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寺静森森 签诗诡异
秋风萧瑟,冷气逼人,闽南名刹泉州开元寺开阔的庭院中,有一个人孤寂地徘徊着,开元寺的高僧悟通认识这个人,他叫杨飞飏,是泉州名宦之家谢敬熙府中的一位仆从,谢家府邸离开元寺只有不到半里的路程,杨飞飏常到开元寺游玩,不过,悟通和尚发现,今日杨飞飏的状态有点异常。
今日,杨飞飏的心情确实不像往常游开元寺时那么轻松,那么畅快,他感到纠结、郁闷,忧心忡忡。
今日,开元寺的一树一物,似乎也都跟他过不去,傍晚时分,庭院空荡荡,庭院两边的八棵数百年的大榕树,其茂盛枝叶显得特别沉重,给他予难以承受的压迫感;榕树下近十座唐、宋时期古经幢和舍利塔使周围显得特别寂寥、阴森;庭中一座三米多高的焚帛炉,炉盖上雕的狻猊,狰狞可怕,炉身所雕的幡龙、祥云、莲瓣、蔓草,杂沓凌乱;焚帛炉后有印度萃堵波方形石塔,塔上刻着萨锤太子舍身饲虎图案,令人恐惧。
之前,杨飞飏来到开元寺,对传说中桑树开莲花的故事非常兴趣,对檀樾主黄守恭捐地建寺的故事,十分赞赏;他很喜欢听关于开元寺大殿初成,忽然天降紫云的神奇传说;很欣赏大雄宝殿石柱上朱熹写的对联:“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很兴趣细看开元寺东西石塔上栩翎如生的石刻浮雕。
而此时,杨飞飏身处“佛国名传久,桑莲独擅声”的名刹中,却无心去品赏古寺的历史文物和佛教古迹,被烦闷而纠结心境萦绕着,杨飞飏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就是想去大雄宝殿抽一支签,卜问吉凶。
原本,杨飞飏对神佛只是半信半疑,虽然他常到开元寺,但从不抽签问卦,他属于比较自信达观的人,他确信功到自然成,时到花自开,没有必要带着太多疑惑,没有必要让神来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是,最近,他的主人谢敬熙府里出现的怪事和异常气氛让他真的想礼佛求签了,他想通过问卜来释疑,通过神的启示来安慰自己。
几天前,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谢府像往常一样安静祥和,府中的人都各自安歇了,月光洒在府邸庭院的柏树上,光线时隐时现,柔和美丽。可是,就在丑时时分,突然有一条黑影飘闪至谢府主人书房傍边的一个居室,过了一会儿,黑影越过谢府高大的院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早晨,谢府的人发现,谢敬熙老爷的书童不见了。
谢府的书童柳笛,是谢家乡下亲戚家的孩子,他家里比较贫穷,10来岁时到谢府走亲戚,这孩子聪明伶俐、勤快朴实,被谢府留下来帮做府里的杂务,日子久了,柳笛颇受谢府老爷谢敬熙的喜欢,便唤到他身边当书童,柳笛也习得了些字,后来也能听懂谢家公子文德议论诗文楹联。
对于书童柳笛突然从谢府失踪,杨飞飏很悲伤,很诧异,很无助,也很心痛,他与柳笛有相似的经历。
杨飞飏同柳笛一样,也是穷苦家的孩子,柳笛进谢府时,杨飞飏已经进谢府快五年了,杨飞飏家原是行船捕鱼的,有一次,他父母去海上捕鱼,遇上台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他后来就寄养在伯父家,他伯母养了很多鸡鸭,飞飏常去菜市上帮伯母卖鸡蛋鸭蛋,换些铜钱回家。
有一次,杨飞飏在菜市上卖鸡蛋时,遇上谢家公子文德在街市游玩,当时,有人正在摆摊猜谜写对子,谢公子挤进去看,不小心把杨飞飏装鸡蛋的篮子打翻了,谢公子是个善心人,他拿了不少银元给杨飞飏作赔偿,杨飞飏留下该得的银元,把多出来的还给谢公子,谢公子觉得他是个好孩子,而且年龄又相仿,便领他到谢府玩。
打那以后,杨飞飏多次到谢府去玩,他与谢公子相处得很有机缘,谢府管家在征得老爷同意后,让杨飞飏到谢府做些杂活,也陪谢公子玩,久而久之,杨飞飏成了谢公子的跟班,成了谢府的仆从,其实,在谢公子眼里,杨飞飏是他的好伙伴,也是他的门客。
后来,柳笛进府了,杨飞飏和柳笛经常在一起,也成了好朋友,数年时光过去,他和柳笛虽是异姓,却是兄弟情深。几天前,柳笛一夜之间突然消失,让飞飏十分痛心。
两天前,也就是在柳笛失踪后的第三天,杨飞飏壮起胆来,到谢老爷的书房去打听,寻问关于柳笛的消息,谢老爷对他说,已派人去找了,但杨飞飏能看得出,老爷说这话时心里并没有把握,而且一脸严肃,甚是忧虑,同时他还感受到,谢府的几个主要人物,皆是忧心忡忡,这无形中使谢府的气氛,异常严肃、紧张,杨飞飏能感受到,谢府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杨飞飏站在开元寺宽阔的庭院上回想着,这时,悟通高僧已走到他面前,杨飞飏说:“悟通大师好!”悟通关切地问:“到底出了何事?让杨施主如此悲沉,你以前从未有如此神色!老衲能帮你吗?阿弥陀佛!”
杨飞飏严肃认真地说:“大师,不瞒您说,近日有些烦闷,我想抽个签,您能亲自帮我解签吗?”
悟通高僧应道:“杨施主有求,老衲自当帮忙,请吧!”悟通领着杨飞飏朝大雄宝殿走去。
开元寺的大雄宝殿,亦称紫云大殿,传说建此大殿时,有紫云盖地,大殿上方有巨匾以魏碑字体写着“桑莲法界”四个大字,以此来记录建大殿前此地桑开白莲之说。
大雄宝殿还有“百柱殿”之雅称,据说,建大殿时原计划树一百根柱子,后来因为需要放置佛像,并腾出教徒朝拜的地方,便加长了珩梁,减少了立柱,最终用了86根柱子。立柱的样子有海棠花式柱、圆柱、方柱等,还有楞梭柱、蟠龙柱,殿后廊檐间有16角形的辉绿岩石柱,雕刻着古代印度和锡兰流传的古印度教大神克里希那的故事,令人称奇。
这座始建于唐朝垂拱二年(公元686年)的宝殿,面宽九间,进深六间,外观雄伟,巍峨壮观,大殿正中供奉着御赐佛像毗卢遮那佛,汉译“大日如来”,是佛教密宗的最高神抵;两旁有四尊大佛,依次为东方香积世界阿閦佛,南方欢喜世界宝生佛,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北方莲花世界成就佛,这四尊佛像拱卫着中间的毗卢遮那佛,合称“五方佛”,亦称“五智如来”。五佛神容慈祥,法相庄严,双手分别作说法、施与、接引、禅定等相。
杨飞飏想,如此宏伟庄严的宝殿,有“五智如来”在上,去抽签应该是非常灵验的。
悟通领着他走进大殿,走向殿中,杨飞飏面向毗卢遮那佛,认真规范地行着拜佛礼,他先是站立于蒲团之前,双手平举当胸,轻轻合起双掌,五指合并向上,双眼下垂,目光注视合掌的指尖,凝心静气,排除妄念,祈求佛的保佑;接着,他跪于蒲团上,双掌按在蒲团前方,头点蒲团,接着,翻转手掌,掌心向上,头往下低,行头面接足礼;之后,虔诚合起双掌,双目注视中指指尖,站起身来,左手手指分别接触右手手指,犹如向佛供花,恭敬祥和;最后,以此姿势举手至眉心,意为虔诚供佛至顶。
杨飞飏如此规范地行着拜佛礼,这让悟通高僧意想不到,平常,杨飞飏洒脱不拘,而且有点儿调皮,现在却如此虔诚,这让悟通高僧非常满意,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杨飞飏拜佛后,走向抽签处,合掌鞠躬一拜,便摇动签筒,取起跃出的那支签,心中念着菩萨保佑,然后将签交给悟通高僧。
悟通口里念着阿弥陀佛!将签举起一看,是一首不常被抽到的签诗:
“秘书鸣枕引争纷,淅淅厉风入府门;
秋去冬来防祸患,如蚕守茧候明春。”
杨飞飏急切地问:“悟通大师,签诗如何?”
悟通严肃而神秘地沉思了片刻,然后把签诗念了一遍给杨飞飏听,杨飞飏说:“后两句我能懂一些,而前两句就弄不懂了,特别是什么‘秘书鸣枕’,更是不知所云何事。”
悟通说:“签诗的首句是关键,此句实即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系是大汉第一谋臣张良的故事。”
悟通对杨飞飏讲起了那个故事。原来,有一本在秦末流传的神秘智典,曾在江湖上消失了很长时间,直到汉朝之后的某一个时期,突然有盗墓者在盗墓时,于幽深的古墓中,发现了一个玉枕,玉枕中藏有一本古书,翻开古书,上面写着一段奇怪的话:
“《素书》共一千三百三十六言,得书需持戒:‘不许传于不道不神不圣不贤之人,若非其人必受其殃,得人不传亦受其殃。’”
盗墓者惊奇地发现,原来这个古墓是大汉军师张良的墓,那本古书是张良藏于玉枕中伴其长眠于地下的。古书的‘秘戒’既苛刻又吓人,警告发现此书者,不能传给不道不神不圣不贤之人,否则会遭殃;而且,如果遇上合适的人而不传授此书,亦会遭殃。
原来,此书是秦末神秘智者黄石公传授给张良的,张良认真研读此书,后来成了汉朝开国皇帝刘邦的军师,辅助刘邦打败项羽,统一了天下。
大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里曾记载黄石公传授给张良《太公兵法》,而
根据宋朝著名宰相张商英考证,黄石公传授给张良的神秘之书,其实就是《黄石公素书》。
大汉军师张良视《素书》为珍宝,爱不释手,临终时,将其放在玉枕中随葬了。该书后来因被盗墓者发现而重现江湖。
悟通高僧对杨飞飏说:“所谓‘秘书鸣枕’即是秘籍在玉枕中鸣叫了,将欲重现江湖。”
也就是说,杨飞飏抽到的签,指明有秘籍将重现江湖,并引起纷争,而“厉风入府门”,指的是秘籍重现江湖,将给某一豪门带来凶险,而要避此凶险,应在秋去冬来之际,谨防祸患,到了来春,便能转为吉祥,所以,要像桑蚕一样,化茧蛰伏,等待春天的到来。
悟通高僧解释说:“从签诗看,此非吉顺之签,有阻滞,忌冒进,应顺因缘而行动。若问求官,宜以和顺之法应之;若问命相,有凶险,有阴毒之人造灾,应谨防凶兆;若问事业,暂有名利之阻,于秋转冬之际,要谨防,应谋求各事渐通,待春来事亨,方能迎来吉祥。”
杨飞飏听完悟通高僧对签诗的解释,联想到很多事,他对签诗的理解,亦比之前了悟多了,但是,他依然有不少疑问,他问道:“大师,是什么样的‘秘书’会引起江湖纷争呢?是不是我家老爷府上将会有凶险?我该给老爷什么建议方能逢凶化吉呢?”
悟通高僧先是微笑不答,沉默片刻后,说:“事皆有缘,缘使事生,时机一到,该报必报。秘事有秘缘,佛佑善心,天机不可泄露!南无阿弥陀佛!”
杨飞飏知道,既然悟通说天机不可泄露,就不会说更多了,再问亦无结果,于是,他便谢过悟通高僧,走出了开元寺。
一路上,杨飞飏一直把所抽到的签诗与谢府近期出现奇怪状况联系起来思考,希望能对谢府可能再遇到的新情况能有所预料,他越想越多。
杨飞飏在谢府十多年了,他对谢家大体状况是比较了解的,对谢府中的人,也是比较知晓的。
杨飞飏听说,谢家祖上是非同寻常的名门望族,西晋末琅玡王司马睿率山东王、谢等大姓南渡进入建业时,谢氏是其中的大族之一,后来建业改名建康,东晋朝建立后,谢氏更是威名显赫的大族。
在著名的“淝水之战”中,宰相谢安率领着六弟谢石、二子谢琰、侄子谢玄等,以少胜多,取得了辉煌胜利,大败符坚,谢氏家族在那次战役中军功显赫,而杨飞飏的老爷谢敬熙,即是那次战役中东晋军队的前线总指挥谢玄将军的后裔,谢敬熙的父亲、祖父,亦是南京城威名显赫的人物。
谢敬熙后来奉旨入闽,在泉州为官,他现为福建按察使,驻守于泉州府,正三品官,在杨飞飏看来,谢敬熙老爷是个好官、好丈夫、好父亲,也是和蔼可亲的长辈。
而且,杨飞飏听到了泉州府官员对谢敬熙的描述,其评价是很高的:学识广博,涵养深厚,颇有儒者风范;见识深切,处事稳健,收放自如,努力维护家族荣誉。
杨飞飏心想:“像谢老爷这样的有学问、有能力、有责任的官员,一定不会是惹是生非的人,又怎么会遇上‘厉风入府门’呢?”
谢府的女主人、郭敬熙的夫人郭蕙芷,在杨飞飏的印象中,是天下少有的好太太,在杨飞飏的心里,郭夫人对他既有像母亲一样的细致、亲切,又有如奶奶一样的和蔼可亲,是一位值得爱戴和尊敬的高贵太太。
杨飞飏曾听郭夫人一位好姐妹谈过,郭蕙芷原是南京城的名将之女,当时嫁入谢家,是真正的门当户对,郭夫人贤惠达理、温顺和蔼,尽心于相夫教子,是一位典型的良母贤妻。
杨飞飏还听到过一种传说,说郭夫人承继家传,有奇妙的武功,可是,杨飞飏却从没有见过这位雅致温和的太太真的露过手。
谢府上下,对郭蕙芷都很敬重,她是维系谢家和睦顺祥的好夫人,这样一位温顺和蔼的贤惠女性,也绝不可能引来事端,她是一个好人,对坏事绝不沾手。
谢敬熙和郭蕙芷育有一子一女,公子叫谢文德,他虽贵为公子,却没有纨绔子弟的坏习气,在飞飏眼里,他是一位爱读书、好相处、善待人、很温和的“好哥们”,多年来,谢文德与杨飞飏虽是主仆关系,却以好友相待。谢文德的同窗好友对他的评价是:熟读诗书,潜心于儒家经典;勤奋好学,一心于科举事业。
在谢府女士的眼里,谢文德德才兼备,君子风度十足,只是对江湖社会知之不多,于处世应变稍显不足,他过于书生气,读书进入了角色,甚至有点儿痴。谢文德属于典型的书香门第中的文雅公子。
杨飞飏想,江湖“厉风”入府门,与谢公子是沾不上边的,他绝对不可能为谢府引来事端。
谢文德有个妹妹叫谢嘉瑶,在杨飞飏看来,他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儿,几乎是很难从她身上找出不足之处,女人能长成像她这样子,一定是老天爷的特别优待。
谢文德夸他妹妹说:“我这位妹子,很是能让男士青睐的,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蛋儿脸型,俊眼柔眉,顾盼神韵媚;她温柔含蓄,举止风韵足,让人观之可亲;她丹唇一启,楚楚动人,文采艺韵,使人见之忘俗。”
郭夫人夸她的女儿说:“我这乖女,倒也算是有点才,有点儿貌;略懂些儿琴棋书画,知道点儿温柔谦恭。更让我满意的是,她有点聪敏但从不张扬;她活泼开朗却不过于外露,她在各类人群中行事,我是很放心的!”
谢文德的同窗好友、年轻公子们对谢嘉瑶的评价是:柔美和善,与人极好相处;内涵丰富,常人难以猜透。
杨飞飏想:“像谢嘉瑶这样的美慧佳人,绝不可能为谢府引来“厉风”祸患。
那么,“厉风入府门”又是因为什么呢?
杨飞飏苦思冥想,他突然回忆起,谢府的管家曾在一次喝酒过后,对他谈过谢家在南京的一门亲戚和故交,即:姓王的一个望族,哥哥当过兵部右侍郎;弟弟当过礼部左侍郎。
南京王、谢是豪族,古诗云:“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说的是,东晋时,都城的乌衣巷是望族居住的地方,而王、谢是居住在乌衣巷的大族,但后来一度衰落了,当年豪门屋檐下的燕子,也都飞进了普通百姓家里了。诗是如此描绘的,但是,望族毕竟是望族,在后世依然保留着一定的潜在优势,朝代更替了,但王、谢家族后来仍出现一些政要和名士。
据说,本朝王、谢两家,数代交好,属非常之知己,其关系非同一般,官场忙碌之余,两家也常常走动,王、谢两府中两三代人都是很熟悉很亲近的。
谢府管家向杨飞飏透露,南京王府现在的主人叫王立言,他原是礼部左侍郎,后还禄位于君,今赋闲在家,但依然是南京城很有影响的大人物,官场门路畅通,故交同僚不少,而且,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头的,在武林中的地位,也非同不一般。
谢府管家曾告诉杨飞飏说:“有一次,老爷高兴,就向我讲起京城王家的事,老爷说过,当今武林,有威震江湖的几大门派,比如,占据南京附近紫荆山的‘荆山派’;盘踞在苏皖交界蓝崖山上的‘崖山派’;同时占有泉州清远山和南京附近静远山的‘远山派’等等,这些门派对南京王府都不敢小觑。”
杨飞飏想寻思着:“谢家与王家是亲戚和故交,而王家谙熟官场、名震江湖,是不是王家在官场或江湖上惹上了什么大事,便波及谢家?才会有‘厉风入府门’之虑?”
杨飞飏想了很多,直到他走出了开元寺,他依然疑惑重重,他对签诗所述的内容,还是猜测不出到底预示着什么?
杨飞飏对谢府管家酒后言语的回忆,又让他联想到另一一件事,他曾意外地遇到一位神奇老人,对他谈起过谢家有神秘的祖训,这位老人给了杨飞飏意外的惊喜。
在杨飞飏进谢府的第十个年头,有一日,谢飞飏又一次听人谈起了南少林。
据说,当年嵩山少林寺兴盛时,少林住持曾派僧人南下福建,在泉州兴建了少林分寺,于是,就有了南北少林,两寺遥相呼应,嵩山地处中原,泉州是东南名城,两处的少林禅寺皆很兴盛,使少林的名声更响了。
泉州少林寺位于城东边上,亦称“东禅寺”,该寺院规模宏大,僧人众多,它与祖庭嵩山少林寺一样,都是禅武同修,但有所不同的是,南少林僧人练武,是将北少林的功夫糅合进南方拳术中,创建了享誉武林的南少林拳。
杨飞飏决定到南少林寺去游观一回,他没有想到,他到南少林一游,便遇上了极好的机缘。
杨飞飏到了东禅寺附近,往前看去,只见六兽屋脊,简瓦红墙,院落规模宏大,院墙设有大山门,他进了山门,只见前面有一放生池,池背后是宽阔石埕,石埕后是寺院大门,入门有天王殿,殿后坐着弥勒佛,弥勒佛背后是伟佗菩萨,再往前走是大雄宝殿,两边是东罗汉堂和西罗汉堂,东西各有250位罗汉,东罗汉堂后面是观音殿;西罗汉堂后面是地藏殿,大雄宝殿居中,背后有藏经阁和念佛堂,主殿建筑群两边还设有厢房,似乎是斋堂和寮房。
杨飞飏见寺庙里香客众多,香火缭绕,大殿里有善男信女在虔诚拜佛;念佛堂里有僧人在诵经;藏经阁后面山上,有年轻僧人在练武……。
杨飞飏游观了寺院各处之后,便走出山门。
在离南少林不远处的路边,有一“清韵茶馆”,他有觉得有点累了,也有点渴了,便走进茶馆。
茶馆不大,有七、八张桌子,两三桌有人在喝茶,有一位店小二在忙碌着,茶馆右后方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位老者,他容光焕发、气度非凡,特别是他的双眼,炯炯有神,这引起了飞飏的注意。
杨飞飏在一张空桌旁坐了下来,叫来茶水。
这时,有位顾客立起转身欲走,不小心绊到后面的椅子,差点摔倒,他撞到了店小二,店小二手里的茶壶脱手往下掉,坐在旁边的杨飞飏眼明手快,灵敏地一手接住茶壶,一手扶住店小二,及时消除了意外事故,而对这一切,坐在墙边的老者看得清清楚楚。
老者起身走过来,在杨飞飏旁边坐了下来,他让店小二换来一壶好茶,与杨飞飏一起品起茶来。
老者问:“年轻人,能问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杨飞飏回答:“老先生好!我是本地谢府上的。”
老者说:“莫非是谢敬熙按察使府上的人?”
杨飞飏回答:“正是,老先生认识我家主人?”
老者说:“略知一二,你在府上是做什么的呢,方便说吗?”
杨飞飏作了简要的自我介绍,老者听后微笑着,似是表示赞许。
原来,这位老者正是这家茶馆的馆主,他很健谈,杨飞飏和他谈得很投机,两人都很开心,之后,杨飞飏又多次去拜访这位老者,后来他才知道,这位老者气度非凡,并非一般的茶馆馆主。
老者叫许鸿海,原来是行船捕鱼的,后来染上了病,身体很虚弱,经友人引荐,他进了南少林,当了俗家弟子,拜少林寺海涛法师为师,并改名“海风清”,海涛法师不但把武功传授给他,还教授他读经文、学医书,练武之后,他不但身体变健壮了,涵养更深厚了,还懂得一些药学医理,把自己的病也治好了。后来,他就在南少林边上,开起了茶馆,为香客游客提供方便,表面上经营茶馆,实际上是在有意行善。
杨飞飏与海风清初次见面所表现出的机敏、善良,加上多次的友好交往,两人已很默契,而且,杨飞飏家原来也是行船的,他父母双亡引起海风清的同情,所以,海风清决定收杨飞飏为徒。
海风清让杨飞飏每月至少要有十次到南少林找他学武,而杨飞飏去了超过十次,师徒两人在少林寺的后山上练武,一年左右的时间,海风清便把一套“**旋风拳”传授给杨飞飏。
海风清在收杨飞飏为徒前,有一特别要求:学拳的事不能告诉外人,特别不能告诉谢府的人。
杨飞飏隐隐约约地感到,师父海风清对谢府的很多事了然于胸,师徒两人在交往中,杨飞飏有时觉得,他师父对谢府的了解甚至比他还多,而当他向师父仔细询问谢府过去的状况时,他师父却常常是讳莫如深。
有一次,在南少林后山练武时,海风清对杨飞飏学武功招式学得很快表示非常满意,他让杨飞飏在一旁歇歇,他站好了马步,舞起双拳,然后张开手掌,使出猛狮抱球的姿势,只见他前面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块腾空而起,升至齐肩高处,而后,他师父双掌往下一沉,那石块轻轻落地,杨飞飏凝神静气地关注他师傅的精彩动作,这次,他领略到他师父的高超武功。
练武后,他师父还兴致勃勃让杨飞飏同他到茶馆,他们上了二楼,沏了一壶茶,师徒两人边品茶边谈话,这一次,他师父破例透露出谢府的一些事。
海风清对杨飞飏说:“你所看到的谢府,是儒雅恭谦的官宦人家,谢敬熙是颇有儒学风范的博学君子,其实,这只是你看到的一方面,谢敬熙来泉州任官之前,在江湖上的经历可是非同寻常,他原是武林中令人敬仰的人物;而且,谢家的历史也很不一般。”
海风清继续说:“谢敬熙在武学上师承有门,武功高强,能使一套精妙的剑术,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听说谢家前辈曾留下祖训,让子孙以学文为主,不准张扬武功,所以,你看到的谢家人,多是文质彬彬的,其实,也正因为此,我不让你向谢家透露你在向我学武。”
听了师父的话,杨飞飏忽然想起,有一次谢府书童柳笛悄悄地告诉杨飞飏,说他看到了老爷拿出了一幅珍藏的墨宝,看来很久,柳笛悄悄瞧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修文思进取,隐武保泰安!”
杨飞飏一边走一边想,很快就回到谢府了,他把师父告诉他的事,管理酒后说的事,柳笛看瞧见的谢老爷的墨宝对联等,串联起来反复思考,试图推想出谢府可能发生的事,但是,他越想谜团越多,越想越感到事态严峻,他隐约感受到,谢府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许多疑问找不到答案,连续几天,让杨飞飏寝食难安:
“为什么谢家祖训要求修文隐武?据师父说,谢老爷武功高强、剑术精妙,但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他是武林英杰呢?”
“为什么我会抽到那支奇签?‘秘书’是指什么秘籍?它藏在哪里?悟通和尚对签的释解,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神秘?”
“谢、王两家是亲戚故交,又同朝为官,而且又都是武林中有影响的人物,但对于武功,为何王家不怕显露,而谢家则讳莫如深?此一差异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开元寺抽到的签诗曰:“秘书鸣枕引争纷,淅淅厉风入府门……。”杨飞飏很是不安地想:“柳笛的奇怪失踪似乎表明谢府险象已发生,而谢、王两家又有如此密切的渊源关系,而且,王家与武林各门派又有令人费解的神秘关系,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江湖将由于‘秘书鸣枕’或其他什么原因,将出现剑拔弩张的局面?武林是否会因此而掀起血雨腥风?”
杨飞飏越想越是心慌胆颤,他为谢府,为谢老爷、郭夫人,为谢公子、谢小姐担心担忧,为未来可能出现的江湖险象捏了一把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一)
谢家府邸坐落在离泉州开元寺半里多远的东城区,谢府属于典型的“皇宫起”型建筑,据说,这种型式的建筑起于五代时,当时闽王王后的家乡地处海滨,房屋受风雨侵蚀,闽王特赐可按皇宫的建筑样式起造,于是便有了闽南的建筑风格:红砖外墙,石竖砖横;简瓦坡顶,龙脊燕尾;中轴对称布局,留有天井,开敞式厅堂等等,具有鲜明闽南建筑文化特色。
杨飞飏记得,刚进入谢府时,谢府管家谢易之为他介绍过“皇宫起”建筑型式,他认为谢府就是典型的“皇宫起”建筑,还便念念有词地说:“红砖白石双坡曲,出砖入石燕尾脊,雕梁画栋皇宫式,开敞厅堂天井启”。
杨飞飏刚到谢府时感到十分惊讶,他从未见过如此宏阔堂皇的建筑。仗余高的外墙,墙内是一宽阔石板铺成的庭院,主建筑是五开间三落的大厝,左右还建有护厝,后面有个花园,非常气派。
闲时,杨飞飏常盯着大门周边及两边立面的墙上看,上面以石雕、砖雕、木雕、瓷雕和一种少见的艺雕技术雕刻着人物、山水、走兽、飞禽、花鸟、鱼虫等,雕刻精美,形象生动。
杨飞飏自跟随着谢公子以后,也渐渐识得些字,读了一些书,后来他才懂得,谢府是很有艺术韵味的,门窗有圆、拱、菱、方等各种样式,窗棂镌花刻鸟,装饰得华丽巧妙;门柱和厅壁上有书画点缀,篆隶行楷,各具韵味,山水人物,妙趣横生;各处匾额有书、卷、扇、菱等各种形式,古色古香。
在诸多匾额中,谢公子书房的匾额让他印象最为深刻,匾额上写着“惟精惟一”四个字,当时,谢公子向他解释说,这词语出于《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后来,杨飞飏才明白,这是讲君子为学修养要求,强调为学要细心专一;言行要符合不偏不倚的中正之道;处事要遵循中庸之道,择优势作互补。
谢府客厅墙上的匾额以庄重行书写着四个字:“厚德载物”,听谢老爷讲,这是来自于《易经》坤卦,其《大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也就是说,大地是最厚道,最有宽容之德的,人应以深厚的道德修养来善待人,善待万物。
谢敬熙书房里也有一块匾额,以草书写着“慎行怀远”四个字,杨飞飏想:“其实,这匾额上的四个字,说的就是谢老爷的处事风格”。
谢府的客厅、书房在主建筑的第一排,闽南称“一落”,此外,“一落”还设有议事室、会客室等。
谢敬熙和郭夫人住在“二落”,谢文德公子住“三落”。紧挨“三落”还专门盖了一座“碧玉楼”,当时杨飞飏对这楼的名字不太理解,谢小姐的丫鬟谢佳惠曾很得意地告诉飞飏,楼的名字是源于古乐府《碧玉歌》:“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小惠还说,其实,现在看起来已名不副实,搂的主人谢嘉瑶是既高贵典雅,又品德优秀。
杨飞飏想:“这谢府本来是一座堂皇丽雅、仁德祥和的热闹府邸,现在却显得秋风瑟瑟,有一种怪诡的气氛,多事之秋,谢府接连发生了一件件不如意的事。
三年前,谢敬熙的老母亲去世,前几天谢家守孝期刚满,守孝期间,禁盛宴,止愉乐,不访友,不会客,不远游,不办节庆。
而让谢敬熙想不到的是,守孝期刚过,谢府突然接到驿丞送来函件,告知朝廷派都知监掌印太监沈德义到泉州督监官船修造工程,沈太监将顺道访谢府。
谢敬熙感到很奇怪,此时沈德义为何要访谢府呢?他陷入了沉思:“我与沈太监素无来往,此次突然来访,并非礼节性拜访,多半是来者不善,这沈德义可不是一个省事的主。”
可是,谢敬熙知道,他又不能不隆重接待,虽说沈德义此次来访,非奉旨行事,但他是都知监掌印太监,常在皇帝出巡时前导警跸,为皇帝外出巡视进行清道开路、侍卫警戒,是皇帝身边的要人,沈德义虽属从三品,官品比谢敬熙低,但他时常伴君左右,权力很大,是不能怠慢的,更是不能得罪的。
三天后,谢府呈现出与三年来安静肃穆气氛全然不同的景象,府里人都忙碌着,庭院清洗得特别干净,客厅重新布置,“二落”客厅排上了八仙桌,吩咐厨师备好丰盛佳肴。
忙碌了一天后,都知监掌印太监沈德义在泉州府府尹武修文和泉州船舶司主使柯俊楠等的陪同下,来访谢府,沈德义一行虽不敢肆意张扬,却也表现出派头十足,可能是因为沈德义为皇上前导警跸习惯了,造访谢府也是趾高气扬的。
谢敬熙率公子谢文德及谢府的一班人在府门外迎接,双方握手问候后,谢敬熙引贵宾进大门,入客厅,大家分宾主在紫檀木椅上就坐,谢公子礼貌地站立一旁候着。
谢敬熙让管家拿出精品铁观音招待,清新山泉水烧开后,冲入古雅的茶壶中,第一道水洗茶净杯,第二道水入壶稍浸片刻,而后三巡倒茶入杯,当一杯杯热茶被端到各人前面时,飘出了阵阵清香。
谢敬熙请沈公公优先品茶,沈德义礼貌地请府尹、主事、谢敬熙等一起品尝,茶水入口,果然润香纯甘,鲜爽生津,沈公公连赞好茶,其它贵宾也附和称妙。
沈公公说:“谢按察使驻督泉州府,躬亲力行于公务,政绩卓著,令人敬佩!丁忧期间奉礼持丧,仁德尽孝,令人敬仰!现守孝期已过,可节哀宽心,于政务上再成表率!”
众宾客也纷纷附声称赞,谢敬熙说:“承蒙沈公公和各位夸奖,实不敢当,谢某愚钝,还请各位大人不吝指点,多多关照!”
宾主品茶寒暄,互相关心,也互相夸赞;茶韵醇香,谈对轻松,气氛谐和,转眼间已到午宴时间。
谢敬熙对候在一旁的管家递了个眼色,然后起身请沈公公等至谢府“二落”客厅入席就宴。
沈公公坐贵宾首席,谢敬熙坐主人陪客首席,其他人依次入席。这时,沈公公让一位目光炯亮、气定神闲的壮汉坐他傍边,沈公公称他为李少监,众人心中有数,这一定是沈德义带来的贴身侍卫。
宴席非常隆重,先上一道白腹锦鸡汤,解渴暖胃;接着上闽南的特产土笋冻,之后是一人一碗鲍汁汤面,接下来是佛跳墙、大龙虾、竹筒梅花参等,而且,还专门用红腹锦鸡的蛋清蛋黄拌少量番薯粉,和着海蛎做成“海蛎煎”,让大家尝闽南美食。此外,还有几种绿色菜,后面还上了水果。
沈公公不喝酒,所以席上大家也都没有喝酒,大家喝了点红枣荔枝汁。
宴席后,回到“一落”客厅,歇息片刻后,沈公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谢过敬熙之后,喧宾夺主地让大家在客厅休息,他请谢敬熙陪他参观谢府,谢敬熙略为犹豫后说:“沈公公请!就先看看在下的书房吧?”
“谢大人真是爽快人,书房密室,邀敝人观赏,荣幸之至!”沈德义一边故作谦虚说着,一边喊上李少监一道走。
三人进了谢敬熙的书房,看到书房中“慎行怀远”的匾额,沈公公说:“谢大人真是谨慎行事而又志存高远!敬佩!”
“附庸风雅而已,沈公公何必究真!在下尽心公事,以报效朝廷,闲时玩赏书画,读经品诗,能自得其乐心意足矣!请公公别见笑!”谢敬熙道。
李少监立于书房门边,沈公公则在书案上仔细翻看,在书橱上四处瞧瞧,连书房的墙壁都恨不得瞧出个洞来。他刁尖的眼光射向书房各处,无疑是在探察着什么。
谢敬熙对他窃贼似的行为非常反感,对他肆无忌惮的四处翻看非常愤怒,但表面上却表示谦恭,说:“公公对在下的书房如此兴趣,令在下感到十分荣幸!其实,此简陋书室,既无宋元名家真迹,亦无青铜古玩,只能让公公失望了!”
“何必谦虚,谢大人藏书丰富,涵养深厚,深不可测,在下敬仰!”沈德义道。
从书房出来后,谢敬熙引沈德义、李少监游观了会客室、议事室,然后穿过客厅的后门进入“二落”。
“二落”的天井院落,是一处宽敞、舒适空间,两边石板长几上有各种花木盆景,其中有月季、菊花、茶梅、月桂、文竹等,特别是有一株君子兰在秋季竟然开着美丽的花,足见主人很细心在养花。
“二落”客厅平时是谢文德的休闲活动场所,有时有贵客来也作为宴会厅,客厅两边各有两间房,分别是谢敬熙夫妇的卧室、贵宾休闲室、郭夫人的针绣房等,当然是不便游观的。
又走过一个庭院,进入“三落”客厅,这是谢文德的活动场所,他有时在这里与同窗好友谈诗论文;客厅两旁各有两间房,分别是谢文德的居室、书房、会客室,还有先生教他读四书五经的塾室。
沈德义、李少监与谢敬熙到书房很仔细地看了看,就出来了。
从“三落”客厅后门走出来,只见有一座紧靠着主建筑的华丽红砖小楼,这小楼尤为引人注目,在其他闽南大厝建筑中,这样的小楼是很少见的。
谢敬熙介绍说:“这是小女谢嘉瑶三周岁时,她奶奶特意安排建造的,我母亲特别疼爱这位孙女,视为掌上明珠,特意要求建了这‘碧玉楼’作生日礼物送给她,楼下是书房、休闲室,楼上是卧室。小女好读书,喜丹青,爱针绣,书房里藏着经书、诗词以及她绘的画、写的字等。”
谢敬熙继续说:“小女年少时读书,读到了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中的诗句:‘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於我如浮云’,就常常吟诵着,她母亲笑她说,‘一个五岁女童竟自比老将曹霸!”
“果然是名门才女,聪慧得很!’”沈德义回应说。
其实,谢敬熙讲这轻松话题,是想引开沈德义的专注神情,让他别再像窃贼一样,东张西望;同时,也利用杜甫的诗,提示高德义,作为魏武王曹操的后人,唐朝时的左武卫将军曹霸,晚年也难免丢官流落四川,只有笔墨丹青,才能留下美名,沈德义当然也能悟出谢敬熙说这话的弦外之音:“别太执着于官场,玩玩丹青笔墨更有趣。”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二)
走过“碧玉楼”,眼前是一处宽阔的花园,假山之后,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途中有小桥流水,多处设亭、台、榭、轩。
其中,一座亭子上有一横匾写着:“天高秋月明”,沈德义知道,这是谢灵运《出去郡》中的一句,诗中有“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憩石挹飞泉,攀林搴落英”等,他对亭子上写的这一句印象特别深,只是,他的理解和谢灵运诗的原意完全不同,在他看来,“天高秋月明”说的是一个重要的道理:“权力越大掌控的范围越广”。
走过曲径通幽处,在翠竹的掩映下,有一座古朴的小楼,小楼正门上方挂着一匾,写着“逸韵”两字,对此,沈德义不甚理解了,他问谢敬熙出典何处,谢敬熙回答:“这来自于唐代诗人白居易赞谢家先人的一首诗。”
原来,这也与谢灵运有关,白居易对山水诗人谢灵运非常欣赏,写诗赞曰:
“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壮士郁不用,须有所泄处,泄为山水诗,逸韵谐奇趣。”
谢敬熙花园中的小楼,取名为“逸韵”,一是纪念谢灵运,二是传达一种超脱、妙趣的山水意蕴。
对此,沈德义当然是不感兴趣的,他兴趣的是小楼里面;他对小楼周边的翠竹鲜花一点也不兴趣,他兴趣的是进小楼里面去探秘。
谢敬熙对他的目的很清楚,这座小楼是他最想察看的,谢敬熙只好加快脚步引沈德义进入了小楼。
小楼有两层,一楼有一室一厅,室是休闲饮茶的地方,厅是作展示书画用的,中间设有一个很大的画案。
谢敬熙招呼沈德义坐下喝茶、歇息,沈德义婉言谢绝,他径直走向展厅,表面上他是在看四处的挂着的画,其实,他是窥探着四处的墙壁,试图从墙壁里看到了什么隔墙暗室。
谢敬熙对其行为极为反感,但又不好表露,只有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谢敬熙抑制住情绪说:“沈公公光临小楼,乃谢府之幸事,笔墨已备好,敬请能赐墨宝!”
沈德义心事不在笔墨上,他对谢敬熙说:“楼上是密室吧?能否让在下一观?写字的事莫急,待我想想。”
“理当请公公指导,有请!”谢敬熙客气地请沈德义上楼。
楼上设有一房一堂,一间是琴房,另一间是奉祀谢氏祖先的纪念堂。
琴房里除了有古琴外,还有箫、笛、管、埙和二胡等,此外,还有一些古琴谱,如唐代之《蔡氏五弄》《胡笳五弄》《大胡笳》《小胡笳》《别鹤》《白雪》,宋代之《潇湘水云》《秋鸿》《泛沧浪》《渔歌》《樵歌》《列子御风》《山居吟》等。
沈德义细看古乐器,皆拿起观之又观;对古琴谱,也仔细翻阅,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秘密。
纪念堂里庄严肃穆,靠墙正中有东晋名相谢安的青铜塑像,两边墙上,有谢灵运的画像,有用各种书体写的他的诗词;还有谢灵运的祖父、东晋名将谢玄的画像,有谢奕、谢万、谢石、谢琰等画像,甚至还有东晋著名才女、“咏絮之才”谢道韫的画像,她是谢玄的妹妹,著名诗人。
沈德义走进纪念室,首先盯住的是谢安的塑像,他走进塑像,朝塑像鞠了一个躬,然后围着塑像转了半天,走到塑像背后,一边说:“此塑像雕得很传神,刻画出一代名相的宏大气度。”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铜像,似乎想从传出的声音中听出什么。
对沈德义如此无聊的行为,谢敬熙心里非常愤怒,他强忍着怒火,平静地说:“谢谢沈公公夸赞,公公对谢氏先祖事迹也很熟悉?”
“东晋时,谢氏家族的地位无人能比,岂能不知!”沈德义说着,走向谢玄的画像,说:“一代名将,淝水之战的军事统帅,不仅兵家韬略非同寻常,想必武功修炼也达至高境界,他有武功传下吗?”
“公公不是看到了门外‘逸韵’的匾了吗?康乐公灵运是玄公的嫡孙,他已醉心于游历山水,痴迷于诗文,哪有什么武功传世。”
沈德义不语,之后又仔细看了其他的画像。
下楼后,沈德义说:“很荣幸地领略了谢氏祖上的丰功伟绩,颇有感触,写点想法吧!”
谢敬熙于画案上铺好宣纸,将砚里的墨研了研,说:“请沈公公赐墨宝!”
沈德义提笔写下了四个字:“泰山可依!”
谢敬熙看到沈德义写下这四个字,既感到诧异,也感到好笑。他想,是沈德义是不了解这四个字的真实含义,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呢?
唐朝时,玄宗李隆基宠爱杨贵妃,她的族兄杨国忠被任命为宰相,朝中官吏纷纷投向杨国忠,当时,有人劝陕西进士张彖也去投靠他,张彖说:“杨国忠不是泰山,只是冰山,冰山终会溶化,没有必要去投靠他,我还不如到嵩山去隐居。”
谢敬熙想,沈德义可能从哪里听来了成语,只知道字面上意思,不了解‘泰山’实乃冰山的含义;或者,在沈德义眼里,杨国忠当宰相,有权力,就该投靠他;或者,沈德义在向他提示着什么。
谢敬熙笑了笑,连声感谢,他请沈德义和跟在身后的李少监到休闲室喝茶。
不知什么时候,杨飞飏已经到了休闲室,把茶杯都烫洗好了,谢敬熙介绍说:“这位是侍候在犬子身边的杨飞飏,人挺伶俐的,我让他带来上品武夷茶,请沈公公品尝!”
飞飏沏好了茶,恭敬地把茶杯端到三人面前,请他们品茶,然后站立在一边候着,三巡茶后,沈公公说:“与谢大人难得一会,很有话想说,很想能与您单独谈谈!”
杨飞飏说声祝沈公公品茶快乐后起身出去了。沈德义向李少监递了个眼神,说:“谢府的花园妙趣无穷,李少监何不去仔细游观一番!”李少监谢过谢敬熙请茶,然后转身出门。
优雅洁净的茶室显得很轻松,杯中的武夷茶水依然很清香,但室内的气氛变得紧张了,沈德义一脸严肃,谢敬熙知道他要进入正题了。
沈德义说:“观览了楼上的纪念室,感触很深,想了很多,谢家祖上人才辈出,且建立了卓越功勋,但杂家注意到,谢氏之所以能建立卓著功业,是忠于朝廷,获得朝廷的全力支持,谢安、谢玄等,都是在尽心服务于朝廷才有伟大的军功和政绩的,显然,与朝廷合作,是第一紧要的事。”
谢敬熙非常清楚沈太监的用意,他开始当说客了,便回应说:“谢沈公公的赞誉,谢氏一族以仁义忠孝为第一准则,报效朝廷乃臣子本分,理当鞠躬尽瘁!”
沈德义继续说:“杂家还发现,谢家祖先多是以军功建立卓越功勋的,征战于沙场,驰骋于刀光剑影之中,一定是武功修养极高的;谢家祖上,应该将至上的武功传承下来,也能让后辈为朝廷尽心尽力,建立更大功业!”
“公公说得是,祖上确实多是以军功成就事业的,但我辈不才,却未能在军功方面有所建树,有损祖先脸面,惭愧至极!”谢敬熙说道。
沈德义沉默了片刻后说:“谢家渊源久长,承传下来的资源自然不少,仅从谢府这建筑来看,有偌大的花园,还有书屋的藏书,琴房的古琴谱等,便不难看出家传丰富,家学渊博,谢大人如能与都知监紧密合作,你我共同为朝廷分忧,协力共图伟业,定能立威扬名,大功高成,亦能富裕家庭,光宗耀祖!”
谢敬熙想了想,说:“感谢沈公公对谢府的赞赏,同时,对沈公公能如此诚挚相邀在下合作,真是受宠若惊!在下本当惟命是从,积极配合,无奈在下除尽心于份内公务之外,只对谈文论诗、赏画听琴感兴趣。对于权势财富,自感已无力追求,如今只想能清静淡泊,悠悠哉哉,虽明知如此之举乃不思进取,但是能够自得其乐,亦是好事,只希望能安度晚年,无憾辞世。谢某自知不才,只求能如燕雀一样,清清闲闲哼几声,没能如沈公公,有鸿浩之志!至于家传丰富,更是无从谈起,谢府仅有旧书几捆,琴谱几册,旧画几张而已。”
沈德义说:“谢大人淡泊明志,倒也可敬,只是,如果一直醉心于诗文书画,恐将难成功业,如何告慰于谢氏的祖先呢?醉心诗文,不与有为之人合作,将渐渐消沉;淡看功业,不思建功立业,不是枉活一世吗?这该深思!谢氏祖上,康乐公谢灵运是很好的一例,他才华横溢,但恃才傲物,屡次辞官,朝廷施恩,让其复职,他却不理政务,只知游山玩水,后来终于犯了事,被宋文帝下诏于广州行弃市刑,一代名门大才就此陨落,极为可惜!”
“康乐公所遇之政局,甚为复杂,是是非非,今人不必再作过多评说,在下只知道,康乐公毕竟是一代文豪,其山水诗文,万人敬赏,自有他的光彩!公公不必为之担忧抱憾!”谢敬熙针锋相对地说。
对沈德义当面贬损谢灵运,谢敬熙非常恼火,他立即反击,但碍于情面,他以礼貌的方式进行反击;而且,对于沈德义的威胁他也很清楚,沈德义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与都知监合作,当心落得个与谢灵运一样的下场。”
所以,谢敬熙绵里藏针地对沈德义说:“不必为之忧!”言下之意是:“已经告诉你,我只想以诗文书画为乐,是不会与你合作的;就算家有传宝,你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别费心了!”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三)
杨飞飏离开“逸韵楼”之后,走在花园的曲径上,突然,后面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坚实而又敏捷,杨飞飏能听出,此人内功深厚,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停住脚步,站在树边观察着,原来是跟沈德义来的谢府的李少监,此时的李少监并不像是在悠闲地游览谢府花园,他不赏花木,不观胜景,而是鬼头鬼脑地四处探察。
杨飞飏感到很奇怪,便在离他稍远处跟踪着他。
李少监走到亭子边,不看亭子上的匾额,他时而看看亭子周围地面,时而看看亭子顶上;他走到石桥旁边,不观赏桥下的潺潺流水,而是下到水沟里,窥视石桥下面;他走到花木茂密处,把树枝树叶分开来,探视树木深处;他走到围墙边,顺着墙走着,仔细观察各处墙壁。此后,他又探察了很多地方,然后才折回去。
杨飞飏在后面跟着,直到见李少监走近“逸韵搂”,他才走回客厅。
他心里疑惑,这位李少监到底在探察什么?沈太监此次造访谢府,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飞飏疑惑不解。
“逸韵搂”里的休闲室,谢敬熙为了冲淡紧张的气氛,借机换了一泡茶叶,对沈德义说:“公公难得一来谢府,在下当尽情款待,待在下换一泡刚采下不久的极品铁观音,请公公品赏!新茶更甘醇,公公一定会喜欢的!”
入闽已数年的谢敬熙,对闽南茶道已颇为熟悉,他向沈德义介绍说:
“这是清香型的铁观音,产于高海拔的岩石基质土囊中,泡出来的茶水,翠绿色的,茶水清澈,香气馥郁,醇正甘鲜,入口回味持久。因为茶味清纯,只有闲心静气地品赏,方能品出微微带甜的醇香味,茶水在口里,清爽宜人。”
说着,谢敬熙轻轻用托茶杯的半圆叉子,以优雅的动作托一杯放到沈德义面前,请他品尝。
“其实,铁观音是一种温和柔美的茶,给人以很柔和清爽的感觉,此茶不烈,不冲,不强烈刺激人,长期品赏这甘醇的茶,也有助于养成温和待人的品性,喜欢柔和状态,不会喜欢激烈冲突状态。请沈公公常来,在下一定陪公公悠闲品茶,感受柔和甘醇的清香味,一起回味甘爽。”谢敬熙说着,话中有话。
沈德义能听得出谢敬熙这一席话的弦外之音,他知道,谢敬熙是在表示和善,暗示他虽不合作,但也不会对抗,他以温和待人。
深德义心想,既然谢敬熙以搭好了台阶,此时只有顺势而下来才是妥当的,见李少监已经回来,沈德义便立起身,礼貌地感谢谢敬熙以好茶款待,他表示要回主楼客厅去。
在谢敬熙引领下,他们回到客厅,招呼了留在客厅里谈天说地、闲致品茶的府尹、主事等,大家再次向谢敬熙表示感谢!然后告辞走出谢府大门,谢敬熙率儿子谢文德等送到大门口。
在离开谢府的路上,沈德义回头重新审视着谢家大院,只见那花岗岩与红色砖块紧密契合的“出砖入石”墙壁,红白相间,其红色基调非常抢眼,极像坚固的都城宫墙,这似乎表现了谢氏家族难以战胜的坚实力量,沈德义至谢府此行,几乎一无所得,他的如意算盘,这回打空了;他的宏大计划,在谢府严重受挫,这让他感到心灰意冷,同时也使他狠狠地下决心报复谢敬熙!
沈太监离开谢府后的第三天,深夜,一条黑影轻轻地越过了谢府的高墙,从谢府“一落”的天井潜入屋内,在天井石柱后面,停留了一会儿,屋里很静,黑影屏住呼吸,仔细察听,确信没有被人发现,便朝客厅摸索过去,他在客厅紫檀椅子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
此时,他对屋里的结构布局已有大体了解,他走向客厅东边的第一间房,这一间似是会客室,门并没有关,他进门转了一圈,很快就出来了。
东边第二间,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尽量避免发出声音,接着便潜进去,室内有一张长方形大茶几,周围有好多张椅子,这像是议事厅,他抽身出门。
黑影转过身,往客厅的西边摸去,靠厅一间,门上挂着锁,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拿出铁针,轻轻打开锁,推开门,潜了进去,这是一间书房,他很高兴,他转身关上门,屏住呼吸,静听了一会儿,见一切如常,边点上蜡烛,迅速把烛芯弄短,烛光没有那么亮了。
只见室内四周,皆立着书橱,书橱上摆满着书;中间靠后有一书桌,上面有书数十册,还有笔筒、笔架、墨床、墨盒、笔洗、书镇、水丞、水勺、砚滴、砚匣、印盒、镇纸等,还有一只含着铜钱的大蟾蜍;墙上挂着“慎行怀远”的匾,东西书橱下边,各有两只近四尺高的粉彩瓷瓶,上面画着梅兰竹菊。
他观察得很仔细,也很快,稍稍思考后,走向书桌,抽屉都没上锁,他轻轻地地将抽屉一个个打开,里面是字画、扇子、青田石、寿山石、湖笔、徽墨、端砚等,有一抽屉装满了织有诗词的苏绣,还有一个抽屉装着戏文剧本。
看来,书桌上并没有他想找的物件。
他巡视了各个书橱,东面靠后的一个书橱显得更规整,书的装订更讲究,他翻开了那些木盒装的书,多是《十三经》、《四书集注》之类等,并没有什么特别,他又察看其它书橱,也都是一般的书籍。
他最后察看了四只花瓶,里面并没有藏什么物件,只有一个花瓶插了几枝孔雀翎。
他失望了,探察这书房,并没有什么收获,他吹灭了蜡烛,抽身出门,锁上门,走向靠西的最后一间房,房门开着,里面有床,看来是供宾客休息的,不会有什么重要物件的。
他从天井跃上屋顶,之后潜入“二落”,其中客厅东边第一间有呼吸声,显然是主人的卧房,他不敢贸然进去,转向其他房间,靠西边的一间,门上了锁,他轻轻打开门闯入,里面挂了很多丝绸、软缎、羊绒、棉绣线、麻线、真丝线、毛线等,这是一个针绣室,没有什么异样的物件,其中有个制作非常考究的楠木盒子,里面装着一些奇怪的针和纽扣,盒子堂皇精致,他见了非常喜爱,但为了避免行踪暴露,他没有将它带走。
他明白:俗话说“盗亦有道”,他也只偷要偷的物件。
在谢府“三落”,他也没有发现他想要的,他从天井跃上屋顶,离开了主楼,这时,他发现了紧靠主楼的一栋二层小楼,这是很特别的一座建筑物,其他地方很少见,他想:“我要寻找的物件没准就藏在这小楼里,待我想办法进去看看。”
他绕着小楼观察了一番,见二楼有阳台,正想跃上阳台,忽然间,从后面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跃出了一个人影,跃腾了几下,就到了他眼前,一句话不问,举起刀,漂浮不定地砍向他的右肩,他右臂一动,白银剑已将刀隔开,他见对方的刀漂闪而来,本以为力度不会大,想不到刀剑一接触,他虎口还是微微一震。
对方见他出剑、挡刀、隔开,一气呵成,出手极快,心里一颤,知道武功远高于自己。
忽然,对方顺势将刀飘向他左肩,凌厉劈下,这一劈既狠又快,他持剑一转,如银龙出海,将对方的刀震开,对方的刀划了个半圆,转而砍向他的左腿,奇险异常,他剑光一闪,封住对方刀路,其实,对方并没有真砍下,这是一虚招。
对方又将刀飘向他右腿,他举剑向右下方一划,如银蛇入潭,挡住了对方的刀,这时,对方后退了一步,似是被他的剑震退,但突然举刀如蛇一般左右飘动地刺向他胸口,刀虽飘着,但怪异凶险,他一个侧身,将对方刺进来刀砍开。
这一回合,对方是以刀为剑,凌厉无比,而他则是以剑为刀,威猛异常。这也让他看出,对方的刀法是江湖上传闻的“五行形意刀”,进攻时漂浮不定,柔中带刚,防守时方圆互补,稳准严密。
对方的刀被突然隔开,心里一怔,他乘机快速举剑,直刺对方喉咙,这一刺使对方惊愕万分,狼狈地横刀一挡,他则如飞影一般,奇速地闪到对方身后,用剑柄朝对方膊颈上一戳,使对方昏迷倒地。
原来,与他对打的这位刀客是谢家的护卫朱峰,他在家里七位兄弟中年纪最小,后来出外谋生,学得武艺,到谢府当护卫,谢府的人都称他为“朱七”。
近期,朱七负责夜里护卫谢嘉瑶小姐的小楼,在谢府,一般主楼不设护卫,因为谢敬熙老爷对主楼的安全似乎胸有成竹,而对谢小姐的“碧玉楼”,则是要重点护卫,这是谢家老太太生前所反复要求的,她下令,有侵犯小楼者,可出手追杀,因而,朱七见有人想跃上小楼阳台,便执刀冲来,不问一声,举刀便砍。
黑影见朱七倒地,他知此次谢府探秘已被发现,已经惊动了谢府主楼的人,他便向后花园奔去,想从花园后面翻墙出去,到了花园的一个桥上,突然,眼前站立着一位身体壮实、体态匀称的中年男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四)
“何方神圣,私闯谢府,打昏护卫,这就想逃窜?你以为谢府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吗?”壮汉说。
他盯着眼前这位壮汉站立的姿势,并听了他说话的语调,他知道此人武功修养非同一般,比刚才那位使刀的汉子强多了,或许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
原来这位壮汉是谢府的护卫总统领,名叫高云天,是跟随谢敬熙多年的武士,他住在谢府主楼东边的护厝里,听后院有刀剑撞击声,他立刻起身,飞奔至后花园,见一个黑影往后面窜去,他便飞跃至桥上,挡住了去路。
高云天问话,不速之客并不搭理,举剑直向他刺过来,其出剑之快,其身影之优雅敏捷,让高云天暗暗称赞。
听到身前嗖嗖声响,剑光已至前面,高云天急忙双手一动,从腰间拔出两柄青纲锏,一上一下几乎同时出手,上锏隔开疾刺过来的剑,下锏照准对方胸下猛戳过去,一隔一戳,如猛狮飞腾,点极准,势极猛,对方侧身避开戳来的锏,顺势将剑划了一个圆圈,对准两锏之间的空挡处,再一次刺向他正胸,如此快速地两次刺向同一部位,这是使锏者最难防卫的。
高云天心想,今天遇到高手了,他喊声“来得好!”,便以退为进,身子往后一闪,身体向下一沉,将两锏一架,以剪刀式奇招,叉开刺来的剑。
对方也乘机后退一步,突然,剑招突变,一把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高云天眼前只见一团滚动的闪光,疾而化作一颗流星射至胸前,高云天微微一怔,在同一瞬间,他将双锏舞成一个白光球体,如金龙吐珠,剑锏撞击,火光四溅,双方手里都感到微微一震。
高云天说:“好剑法,莫非这是江湖上传闻的‘东海游龙剑’?”
不速之客忍不住终于开口了:“算你还有些见识!”
高云天曾听说,南宋时,宋高宗赵构曾逃难海上,一位护驾的将军在海边听渔民讲了东海龙王的神话故事,于是,心有所悟,便创立了“东海游龙剑”,据说,其剑术灵活多变,神秘莫测,集柔促刚,奇妙精锐,想不到在此遇上了。
那么,这位不速之客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其实,这位夜闯谢府的“黑影”,来自于南京城附近的紫荆山,占据此山的武林门派称为“荆山派”,该派的掌门人叫方**,他手下有六大弟子,六人都称他为义父,这些人刚进山入派时,方**都喊他们“小鬼”,是疼爱他们的一种称呼,后来索性为他们取了新名,中间的字是排行,第三字都含有“鬼”字,六人分别叫:方一魁、方迩瑰、方山傀,方世魏,方舞魑,方遛魅。而潜入谢府的这位就是老二方迩瑰,在六大弟子中,方**对这位老二是最为满意的,他处事得体,胆大心细,文武皆通,剑术精湛,颇有谋略,而且,长得文雅帅气,兄弟们都称他为“二郎神”,方掌门对这称呼也很满意,他很得意地说:“哈哈!他是二郎神,老子就是玉皇大帝了,好!好!”
方迩瑰以“游龙出水”一招击向高云天,被其舞动的双锏挡住了,他领略到了高云天锏术的厉害,心想:“好厉害的锏法,看来眼前这位是不好惹的,在人家地盘,我不能久留,万一被缠住了,一旦来了帮手,情况就不妙了,得尽快脱身。”
主意已定,他举起剑,使出一招“游龙戏珠”,摆出一副拼命的姿态,往对方直扑过去,手中的剑奇快无比,接连六剑刺向对方的不同的要害部位,高云天见他这般拼命姿态,以为他要以命相搏,稍一迟疑,六道剑光已将他围住,他急忙后退,匆忙舞动双锏遮挡,这时,方迩瑰如饿虎扑食一般,极快地刺出第七剑,看那气势,是直冲他的左眼而来,他急忙再后退一步,来个“黑熊举掌”,准备以双锏挡住刺来的剑,想不到,对方这一招是虚招,剑至中途,忽又折回,人则如剑光一般,一闪便出了高墙,只留下了一句话:“壮士锏法奇俊,来日定当继续讨教!”
见对方闪出墙外,高云天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对手是否会用声东击西之策?他赶忙沿花园的围墙各处巡视,见四处依然平静,才往“碧玉楼”方向走去,到小楼旁,朱七已不见,他正惊愕着,管家谢易之从主楼后门走出,说:“朱七已被救回护厝,伤不重,人已醒了。”
高云天另外安排了护卫巡防谢府,就和管家一道回护厝歇息了。
第二天辰时,高云天、谢易之都到了谢府“一落”的议事室,谢敬熙已在那里,还有一位老者,高云天认出,他是谢府经常请的郎中林鹤轩。
见林鹤轩在场,高云天和谢易之,都露出疑惑神情,因为他们虽知林鹤轩与谢敬熙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在平时,他从来不会出席谢家的议事会的。
谢敬熙觉察到他们的疑惑表情,便解释说:“这位是林鹤轩老先生,你们都认识的,他是我的挚友,今天请他来,是为了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应对谢府近期发生的事,都是自己人,大家畅所欲言!”
高云天觉得他必须自我检讨,他说:“在下向老爷谢罪!护府出现重大失误,朱七被打伤,责任全在鄙人身上,请老爷责罚!”说着,站立低头双手抱拳作揖,不敢抬头。
谢敬熙安慰说:“此事不能怪你,其实那人潜入谢府,我已知晓,他在主楼里到处游探,还潜入我书房和我太太的针绣室,四处察看,但并没有动什么物件,而且,对朱七也是手下留情,从他的行踪看,是在探察他想要的,不过,虽是窃贼行径,他还算有君子风度,没有毁物件,没有伤人命!”
高云天想:“老爷果真了得,原来他对潜入者行踪已了然于胸,难怪他吩咐主楼不必设护卫!”
管家谢易之说:“之前柳笛失踪,是谢府长期安定而未曾防备,此次窃贼潜入,游察四处,是颇为张狂的,看来,皆是来者不善,都有不可告人的的目,恐怕以后仍有不速之客会来,谢府应当更谨慎设防!而且,几天前沈公公的突然来访,也是颇为奇怪的,看来,问题不并不简单!”
谢敬熙深思片刻,说:“天要下雨,也无可奈何,别人来不来不是我等考虑之事,谢府一直以仁德行事,我谢敬熙公务之余,读诗书,赏书画,玩古乐,从不惹是生非,只盼犬子文德能读书有成,博得功名,也就心满意足了。今谢府风云乍起,或许是江湖上忽有风声,传闻我谢家有宝物传世,而江湖有野心之辈,皆争着来探察了,谢家祖上,有过贤相名将,屡建卓越功勋,曾经腾达辉煌,而我辈业绩平平,江湖一有传闻,自然有人会来探个究竟,然我谢氏世代忠义,如先祖传下宝物,岂能让恶人掠去!”
老郎中林鹤轩拈着胡须说:“谢大人忠孝仁德,在下等自是敬佩至极,然管家说得是,谢府接连出怪事,此事非同小可,谢府当有应对之举!”
高云天说:“在下将增加护卫人手,主楼和后花园,多布置几处暗哨,深夜,在下亲自巡视!”
“增强巡视是非常必要,但并非关键之举,必须有更周全措施,再说,也不能闹得谢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堂堂按察使府,搞得杯弓蛇影,必会惹人取笑。眼下之计,是应外松内紧,增添护卫,但要隐蔽。”谢敬熙严肃地说。
“谢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外松内紧非常重要!”林鹤轩赞同说。
谢敬熙继续说:“管家可交代下去,近期全府上下,要谨慎行事,更不能在外惹出是非,我也会留心府上各处,细心处事,林老先生平时一人独处,索性般过来,‘三落’有客房,先生住进来,也可多关照犬子,督促他在府内多读些经书诗文,少到外处去闲逛。”
“小的定按老爷的吩咐去办!”管家说。
林鹤轩说:“请大人放心,老朽今日即住进府里,请管家辛苦安排一下,老朽这里先谢过!”
“能有机会为老先生忙,是小的的福气,一定让先生满意!”管家说。
高云天平常只把林鹤轩视为郎中,没有过多去注意,谢老爷这一安排,让高云天意识到:“这位老者非是等闲之辈,定是位平素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武功高手,谢老爷让他保护谢公子。”
“林老前辈进谢府,可是件大好事,晚辈等也能有机会向先生请教学习!”高云天说。
“不敢当,高大侠为人堂正爽朗,气度恢弘,侠肝义胆,老朽甚为敬佩!我等自当合力为谢大人效力,行善抗恶,为好人造福!”林鹤轩答话的口气非同一般。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五)
谢敬熙听了,微微一笑,说:“感谢诸位的信任和支持!眼下谢府遇到难处,还仰仗诸位同心协力,以化解危难。适才谈及‘内紧’之事,还需有‘外松’之举,才比较完善。现在有几项事需办!”
高云天和谢易之同声说:“听老爷吩咐!”
谢敬熙说:“第一项,以答谢名义宴请同僚,家母仙逝,同僚甚为关心,三年守孝,自是不能会宾客,今三年已过,当答谢同僚。此举既能表示谢意,亦能在泉州府官场传出信号,谢府一切如常,依然是风光如初;此外,与泉州府官员搞好和睦关系,也能向江湖传出消息,我谢敬熙虽未能如先辈建立卓越功勋,然如今的谢府,依然在官场有些许的威望,想挑战谢府,还是需有些顾忌的。虽说江湖的事必须以江湖方式解决,不能以官方的力量来对抗,但谢府在官场多一些关系,自有其影响力,如果来自官方的人想对谢府施压,也得有所掂量。与此同时,我还会给京都的挚友和朝中的好友去信,共商对策。”
林老先生说:“此策甚妙,一举多得,定能有显著效果;可是,能否也邀请些社会贤达,来为谢府壮威?”
“此即是我要说的第二项,我计划于近日到清源书院去看看,借机邀请社会贤达至书院。”谢敬熙继续道:“清源书院是谢府捐资兴建的,我去书院既是客人,也是主人,对于山长和老师来说,我是贵宾;对于被邀请来的社会贤达,我也算是主人,因而,在书院与贤达们相会,其意义更大!再说,在谢府会同僚,不能请太多人,否则受邀官员会感到地位被降低,那样就达不到宴会预想的效果。”
在场三位都赞赏谢敬熙虑事周全,处事稳妥,表示按谢老爷吩咐去办。
高云天安排谢府护院的事去了。
谢易之吩咐下去,为林老先生安排好卧房,之后就忙着为谢老爷答谢宴会的事了。
申时时分,林鹤轩背着药箱,谢府跟去的人为他带了一些用品,一起回到谢府。
走进谢府“二落”,当他进了管家为他安排好的卧房时,只见里面有一位穿戴素雅的年轻书生,正坐在里面的楠木靠背椅上等着他。
“师父回来了,学生这边有礼了!”原来,谢文德听父亲的吩咐,早已在此等候了。
林鹤轩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位谢公子,修长身材,略有些瘦,但不显虚弱,高贵淡雅的气质,柔美中显露出帅气;一袭白衣下,肌肤白净细腻,乌黑长发自然下垂,显出飘逸姿态;清秀五官,白中略带润红的脸,给人以俊俏的印象;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露出了灵气,挺直的鼻梁,露出几分坚定;双唇红润,动中犹静,静中犹动,声音柔中带刚。
不过,他对林老先生讲的谦恭语,没能让人感到他成熟,反而让人感到他有些稚气。
林鹤轩很喜欢这位俊美的谢公子,赶忙说:“谢公子客气了,老朽何德何能,敢劳驾公子如此礼遇!”
谢公子请师父坐下后说:
“师父能屈居谢府,乃学生之万幸!此后学生可时时向师父讨教。听父亲说,师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学生能常随师父左右,定能大有收获,请师父时刻不吝赐教!”
林鹤轩见谢公子礼貌、好学,也聪明,就是书生气较重,如室内娇花,没有遇过风雨,便说:“谢大人所托,老夫自当尽心尽力,也望谢公子于学业上能全心全意!”
“谨遵师父教诲!”
其实,这位涉世尚浅的豪府公子,并不知道他父亲请林鹤轩来的真正用意,林鹤轩不仅是谢府常年聘请的老郎中,而且还是谢敬熙的莫逆之交,两人曾有过同甘苦共患难的经历,多年以前,两人曾在一座山中,在与江湖恶人的争斗中死里逃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在谢府,林鹤轩是最了解谢敬熙的,在泉州府,谢敬熙也是最知道林鹤轩的。
除医术之外,林鹤轩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他的“飘羽飞鹤拳”十分高超,难遇对手。其实,此次谢敬熙请林鹤轩住进谢府,最重要目的是保护谢文德,而教他读经习文的目的,还在其次。
不过,刚才仔细观察谢文德后,林鹤轩倒是有了新的想法,而且,这想法越来越强烈。
两天之后,谢敬熙到泉州府衙门去,与泉州府尹武修文商量谢府举办答谢宴的事,谢敬熙约武修文晌午一起就餐,谢敬熙已在温陵雅轩阁定了一席。
谢府一切平静。这天隅中时分,谢府的丫鬟谢佳惠按女主人郭蕙芷的吩咐,要上街去买些针线用品,她喊上扬飞飏同她一道去。
“小羊羔!夫人让我去买东西,陪我一道去吧!”仗着夫人和小姐对她得疼爱,小惠对杨飞飏总是趾高气扬的,扬飞飏也让着她,“小羊羔”这绰号也是她取的,开头杨飞飏很生气,后来也习惯了。小惠心直口快,他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好。
扬飞飏问了谢公子,这会儿刚好没什么事,就陪小惠出去了。
泉州府钟楼附近的街市非常繁华,他们直奔那里去。大理石铺成的街面上,铺子林立,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行人的说话声,商贩的叫卖声混在一起,嘈杂热闹,小惠东看看西瞧瞧,唧唧喳喳,扬飞飏让她赶紧找店铺,恰好在不远处有一家针线铺,他们买了针线,正要往回走,只见离钟楼不远的地方,有很多人在那里围观,不知是在看着什么。
小惠很好事,执意要去看看,杨飞飏也只好顺着她,他们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位道士在为人算命。
扬飞飏仔细一看,只见一位老者,端坐在卜卦桌后,桌上放着一筒签,身后树着一面幡,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道服,脸色红润,神态飘逸,特别是一双眼睛,射出犀利的光芒。他正在为人解八字命理,预测吉凶。
听围观的人说,这位道士是从江西龙虎山来的,相术高明,测得特别准,刚才已测过了一些人,大家都赞其神奇。
这时,一位衣衫褴褛、乱发遮脸的老乞丐,杵着一根旧拐杖,提着一个破布袋,一瘸一拐走过来,脸色蜡黄,两眼发呆。他往里面时,因为又脏又臭,众人都躲开。
那位道士一看,把乞丐喊了过去,盯着他看,那乞丐觉得很奇怪,也对着道士看。道士说:“这位施主,今年五十有三吧?八岁时父母双亡,十岁出家,二十有三时因凡心未了,还俗娶亲,一直无子嗣,五年前妻子病亡,自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沦为赌徒,输光家产,只好以乞讨度日,贫道说的不错吧?”
老乞丐非常惊讶:“我的事怎么这位老道怎么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了?”
老道士见他惊讶,话锋一转,对乞丐说:“施主近年来已戒赌施善,劫也已过,凶正转吉,祸将转福,好运将临!”
老乞丐听后极为高兴,连连作揖感谢!他略有所思,很尴尬地对老道士说:
“道长为我这老乞丐测了字,老乞丐十分感谢!可小老儿连一文钱也没有,不知如何答谢道长?”老乞丐说。
围观的众人都笑起来。
老道士说:“老道岂能要你的钱,只是你我有缘,因果自是天成,请你此后多做善事,自会有善报的!”
围观的众人对道士的测算暗暗称奇。小惠更是拍掌叫好,大加称赞,她想冲上前去让道士测算,扬飞飏急忙将她拦住,说:“休得造次,夫人在家正等针线,休得胡闹,快快回府!”小惠又闹腾了一会,才勉强跟杨飞飏回府。
回到谢府,小惠向郭夫人大讲了一通那道士神奇测算的事,说得绘声绘色。郭夫人最近正烦闷着,谢府近期发生了几件怪事,她心里很清楚,嘴上不说,心里郁闷苦恼,她对谢府的前景颇为担忧,听小惠一说,忽然兴趣起来。
郭夫人沉思片刻,让小惠传扬飞飏来见。
“夫人安福!小的给您问好了!”杨飞飏进来时说。
“飞飏,听说你们遇上了个相术高明的道人,你去向管家取八两银子,去请道士到府里来!”夫人说。
“小的这就去办!但小的斗胆建议,给那老道士五两银子就够了,要给八两那么多吗?”
“测算道士都讲八卦,测八字,给他个八两,自有其涵义,道士自然明白,这样,你一请,他就会来的。”对于杨飞飏爱动脑筋的习惯,郭夫人很欣赏,她向他作了解释。
“夫人高明,小的走了!”杨飞飏说完,走出门去。小惠大喊:“好!好!这下又可领略道士的测术高招了!好极了!”
一个多时辰后,扬飞飏回来说:“夫人在上,小的办事不力,那老道架子太大了,小的说尽了好话,他就是不来,还放话说,要他到府上来,至少得主人亲自去请,如主人忙,少说也得管家去请!小的只好回来回话了,还请夫人恕罪!”
郭夫人心想,有高道术者才敢摆架子,看来,这道士还真有点本事。她对杨飞飏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疏忽了,大凡有真才实学的人,都需要尊重的!你传我的话,让谢管家去请!”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六)
杨飞扬说:“遵命!小的传话去!”
两个时辰后,管家来报:“禀报夫人,小的已把道士请来,正在客厅候着!”
“好的!你先出去,好茶款待,我随后就到!”郭夫人说。
客厅那边,老道士正在到处巡视着,他四处察看,后来盯着挂在上方的“厚德载物”匾额琢磨着。
管家到客厅门口,见道士审视着匾额,他心里略有所思。
管家进客厅,与道士泡了几道茶,这时,后门外传来女士的优雅脚步声。
坐在紫檀木椅上的老道士把眼光转向客厅后门,他眼前一亮,一位娴静柔雅的贵夫人出现在他眼前。
道士两眼呆呆地望着,只见眼前的贵妇人身材窈窕,体态轻盈,举止端庄娴雅;洁净的绫罗衣裳下,仿佛能看到柔美浑圆的细削香肩、晳白润滑的玉臂和修长潤圆的**;清秀圆润的鹅蛋型脸粉面含春,修长的细眉微微弯曲,乌黑清澈的眼睛发出柔光,甜美的酒窝若隐若现,柔软饱满的丹唇,媚姿柔韵,尤其那隐约隆起的酥胸,散发出成熟丰韵的有人魅力。
老道士看傻了,眼前在这位丰韵贵妇人,细腻柔滑、圆润娇美,溢出诱人韵味,他觉得口干了,心跳快了,一种特别的渴望油然而生,这是他遇到许多年轻女子时从没有过的感觉。
“玄机道长,这是谢府郭夫人!”管家谢易之说。
老道士在沉迷中突被唤醒,微微一惊,随后立即镇静地说:“贫道见过郭夫人,愿郭夫人福如东海!”
郭夫人入门时见老道很不礼貌地盯着她看,心里有些不悦,随后,听老道说祝贺词,她便礼貌地说:“道长屈尊到谢府,惊扰之处,请多多包涵!”
“有缘登门入谢府,乃贫道之荣幸!郭夫人有何吩咐,贫道自当尽心效力,请不必客气!”
管家谢易之擦了紫檀木椅,请郭夫人坐下,郭夫人让管家换过一泡茶,然后将谈话转入正题。
“闻道长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对太极五行了然于胸,精通六壬神课,熟知紫微斗数,熟批八字,准测未来,奴家平素敬神礼佛,也仰慕道学,自当多向道长请教!”郭夫人说。
老道士听了,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想:“将门之女,豪门贵妇,果然非同寻常,对相术命理,如此内行,务必小心谨慎,以免露出破绽。现在先得为自己壮壮门面。”
“郭夫人博学睿智,贫道极为敬佩!贫道不才,少时曾拜学于张天师宗演门下,先师曾被元帝忽必烈封为‘嗣汉天师’,系敝教第三十六代天师,贫道虽学艺不精,但当尽心尽力,谨听郭夫人吩咐!”道士说。
“谢府祖上,也算是做成些许功业的,先辈当年,曾有过政绩军功,老爷入闽后于泉州府,尽忠于皇上,尽责于公务,善待同僚,仁德行事,今谢府上下,和谐和睦,奴家盼谢府将来,能更顺达昌荣,想向道长讨个吉利,问个来日的吉祥!”郭夫人道。
其实,在与郭夫人的对话中,老道士已经使出了算命术的第一招“审”,也就是观察审度,从郭夫人的言行中,他已经很清楚,这是一位非同寻常的豪门贵夫人,他想问的事是谢府未来的吉凶。
现在,他接着使出算命学的第二招“敲”,即敲打试探。
老道士说:“谢府先辈功勋卓著,令人敬仰!闻谢大人仁德谦恭,人缘极好,为官清正,尽责尽力,令人敬佩!谢府一直是风调雨顺,不知郭夫人是否遇到什么担忧之事?谢府有何不顺之处吗?”
郭夫人沉思片刻,轻声说:“老爷的事,奴家不甚知晓,而就谢府总体而言,还算是诸事顺利,只是在近期,奴家心里,有些莫明的烦闷,因此想请道长帮助测算测算,讨些避害趋利的法子,备些化凶为吉的妙招,也好保佑谢府长时安泰,永久吉祥!”
老道士暗想:“谢府已险象环生,她说得滴水不露,而且又完满周全,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其聪明才智,可谓巾帼不逊于须眉。”
想着,老道士又使出第三招“打”,即找准要害打击。他看出了郭夫人遇到眼前谢府出现怪事的忧虑,就由此处敲打进去。
“吉人自有天祥相!不过,恕贫道斗胆直言,适才进入贵府时,见谢府一切如常,静适安平,但却能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紧敛严肃,似乎谢府遇上了什么事了,是遇贼遭盗,或是走失了什么人?”
见老道士如此一说,郭夫人心里一怔,暗暗想:“这老道果然厉害,他对谢府近期发生的事,也是颇为清楚的,说出的话表面上是关心问询,实际上是直指我心里的痛楚,看来是真有些本事的。”
“谢府上下百来口人,府上大事小事繁多乱杂,奴家忙于念经礼佛,读诗刺绣,很少过问府上杂事,对府上庞杂之事,不甚清楚。道长相术高明,算术精准,望能为谢府指明逢凶化吉之道、转祸为福之策,谢府定当重谢!”
老道士见火候已到,便顺势使出了第四招“千”和第五招“隆”,两招并用。所谓的“千”,就是借机掏出老千,在对方慌张退却并寻求救助时,妙出骗术;所谓的“隆”,就是赞赏、奉承,尽量讲些对方喜爱听的话。
老道上说:“郭夫人休要着急,贫道闻谢大人行善积德,于仕林中颇受赞誉,自是吉人天相;郭夫人温文尔雅,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端庄华贵,自是祥福之人,谢府男女主人,命相皆极好,只是,谢府的地理环境,建筑布局,景点设置,是否有阴阳气理不顺之处,或是有五行八卦气位不畅之象,烦请郭夫人能差人带贫道到谢府各处看看,以便能知晓局势,弄清情形,以紫微斗数之理,找寻破劫之法,使谢府能顺自然之气。”
郭夫人说:“此事容易,让管家务必仔细陪道长至各处勘察,奴家这里先谢了!”
“郭夫人不急,尚有一要事,还得向郭夫人询问,不知谢府存藏物品,是否有属怪诞不经、诡状殊形的,亦或有珍异奇宝,郭夫人需好好寻思回忆,如有奇物,恐原藏物之处简陋,冒犯奇物,需另设美奂堂皇之处,以珍藏奇物,方能协调阴阳,顺应自然,以图吉祥!”老道士关切地说,继续使出他的“千”术。
“多谢道长指点,然据奴家所知,谢府虽称望族名门,祖上所传物件,皆是书画琴谱、文房四宝、经书诗文之类,从未闻说有任何奇珍异宝,待奴家再问问吾家老爷,如知有奇物,定当按道长吩咐的去办!”
“如此甚好!那就请管家领路,去谢府四处看看!”老道士说。
郭夫人对老道士最后的问询有些疑惑:“这位老道,为何对谢府是否存有奇珍异宝如此关切呢?但她仔细想来,也是顺理,常闻道,宝物有灵气,如果奇宝随意存放,确实有违天道。”想到此,她也不再怀疑了。
在郭夫人与老道士谈话期间,谢府的护院总监高云天,一直在客厅外面守着,他听杨飞飏说起郭夫人请老道来谢府的事,就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郭夫人,毕竟谢府近期怪事频起,他不能大意。
此外,还有一位睿智谨慎的老者也在离客厅旁的谢敬熙书房里,静静地关注着客厅里的谈话,他就是老郎中林鹤轩。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七)
听到客厅里老道问卦测算,林鹤轩觉得此人很不简单,算命术颇精,接连使出了“审”“敲”“打”“千”“隆”等算命术,这倒与中医方面扁鹊提出的“望”“闻”“问”“切”的“四诊法”似有相通之处,看来,行行有门道,或许,此类算命“五招”,亦能传于后世。
林鹤轩特别注意到:老道关注的话语中伴随着聪明的设问;礼貌的问话中带着狡黠的探询;悦耳的奉承中不仅含有刺探的用意,而且还藏着卑鄙龌龊的色心。
林鹤轩隐约感到,这位老道虽然颇通道术,但从内心修养来看并非真正道士,他来谢府,并非只是算命那么简单,或许与近期谢府发生的其它事类似,隐含着非同一般的险恶目的。
其实,正如林鹤轩所猜想的,这位老道,是“盗”而非“道”,他到谢府的真正目的,就是来探察谢府,是盗取情报而来的。
他的“道士”身份是假扮的,而所谓的“玄机子”名号也临时捏造的,他的真实身份是清远派掌门人贾天明身边的得力谋士。
他的真实姓名叫冯贞元,他自幼熟读诗书,是举人出身,博学多才,但他有个无法改变的劣根性,那就是好色,本来,他是准备参加京城会试的,但在丁忧期间,却色心不改,跑青楼去**了,结果不仅丢尽脸面,被冯氏家族逐出家门,还失去了参加会试的资格。贾天明见他有些才学,心思缜密,就拉他加入了远山派,把他留身边当谋士,远山派的人都称他为“军师”。
远山派是武林中一大门派,占据着泉州附近的清远山和南京附近的静远山。掌门人贾天明收罗了不少人才,除军师冯贞元之外,还有书生慕容云、凶神凌风雷、笑面虎冷雪貂、傻子石算子,此外,贾天明还有一个养女,绰号“白飞燕”的梅傲霜,性格豪放,文武皆通,是个厉害的角色。
此次进谢府算命,正是奉贾天明之命,由冯贞元谋划出来的一个计策,此次下山,冯贞元和书生慕容云一起出动,经过事先侦查,他们已对谢府近况有所了解,并探知今日谢敬熙去衙门,晌午宴请府尹武修文,他们乘谢敬熙不在府里,由冯贞元扮老道士,而慕容云装老乞丐,演了一出神奇算命的戏,引诱小惠上当,进而让郭夫人兴趣,由此而入谢府,并利用算命之机,探察谢府,想查出他们想要的物件。
郭夫人虽聪明睿智,但礼佛心善,对这一阴谋,当然是无法识破的,不过,她也一直有戒备之心,并没有在与“道士”的交谈中透露出什么秘情,冯贞元也颇感失望。
此时,谢易之正领着“玄机子”在巡看谢府,他们走过了谢府“三落”,看看主楼各处,当出主楼后门,看到紧靠主楼的“碧玉楼”时,“玄机子”对“碧玉楼”尤其关注,他对管家说:“此楼很少见,有何特殊妙处?”
管家回答说:“此楼乃谢老爷之爱女谢小姐居住之所,老太太特意嘱咐为小姐建的,老太太在世时曾下令,此小楼绝不允许男士进入!”
其实,管家观察到“玄机子”对“碧玉楼”关注的神情,生怕他提出无理要求,便事先作个说明,礼貌地将他据之小楼门外,免生事端!
“谢小姐闺房重地,贫道自然不便探访,我等还是去别处看看!”
“玄机子”心想,即便是有奇物,亦不会藏于小姐之闺房中。”
管家又领“玄机子”巡看了谢府后花园各处,他们数次驻足于亭台榭轩观看。
“玄机子”暗想:“凭我的阅世慧眼,花园中的此类小建筑,是不可能藏奇物的,倒是后面的‘逸韵楼’才是探察的重点,好在已另有巧妙安排。”
管家又领着“玄机子”巡看了“逸韵楼”及花园各处,过后,他们回到了会客厅,郭夫人已在客厅等着。
“道长辛苦了,坐下品品茶,歇息一下!”郭夫人说。
“谢谢郭夫人关心,贫道自当尽心效力!”“玄机子”道。
随后,郭夫人静候着“玄机子”说话,“玄机子”说:“适才与管家至谢府各处揽胜,增长见识了,谢府偌大门庭,真是楼含日月之辉,景如文章之美,尤其是花园‘逸韵楼’二楼纪念堂,谢家先辈之辉光形象,让人印象深刻,谢府有贤相名将神位护佑,自然能顺五行、合阴阳;花园中的桥、台、亭、榭,亦是秀雅闲趣,自是顺风顺水,谐和祥瑞。贫道给谢府祝福,给郭夫人道喜了!”
“玄机子”继续说:“不过,恕贫道直言,有两项事需特别留意,一是主楼后‘碧玉楼’,建于此有些不妥,此为主楼东北方向,东属木,北属水,东北属土,土生金,金靠山岩来储存,主楼东北需空旷,背后应远靠山,方能五行流通,小楼把东北方向阻塞了,压地气,气不顺,所以,需增土,如能在主楼后门外,小楼前,建个园林小山,以理顺活气,也算是改善之法。”
郭夫人说:“谢道长指点,此事不难,随后即差人去办!还有一项呢?”
“玄机子”继续说:“二是在花园北边‘逸韵楼’二楼的琴房,贫道见藏有好多册甚是珍贵的古琴谱,可却较为随意存放在书橱里,与其它普通书籍混于一处,杂乱无章,古谱有灵气,需善待之,望能做些高贵木盒,以珍藏之。按紫微斗数,珍贵之物居福德宫,需有高贵居所,其斗数命理方能顺通!此外,郭夫人如发现贵府有其它珍贵奇物,也需换个高贵居所,顺理通气,以图吉祥吉利!”
“道长察事细微,道术精妙,如此细心指点,谢府非常感激!自当照道长吩咐去做!”郭夫人说。
此次入谢府,“玄机子”以他的机智善变,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博得了郭夫人的信任和赞赏,赚得十六两银子,还享受了一番眼福,欣赏了贵妇人的性感风韵,可谓是满载而归。
在“玄机子”于客厅讲风水命理的同一时候,谢府花园的“逸韵楼”潜入了一个神秘的人物,他见门没有关,在门外听了听,发现里面有个仆人在收拾茶杯,便捷步窜入,劈掌望那仆人脖颈上一敲,仆人昏倒在座椅上。
神秘人将外门关上,然后仔细察看一楼的画室,接着上二楼巡察了琴房各处,之后进入了纪念堂,正在察看室中的画时,仿佛听到了楼下有轻轻的脚步声。
原来,在老道人进谢府后,由于郭夫人在客厅与老道士谈话,为了保护郭夫人的安全,高云天一直立于客厅的后门外,高云天很警惕,他想,谢府处非常时期,小心无害处。
杨飞飏见对高云天在主楼一“落”的天井庭院护卫着,他担心花园及后面小楼的安全,便到花园各处去巡视,当他走近“逸韵楼”时,见外门是关着,他感到气氛异常,因为往常有宾客进谢府时,都有仆人在这小楼整理休闲室,洗刷茶杯,并开着门,准备迎客,此时门却紧闭着。
他靠近小楼帖耳于门上听着,似乎二楼有声响,他便轻轻推开门,闪了进去,他见仆人倒在椅子上,觉得情况不妙,便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到了纪念堂门口,朝里一看,只见一位书生也正朝着他看。
“嘿,就醒过来了,挺有能耐的!”书生误以为是被打昏的人这么快就醒了。
杨飞飏问:“你是何人?偷偷潜入‘逸韵楼’,还出手打昏了谢府的人,胆子还真不小!”他一边问一边走进纪念室。
“参观一下,有何不可,这非是你这下人能管的事!”书生摇着着扇子,神态自落地说。
杨飞飏仔细一看,眼前这位书生穿了一件白色缎面长袍,腰间系着天青色的腰带,腰带左边垂挂着白绿相间的椭圆形玉佩,脚下穿一双皂白色的靴子,头上一字扎着月白色方巾束发,长发飘逸;端庄柔美的脸上,一对黑长的柳叶眉清秀俊美,眉宇间透出英气,眉毛下是灵动有神的一双眼睛;流畅的鼻梁下方,薄薄嘴唇两角微微上翘,指向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曲线圆柔的下巴分明是淑女的脸上才有的,可却长在这个人的脸上。
书生修长的身材,细削的双肩,灵活细长的手指,让人感到随时可以飘跃起来。
“看似一位英姿潇洒的俊俏公子,怎么成了入室窃盗的梁上君子?”杨飞飏说。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八)
“想不到,谢府中的下人,骂起人来口气还挺大!我劝你还是知趣滚开,本少爷不跟你计较!”书生说。
“该滚开的是你这梁上君子,这里可是谢府!没有你说话的份。”杨飞飏说。
“我让你闭嘴!休得影响我办正事!”书生说着,一个箭步逼近杨飞飏,手上的扇子往杨飞飏的左脸横拍过来,杨飞飏侧过身,右掌急速劈过去,隔开了对方的手,书生的手被隔开,这出乎他意料。
书生以为在他眼前的人只是一位仆从,他出手只用了五分力度,没想到杨飞飏出掌如此之快,掌力如此雄浑,他暗暗称奇。
“谢府果然藏龙卧虎,一位仆役居然有如此功夫,本少爷真是小看你了!”
书生说着,眼神一亮,将手中的仪凤折钢扇潇洒一展,使出一招“白鹤展翅”,一把扇子忽左忽右,漂浮不定,既像快速扇动的翅膀,又像两把横劈过来的刀,直逼杨飞飏胸前劈过来。杨飞飏知道,这一扇可随时变化劈切的方向,或左肩,或右肩,或喉咙,刁怪奇险。
扬飞飏不敢马虎应对,他后退一步,站稳弓步,使出“**旋风拳”的“御刀式”,舞动双拳,筑起气罩,以雄浑刚强的拳力抵御飘闪过来的扇光,随后低身跃步向前,左拳隔开对方执扇的右手,右拳朝对方正胸狠击过去,这一拳力度极大,如滚石下山。
“来得好!旋风拳露龙头了。”书生说着,如飞鹤一般飞身一跃,避开了杨飞飏猛击过来的拳,迅速举起扇子,朝杨飞飏的手臂直劈下来,扬飞扬快速收回右拳,以左拳朝对方腋下击去,书生以右掌来挡,杨飞扬虚晃一拳,身子跃起,右拳向对方左腮部直击过去,这一拳凌厉无比,书生收回左掌,以右手中的扇子朝前一挡,像筑起一道铁墙,此时,扇子下面,突然伸出一支大笔,望杨飞飏的喉咙刺来,扬飞飏大吃一惊,慌忙往后一跃,避开了笔尖。
杨飞飏万万没有想到,书生手里除扇子之外,还有一支大铁笔。
其实,这位书生正是与冯贞元一起下山的慕容云,两人谋划好了,由冯贞元假冒道士,进入谢府侦察,并引开谢府护卫的注意力,而由慕容云潜入花园后的小楼,探察楼中的秘密,因为据他们分析,从风水方位看,这小楼最为堂正祥瑞,必有宝贵物品藏于其中。或许,他们猜想的贵重物品可能就是纪念堂里谢安的雕像。
慕容云潇洒飘逸、英姿飒爽,白衣纶巾,粉脸俊美,让人专注于他飘闪的扇子,误以为他书生意气,不会使出奇险怪招,可他偏偏藏着珠玉戳铁笔,在关键时刻,他露出奇招,以笔为矛,以扇为盾,攻防并举,出其不意,再说,笔出险招也算是合情合理,他既然是书生,自然用笔是名正言顺的,虽然属使用暗器,但却让对手无话可说。
所以,对这一招杨飞飏根本就料想不到,其实,杨飞飏更料想不到,此前他和小惠在街上看到的那位挤进人群去算命的逢头垢脸的老乞丐,正是眼前这位英姿潇洒的书生所装扮的。
“小小仆役,竟然有如此娴熟的‘旋风拳’,能逼得本少爷露出妙笔,果然了得,看来,你并非仆人,究竟是什么人?”慕容云暗想:“他的‘旋风拳’显然是源于南少林,难道少林派高僧扮成仆役,来为谢府看家护院?”
杨飞飏回答说:“泉州城南少林高手比比皆是,在下只是一奴仆,有幸让高贵‘少爷’展示妙笔生辉绝招,也算是长了见识!”
杨飞飏得意地讽刺书生,说着,他使出一招“**旋风拳”中的“出剑式”,只见他腾跃而起,左腿照准书生脸上横扫过去,并顺势翻身落地站稳,双掌即刻向前并推,掌力迅猛异常,两股巨大力量往书生胸前直压过去。
书生急忙使出“鹤歇峻岭”的奇招来应对,只见他身体下沉,仆步举扇,笔顶于扇后,扇为强盾,笔为支架,挡住杨飞飏的掌力。
在如此危急之际,书生能快速地下蹲、举扇、转笔,一气呵成,潇洒自如,让杨飞飏暗暗赞叹。当然,如果不是书生以如此迅速的奇招来应对,恐怕他的五脏已被杨飞飏震碎。
慕容云也没有意料到,这位仆役此时使出的扫腿、推掌只是“出剑式”的两个虚招,真正的绝招还在后面:杨飞飏快速收回双掌,左掌划了个圆圈,引开对方注意力,右手化掌为指,两指犹如利剑,直向对方喉咙刺去,快如闪电,这是“出剑式”真正绝招。
慕容云心里一怔,心想:“原来旋风拳并非只是拳,而是拳、掌、指多式并举,出人意料,确实厉害”,他面对着直刺而来的两指,急忙向后跃开,其动作轻如飞燕,飘然飞离仗余。在此前连防两招之后,遇到“出剑式”绝招,还能瞬刻向后腾飞,足见其轻功非常了得。
慕容云合起扇子,举起铁笔,舞动手中的笔和扇,左右上下,漂浮不定,忽慢忽快,像两把利剑,刺向杨飞飏全身各处,这就是慕容云扇笔合一的绝招之一“双鹤齐飞”。
杨飞飏刚刚险胜一招,想不到书生反击如此之快,且神奇怪异,似乎是使出看家本领放手一搏,他急忙抡起双拳护卫,可是,对方的笔和扇突然中途折回,只见飘起一道白影,向楼梯那边一闪,书生瞬间便不见了。
原来,慕容云见识到谢飞飏的“出剑式”后,感觉到这位仆役的武功与他在伯仲之间,短时间他难以取胜,便下定主意,快快离开,因而,他使出了“双鹤起飞”,可是又变通了一下,转实为虚,只使出了一半招式,便收回撤退,这也让杨飞飏没有料到。
见书生撤离了,杨飞飏沉思片刻,他没有追去,心想,自己悄悄向师傅学会了“**旋风拳”,但谢府的人并不知道,如果此时追出去,必然会遇到谢府的人,到时也就不好解释了。
杨飞飏朝刚才打斗纪念堂看了看,只见一切如常,他想:“这位书生虽偷潜入室,并与我大打了一场,但却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放开手脚把纪念堂搞乱,这也表明,他的武功非同一般。”
杨飞飏转身走几步,站在谢安的雕像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谢丞相在上,小的给您行礼了,适才在您老的神位前打斗,实在是不得已,亦是小的护卫谢府之责任,如有冒犯之处,恳请谢丞相能多多包涵!”
杨飞飏下了楼,见刚才被打昏的仆人还没有醒,便伸出手指,点了他的穴道,仆人醒来后莫名其妙,杨飞飏也假装不知,就告辞了。
杨飞飏回到主楼,客厅里没有人,只听到谢老爷的书房里有人说话,杨飞飏见门没有关,就走过去。
第二章 豪府秋瑟瑟 怪事频生(九)
“老爷,您回来了,小的给您请安!”谢飞飏说。
“飞飏,快进来,我们正商量着事,你也来参加!”谢敬熙说。
原来,谢敬熙在温陵雅轩阁宴请泉州府府尹武修文后,又在那里与武修文谈了些泉州衙门的事,比较晚才回来,回来后,管家谢易之、高云天和林鹤轩都到了谢敬熙的书斋,向谢敬熙报告道士进谢府算命的事。
管家谢易之先开口说:“谢老爷,小的觉得,这位老道士此时进谢府来看风水有些蹊跷,为何正好老爷不在府上,他偏偏这时候来了?这也太巧了,而且,他的行为很可疑:这位老道士说是看风水命理的,但他却不注意观察谢府建筑物的坐向方位,反而特别留心府里的细微之处,四处察看,给人予贼头贼脑的感觉,尤其是他在与夫人的谈话中,表面上谈的是相命风水,实际上经常是拐弯抹角地问及谢家存藏珍品宝物之事,非常可疑!”
林鹤轩说:“不得不承认,老道士确实知晓阴阳五行、紫微斗数,其谈卦问相亦合乎道学常理,他对于道教的堪舆之术还是比较了解的,但是,老朽总觉得,这位老道士在其内心修养上,并非是真正道士,他的言行很做作,缺乏真正道士的那种风范,很像是江湖势利之徒在演戏,在其谈阴阳谈命理的话语中,仿佛隐藏着什么阴险目的,而且,他对郭夫人说话的言辞、口气,表现出一种奇怪的味道,完全不像是修养很好的道士的言辞,老朽觉得来者不善,谢府应当谨慎防备他!”
高云天说:“听老道讲话,倒也是挺礼貌客气的,一直在说夫人的好话,不过好话说得很过,小的以为他是想多得些银子才故意说奉承话的,难道有什么卑劣心思吗?他讲算命风水,讲得头头是道,小的没有完全听懂,觉得很高深,但是,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不是简单在算命,而是有一种很怪异的神态,让人不放心。”
谢敬熙说:“你们的质疑是有道理的,这老道在我不在谢府时,很蹊跷进谢府来,一定不是巧合,据我猜测,应该是经过周密谋划的,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位老道定非等闲之辈,他对谢府的人与事都很了解,知我不在府里,设局故意引飞飏、小惠关注,他很可能知道夫人对问卦有兴趣,所以借算命之名入谢府,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仔细探察谢府,这不是普通等闲之辈所能想出来的计策!”
杨飞飏听了,感到很懊悔,这老道士是他和小惠在街市上遇到的,然后小惠回来向郭夫人说,夫人才会让他去请的,所以,事情属杨飞飏引起的。
杨飞飏说:“十分抱歉,小的没有想到那老道士这么阴险,否则,就不会去请他,小的给谢府惹事了,请老爷责罚!”
“飞飏,别后悔了,这不是你的错,是对方太狡猾了,连夫人那么聪明的人都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你当然也很难识别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从中吸取教训就是。”
杨飞飏说:“谢谢老爷原谅!小的还有一事禀报,适才小的见高总监守护在客厅后门庭院里,小的便去后花园巡看,当小的到了‘逸韵楼’,便遇到怪事了,小的进休闲室时,突然发现,整理茶具的小胡被人打昏了,躺靠在椅子上,好像是有人潜入,小的到二楼去察看,楼上没有遭到破坏,应该是潜入者后来走了!”
谢易之和高云天都感到诧异,高云天还感到有些惭愧,护卫好谢府是他的责任,他只顾着护卫前院,担心郭夫人的安全,忽略了花园里的“逸韵搂”了,有人闯人,他竟然不知道,他说:“小的失职了,只顾前院忽略了后花园,请老爷责罚!”
谢敬熙说:“眼下,大家确实要小心,多动脑筋,想来扰乱谢府的,都不是等闲之辈,有时敌人会用‘声东击西’等计策,咱们千万别上当。”
“谨听谢老爷吩咐,小的会调整好护卫,做好应该奸诈计策的准备。”
林鹤轩沉思了片刻,说:“先是书童柳笛被失踪,后又有朱七被打昏,现在又有小胡被打昏在‘逸韵楼’,其间,有高德义莫名其妙地来访,又有老道士神秘莫测地进谢府看风水,谢府频频出事端,大家确实要加倍小心!”
谢敬熙说:“谢府已经进入一个非常时期,大家务必小心!现在的谢府在江湖的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就像是埋有宝藏的古堡,都想来探察,探察谢府的方式越来越多,而且,估计不会停止,敌人还会使出各种手段,软的,硬的,阴险的,毒辣的,都会有,大家要小心应对,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担心,谢府也不是软弱可欺的,谢府有能力有信心应对各种复杂局面。”
林鹤轩说:“谢大人放心,老朽将尽力支持您,您就按您的想法办,我们尽力把事情办好!”
高云天等也表示:“谨听谢老爷吩咐,护卫好谢府,万死不辞!”
谢敬熙看着杨飞飏,微笑着说:“放心吧,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没有什么应对不了的,此次,飞飏就做得很好,在云天忙于护卫前庭院时,他主动巡视花园,并有效地护卫‘逸韵楼’,做的好!老夫对你细心处事,处事得体,甚感欣慰!”
杨飞飏看着谢敬熙的笑容,心想:“也许谢老爷知道了我巧妙地赶走了那书生的事,否者,他怎会说‘有效护卫,处事得体’这样的话呢?”
“谢老爷夸奖,这是小的应该做的,能为老爷,为谢府出力,是最高兴的事!”
谢敬熙说:“谢府最近遇到的事,会一件件处理好,已经有了具体的应对策略,请大家放心。至于老道入府算命的事,虽是一桩令人疑惑的怪事,但暂时没有什么祸害,同时还提醒我们警惕,大家不用担心。眼下,谢府的总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咱们按照自己的计划和节拍来做咱们的事,咱们越是清醒冷静,敌人越会慌乱,现在咱们先要做的头一件事是筹备答谢宴会。我已经与府尹大人商定好了,两天之后,谢府摆酒宴,请泉州府衙门的诸位大人,屈驾到谢府来,在一起饮一杯薄酒,所以,这酒宴务必要办好。”
林鹤轩说:“谢大人说得好,这酒宴必须办好,在这个时候,谢府举办这酒宴,不仅是会会泉州衙门的官员,吃吃喝喝,而是有重要意义,酒宴办好了,既可以表明谢府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而且,也可以向外界传出消息,谢府依然是泉州的一大豪门,在政界依然是显赫的,那些想来谢府扰乱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管家谢易之说:“请谢老爷吩咐,小的一定带领下人们,尽心尽力办好宴会。”
谢敬熙说:“谢管家,筹备宴会的一切具体事务,就由你负责,具体分工和安排,也由你决定,需要我帮你的,你就报来,我支持你!”
谢易之领命去了,大家也都从谢敬熙的书斋走出来,杨飞飏想:“近期谢府出现了一桩又一桩的怪事,在即将举行的宴会上,泉州府的大小官员绝大多数会来谢府,届时宾客众多、人事庞杂,谢府还会出现什么怪异之事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章 举杯对饮 几多欢乐几多忧(一)
三年前,在春天将要过去的一天夜里,谢府传出了四声云板,随后哭声动地,谢敬熙的老母亲去世了。
谢老太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平素慈爱晚辈,和气对待仆从,怜贫惜贱,她的仙逝,让谢府上下十分悲痛。
在前一日,谢母身体已非常虚弱,自知大限已至,她先是把孙儿谢文德和孙女谢嘉瑶唤到跟前,牵着他们的手流着泪嘱咐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让他们出去。之后,她喊来谢敬熙,很严肃地对他说:“儿啊!老母要去见你老父亲了,他已在那边呼唤我了,谢府的事就交给你了,咱谢府也算是世家名门,你可得多做些光宗耀祖的事,老母不能再扶衬着你了,现如今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对你说!”
谢老太太气喘嘘嘘地说着,谢敬熙含着泪说:“母亲大人别想太多了,好好休养身体,您会好起来的!”
老太太说:“头一件事是孙儿的事,你这做父亲的,应多用些心思来培养儿子,让我孙儿能于科举上成就功业,这也是谢家光耀门庭的大事;第二件事是关于孙女和我儿媳妇的,孙女是我最疼爱的,她是真正的蕙质兰心、聪慧贤淑,你一定得给找一个门当户对,能与她比翼双飞的优秀公子;你媳妇淑美贤良,是一位好媳妇,你可得好好待她!”
谢老太太感到很吃力,歇了口气又接着说:“第三件也是甚为重要之事,谢家祖先拜相封侯,功勋卓著,可到你父亲一辈,也仅是平常官宦,现如今谢家全靠你了,娘最为担忧之事,乃是谢家传下那一宝物,恐怕或早或迟会引来江湖纷争,江湖各势力势必会侵扰谢府,谢府或因此而招来祸害,老母已无法再照护你了,也无应对之策,你可得想个好法子,妥善处理好,你自小聪明正派,娘相信你能有办法化凶为吉的!儿啊,小心!”她握着谢敬熙的手,说完便闭上眼睛。
老太太八十有九仙逝,是吉命高寿,属有福之人,而且,皇恩浩荡,在老太太去世的第三天,谢府就迎来诰命抹金轴,朝廷封谢家老母为正三品太淑人。
谢府托人请钦天监阴阳司的人择了出丧时日,因老太太属名门淑人,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谢府开送了讣闻。
停灵期间,谢府请了四十九位僧众念经超度,祈求早登极乐;请了四十九位道士设坛打醮,为逝者修福;还请了十二位年轻尼僧,在灵前默诵接引咒语,引魂灵入仙界。
得知讣闻,泉州府府尹武修文立即备了祭礼,亲自上谢府来上祭,在与谢敬熙商量后,武修文还请礼部尚书为谢家老太太写了墓志铭,府尹如此尽心尽力,谢敬熙非常感激!
泉州府衙门的各位官员,包括船舶司主使、副主使,泉州府同知、通判、及经历、知事、照磨等,也都纷纷备礼来谢府祭奠。
泉州府前任府尹王时鹏的夫人长期与谢老太太相处非常好,尽管也是近九十的高龄,她也亲自到谢府来祭奠老太太,对老太太的过世,她特别悲伤。
讣文发出去数天后,谢家的亲戚、故交南京王立言,专门派王公子备了重礼,到谢府来祭奠谢老太太。
泉州府的宿儒贤达也都纷纷到谢府来祭奠,泉州清源书院的山长蔡清元领着书院的副讲、管干、典谒等,到谢府来上祭,恭敬之极。
泉州开元寺的高僧悟通,因念谢老太太长期礼佛、施善的功德,特意到谢府来为谢老太太念了三天的经。
谢府府内,僧众、道士、尼僧忙着念经做佛事,打醮做法事;谢府外面庭院里,以闽南传统习俗,有杂技团、舞狮对、木偶戏在作表演。
棺木是谢老太太在生前就已备好的,是用上等楠木做的,老太太一直以这副好棺木而自豪。
其实,要不是朝廷有严密禁令,金丝楠只能归皇家使用,老太太不一直反对逾越礼制,否者,谢府完全有法子备一副金丝楠的棺木。
出殡那天,非常隆重,由十六个人请出谢老太太的铭旌,上面写着“诰封礼部左侍郎享福寿谢门王氏淑人之灵柩”等字样,谢敬熙的父亲原本官至礼部左侍郎。
棺木后面系着一条白布,两旁紧跟着用手牵着白布的谢老太太的亲人们,之后是谢府的故交友好、同僚乡亲等。
泉州府衙门要员悉数参与送葬,泉州各界的社会贤达,也都来了,特别是有一位谢家的故交,居住在泉州的安海侯也来送殡了,这让谢家很有面子。
送殡队列中,有人击鼓敲锣,有人撒“金银”冥币,有人放鞭炮;送葬队伍中,有僧众、道士近百人,后面还有高甲戏、南音表演等,真是热闹非凡。
中国人历来有“哀而不伤”的传统,许多地方在葬礼上,一边是为亲人作古而悲伤痛哭,哀悼逝者;另一方面也表演戏曲、杂技等,有比较热闹的气氛,或许这是让逝者放心地含笑九泉,让活着的人能继续快乐地生活。
谢家老太太出丧有那么多人来来祭奠、送葬,而随后的守孝三年,谢敬熙几乎是足不出府,也很少与同僚、朋友打过照面,他的心里一直存着感激之情。
现在,三年过去了,守孝期满了,谢府筹划着答谢盛宴,想请同僚们到谢府来,喝一杯薄酒,表示谢府的感激之情!
宴会开始筹备了,谢敬熙让林鹤轩到谢府“二落”的贵宾会客室,两人商量请客的名单。
谢敬熙说:“为了表示答谢之情,为了谢府的安定,此次办宴会,我拟请些一人,请林先生帮参详参详!首要之事是将安海侯请来,以这位侯爷身份来‘镇宅平安’,此外,我已请了泉州府府尹武学文、同知贾绍辉,泉州船舶司主使柯俊楠,副主使彭浩泽,还有泉州府的通判及经历、知事、照磨等,泉州府衙官宦大致皆请了,至于书院、寺庙、行会主事者等,下一次把他们请到清源书院去更适合!”
林鹤轩说:“对安海侯,大人应亲自到府上去请,说是三年前感谢侯爷对谢老太太去世的关心,三年来一守在家,未能出来拜访侯爷,此次约一些同僚到谢府,务必请侯爷来教导!侯爷好热闹,知是显摆之大场合,一定会来的。”
谢敬熙说:“林老先生说得很有道理,我即按您说的方式去请他!”
“还有,驻守泉州之水师副总兵郑志杰是否也请他来,上次住厦门的水师提督、总兵让他去开会,刚好没能来谢府上祭,如果此次不请他,恐生误解,以为谢府对他有不满之处。”林鹤轩说。
“您提醒得好,我怎么把这他忘了,是该请!此事紧要。”谢敬熙说。
林鹤轩继续说:“还有一项需重点关注的,请来的官员众多,人多庞杂,或许会有鱼目混珠现象出现,应防止居心叵测的人混进来,搅乱谢府宴会的欢乐气氛。”
谢敬熙说:“我也担心,如今有人正挖空心思想进入谢府,乘机混进来极有可能,不过,泉州府要员皆在谢府,想必不轨之徒也不敢在谢府造次!辛苦先生和高云天仔细做好安排,诸事会顺利的!”
“请谢大人放心,在下与高侠士会做个仔细护卫方案。”林鹤轩说。
“还有一事,此次泉州衙门要员大致都会来谢府,我想乘此机会把犬子介绍给大家,好让他渐渐接触社会,届时,还请林老先生亮相与犬子一道在场面上周旋周旋,让犬子见识见识世面!”谢敬熙说。
“理当尽力,只是老朽以郎中身份陪公子似有不妥,能否说因公子的业师告假,老朽临时代理一阵,乘此热闹,也借机向各位官爷问安?”林鹤轩说。
“如此甚好,以林老先生才学修养,当犬子业师绰绰有余,能教授犬子,乃是他幸运!届时,我向同僚们介绍林老先生。”
“老朽对公子很是欣赏,正想好好教他,到时再与谢老爷说说!”林鹤轩说着,露出机智的微笑,林鹤轩不仅想教谢文德经学,他还想教他武功,但此时不便明说。
转眼就到了谢府请客的那一天,一大清早,府上的人已经把谢府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谢府墙门内的庭院十分洁净。
庭院里布置得很好,有棕榈树、石榴树、枣树、雪松、雁来红、五色草等,还有紫藤盘角、蔷薇扶壁等,虽是秋天,却能给人予郁郁葱葱的感觉。
辰巳之际,泉州府府尹武修文就领着泉州府同知等一帮人来了,谢敬熙在主楼门外领着谢文德等迎接,一帮人问候寒暄后便走进谢府大门,走过了倒厅到了客厅,管家带着杨飞飏等已在客厅沏茶,谢敬熙招呼客人坐下。
各位官宦异口同声地表示:“谢大人太客气了,三年前谢母千古,理当祭奠,是必要的礼节,谢大人一直记念在心,令人感动!”
“老母辞世,蒙诸位关心,理当感谢!”谢敬熙说。
此时,外面有人来报:“侯爷已快到庭院大门口!”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章 举杯对饮 几多欢乐几多忧(二)
谢敬熙作揖暂时告别大家,匆忙赶了出去,直奔大门口去迎接。
“侯爷能屈驾光临谢府,乃是谢府之荣耀,快快请进!”谢敬熙说。
“哈哈!果然热闹得很,谢大人如此客气,老夫要是拒绝邀请,那就违背常理了!借贵府宝地,与诸位热闹热闹,也是一桩乐事!”安海侯爽朗地说道。
此时,客厅里诸位也急忙迎来出来,作揖向侯爷问好。
谢敬熙请侯爷走在前面,大家一起到了客厅。
侯爷在紫檀木椅的贵宾首位上坐了下来,谢敬熙亲自为侯爷泡了一杯极品铁观音,宾主品着香茶,畅快交谈,自是十分快乐。
泉州府的几位官场要员争着对侯爷说奉承话,并向侯爷介绍自己的亲信,官场磁场的指针按权力的方向转动,答谢宴会还没有开始,在客厅喝茶时已弥漫着官场的气氛。
转眼午宴时辰就到了,谢敬熙请侯爷走在前面,众人一起到了“二落”的宴会厅。
宴席上的佳肴自然是异常丰富的,生猛海鲜,山珍野味,应有尽有。宴席上的第六道菜是精心制作加工的“佛跳墙”,这道著名的闽菜让贵宾们赞叹不已!
据说,“佛跳墙”原名“福寿全”,传说有一位秀才因见一道菜味香四溢,便吟诗曰:“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后来,人们便那到菜为“佛跳墙”,早先,这一道菜是以绍兴酒坛装鸡、鸭、羊肉、猪肚、鸽蛋及海产品等10多种原、辅料煨制而成,后来,这道菜又有所改进,以十八种主料、十二种辅料融合在一起,包括鸡鸭、羊肘、猪肚、蹄尖、蹄筋、火腿、鸡鸭肫,还有鱼唇、鱼翅、海参、鲍鱼、干贝、鱼高肚等;以及鸽蛋、香菇、笋尖、竹蛏等,三十多种原料与辅料分别加工调制后,分层装进坛中,层层独有美味,而层层融合后,再与纯酿米酒融为一体,用荷叶封坛口,以无烟炭火细细煨,其制作工艺十分讲究。
谢府的掌勺厨师几年前特意拜师学艺,学得了“佛跳墙”精妙做法,所以,此次谢府答谢宴,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宴席间,当“佛跳墙”上桌后,坛盖一掀,浓香飘向四周,众人都感到一种多味混一而又甘醇浓厚的特殊香味扑鼻而来,待把汤盛出来时,显纯亮的浓褐色,一入口,多味而不杂乱,浓厚而不腻;品尝坛中的食物,更是烂而不腐,香醇津美,回味无穷。
品赏“佛跳墙”时,就连吃遍天下美食的侯爷都连口称赞:“谢府厨师做的‘佛跳墙’就是不一般,真是够味,入口醇香,咬下去更爽!哈哈!”
宴席上,有美味佳肴,自然是不能缺好酒,菜上了五六道,六瓶茅台酒已剩下不到半瓶了,大家吃、喝都很尽性,不过,热闹的气氛下,依然离不开官场上的暗中较量;敬酒划拳,看是喝得很开心,其实,也少不了儿尔虞我诈、两面三刀。
宴会刚开始时,气氛比较和谐,宾主都彼此很客气,先是谢敬熙敬众人一杯,表示主人对宾客的欢迎,接着,谢敬熙单独敬了安海侯一杯,感谢他能屈尊光临谢府,随后,众人也纷纷举杯敬侯爷,对这热闹场景,安海侯感到非常高兴。
此后,就是众人举杯敬谢敬熙,感谢他的宴请!接下来,敬酒的秩序就更热闹了,也更杂乱了:想往上爬的,找上级拍马敬酒;性情中人,与知心好友举杯畅饮;平时有不满的,找看不惯的人借机发泄;酗酒成性的,三杯两盏下肚,已不知自己是谁;官阶高的没忘记撑着气派,但规矩已全乱了。
当然,酒宴上,依然有几种人是比较清醒的:一种是官场上的圆滑老手,比如在场的泉州府府尹武修文,他喝了酒,但没有喝多;他有点醉,但多半是装出来的,于是,该巴结的他巧妙地去巴结;该拉拢关系的,他找方式卖弄人情;该训斥下属时,他毫不留情地板起脸;该奉承拍马时,他卑躬屈膝摇着尾巴,露着笑脸,殷勤敬酒。
还有一种人是有有特殊使命的,一直保持清醒,比如,谢府的高云天和林鹤轩,他们一个是负责谢府的安全,不敢怠慢;一个是观照和保卫着谢家公子谢文德,不敢造次。
此外,还有一种人更清醒,他们是带着特殊目的来参加宴席的,他们想制造乱局,以便乱中取胜。
宴席中,最为辛苦的是主人谢敬熙,他不能不喝酒,但又不能喝太多,他必须周旋协调,忙个不停:在此处作出个礼让,到那边又要劝解;对这个人需要妥当地夸赞,对那个人又需要巧妙批评;奉承必须让人看不出痕迹,指责又得以轻松取笑的方式表达,真是不容易。
谢敬熙巧妙地周旋于众宾客之间,酒过了一巡又一巡,场面越来越热闹,大家喝得越来越高兴。
就在这兴头上,谢敬熙找准适当时机,举起了酒杯,对着众人说:“尊敬的侯爷,还有各位大人,请诸位安静一下,容许在下把犬子林文德,还有他的塾师林鹤轩先生介绍给大家,让他们两好好敬大家一杯!”
谢敬熙之所以选择此时介绍他们两人,而不是在宴会的开头,是有他的考虑的,他不想让同僚们以为此次酒会是专门为谢文德亮相而举办的,同时,他也不想让儿子的亮相,冲淡侯爷的气派风头。
谢文德和林鹤轩举起了酒杯,谢文德说:“侯爷在上,还有各位大人,欢迎大家光临谢府,有幸在此敬各位大人一杯酒,是晚辈的幸运,也是我师父林先生很高兴的事,晚辈先饮这一杯,敬请各位大人开怀畅饮,快快乐乐!”
谢文德和林鹤轩很洒脱地喝下了杯中的酒。
众人一看,只见谢公子穿一件乳白长袍,英姿焕发,神态自若,其娴静幽雅的书生气度在一群人中特别显眼;而站在他身后的林鹤轩先生,涵养深厚,眼光锐利,气定神闲,这一少一老,一个是潇洒中带有书生稚气;一个是闲静中露出老到沉稳,两位都是仪表堂堂。
这时,泉州府同知贾绍辉流露出对谢公子的特别兴趣,他举起酒杯朝谢公子走过来,说:“谢府果然非同寻常,谢大人家里藏有如此一位英姿潇洒、意气风发的贵公子,一直未能谋面,今日有幸见识,在下要好好敬他一杯!”
谢文德一看,朝他走来的同知大人有一张隽美的脸,眼睛黑亮,鼻高唇薄,举止文雅,风度翩翩,有文人气质,但比一般文人要成熟干练。
谢文德说:“谢大人赏识,小生敬您一杯!”两人很愉快地干了一杯。
贾绍辉说:“见公子如此潇洒文雅,在下甚是喜欢,自离开京城后,忙于杂务,读经论文之事几乎全忘了,见到公子书生意气,很有倾心相慕之感,很想结识公子,一道讨论经书,品赏诗文,那一定是很快乐的事。”
原来,贾绍辉是探花出身,来泉州之前,他是翰林院编修,是个文人,他很喜欢与谢公子交往,看起来也是很有道理的。
宴会厅上其他人,以各种方式继续在品赏美味佳肴,猜拳行令,林鹤轩注意到贾绍辉在靠近谢文德,曾投去质疑的眼光,但后来林鹤轩想,这同知大人是谢敬熙的同僚,应该是知根知底的,而且,此人文质彬彬,他们两人交往,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所以,林鹤轩就暂时不管他们了。
谢文德与贾绍辉喝了几杯酒,交谈了一会,他了解到贾绍辉是探花出身,又曾在翰林院供职过,而且知书达礼,所以也就很喜欢与他交往,酒过几巡之后,谢文德邀请贾绍辉到他的书房看看,书房安静,可以避开嘲杂气氛,专心谈文论诗。
贾绍辉对书房有那么多藏书非常兴趣,他来自江南一个小镇,是靠勤奋读书走上科举之路的,他很羡慕谢文德。
谢文德告诉他:“小生之前喜欢读韩愈、柳宗元的文章,很仔细读,觉得很流畅,很有气势,最近,父亲要求我多读‘四书五经’,小生按顺序读下来,已读了《易经》《诗经》《尚书》,之后就将读《礼记》《春秋》,而后再读‘四书’。”
贾绍辉说:“或许可反过来,先读朱子之《四书章句集注》,对照读《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而后再去读‘五经’,有朱子之注作引导,读来更便于理解,而且,本朝夫子们更重视朱子之书,如能更深入理解朱子,或许对于科考更有益。”
“而且,朱子之读书方法亦值得重视,他曾《观书有感》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暗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读书就是要找那‘源头活水’。”
“谢大人指点,小生按大人吩咐去做,之前,也有读过朱子之书,似乎更易于理解。”谢文德说。
“其实,朱子之书表面上易于理解,是因为他离本朝时间较近,其实,朱子之书,是渊源于孔子、荀子、孟子、韩愈等,又扬弃了佛学、玄学等,更博大精深,要理解透,也是不容易的。”贾绍辉说。
“是小生狂妄了,贾大人说的是,小生读书只知皮毛,还请大人多指教!”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章 举杯对饮 几多欢乐几多忧(三)
贾绍辉说:“谢公子,你我很有缘分,以后咱两在一起,你就不必称‘大人’了,就叫我绍辉兄吧,那样更亲切!”
“小生结识大人亦觉得十分有缘,如大人允许,以后就称您为‘兄长’。”谢文德很高兴地说。
之后,他们在书房里,又谈了文章源流,从《周易》卦辞爻辞谈到了孔、孟文章,再说到魏晋“文之自觉”,又说到汉赋、元曲等,越谈越投机,谢文德十分高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他让贾绍辉看了他在书房的珍贵藏书,还意犹未尽。
“绍辉兄,小弟带您到后面花园看看,那里的树木花草,小桥流水,亭台榭轩,匾额对联,还是有几分好玩的。”谢文德觉得能称他为“兄长”很舒心。
他们游览了花园,贾绍辉感到,毕竟是豪门之后,谢府花园确有相当的情趣,特别是看到亭子上的“天高秋月明”牌匾,沉思了良久。
谢文德又领他到了“逸韵搂”,贾绍辉一边欣赏着出典于白居易诗赞谢灵运的这一楼的名字,一边在心里暗暗高兴,涉世未深的谢家文雅公子,这么快就上了我的当。
在谢府宴会厅,泉州府的官员们活动花样很多,他们在谢敬熙的精心款待下,兴致非常高,此时,还在继续上菜,大家也继续喝酒。
侯爷在武修文的再三奉劝下,到了贵宾接待室喝茶,武修文让侯爷少喝点酒,保持贵体康安,其实,他是想借机与侯爷单独相处,乘机巴结这位门第高贵、很有权势的安海侯。
谢敬熙暂时在场面上忙,他就坐下来与泉州船舶司主使柯俊楠喝几盅,柯俊楠是造船方面的专家,也是因造船技术被提上主使官位的,他正直尽职,谢敬熙与他很谈得来,这会儿,谢敬熙觉得,与柯俊楠喝点酒,轻松地谈谈话,很愉快。
这时,有几位已经吃饱了也不想喝了,就去会客室玩麻将,而留下来的,酒兴更大了,继续猜拳行令,有时争得脸红耳赤,侯爷与府尹不在了,谢敬熙与柯俊楠在对饮,上司都各有各的事,他们更放肆了,喝酒也更来劲。
在猜拳的人中,船舶司副主使彭浩泽表现得特别抢眼,他连续找泉州府衙的通判、经历、知事、照磨等猜拳,还与其他下级官员每人喝了一杯,此外,还拉了在一旁侍候着的谢易之干了几杯,这时,他似乎有点醉了,又满满倒了一杯酒,摇摇晃晃地走到谢敬熙和柯俊楠面前,口齿不太清地说:“一个是今天宴会的主人,一个是在下的直接上司,在下如果没有来敬一杯,不就没了规矩,干!一醉方休!”
两人笑了笑,举起了酒杯说:“彭大人好酒量,干!”
彭浩泽摇晃着作了一个揖,转身就摇摇晃晃地走了,借着酒兴,他硬是拉着管家谢易之,让他带着去谢府看看,管家朝谢敬熙递了眼神,谢敬熙微微点头,于是,管家就领着这位船舶司副主使观览谢府各处去了。
管家彭浩泽先是去“一落”,客厅里有几个人在喝茶,会客室有人在玩麻将,书房里没有人,彭浩泽硬是进去观览了一会儿。
走回“二落”在贵宾会客室看到了府尹很恭敬地为侯爷沏茶,武修文见彭浩泽进来,脸上露出了滑头的微笑,说“彭大人喝尽性了吗?”
彭浩泽带着醉意说:“府尹大人如此自在地与侯爷独处品茶,真是妙极!能否赏一杯茶喝?”
侯爷说:“彭浩泽你喝醉了,快来喝杯茶,这是好茶!”其实,侯爷自己也有点醉了,要是平常,他不会直呼其名,为表示对下面官员的礼貌,会加上“大人”两字的。府尹见彭浩泽这样说话,有点难堪,也有点恼火,但仍装着笑脸。
彭浩泽站着喝了一杯茶,说:“管家大人,我们继续去看看,让府尹大人继续陪侯爷喝茶。”
他们又看了各处,并在谢文德的书房看了一会,再出主楼后门,到花园,谢小姐的住处自然是不能进的,他们转向花园的亭、榭去溜达,最后到了“逸韵搂”,在休闲室里,他们遇到了贾绍辉和谢文德在那里喝茶谈天。
彭浩泽说:“同知大人倒是会享受,与谢公子在这里如此悠闲,两位书生,品茶论诗,挺是投缘啊!为何不再去干一杯?”
谢文德说:“彭大人喝得很尽性,快来同我们喝茶!”
“不打扰你们,让管家领我到楼上看看,谢府花园建筑非常雅致,咱得好好观赏一番。”彭浩泽说着,直往楼上去。
在二楼,他们看了琴室,又到了纪念室,彭浩泽对着谢安的塑像说:“原来这是谢老丞相,您老人家怎么这么严肃得独自呆在这里,没有去客厅喝一杯?来,我敬您一杯!干!”彭浩泽举起酒杯,向谢安塑像敬酒。
谢易之看了笑着,心想:“彭大人醉成这样,倒也好玩。”他怕彭浩泽弄坏了挂在墙上的画像,赶忙扶着彭浩泽下楼,告别了两位书生,就走出了小楼。
彭浩泽说:“管家大人,找个僻静的亭子,去吹吹风醒醒酒吧!”
两人在一个安静的亭子里坐下来,管家十分惊奇地发现,彭浩泽突然变得很清醒,他根本就没有醉。
彭浩泽严肃地对谢易之说:“谢谢管家能陪我参观谢府,果然是豪门府邸,管家在这里服务了几年了?”
“回大人的话,小的跟谢老爷已经二十多年了。”
“好!好!日久生情,与谢大人定是很有感情的”彭浩泽说。
“谢大人对小的非常好!服侍老爷也是小的的福气!”管家说。
“管家大人,如果我对谢管家更好,你也愿意为我服务吗?”彭浩泽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谢易之感到不解,见他那可怕的笑脸,心里忐忑不安,他用发颤的声音说:“小的不明白!”
“没关系,我来让你明白,我只想和管家交个朋友,还想送管家好多银子,只要你能为我通报些消息,谢府有什么大事,你及时让我知道就行了。”
谢易之很恼火,心想:“这不是叫我当间谍吗?这绝对不能干!”他对彭浩泽说:“谢府有规定,不能随便把消息外传,再说谢老爷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不好背着他做见不得人的事!”
彭浩泽说:“你的想法是对的,你也很忠心,值得赞赏!但是,你没有背着老爷做见不得人的事吗?”
谢易之想了想,心里很害怕,脸色大变。
“谢管家,东城区刺桐三巷里翠竹楼非常不错,最近去那里享受了吗?”彭浩泽抛出了刺向他软肋的话。
谢易之大惊失色,原来,他背着谢老爷,在刺桐三巷租了个叫“翠竹楼”的精致小房子,藏了一位叫“小翠”的女人,四五年来,那里是他谢易之**的地方,老婆不在身边,谢府又是讲礼仪的,谢老太太在的时候,更是家规极严,藏小的事是绝对不能让谢家知道的,他只能非常秘密地去私会小翠,此事无人知晓,但这可怕的彭大人是怎么会知晓呢?谢易之迷惑不解,他愣了半天,身子都快瘫倒了。
“谢管家不必担心,今天有缘领我参观,自今日起咱两就是好朋友了,理当为谢先生保密的,而且,此后,翠竹楼的房租你不用付了,我已经将它买下,就让谢先生做欢乐窝吧,仅当是朋友结识的见面礼!”
“此事不妥,此事不妥,老爷对我有大恩,我不能害他,您别逼我了,请放过我吧!”管家哀求说。
“其实,你放心,不是要你害老爷,说起来,我也是老爷属下,不会害他的,我们只是想与老爷合作,为皇上分忧,与老爷共同建大功立伟业。”彭浩泽说。
谢易之心想:“他如此大口气,看来是来自官府的,没准与沈德义是一路的,他不是船舶司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口气呢?”
“谢管家你仔细想想,你只是给我们一些消息,我们也不会害你老爷,你通些消息就能换好多银子,别人无从得知,何乐而不为?如果你舍不得把消息通报给我,那我只好把你的小翠带到谢府上去,让谢老爷认识一下,那时可不太好吧?”彭浩泽威胁说。
谢易之沉默不语,陷入了绝望。
“此次你带我四处游览谢府,我们也算是好朋友了,我是为你着想,要是换了别人来找你,事情可能更严重,不如你我商量好,达成默契,真诚合作,我知道你是忠诚的人,我也很喜欢,如果你和我合作,你还会有更大的好处,现在合作,你就可以放心与小翠尽享**之情了,又不用付房租,这不是美事吗?”
谢易之知道彭浩泽背后一定有很大势力,是不能得罪的,谢易之感到自己已无路可走,只好先许偌他再说,于是,他沉默不语。
彭浩泽知道他动心了,便说:“谢管家放心吧,事情会越来越好,你守住口,别人不会知道,我自有办法与你联系,有什么困难,作为朋友,我会帮助你的!这里有个小钻戒,仅当是结识你这位朋友,让你拿去送小翠!”说着,把钻戒塞到他手里。
管家推托了一下,拧不过他,只好收了,但心里非常难受。
“好了,别愁眉苦脸了,振作起来,我们回到客厅去,再去与那帮酒鬼切磋切磋!”
一路上,谢易之像泄了气的皮球,又像吃了毒药而找不到解药的人,无助、绝望。
第三章 举杯对饮 几多欢乐几多忧(四)
“逸韵搂”休闲室里,谢公子与贾绍辉越谈越默契,刚才参观二楼琴室和纪念室,他们谈起了古琴曲,谈到了周朝时,女歌手韩娥在去齐国的路上,至雍门时断了钱粮,她卖唱求食,其凄婉歌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后来,有一位叫华元的人将一把琴命名为“绕梁”,献给楚庄王,楚庄王弹着“绕梁”古琴作乐,陶醉于琴乐声中,七日不上朝,后经王妃提醒,他才醒悟过来,觉得能再沉溺于琴曲了,必须上朝,于是,他将“绕梁”敲碎,从此,就再也没有那把古琴。
更让谢文德感兴趣的是,贾绍辉讲起了“绿绮”古琴的故事,据说,汉代著名文人司马相如,原本很贫穷,但他赋写得极好,他写了一篇“如玉赋”赠与梁王,梁王见该赋词藻瑰丽、气韵生动,非常高兴,便将自己珍藏的“绿绮”琴回赠给司马相如,琴内刻着铭文“桐梓合精”,司马相如得了那古琴如获至宝,有一次富豪卓王孙慕名设宴款待司马相如,请他用“绿绮”弹琴,司马相如知道他家里有才女卓文君,便弹起琴曲《凤求凰》,而卓文君早就听说过司马相如的卓越文才,听到琴声后知其琴意,同时也羡慕他的琴技,便心领神会,感到知音难遇,夜里,卓文君便从卓府私奔出来,悄悄与司马相如相会,成就了千古佳缘。
谢文德说:“小弟亦闻说东汉有‘焦尾’古琴之传奇,而且,至今有名士还珍藏有这把古琴。”
原来,东汉末,文学家、音乐家蔡邕因朝廷事变,在逃亡中“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曾于火灾中救出一根梧桐木,此木声音异常清脆,他将该木制成一张七弦琴,弹奏起来琴声优雅,他见琴尾巴还留有焦痕,便取名为“焦尾”,蔡邕后来惨遭杀害,“焦尾”被收藏于皇家内库,三百多年后,齐明帝在位,特命人取出“焦尾”,让琴家王仲雄弹奏,王仲雄连弹五日,并即兴创作了《懊恼曲》献给明帝,后来齐亡后古琴便流落民间,不知由谁收藏着了。
当然,让谢文德和贾绍辉共同兴趣的是嵇康临刑前弹奏《广陵散》的故事。魏晋时期,曹氏与司马氏斗争激烈,嵇康娶魏长乐公主为妻,属于曹氏阵营的,当时司马氏正筹划篡权,大将军司马昭曾想拉拢名士嵇康,但嵇康没有答应,整日与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在一起,酣饮为乐,人称“竹林七贤”,司马昭手下大将钟会羡慕嵇康名气,想结交他,被嵇康婉言拒绝,便怀恨于心,找机会陷害嵇康,嵇康入狱,不久行刑,行刑当日,洛阳东市行三千名太学生请求赦免,被钟会拒绝,午时三刻将至,嵇康弹奏一曲《广陵散》,嵇康被斩时,琴声仍在回响着,但从此《广陵散》便失传了。
古琴曲的话题让谢文德这位文质彬彬、颇具才情的豪门公子非常激动,他感觉到眼前的贾绍辉就是他的知音,激动之中,他拉着贾绍辉的手说:“仁兄请随我来!”
贾绍辉跟着他,他们上了楼,走进纪念室,谢文德对着谢安的塑像鞠了一个躬,然后走到墙壁边,转动谢玄画像的檀香木画轴,这是,彭绍辉惊奇地发现,画像往旁边自动移开,壁中一扇门也自动开启,门后露出了一个洞口,原来,这里有个地下密室。
谢文德拉着贾绍辉的手,进入了地下秘室。
地下室内,摆有几个大书架,还有花梨木古书案、紫檀木家具和几把古色古香的琴,谢文德领着贾绍辉到香樟木书架前,打开一个黑檀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两本书。
谢文德说:“这才是珍贵的,楼上琴房里的曲谱,皆是摹写复制的,这才是原版!”
贾绍辉一看,大为惊叹!谢家居然藏有如此珍贵的古琴谱。
原来,在他眼前呈现的是唐初手写卷子谱《碣石调·幽兰》,这古琴谱相传为孔子所作,这是减字谱发明前的所能见到的最早保存于文字上的古琴谱,贾绍辉一翻,见里面记载着演奏手法,如左右手的指法、弦序、徽位等等,真是太珍贵了。
还有一册是《白石道人歌曲》中的《古怨》琴曲,这是宋代姜夔所作的词曲谱集之一,书中原收有祀神曲《越九歌》十首,词调令、慢、近、犯十七首,《古怨》是唯一留传下来的一首。
贾绍辉大饱眼福,非常激动,差点儿忘记了自己进谢府的特殊任务,他非常高兴地对谢文德说:“谢府果然是豪门望族,在此能见到如此珍贵的琴谱,是三生有幸,贤弟如此待老哥,十分感激!快把琴谱保存好,千万别损坏了,我瞧瞧别的书!”
贾绍辉扫视了各书架,突然瞥见另一书架上有一个非常古旧的奇怪木盒,他装着看别的书,乘谢文德不留意时打开了盒子,盒子上有很多灰尘,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只见里面放着一些凌乱的宣纸,上面书写着很多字,他拿出来看了看。
谢文德说:“仁兄别看那些了,那是当年重修谢氏族谱时留下的一些草稿,并非经史子书,没有什么好看的!”,
贾绍辉做贼心虚,以为自己偷瞧手稿被发现,急忙掩盖说:“谢氏有非凡族史,令人敬仰,了解一下也是一件乐事。”
他随手翻阅着草稿,突然,眼前的草稿让贾绍辉的心激烈跳动,他从草稿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族谱的草稿上记载着:“裒公、鲲公后,尚公、奕公、据公、安公、万公、石公、铁公拜相封将,光耀门庭;再后,韶公早亡,朗公好文章,玄公、琰公皆为将领,四公以小名合称“封胡羯末”四才子,玄公负大任,以建武将军建北府兵,监江北诸军事,领锐师于淝水败秦军。玄公于练兵中遇一奇人,得一秘籍,但因战事繁忙,无暇照秘籍修炼,随即以奇木做一木盒,将秘籍藏于其中,设置秘符机关,传秘诀于后代,由琰公、玄公两门后裔各存一秘诀,秘诀一合,木盒方能打开,如强行开启,将毁秘籍……。”
贾绍辉正待往下看,谢文德已走过来,他拿过草稿,放入盒中,说:“仁兄别再看了,此草稿已存多年,气味不好,咱两上去吧,此为谢府密室,家父一般不让外人进入,小弟与兄长有缘,特请您来看古琴谱,耽搁久了,家父来找,实是不便!”
贾绍辉只好依依不舍地与谢文德离开地下密室,刚在楼下休闲室喝了一杯茶,谢文德的仆从杨飞飏就来喊话了:“贾大人安好,公子在上,老爷令小的来请二位过去,众人已不再喝酒了,不知贾大人是否还喝,等家大人示下。”
“十分感谢,在下已酒足饭饱,正与谢公子在谈论诗文,这就过去!”贾绍辉回答说。
三人很快到了主楼客厅,众人在那里喝茶,侯爷在爽朗地说话,众人附和笑着,彭浩泽见谢文德和贾绍辉回到客厅,便说:“两位书生意气风发,十分投缘,是怕我等酒气熏天吧?躲到哪里去谈诗论文了?两位雅士不削与我们这些俗人在一起吧?”
侯爷说:“你这洒脱的醉鬼,何止是他们两个想避开你,很多人也是怕躲之不及!哈哈!”
“侯爷说得对,还是谢管家聪明,他把在下引开了,好让大家清净!”彭浩泽说。
谢易之表面上说:“尽性就好,尽性就好!”但他因被彭浩泽逼得默认当汉奸,非常尴尬得苦笑着。
武修文陪谢敬熙送走了侯爷,又与谢敬熙回到客厅,此时,安海侯走了,武修文腰杆挺起来了,他举起茶杯说:“诸位同仁,今天承蒙谢大人邀请大家至谢府一聚,佳肴美酒,大家很尽兴,请诸位举起茶杯,这杯茶就代酒,谢谢谢大人及府上各位的盛情款待,泉州府有谢大人,增加了许多乐趣,大家干!”
谢敬熙和谢文德举起了茶杯,谢敬熙连声说:“武大人不必客气,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清诸位见谅!”
武修文最后说:“谢大人和府上各位今天忙了一天了,诸位告辞吧!祝各位快乐!”他是泉州府府尹,此时最有资格也最合适来讲这告辞的话的。其实,作为官场老手,武修文一直觉得,今天的谢府酒宴,有不寻常,如此用心办一场这样的宴会,并非只是答谢那么简单,但他实在又琢磨不出到底为了什么?此外,船舶司副主使彭浩泽今天也显得很奇怪,似醉非醉,关键时是清醒的,但有时又狂妄得难以理解,真是怪!武修文百思不得其解。
一场热闹欢乐答谢酒宴,就这么结束了,在美酒佳肴面前,众人频频举杯对饮,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心事,谁也搞不清楚,在宴会中,谁是真正地感到满意、欢乐?谁又是更多地体验到了忧郁、忧愁?
第四章 贤达会聚 亦是欢喜亦是愁(一)
坐落在清源山山麓的清源书院,是一座古老的书院,它背靠香炉峰,面向虎乳池,远望洛阳江,背后有叠叠而上的峰峦,近处有清静如镜的池水,远处江水碧波荡漾,书院四周林木郁郁葱葱,这真是一个读经论史、求索问道的好地方。
杨飞飏按谢敬熙的吩咐,预先到了书院,谢府明日将在书院设宴会,邀请社会贤达来书院会聚,昨日,管家谢易之已到书院来与蔡清元山长商议过,谢老爷处事谨慎,近日又特意让杨飞飏来书院,如果蔡清元有事交代,他可尽快回府向谢老爷禀报。
杨飞飏走进了书院的大门,见入门后是一个很大的广场,旁边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悟知场”,或许,这正是学子们在这里散步思考、读经悟道的地方。
再往上走,是“棂星门”,此门的意思是说:有天上“文星”保佑,出入此门皆能有德有才。
进了棂星门,有一个大庭院,庭院两边,古柏参天、花木繁盛,顺着庭院往后走,有一个泮池,池上有状元桥,过了桥,再往前走就是礼圣门,入门又有一庭院,庭院后面是礼圣殿,这礼圣殿处于书院中轴线上,是整个书院的核心建筑,从礼圣殿旁边的门出去,能看到后面建于半山腰的逸园,园内有浩然亭等,再往上走,能到许多岩石上的很多摩崖石刻。
杨飞飏看到了有北宋大书法家米芾写的“第一山”,三个字苍劲峻拔、气势非凡。
还能看到宋真宗时右司谏钱熙写的《清源山》:
“巍峨堆压郡城阴,秀出天涯几万寻。翠影倒时吞半郭,岚半凝处滴疏林。”
杨飞飏想利用此机会游览书院各处,他回到礼圣殿,往西边走,过了一条走廊,只见有两栋庄严的建筑,前面是明德祠,后面朱子祠,两座祠前面皆有庭院,庭院旁边有很多高耸的柏树,显得肃穆清静。
从礼圣殿往东边走,过了一条走廊,有好几栋建筑前后整齐排列,有碑廊、讲堂、梅竹轩、文会堂、藏书阁等。
再往东,有一堵墙隔开,但墙上有个门通向东面,过门就是山长居室、师生斋舍、柴火房等。
书院建筑既规整统一,又风格多样,但其建筑精神的主旋律非常清楚,就是体现了儒家传统思想,讲究左尊右卑、左庙右学、前低后高。
从书院整体上看,大小庭院排列有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建筑周围,有松、柏、竹、桐等;建筑东西两边,皆建有宽阔的园林,园中花草树木,姿态各异;池、亭、桥、廊,相应成趣;碑额诗联,精彩点缀,显得古朴典雅,意味深远。
不难看出,整座书院包涵着祭祀行礼、躬行践履、悠游山林三大功能,而礼圣殿、讲堂和东西园林,分别是礼仪、治学和游息的主要场所。
杨飞飏记得,有一次谢公子曾对他讲过,古人的建筑追求的是两个基本原则,一是体现礼仪之道;二是要有自然之趣。
游览了整个清源书院,杨飞飏觉得它很典型地体现古人建筑的这两个原则,书院在建筑的布局和整体设计上,很讲究符合礼仪之道,显得庄严肃穆、端庄凝重、平和宁静,着力从空间布局上来体现儒家的道德境界;在园林景色的设置上,则着力追求天人合一,顺应自然,书院依山傍水,走进书院后,能感受到一种清新的绿意,特别是书院东西两边的园林,曲径通幽,步移景异,其亭台桥阁、花草树木,无不体现着丰富的自然意趣。
杨飞飏在书院里走了一圈,便去拜见书院山长,说明来意,当日夜里,山长让人安排他于憩斋休息。
深夜,宁静清源书院,突然有一个黑影潜入,他由西边围墙翻墙而入,穿过礼圣殿庭院,进入了治学区,然后躲在树荫底下观察着,他看准了藏书阁,见四周没有人,他便飞跃至藏书阁二楼,打开门锁,闪了进去。
藏书阁里书很多,他仔细看了看各个书橱,特别是重点翻阅有木盒装的书,他把二楼书橱上珍贵的书翻了个遍,但是找不到他想要的。
黑影又摸到楼下,四处寻找,但是依然没有找到目标,他感到非常失望,又回到了楼上,仔细又把珍贵的书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这时,他想:“我不能白来一趟,必须取几本珍贵的书作纪念,否者,也太晦气了。”于是,他在一个豪华书橱里取下了唐文宗刻石经《孝经》《论语》《尔雅》收入囊中,然后轻手轻脚走出藏书阁,飞身下楼,沿着进来原路出了清源书院。
书院是修学场所,平常在夜里只有巡夜的,在藏和其他地方,都没有另设看护的,所以,黑衣人此次潜入,暂时没有被发现。
第二天清晨,书院依然平静如常,朝食过后不久,书院护门的来报:“按察使大人快到书院门口了!”
书院蔡清元山长领着副讲、管干、典谒以及杨飞飏到大门口去迎接,谢敬熙领着林鹤轩、谢文德、谢易之到了书院门口。
“欢迎谢大人、谢公子一行,谢大人能领谢公子等到书院来举办重要聚会,是清源书院的荣幸!”蔡清元说。
“蔡先生不必客气,谢府在书院举办聚会,还有劳书院各位先生忙碌!”谢敬熙说。
“小生给蔡师父请安了!”谢文德对着山长说,原来,谢文德之前经常来书院向蔡清元请教,蔡清元也算是他的师父。
蔡清元是理学名家,他继承朱熹的学说,在清源书院讲学著书,在闽南一带名气很大,在全国也有些影响,他所著的《周易释解》和《四书解说》是科举考试重要的参考书。
众人寒暄着进入书院,往治学区走,进碑廊,过讲堂,进入“梅竹轩”,说是“轩”,其实是一处很优雅宽敞的轩堂,常作为贵接待厅来用,轩堂内墙上挂着梅兰竹菊等画,其中有个匾额特别显眼,上面写着:“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众所周知,这是来自于郑板桥《竹》的诗句。
梅竹轩十分典雅,它以透花半墙隔成五间,一间是茶室,一间是书画室,两间精致的教学斋,还有一个很大的客厅,宴会就设在客厅里。
蔡清元山长对谢敬熙说:“书院里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只等众贤人光临了!”
谢文德和谢易之到了茶室,谢易之备好茶水,准备迎宾,林鹤轩向谢文德说,“我到周围去转转,欣赏一下书院的景色。”
过了一会儿,第一位宾客到了,来的是泉州府教授江一鹤,他是府衙里负责掌管学校和教育的,他属七品官,谢敬熙请他来,他之所以这么早来,是因为他知道,今天来的官很多比他官阶高,而且还有名气很大的人物,在这种场合,他必须谦虚。
又有一位来了,人没有进门声音先进来了:“今日荣幸得很,能让谢老爷和山长请到这高雅的地方来,好得很!哈哈!”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性格爽朗的老者。
山长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书院附近泰峰村的金烨磊族长,金族长对书院一直是非常支持的,金族长快请坐!”
“金族长是豪爽人,一贯支持书院,非常感谢!”谢敬熙说。
“不用客气,我老金是个大老粗,能与你们这些官爷、大文人一道坐坐,荣幸得很!哈哈!”金烨磊说。
此时,又有人进来了,只见一位年轻人扶着一位长须老者,谢敬熙见了,迎了上去说:“庄老先生能来,太好了!见您身体依然如此康健,大家都太高兴!快请坐!”
这位庄老先生原是私塾老师,后来,他儿子中了状元,现正于京城任翰林院修撰,“父因子贵”,庄老先生如今在泉州城颇受大家尊重。
“谢大人真是客气,邀请大家来书院一聚,这是极好的事,也是极好的机会,老朽理当来凑个热闹。”老者说。
大家互相客气问好,这是杨飞飏已经把茶水端过来了,把一杯杯沏好的台湾高山茶放在每个人面前,请大家喝茶。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了几位,书院山长迎过去,说:“欢迎各位,快请坐!在下来介绍,这位是泉州南音班班主吴俊驰,这位是泉州木偶戏班班主李文博,这位是花灯大师严伟祺,他制作的元宵花灯,可是泉州一绝,三位皆是艺术大师!”
谢敬熙站起来说:“欢迎各位,久闻其名,三位皆是泉州文化界的大明星,能来书院可是星光闪耀,快快请坐!”
吴俊驰说:“谢大人公务繁忙,还能拨出时间,请大家来书院聚会,在下感激不尽!”
众人坐下来,谈论文化,交流艺术,关心书院教学,谈天说地,气氛热烈。
“好热闹,各位贤达名师谈得如此高兴,晚辈来迟了!”这时进来了一位中年人,精神焕发,气度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