇憨道:“老夫人,小郎君回来了。”
这丫头,还是这么冒失。宁采臣摇头一笑,想到宁母,脚下不由快了几分。还未到大堂,便见一妇人眼中含泪,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推金山,倒玉柱,宁采臣直直跪在妇人的面前,见妇人鬓角发白面容憔悴,不禁哽咽自责道:“半年未见,娘亲怎得这般憔悴,都是孩儿的不是。”
“我儿不哭,娘没事,好得很。”
宁母安慰着拉起宁采臣,轻抚着他的脸庞,良久展颜道:“嗯,没瘦,这就好。”
第十章 江州城内有恶道
宁母思念儿子,半年未见,自然免不得一番唠叨。待到宁采臣问及最近家中发生了何事,宁母才叨叨絮絮的说了缘由。
一个月前,宁母和阿宝到江州城里置备家里的物事,偶然听城里人说自家儿子写的几本书被禁了,很多书生大儒都因文/字/狱被打入大牢。她忧心儿子的前程,正好半年前城里来了个jīng于算卦的相师,能够算出人的生死命运,非常的灵验。由于就在不远的集市,宁母想着替儿子问问前程吉凶。-
宁母来到算卦相师的跟前,还没有开口,算卦的相师就说:“你是不是想问你儿子的吉凶呀?”宁母吃惊地点头称是。算卦的相师又说:“你儿子没事,可你印堂发黑,却很危险。”宁母便请他给自己算一卦。算卦的卜完卦后惊愕地说:“一月之内你必有祸事临头。”宁母听了惊诧半天。算卦的从容地说:“我有小小的法术,送我五百两银子,就可以替你消灾解难。”宁母自己思忖,祸事已经注定,小小法术怎么能解除?就像孩子他爹,想尽了办法都没能救回,说去不就去了。况且五百两银子,几乎就等于宁家的所有积蓄,这还是儿子润笔赚来的。这倒不是她悭吝不惜命,只是在她看来,自己的生死怎么及得上儿子重要,若钱都花了,儿子怎么办。是以她没有答应,起身要走。算卦的说:“吝惜这点钱,不要后悔,不要后悔!”爱护宁母的人都为她担心,劝她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哀求算卦的人为她消灾,宁母不听。
回到宁家村没多久,宁母就觉得白天老是有污秽的东西跟着自己,到了夜里还未歇息就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争吵、哭啼,一闭眼才刚睡着,胸口就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刚开始情况还不严重,顶多三四天一次,到了最近却是天天如此,是以宁母短短月余,就苍老了许多。
了解了一切,宁采臣不由怒火中烧,母亲才刚刚三十有四,半年前和阿宝到南山看自己的时候还安然无恙,哪像现在坐立不安、jīng神恍惚,没说几句就困倦的很。这分明就是那算卦相师搞的鬼,谋财不成竟然想害命,真正是不可饶恕。而这已经完全触碰到宁采臣的底线。
虽然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将那相师手刃,但宁采臣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来是不想母亲担忧,二来还得准备齐全,免得报仇不成反误了自家xìng命。
眼见母亲昏昏yù睡,却又不敢睡着,宁采臣心里一阵难受,身为子女竟然不能护的母亲周全,实在是自己的不是。好在自己及时赶了回来,一切都有法可为。
他吩咐阿宝去拿杯子,又趁宁母不注意往她身上打了一道安神符,片刻后宁母萎靡的jīng神便恢复了许多,不会动不动就打哈欠。
阿宝拿着杯子走了进来,见宁母突然jīng神起来,怔了怔,不由欣喜道:“小郎君一回来,老夫人就好了许多。难怪人人都说小郎君是文曲星下凡,想来那些污秽的脏东西是怕了小郎君身上的仙气。”
宁母这才发觉耳边的争吵哭泣之声不见了,便是那时时窥视自己的yīn寒之气也消失了,整个人都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宁母心满意足含笑看着宁采臣,心里也觉得阿宝说得是。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笑了声,宁采臣取出紫葫芦往杯子里倒得满满的,沁人心脾的酒香立时弥漫开来。
宁母本是滴酒不沾的,此时竟然也起了喝一口的心思,她惊讶道:“这是什么酒,竟然这般香甜。”
宁采臣解释道:“这酒名琼浆,是一异人送与孩儿的,说是能养生健体,清静宁神,每rì喝上几杯就能百病不生、无灾无忧。”
“这世间哪有这等宝贝,你这孩子,就会讨为娘开心。”
宁母虽然不信也不喝酒,但这毕竟是儿子的孝心,是以在宁采臣的劝慰服侍下连饮了三杯,方才停歇。酒方下肚,宁母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虚弱乏力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充满了力气,好似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这时,宁母才惊叹道:“这酒果真是宝物,我儿果然是好福气。”
效果不错,至少比金胖子见效快了许多。宁采臣满意的点点头,只要再连着喝上几天,母亲就能完好无恙了。转头又见阿宝舔着嘴唇,直勾勾的盯着酒杯,宁采臣笑道:“阿宝,来,你也喝几杯。”
“真的?”
阿宝兴奋的原地蹦了下,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妥,强忍着yù望,连连摇着小脑瓜,脆声道:“阿宝是个乖孩子,不可以喝酒的。”
宁采臣哭笑不得,他道:“这是我请你的,怎么,你这丫头不听我的话了。”
“小郎君的话,阿宝自然是听的。”
话是这么说,阿宝如水的眸子却看向了宁母。宁母心情很好,阿宝一向乖巧,这些年宁采臣不是求学就是守孝,身边一直都是阿宝陪伴服侍着,早就把她当成自家女儿看了。宁母笑着点头示意道:“没事的,宝儿。”
听宁母这么说,阿宝才娇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才喝了两杯就不胜酒力,醉态娇憨。
到了夜里,要睡的时候,宁母虽然jīng神状态都已无恙,但还是心有余悸。
坐在榻前,宁采臣握着宁母的手轻轻拍了拍,言道:“娘亲大可放宽心,孩儿就在这陪着您。宝儿不是说了吗,孩儿可是文曲星下凡呢。”
说着,宁采臣又哼起了宁母以前哄他入睡的童谣。听着曲儿,宁母渐渐放松了表情,合上了眼皮,舒心得入了梦乡。
站立一旁默默不语的阿宝,这时才小声啜泣道:“一个月来,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睡过了,夜里常常都会惊醒,满头都是虚汗,然后一坐就是天亮。现在小郎君回来,看到老夫人没事了,阿宝心里好开心。”
宁采臣听得心里发酸,娘亲明明受了这么大的磨难却害怕自己担心愣是没有叫人告诉自己,而阿宝年纪虽小却乖得好,对母亲也是尽心尽力,这些rì子担惊受怕不说,为了母亲的事肯定也没睡好过。
他温柔的拭去阿宝俏脸的泪滴,摸着她的小脸蛋,感慨道:“这些年,多亏了宝儿你了。”
阿宝道:“能遇到小郎君和老夫人是阿宝的福气才是。”
又悄声说了会,宁采臣就强逼着阿宝在旁边的侧房睡了。听着宁母和阿宝酣睡的呼吸,宁采臣心里松了口气,继而想到那相师,眼中顿时起了一片寒光。他倒要看看,这恶道有什么手段,竟然敢谋害自己的家人,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十一章 诸般手段奈我何
在房间里布好防护符阵,又从紫葫芦的空间里取出法坛,一一准备完毕,宁采臣收敛心神,平复心绪,盘坐在软垫上,两眼虚闭,心神却时刻注意着屋外的动静。
白rì里,宁采臣依靠符箓和琼浆酒破了那相师的术法,他不信对方会感应不到。若是有点真本事,今夜定会前来试探。
过了好长时间,屋外依然毫无动静,宁采臣却是一点不急,仍旧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到了午夜时分,屋外突然响起了窸窸索索的响声,就像沙粒打在瓦片上。
果然还是来了。
宁采臣嘴角挂着抹冷笑,放眼看去,只见一个金sè的纸人正从窗户的细缝钻进来。刚落地,就化作常人大小的武将,头戴飞凤盔,身披金锁甲,穿着大红袍,腰缠玉束带,手持一杠火龙枪,怒目圆睁,威风凛凛。
“有灵无神,徒具其形,到底只是纸人,看我法剑。”
宁采臣心神一动,祭起法剑,朝着那金甲武将一指,凌空斩了过去。那武将火龙枪一挑,迎了上来,不料那火龙枪却是被法剑直接斩成两截,眼见法剑就要临身,难以抵挡,武将瞬间就急剧变小,惊慌失措的窜上来时的窗缝,想要逃跑。却被身后紧跟的法剑一剑斩落,断成两截,掉在了地上。
那断成两截的金sè纸人中飘出一缕虚实不定的雾气,细看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貌,他感激的朝宁采臣拜了拜就解脱般的烟消云散。宁采臣知晓这必然是被那相师强行拘入纸人的亡魂。能重得zì yóu,重入轮回,对那男子而言不亦于再造之恩。宁采臣受这一拜倒也理所应当。
纸人刚死没多久,屋外便传来巨大的踩踏声,随之而来的是忽然刮起的阵阵yīn冷森寒的yīn风。宁采臣手持法剑,跳窗而出,刚一落地就见屋外多了只三丈高下的鬼物。
这鬼物,通体猩红犹如血池里走出般,面目狰狞,额上长角,眼白无瞳,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形如锯齿,泛着白光,两颗巨大尖利的獠牙弯曲而出。手持一柄五丈来高的三叉戟,行走间,踏出留下一个巨大的脚印,地面都不住的颤动。
初一见,宁采臣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杀人无数,又自持道法有成,怎会畏惧。一个纵身就提剑劈了过去。
这鬼物体型庞大,巨力惊人,三叉戟挥舞间,竟然几下就将宁采臣震了开去。如此数次,宁采臣亦是诧异不已,很快他就发现这鬼物虽然力气惊人,却行动迟缓,便不再跟它硬抗,身形腾挪间,专门照着这鬼物看不见的地方劈砍,淋漓数十剑之后,鬼物炸裂成几十截。
正当宁采臣以为这怪物已死,却发现这鬼物散落的尸体,都在地上蠕动,相互移动着想要合为一体。为防它再起来,又连连击去,剑剑都中。发出的声音,不像是软的**,仔细一看,是个泥偶,一片片碎落在地上。
这泥偶中同样飘起一缕雾气,却是一面目丑恶的大汉。那大汉亦是朝宁采臣躬身拜了拜,便化为青烟,消散一空。原来又是一个被强行拘役的鬼魂。
将泥偶收起,宁采臣正待回屋,却猛地察觉又有鬼物自远处飞奔而来。
那是一个巨鬼,有两三层楼高。在昏暗的月光中,面孔黑如煤炭,眼睛里闪烁着幽幽的黄光,上身青筋暴跳,脚下指如兽爪,手持一张特大长弓,背上挂着箭。远远看到宁采臣,巨鬼原地弯弓就是一箭,宁采臣一挡一拨,箭就落到地上。刚要飞身进击,那巨鬼又是几箭连珠shè来,宁采臣灵巧的几个跳跃就一一躲开,箭穿透墙壁,咔咔作响。
那巨鬼箭箭无功,显得极其恼怒却又分明识得厉害,畏惧彷徨之间似有股力量让它头疼yù裂,逼迫着它步步前行,无奈之下怒吼着拔出佩刀,挥舞如风,向宁采臣猛力劈来。
宁采臣知晓这必然又是个类似纸人、泥偶般的鬼物,虽有灵智却都是被人强行役使。他不yù再跟它纠缠,不待巨鬼接近,直接一张爆炎符打了过去。一个脸盆大小,炙热无比的火球唰的一声,直接砸在了巨鬼身上。
那巨鬼惨叫着在地上打起滚来,可惜却是无用,浑身都被熊熊的火焰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宛如干燥的木材。片刻就一动不动了。宁采臣走近一看,原来是个木偶,小孩一般高大。弓箭还缠在腰间,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还是能看到一些刻画得狰狞可怖的脸谱线条,七窍之间都有血流出。这番情形却是与那纸人和泥偶有几分不同,宁采臣细想了下,明白了几分,定然是前两次失败,那相师不甘心之下强行附着一缕自身的气息前来。不想被爆炎符一炸,非但木偶中的巨鬼化作了飞灰,连那缕气息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这木偶七孔流血,想必是那相师遭了反噬之故。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宁采臣见这相师手段诡异,道行上应是要强上自己几分,是以还有着几分顾虑。如今这相师遭受重创,实是打杀他的好机会。
对着木偶,宁采臣一张牵引符就直接拍了上去。牵引符可以根据事物的气息,感知到对方的存在。那相师的气息虽然被击溃了,但还有几分痕迹,是以倒也不难。宁采臣从葫芦中取出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剧烈的颤抖着,如此明显的迹象表明那相师离这绝对不会太远,片刻后指针停在了东面。
“找到了,原来就在离村子不远的那个废弃院落中落脚。”
片刻后,宁采臣望向了东方,露出笑容。不过他也不敢大意,这相师虽然受了重创,但从纸人、泥偶、木偶这些诡诈之物上可以看出其类似的手段绝对不少。这等傀儡师的手段,似乎隐隐有着几分崂山道门的痕迹。他曾听燕赤霞提起过,那是一个擅长祭炼僵尸的门派,行事诡异无比,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道,只不过崂山派早已没落,也不知道这相师是怎么得到这门术法的。
回到屋内,见宁母和阿宝都在防护符阵的守护下安然睡着,没有受到影响。宁采臣舒了一口气。为防万一,他又加了一重。这才收取了法坛,取了张神行符打在双脚上,人如飞鸟,朝着那相师的方向快速纵跃而去。
第十二章 一朝身死化飞灰
宁家村外,废弃的院落中,昏暗的灯火下,一道人神sè诡异地站在法案前,法案上置放着香灰炉、糯米、八卦镜、铜铃等一应物事,奇怪的是香灰炉内不插香却插着三个刻着符箓的木牌,在他身前身后各站着四人,只是那四人却是了无生息,浑身yīn寒。
嘭嘭嘭!
香灰炉内的三个木牌突然一个接一个的炸开,一动不动的道人,身形陡得一颤,一口鲜血猛然喷在了法案上,神sè立时变得萎靡起来。
“好贼子,先是坏我大事断我财路,今又毁我三道傀儡损我道行,真真是可恨,我方寒若能不死,定不与你甘休。”
道人恨恨得咒骂了声,一脸狰狞。不过他到底闯荡了多年,心知既然对方能从容破去他的傀儡,修为定然不会差自己太多。眼下因冒险附身在巨鬼身上的一缕气息被毁,反噬之下受了重创,要是被对方以此寻上门来,定然是有死无生。
这道人也是果决之人,一应物事除了重要的,其他的一概不管,拿着就要立刻走人。
叮铃铃!叮铃铃!
悬挂在门外的jǐng戒铃铛急促的响了起来。道人刚迈出的脚步猛地一顿,脸sè急剧变换,他一咬牙,怨毒道:“这贼子竟然来的这般快。罢了,既然走不了,贫道就与你拼个生死。”
道人指尖在手腕一划,一道鲜血喷了出来,却又有序的分着四股落入那护在道人周身的四具尸体口内。血液刚一落入腹中,那四具尸体浑身发出一声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喘气声,闭合的眼睛蓦地睁开了,绿油油的宛如鬼火,yīn森恐怖。
“跳僵?”
刚一踏入院中,宁采臣瞳孔不由一缩,落在了那站着的四具死尸上。他一早就知道,这道人懂得傀儡术,那僵尸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有四只,而且都是跳僵。
僵尸或是新尸因意外产生尸变,或是下葬之后经年不腐,自然演化。还有一种就是人为的,取生于红沙rì,死于黑沙rì的尸体葬在养尸地,以特殊手段祭炼而成。
僵尸跟修士一样,不同的级别有着不同的修为:
第一级是游尸,也叫白僵,尸体入养尸地后,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它极怕阳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更怕人;
第二级是黑僵,白僵若饱食牛羊jīng血,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此时仍怕阳光和烈火,行动也较缓慢,但开始不怕鸡狗,一般来说黑僵见人会回避,也不敢直接和人厮打,往往在人睡梦中才吸食人血。黑僵与白僵合称为黑白僵煞;
第三级为跳尸,也就是跳僵。黑僵纳yīn吸血再几十年,黑毛脱去,行动开始以跳为主,跳步较快而远,少量吸血懂得修练,手指甲有尸毒,生红sè短毛,怕阳光,但不怕任何家畜,会攻击人。平时再能叫的狗,一旦遇到黑僵或跳尸就不叫了,但是猫见僵尸就会冷叫。僵尸一旦成为跳僵,已经等同于养气境的修士,拥有较强的防御和攻击能力;
第四级是铁甲尸,少数躲开道人追杀的跳尸,几百年中或躲在古墓中努力苦修,或食得珍品花果,修练而成,浑身上下都被角质包裹,形同铁甲,可轻易抵挡低级法器和粗浅的术法,相当于命宫境的修士;
第五级是铜甲尸,由铁甲尸晋阶而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吞吐带毒尸气,行动僵硬不灵活,可跑跳,无需吸血,能如引气境的修士吞吐天地元气。
第六级是银甲尸,堪比神魂境修士,有神通,懂得法术,特别土火两系,拥有前世记忆有大智慧,行动与常人无异,可从嘴中吐出尸火,会土遁。
其后分别是金甲尸(金丹)、飞尸(yīn神)、旱魃(元神)、天犼(天君)。
这院中的四头僵尸,通体红毛,分明就是跳僵。面对四只跳僵,宁采臣没有多大的把握,好在这道人受了重创,强行役使僵尸,一旦时间长了力有不支就会遭到反噬,结局必然悲惨。当然这得宁采臣能抗得住才行。
心有顾忌,是以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对峙了一会,那道人忍不住出声道:“道友,你坏我大事,又破我术法,本就犯了忌讳,如今贫道不曾计较,道友反倒逼上门来,这是何道理。”
修行中的忌讳,宁采臣当然懂得。可对方下手的是他母亲,这又另当别论。他冷笑道:“你害我母亲,倒是有理了。贫道若不除你,孝道安在,岂不为天下人笑。况且你强拘生魂,偷人尸体以为僵尸,又借此谋财害命,可谓伤天害理,天地难容,今rì让贫道遇上,安能让你逃脱。”
闻言,那道人心知这一遭是怎么也躲不过了,只是他终究有些不甘,嘴上仍强硬道:“道友如此苦苦相逼,就不怕两败俱伤、鱼死网破吗?”
宁采臣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鱼一定会死,网未必会破。”
“好好好。”
那道人恨声说着,一举手中的铜铃,就是猛烈的摇晃起来。
炼尸术以茅山派和崂山派最为著名,茅山以符箓、法器役使僵尸,而崂山多以血炼为主,一般都配有摄魂铃。这道人手中的分明就是摄魂铃。
一见铃铛摇起,宁采臣立刻往自己身上打了数到金刚符,祭起手中的法剑,禁制一开,立时泛起一道如水的幽光。
“杀了他。”
那道人一指宁采臣,对着其中两只跳僵一喝,那两只跳僵脚尖一弹,如风一般,立刻朝着宁采臣扑了过去,瞬息就到了宁采臣面前,两手一戳,如同利刃,带着腥风迎面而来。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shè人先shè马。宁采臣有神行符在身,只要那道人露出个破绽,必然就会遭受他凌厉的攻击。想不到这道人竟然如此谨慎居然还留着两只守在身旁,见无机可趁,宁采臣只好先行解决眼前这两只。
噹的一声,一剑架开跳僵的双手,宁采臣脚下一顿,几步就绕到它后背,照着它的后心就是一剑,才入肉半寸就停滞不前,竟生生被夹住了。而这时另一只跳僵已经随之而至,到了宁采臣的身后。
砰砰砰,跳僵利刃般的指甲连连刺在了金刚符的黄光上,巨大的冲撞之下,黄光震荡,竟有几分支撑不住的迹象。前面的跳僵却是一动不动,只死死夹着背中的法剑,却是想要就此困杀宁采臣。
宁采臣也不拔法剑,手中风刃符一扬,直直的打在了前面的跳僵身上。噹噹噹,铿锵作响,似无数金铁相击,那只跳僵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切割成数十块。风刃符本就以锋利著称,如此近的距离下,跳僵的防御虽然不错,但相对之下,根本无济于事。
此时,金刚符在身后的跳僵连连攻击下终于告破,不过宁采臣也趁机跳了开去,照着自己身上又是几道金刚符。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就是宁采臣的策略,那道人有四只跳僵,死一只就少一只。威胁xìng就少上一分,要是僵尸全死光,那道人绝对已经不行了,就算还活着,也没有什么应付的手段了。到时候也只能任由宁采臣宰割。
突然间就挂了一头跳僵,那道人本就萎靡的脸sè,更是黑得如同中毒般难看。他是个老江湖,自然看得出宁采臣的打算,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崂山派在没有踏入金丹前,虽然可以依靠强大的僵尸,但相比其他门派的修士却是少了许多手段,一旦僵尸不在,自身的防护能力就大大下降。
轰!
在道人犹豫间,一道滚滚的红光亮起,炸在了场中的那头跳僵身上。跳僵虽然可以在夜间行走,不怕月光,但仍然无法抵抗这样炙热的爆炎符,几个呼吸之间就被烧成了焦炭。
“看来贫道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那道人一见宁采臣如此快速的解决了两只跳僵,不由心生绝望,存了拼死之心。哗啦一声,那道人竟然在自己身上划出两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瞬间从翻卷的血肉中喷shè覆盖在他身边的两头跳僵上。
沐浴在鲜血中的跳僵如同受到洗礼般,身体瞬间膨胀了一倍,红sè的短毛如同钢针根根竖得笔直,绿幽幽的眼珠竟然多了几分灵动。不过这两跳僵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将那道人生撕活剥。
惨叫声、吃肉声交杂,那场景是又恐怖又恶心。
如此情景,宁采臣为这道人的狠辣而心惊的同时,又感慨外物终究不可依仗,自身修为才是正道。这般想着,手上也不停,二话不说就照着两只跳僵打出了两张爆炎符,两张风刃符。
正所谓火借风势、风助火涨,那两只跳僵被血食所惑,又没了道士cāo控,虽然力量、速度、防御大增,依靠着本能匆忙闪避,却又如何躲得了,刹那之间就被打了个正着,片刻间就化作了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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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盘点收获得典籍
道人和僵尸一死,宁采臣在此间之事便已了结。为免引起村里和来往之人的恐慌,宁采臣稍微处理了下场地,将一应的痕迹都清除个干净。至于道人遗留的东西,除了没用的,其他都一一收了起来。
《炼尸血祭傀儡秘录》、《五鬼搬运术》、《摄魂铃》、《草堂笔记》,这四本典籍是宁采臣此次最大的收获,也是那道人身上为数不多有价值的东西。稍稍翻阅了下,宁采臣便将《炼尸血祭傀儡秘录》焚毁了。这东西对崂山派而言是传承的典籍,可过程实在太过残忍血腥、yīn毒诡异,有伤天和,若是流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受毒害。
五鬼搬运术,这倒是不错的方便法门,又称五鬼运财术,民间传说中的五鬼运财术中的五鬼,指的是瘟神,又称五瘟分别为chūn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和总管中瘟史文业。但崂山派的五鬼搬运术却非如此,其所谓五鬼是指五个方向的鬼卒,分别为曹十、张四、李九、汪仁、朱光。当施法者念动咒语,便可驱使五方鬼前来听令。由施法人道行的高低来决定所搬运物体的大小。不过无论是何门何派的五鬼搬运术都是禁止用来获取钱财的,否则就会术法失灵,具体的原因不知,只是隐约提及与天地法则有关。
遗憾的是这门术法至少要命宫境的修士才能习练,对于现在的宁采臣而言意义不大,只能先收起来。
《摄魂铃》就是道人手持的铜铃铛的祭炼方法,可以用来役使cāo控鬼魂、僵尸等等,对鬼物有着极强的震慑效果。可惜的是道人的铜铃铛仅仅才祭炼了十八层禁制,也就是地煞二重天,而且其材质顶天了也只能祭炼到地煞三重,跟燕赤霞送与宁采臣的相比差了一大截。不过聊胜于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留着也无妨。
《草堂笔记》虽无关术法,却是道人行走江湖的诸般见闻、心得以及争斗的经验,对于初入道途的宁采臣而言,却是最实用也是最实惠的收获。
仔细的逐一翻阅着上面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忌讳、轶闻,宁采臣有种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的感觉,其中有一篇却是颇有jǐng惕的意味。
故事说得是一个姓谭的秀才,这秀才很相信一种气功之术,每rì练习,冬夏不停。练了好几个月,自己觉得好像有些收获。有一天,他正盘腿而坐,听到耳中有很小的说话声,就像苍蝇叫一般,说:“可以见吗?”他一睁眼,就再也听不见了。他又重新闭上眼、息住气听,又听到方才的声音。他想:这可能是功已练成,心里暗暗高兴。
从此,他每rì坐下就听,心里想,等耳中再说话时,应当答应一声并睁眼看看是什么东西。有一天,果然又听到那“可以见吗?”的小小说话声,他就小声答应:“可以见了。”很快觉得耳朵中有窸窸窸窸的声音,像有东西爬出来。他慢慢地睁开眼偷看,果然看到一个小人,高三寸多,面貌狰狞,丑恶得像夜叉一样,在地上转着走。他心里暗自惊异,心想不管怎么样,先看他有什么变化再说。正看着,忽听邻居有人来借东西叫门呼唤。小人听到后,样子很恐慌,围着屋内乱转,好像老鼠找不到窝一样。谭秀才也觉得神志不清,像掉了魂,不知道小人到哪里去了。随后他便得了疯癫病,哭叫不停。家人为他请医吃药,治了半年,才渐渐好了
这故事粗一看,好像没什么,其实这是隐晦的jǐng告,法不能轻练,不得法强行练习不是失心疯就是走火入魔。像这秀才,就是这样,那如夜叉的小人其实就是心魔,偏偏这秀才还以为自己修炼有成,结果就疯了。没有死,这已经是天大的运气。
宁采臣思量着,自己以后也要注意才是,哪怕以后得到了什么修行秘籍,也须得慎之又慎,万万不可像这谭秀才一样。
…………
“娘亲,昨夜可睡得安好?”
清早,宁母一醒来,守在一旁的宁采臣便发觉了,他温声相询着,虽然已将恶道除去,但也怕母亲留下后遗症。眼见宁母神清气爽、jīng神焕发,不由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宁母高兴道:“好,从没这么好过。”
一觉睡到天大亮,没有噩梦袭扰,这对被道人折磨了近一个月的宁母而言,实在是不可想象之事。她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通体的舒坦,那种年轻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她摸摸宁采臣的脸庞,叹道:“就是苦了我儿了。”
宁采臣笑道:“孩儿不苦,能为母亲做些事情,孩儿还求之不得呢。”
“你这孩子。”
宁母开怀笑着,心里也是得意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光耀门楣、至纯至孝,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好舒服啊,阿宝还要再睡会。”
阿宝那带着童音的娇憨声突然响了起来,这段rì子以来,她其实过得并不比宁母好。美滋滋的睡了一夜,骨子里都是懒洋洋的舒爽。俄而又醒悟过来,宁母和小郎君都在呢,惊声的捂着小嘴爬了起来,小脸红通通的煞是可爱。
宁母感慨道:“这段rì子多亏了宝儿,想想也真难为她了。”
宁采臣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匆忙收拾了下,阿宝便过来问好。迎着宁采臣温润如玉的目光,阿宝心里甜滋滋的,心道:小郎君回来就是好。
如此一连数rì,宁家再无一异事发生,宁母便渐渐的安心下来,放下了心结。时间一长,便也淡忘了。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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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元辰周天水火经
“呼吸元气会丹田中。丹田中者,脐下三寸yīn阳户,为xìng命之祖,生气之源,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yīn阳之会,呼吸之门,水火交会之乡。俗人以生子,道人以生身。”
书房中,宁采臣运行着得自《太上两仪一气得道真经》上的《元辰周天水火真解》,这是养气境积累内气,打通周身经脉的法门。人的肉身拥有的经脉以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为主,除此之外还有繁复纷杂的经筋、经别、皮部。
“元辰者,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名为星尊,又谓星宿神。天有十二地有十,元辰依天而立,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午,马也。子,鼠也,酉,鸡也。卯,兔也。亥,豕也。未,羊也。丑,牛也。巳,蛇也。申,猴也。辰,龙也。
缘何?天地混沌,鼠咬天开,地辟于丑,虎主死生,兔含yīn爻,龙行雨水,蛇得生机,马踏yīn阳,羊觅佳时,猴则跳跃,鸡为阳爻,狗结戌夜,猪化混沌,如此四时轮转,生生不息。”《元辰周天水火真解》除了养气,讲述的都是如何打通经络,只不过经中所书与武林人士奉为经典,流传最广最实用的打通十二经脉的顺序不同,非是从手太yīn肺经开始,而是以足少阳胆经为起始。内中每一条经脉不仅有其对应的腑脏、元辰,亦有详细的手印图、经络图、元辰图。
1鼠:对应足少阳胆经,在腑为胆
2牛:对应足厥yīn肝经,在脏为肝
3虎:对应手太yīn肺经,在脏为肺。
4兔:对应手阳明大肠经,在腑为大肠
5龙:对应足阳明胃经,在腑为胃。
6蛇:对应足太yīn脾经,在脏为脾。
7马:对应手少yīn心经,在脏为心。
8羊:对应手太阳小肠经,在腑为小肠。
9猴:对应足太阳膀胱经,在腑为膀胱.
10鸡:对应足少yīn肾经,在脏为肾。
11狗:对应手厥yīn心包经,在腑为心包。
12猪:对应手少阳三焦经,在腑为三焦。
鼠个头小,身体储存的能量少,消耗快。喻意正常的少阳火生发很小,容易熄灭,就好比让老鼠快速奔跑很容易把身体的能量消耗殆尽,所以要以“潜龙勿用”为原则。基于此,老鼠的特点之一是寻找并囤积食物。类比中医即为《素问.yīn阳应象大论》所说:“少火之气壮”,只有不断积累的少火、小火才能够使元气充足,即使阳明、太阳,也是少火的逐步积累而成,《素问.yīn阳类论篇第七十九》:“……所谓二阳者,阳明也,……一阳者,少阳也,……”,说明元气是靠少阳火一点一滴的积累,就像老鼠每次存一点东西一样,只有积累完全才能正常的过冬。
而炼气,也在于少阳胆经的原始积累!
“少阳主枢”,枢就是枢纽,在人体来说少阳,拥有转枢交通yīn阳的功能,地为yīn,天为阳,鼠时而在地下洞中,时而钻出地面,则可类比少阳主枢的功能。
对于脏腑来说,脏腑运化的能量来源于丹田的供给,胆主甲木,为丹田真阳与脏腑真yīn的枢纽。凭借少阳胆的功能,丹田主藏的元气能够输布出来供给脏腑进行运化,本身就是一个从yīn到阳的过程。同时鼠有极强的适应能力,任何地方都能够生存,对应人身来说,任何一条经脉能否疏通都取决于少阳火的生发与否,综合以上两点,这就是《素问.六节脏象论》:“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的真正含义。
所以按照书中所述,修炼十二正经,自当先行修炼足少阳胆经,而不是手太yīn肺经。
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运转的内气不断的吸收着身体各部分逸散出来的热气,每运转一周天就壮大一些,足足三百六十个周天后,内气壮大了足足一倍有余。
至此,宁采臣也停了下来,壮大内气讲求的是循序渐进,是一个打磨积累的过程。行气三百六十周天,刚好将体内散逸的热气吸收完毕,如果再运行下去,内气吸取的就会变成身体的本源,伤害到自身。是以急躁不得。半年来,宁采臣就是这样慢慢的积累内气,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贯通了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不过想要将剩余的经筋、经别、皮部一一打通,以《yīn阳水火周天真解》的记载,至少得一年两载,而这还是得有真传、上好的食材配合才行。这要是落在江湖人士的手中,无疑会惊爆他们的眼球。
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这就是拥有正宗传承的好处。
收功之后,宁采臣便打算出门走走。这大半年来,宁采臣自回到村里后,除了偶尔出来一探,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宅院中修行,连江州城都没有再去过。倒是金胖子经常三五不时的来找宁采臣聚聚,时不时的跟他说一些实事的变化,偶尔也有几个同窗同来探望,听他们的口气,朝廷行事是越发酷烈,愈发失德。令得天下的读书人都产生了迷茫、恐惧之心。
不过宁采臣却是无心管这些,踏入道途之后,他的眼光与心思都与往常不同了。
刚一踏出村外,触目处草木茂盛,百花争艳,蜜蜂穿梭,蝴蝶飞舞,处处闻鸟啼。蜿蜒流淌的小河中,鱼儿不时的凌空翻越;岸边,牛羊安然惬意的畅饮。风一吹起就是阵阵涛声,芳香扑鼻。天地和谐,如同一个世外桃园。
宁采臣走到河边,捧了一掬水泼在脸上,有种格外清爽之感。那些水面的鸟儿并不理会靠近的宁采臣,依然悠闲自得,只是时不时打量宁采臣几眼,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好生舒服。偶尔还有野兔窜出草丛,从宁采臣身上穿过,甚至还有只胆大的鸟儿直接落在宁采臣的肩上,啄了啄,叫着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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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顺手之间救白狐
扑棱棱的!
突然之间,水面的地上的,不管是鸟儿还是野兔一蜂窝的散了,就好像遇到天敌般逃命似的。
宁采臣似有所感,转头看去,见一虎背熊腰、身高体壮、鲜衣似锦的青年骑着高头大马,背着弓箭,从山间的小路出来,其马鞍上挂着许多的猎物,鲜血滴滴滚落在地,有的还没死透,发着低低的呻吟。在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护院和猎手,一个个劲装着身,走路之间虎虎生风。
这青年叫周国建,是江州城陈张周何四大姓周家的子弟,虽然家世显赫,但他只是个婢女生的庶子,地位并不是很高,生平最喜欢的就是骑马、打猎,由于金圣叹的缘故,宁采臣跟他见过几面。知道这人颇有游侠作风,轻死尚义,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物。
周国建远远见到宁采臣就打了声招呼,翻身下马,空手走了过来,爽朗笑道:“逸仙,真是好雅兴。许久不见,你是愈发俊朗了,真不愧是咱们江州的潘安,着实让人羡慕。”
宁采臣拱手道:“子安兄过奖了。跃马挽弓、驰骋山林,岂不快意,谁人能比得上你的潇洒啊。”
两人许久未见,自是少不得一番攀谈。
正说着,宁采臣听到一声晃似哀求的呻吟,循声望去,却是来自周国建马上的一众猎物中的一只狐狸。这狐狸通体白毛,无一杂sè,腿上中了一箭,鲜血淋漓,好不凄惨。白狐,这还是宁采臣生平第一次所见,果然与红狐大不相同。尤其是这只白狐,眼眸通灵,似已经有了智慧,那楚楚可怜、凄婉哀绝的哀求神sè着实让人不忍心,很轻易就能勾起人的恻隐之心。
以宁采臣的了解,聊斋世界的狐狸害人的并不多,大抵都是心善的。当然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并不影响他的主观判断。他稍稍观察了下,一眼就看出这只白狐已经有了养气的修为,对与一无传承,二无法门,只能凭着本能修行的山野jīng怪而言,能到这一步并不容易。何况从它的血气可以看出,其并未吃过血食,显然这白狐来历应该不简单。可惜限于修为和肉身,竟然成了凡人的猎物,可谓注定命中有此一劫。
宁采臣还没从亲眼见过狐狸jīng,今rì有缘搭救一把也无妨,反正不过是顺手之事。他在白狐身上扫了几眼,闪过几分意味不明的神sè,侧头对周国建道:“子安兄,那只白狐我瞧着很喜欢,不知可否作价转让于我。”
闻言,周国建作势不悦道:“逸仙可是瞧我不起,你我之间又何须如此。区区一只狐狸,你要是喜欢,便是送与你又何妨。”
“是逸仙错了。”
见宁采臣告饶,周国建才笑着道:“这才对嘛。”顿了顿,又叮嘱说道:“这白狐狡猾的好,别看它楚楚可怜,一不小心就会被它逃了。为了抓它,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逸仙可要防着点。”
说着,周国建从马鞍上取下绑的结结实实的白狐,交给了宁采臣。这白狐乖巧的很,一到宁采臣怀中就欢愉的叫了声,顺势还舔了舔他的掌心。
见状,周国建惊咦了声,叹道:“这白狐果然通灵的很,如今看来跟逸仙你倒是真个投缘。”
“也许这就是缘法吧。”
宁采臣说着将白狐身上的束缚解除了个干净,摸了摸它温暖柔滑的白毛,白狐闭着眼睛舒服的呻吟了声,往宁采臣怀里紧了紧。
两人又交谈了一番,相约过段时间大家一起聚聚,周国建这才告辞上马,领着一众护院离去,潇洒非常。
“子安果然有豪杰气。”
望着远去的周国建,宁采臣不由赞了声,虽然只是个庶子,但每次相见,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为人作风,都是让人心折。
转而宁采臣又笑着对怀中显得非常安静的白狐道:“你这家伙能碰上我也算是你的运气,以后就跟着我吧。”白狐感激的望着他,狐首蹭了蹭他的掌心。
当宁采臣抱着白狐回到家的时候,就碰上了刚去游chūn回来的宁母和阿宝。
“小郎君,这是狐狸吗?好漂亮,好可爱啊。”阿宝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白狐,又见它腿脚受创,鲜血淋漓,似有同感的怜惜着轻柔摸了下,感伤道,“好可怜啊,是什么人,竟忍心伤害它。”
宁母显然知晓阿宝的心思,知道她定又是想起了以前之事,摸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多。”又对宁采臣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白狐看着着实可怜,好生养着吧。”
宁采臣连声应是。带着白狐回到了书房,又叫阿宝弄了盆开水和一些高浓度的酒jīng,将它的伤口好好清洗了一番,又敷上燕赤霞给他留下的防身金创药,如此这般忙活了一通,方才停歇。
这白狐倒是坚强的很,治疗的过程中竟是一声也不吭,而阿宝每每都要小心翼翼的问一声“疼吗”,白狐也是摇头应合着。一人一狐,宛如姐妹般。
忙活完,见白狐jīng神略显萎靡,阿宝似又想起了什么,渴切的望着宁采臣道:“小郎君,那琼浆还有吗?”
“你这丫头就是鬼灵jīng。”
宁采臣在阿宝娇俏的鼻尖刮了下,在白狐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拿出收藏的紫葫芦,倒了一杯,淡然又四溢的酒香立时就弥漫开来。
阿宝小舌头舔了舔殷红的小嘴,忍着心中的yù望,捧着酒杯放到白狐的面前,小身子前倾柔柔道:“喝吧,喝了就不疼了,这可是小郎君的宝贝呢。”
那白狐显然也是识货的,眯着迷人的眼眸,鼻尖不自觉的不住的耸动。它湿软的舌头在阿宝的脸上舔了下,才咕咕得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喝完,还犹自舔着酒杯中沾着的酒滴。
看着这和美的一幕,宁采臣心里格外的宁静。他暗道:宝儿其实还是个孩子啊,定然孤单的很,渴望能有一个伴,是自己忽略了,总以为所有人都跟自己一眼,兼且她又那么乖巧不自觉就把她当作大人看了。如今有了这白狐,总算弥补了阿宝的一番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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