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剑,残琴,老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是檀香学府著名的校训,出自《易经》中的乾卦和坤卦,千百年来,不知激励了多少的学子,一生自强不息,奋斗不止。
这两句话被学府刻在大门前十丈高的巨石上,时刻激励着学子,自强不息,自我力求进步,永不停止。
此时,学府书写着著名校训的巨石前站着一名背着铁剑残琴的少年,穿着浅灰sè的布衣,衣着朴实无华,很平常的学子装扮,整个人毫无出彩之处,但,那张清瘦的脸上,却有着一双清明异常的眸子。
眸子很黑,很亮,很清明。
少年伫立在巨石前,微微地抬着头,身边的人来了,走了,聚了,散了,他都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凝视着巨石上的两行字。
字,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志。
但,吸引少年注意力的并不是书法上的深远意境,而是它所蕴含让人深省的理义。
少年的身后站着一名背着大书箱的老仆,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面目苍老,清瘦的身子被大书箱压得稍有些佝偻,看起来弱不禁风。
此时,老仆看到少年看着巨石上的两行字说了出来,猛然激动起来,身子不断动颤动,惊喜地说道:“少…少爷,你…你能够看见了?”
“我的双目虽然无法看见,但我的心却能够看见,也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少年那双清明的眸子望着写在巨石上的校训,平静地道。虽然看不见,但檀香学府著名的校训,谁人不能知呢?千百年来,它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学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老仆的激动和惊喜在瞬间化为虚有,那浊黄的双目布满了深深的失望与失落,似乎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此时更佝偻起来了。
“老末,把我的推荐信交给学府吧。”
少年在巨石前伫立了良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少爷,真的交上去吗?听说檀香学府的入学考试很难,竞争也激烈,而且少爷你……”
“我李图数十rì来,不畏山水险阻舟车之苦,爬涉数千里历经艰辛才到此,就是为了能够进入檀香郡最好的学府。虽然,学府的入学考试很难,我的眼睛也看不见,但我不会连入学试都没有考就如此放弃,总得要试一试,而且,也不多这一次了。”
“檀香学府是檀香郡最好的学府,是我梦中的求学圣地,这里有我想学想要的学识。”少年地闭上眼睛,轻语。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很久没有看过蓝天白云,花鸟鱼虫,山川草木,世间的一事一物在我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老末,就连你的容貌,我已经快要记不清楚了。
“我失明已经六年了,整个世界在我的脑海中变得起来越模糊。”
“如果,我不努力上进虚心求学,rì后也只能成为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所以我想进入檀香郡最好的学府中求学。”
“学府校训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如果学府只因我的眼睛看不见,而拒绝我入学,那我也无话可说……”
“这,命也!”
少年最后轻轻地喃着,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
但,这个世上有哪个学府愿意招收一名双目失明的学子?
四年来,少年和老仆不畏艰辛爬涉了数千里路,整整走了三十一间学院,得到的结果是却是别人的一句讽刺。
“瞎子读书真是异想天开了。”
少年明白,老仆也明白,只是他们不想去面对这个残酷现实而已。
檀香学府是整个檀香郡最好的学府,也是他们最后的一站,而且,要参加学府的入学考试需要得到本地官府或是本地学院的推荐信,也就是考试名额。
但,一个县也只有二十个名额,为了得到本县的推荐信,少年卖田卖地连祖屋也卖了,散尽家财才从一名贪婪的官员手中得到了一封推荐信。
而且,这也只是一个能够进入学府的机会。
为了这封推荐信,少年倾家荡产。
如果学府因为他失明而拒绝,那么他将一无所有,或许从此将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瞎子。
檀香学府是全郡最好的学府,那么它总会与其他学院有所不同,这是少年的所想,也是他的期待。
或许,学府不会因为他失明而拒绝自己呢?
心中总是存着一丝希冀。
这一丝的希冀,使他散尽家财去一博。
老仆看了看少年,心中无比的苦涩,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背着那个大书箱绕过了巨石,走进了学府大门。
少年站在巨石下静静等待着,清瘦的身子上背着铁剑残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不过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学府前,人来人往,此时倒是有些热闹。
“听说侯爷府的千金,今年也参加了入学考试。”
“不错,纪小姐在琴箫上的天赋很高,听说已经成为了琴师。那琴声我无意中听过一次,啧啧,真是绕梁三rì,不知肉味。”
“侯爷家的千金抚琴,岂是你能听的?别吹破了牛皮。”
“谁说我没有听过……”
“纪小姐这次恐怕是要拿定乐榜的榜首了。”
“那是肯定。在郡城的年轻一代中,在琴箫上有谁比得上纪小姐?三十六县那些小地方就不用说了,肯定是没有。”
“还有,听说宁家的公子宁真也在今年入学。”
“宁家的公子今年也有十六了吧,而且在郡城里也是出名的天才,怎么现在才入学呢?”
“嘿嘿,因为纪小姐今年才入学。”
“哦,原来如此,不过郡城里打纪小姐主意的青年才俊不少啊。”
“那是肯定,纪小姐貌如天仙,而且那身份那地位……啧啧……”
“不过,宁家公子一身武艺不俗,在shè御方面很了得,或许可以拿两个榜首。”
“听说,凡是能拿到学府入学试榜首的人都是非常了得的天才。”
“那个常飞书法了得,恐怕也能够拿到书科的榜首。”
……
大概半个多时辰后,老仆背着大书箱走了出来,道:“少爷,推荐信已经交给了学府,这是考牌。入学考试考的是六艺,礼、乐、shè、御、书、数,五天后开考,一天只考一科,到时凭考牌入考试。”
少年点了点头,学府的入学考试一直以来都是考六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接过了老仆递过来的考牌,摸了摸,立即刻着几个字。
檀香学府入学试,李图,子一。
檀香学府建在郡城外几里的渭水河畔,学府的占地面积很大,各种建筑数不胜数,亭台楼阁,殿宇画廊,小桥流水……而且环境优雅,风景秀丽。
而且,在渭水河畔有一道亮丽的风景,一座座的竹楼拨地而起,或jīng致,或大气,或文雅,或别树一帜……
这是当地的农户所建,专门租给学府的学子居住,以赚取钱财贴补家用。
老仆在离学府一里多外的河水边上租了一座小竹楼,一厅两房。
竹楼虽然普通却建得很别致,有几分文雅之意,正面朝着河水,而且环境优雅,也很清静。
少年盘坐在竹楼的走廊上,膝上摆放着那张残旧的古琴,面向着潺潺河水,随手拨弄起琴弦。
手落弦动,一个个悦耳的音符蓦然而起,旋律在宽广音域内不断跳跃和变换音区,虚微的移指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琴音飘过了竹楼,飘过了河水,落入了少年的心田,如chūn风拂面…….
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
……
竹楼内,头发花白身子佝偻的老仆正在清理收拾着室内的一切,抹布在椅子桌子间不断地擦动,此时正值开chūn,天气还很冷,但老仆那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依然流下了汗珠……
下午时分,竹楼内。
“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治官之属。大宰卿一人,小宰中大夫二人……”
老仆拿起了儒家十三经中《周礼》一字一句地诵读起来,声音虽苍老混浊却有着一股独特的韵味。
少年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神情专注,口中一字一句跟着默念。
自从九岁那年,双目突然失明后,少年读书只能靠老仆一字一句地诵读。这几年来,原本只是认字不多的老仆硬生生地成了一个读书破万卷的老书生。
但,老仆始终是老仆,即使读书再多也无法成为学识渊博的学士,书本上的很多理义都无法解释,根本就无法传道解惑,只能充当少年的眼睛。
“大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一曰治典,以经邦国,以治官府,以纪万民。二曰教典,以安邦国,以教官府,以扰万民……”
自从失明后,少年的记忆力突然大增,几乎能够到过耳不忘地地步,一篇千余言的文章,只要听上两三遍就能够一字不差地记下来。而且,听觉、嗅觉、触觉等方面也增强起来,对数字、方向、距离也十分敏感……
儒家的十三经,少年早已经熟记在胸,几乎可以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完全可以不让老仆诵读。但数年来,他习惯了老仆那苍老混浊而特有韵味的声音,每当听到这声音,他都能静下心来,忘掉一切的烦恼,安心地学习。
“如果我不失明,那该多好啊!”少年总是这样想着。
“如果少爷不失明,那该多好啊!rì后必定能够成为无双国士。”老仆总是这样想着。
第二章 第一试,何为礼?
转眼间,五天就过去。
在这几天时间里,少年复习了《周礼》、《礼记》、《仪礼》,为第一试作了准备,同时也练琴,习字,朗读儒家经典著作。
檀香学府入学考试,考核六艺,即是礼、乐、shè、御、书、数。
礼,即礼节,在六艺中,是指古五礼: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
礼者,不学“礼”无以立。所以,六艺中以“礼”为冠,为首,为重。《管子.牧民》所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民间婚嫁、丧娶、入学、拜师、祭祀自古都有礼乐之官。
“礼”是王朝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维持社会、政治秩序,巩固等级制度,调整人与人之间的各种社会关系和权利义务的规范和准则。
因此,养国子以道,乃教之艺。
而六艺,则以礼为首。
学府入学考试,第一试就是“礼”。
开考的第一天,老仆目送少年走进了檀香学府大门,然后在学府外与众多人一样静静等待着。除了报名考试之rì,学府在平时是不允许闲杂人员随意进入,以扰乱学府的秩序影响求学风气,而且学府是圣贤之地,岂能让凡夫俗子沾污。
李图手中拿着考牌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进了学府大门,诸考生或三五成群坐在草坪上低声讨论,或三三两两站在画廊内观看梁画,或几人围坐在亭子里谈天说地,各人各态。
现在距离开考时间还将近半个时辰,李图也选择了一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出现了二十二名青年助考,带领诸考生走向了考场。
少年李图跟随着众人,一举一动都很自然,行动上没有半点的不妥之处。
如果不留心观察,根本就觉察不到在他们众人之中,竟然有个瞎子,而且现在每个考生都把心思放在考试上,实在是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留意他人。
第一场“礼”试的考场设在学府的广场上,位于整个学府的中心,一条大道由大门直通广场。
此时的广场,早已经整齐摆放好了千张桌子,分成二十二组,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
“甲组在此。”
“乙组在此。”
“丙组在此。”
……
广场上,一名名的助考站在该组前高声呼着,以免考生自乱阵脚找不到位置。
考生立即根据自己的考牌走向指定的位置,千名考生分成天干地支二十二组,天干组每组四十六人,地支组每组四十五人。
李图的考牌为子一,即为子组的第一个位置。
随着考生的入座,李图站在众人后面根据他人的脚步声、椅子移动声、议论声及助考的指引声,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自己子一位置的方位、距离。
一会儿后,李图也跟着入座,手指在桌子上不着痕迹地划了数下,立即清楚了笔墨纸砚的摆放。
李图静静坐在位置上,脸sè虽然平静,但心里始终有些不安,如果学府知道自己双目失明而拒绝自己,那自己该怎么办?
四年来,被三十一间学院拒绝,李图心里或多或少都留下了yīn影,所以这次参加檀香学府的入学考试,并不敢一开始就表明自己双目失明,他怕学府一听到自己双目失明就立即拒绝了自己,连参加考试的机会都不给予。
所以,少年隐瞒了。
李图知道自己的双目失明也只能掩饰一时,很快就会在六科考试中被看出来,或许就在“礼”试中就被看出来,但,他总是存在一丝翘幸的心理。
如果我不会被发现,或许我会通过入学考试,学府看在成绩的份上,而网开一面不会拒绝我呢?
学府入学考试的每一试,都有一名正主考官及两名副主考官,负责该试的出题、监考、评分等一切事务。
开考时间是辰正,也即是早上八点。
此时,三名身穿白袍的老者走上了广场,来到了主考的位置前。
众考生纷纷站起来,行师礼,道:“见过三位先生。”
站在三人中间的老者轻摆了一手,道:“诸生入座。”等众考生入座后,接着道:“各位皆是檀香郡各县各地的俊杰,能够参加参加入学考试,也是学府之幸。今天是学府入学考试的第一试,也是‘礼’试。‘礼’试的题目也是老夫所出,诸生听清楚了,‘礼’试的题目就是,何为礼?限时两个时辰。”
老者的声音清晰洪亮,夹带着一股中正之气,如滚滚雷音响彻了整个广场,落入每个考生的耳里,让诸生jīng神一震。
“请答,何为礼?限时两个时辰。”
广场上的二十二名助考同时也高声齐呼,中气十足,声音再次响彻广场。接着,传来了一声锣声,同时有人在广场上四周摆上了十二个香炉,每个香炉里插着两支粗大的香柱,其中一支正点燃。
考试正式开始,考试时间由辰正到午正。
李图拿起了案上的玉瓶,向墨砚中注入了些清水,然后拿起墨条慢慢磨起来墨来,听着“霍霍”的磨墨声,还有鼻孔间淡淡的墨香,不安的心境也很快平静下来,脑海开始思索起来。
何为礼?
李图慢慢地磨着墨,脑海中回忆自己的所学,《周礼》、《礼仪》、《礼记》……不断地思考着应该如何去写。
此时,香柱已经烧了三分之一,有些考生纷纷动手写了起来,打着草稿。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香柱已经烧了一半,仿佛眨眼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现在正是巳初,李图还是静静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手的迹象。
一支香柱燃完后,李图终于拿起了毛笔。
“礼,体也;言得事之体也……”
“忠信,礼之本也;义理,礼之文也。无本不立,无文不行……”
……
“不学礼,无以立。”
李图UU小说的每个字都写得极认真,一笔一划间都不敢生出半点的怠慢之心,而且他的动作也如常人般,没有丝毫不自然之处。
这数年来,在老仆的帮助下李图朝晚苦练,写出的字体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差。
字体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弘,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
一篇千余言的文章一笔一划写下来,李图差不多用了半时辰。
当离考试还有两刻钟就要结束的时候,子组的助考走到了李图的身前,沉声道:“你的眼睛看不见?”
李图的身子猛然一震,蓦然间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惶恐,身子竟然微微颤动起来。
助考看到少年没有回答,再次出声道:“请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的脸sè刹那间惨白,手指不断地颤动。
“该来的,总会来啊!或许是我太过希望了。”
助考看着脸sè刹那间惨白的少年,就已经十分肯定对方是个瞎子,只是他想不到竟然会有瞎子如此胆大妄为想去蒙骗学府,在众多考生及考官的眼底下**裸地混入了考场,而且还参加了入学考试。传出去,这绝对是一个笑话,贻笑大方,成为王朝其他诸郡嘲笑学府的笑柄。
李图心中的惶恐变成了痛苦、无奈以及无言的苦涩,被学府发现后,反而放开了之前那种小心翼翼总是怕着被学府发现而焦虑不安的心态,颤动的双手努力地撑了撑桌站起来,脸sè惨白,咧了咧嘴,艰难地道:“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的心能够看得见。”
少年的周围立即掀起了狂风暴雨,震惊了所有人。
“什么,他竟然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参加了学府的入学考试,不是吧?”
“我不是在做梦吧,瞎子也能读书?”
……
此时,广场上立即轰动起来,如同瘟疫般疯狂地向四周扩散,几乎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广场,纷纷投来了或惊异,或愕然,或是震惊,或疑惑的目光。
“他真不会是个瞎子吧?”
“瞎子读书,这还真难以想象啊。”
“你见过瞎子读书么?”
“瞎子读书?不会是个傻子吧。”
“这个瞎子想读书想疯了,竟然跑到了学府中来。”
“学府怎么可能会收一个瞎子?”
“他是怎样弄到推荐信的,不会是重金买来的吧?我听说有些地方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图的身子在轻微地颤动,脸sè越加之惨白起来。
助考看了看脸sè惨白而且痛苦不堪的少年,心中或许是有些不忍,道:“你走吧,或许此事学府不会去追究。”
“真的不能给个机会么?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李图努力地抬了抬头,艰难地道。
那双眸子很黑,很亮,十分清明,却是没有焦点。
年轻的助考摇了摇头道:“即使你现在有些天赋,在某一方面能够比得上一些学子,但你的眼睛看不见,就严重限制了读写看能力,根本就无法像普通人那样读、写、看、阅、察、练等,做什么都困难重重,而且事倍功半。短时间内,或许凭着你的天赋可以追得上其他的学子,但时间一长下来,你的天赋也会失去优势,根本就无法追得上其他人,最终只能泯灭于众人之中。一个学子,如果连最基本的读写看都做不到,如何谈读书?”
助考看着脸sè更加惨白更痛苦的少年,沉默数息,道:“你,还是走吧。”
李图的身子不断地颤抖,惨白的脸sè看起来痛苦无比,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最终却是这样啊,此何人哉?”
李图慢慢地离开了座位,对着讲台微微一礼,然后艰难地转身离开,身影狼狈不堪。
“自从失明这五六年来,不论是热暑还是严寒,刮风还是下雨,我李图朝晚勤学苦读,不敢生出一丝懒惰之心,不敢生出一丝怠慢之心。为了进入学院求学,与老仆不畏山水险阻舟车之苦,爬涉千里,走访三十一间学院,结果却是得到别人的侮辱。”
“最后,我把目标放在全郡最好的学府上,因为它的校训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总是幻想着,或许学府不会因为我双目失明而拒绝我入学,因此,我卖田卖地就连祖屋也卖了,散尽了家财得到了一封推荐信,可是到头来的结果都是一样啊。”
“我要自强不息,却天不予我机会;我yù厚德载物,却人不授我学识。”
“这,罢了。时也,命也!”
少年口中轻喃,狼狈地离开,身影无比的孤寂与悲凉。
第三章 世人辱我欺我,谤我轻我
“我要自强不息,却天不予我机会;我yù厚德载物,却人不授我学识。”
附近的考生听到少年的轻喃,不禁楞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狼狈离开的身影,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同情之心。
年轻的助考同样是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狼狈的身影,此时,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做对还是做错了,如果是从学府的角度来考虑,他是没有错。
若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读写看都做不到,如何谈读书?
檀香学府是檀香郡最好的学府,聚集了各地的年轻俊杰,它的资源只为天才准备,不可能为了一个瞎子而放弃另一个天才。
“一个瞎子混进了考场,这算什么?檀香学府是一个瞎子能进的吗?”一名少年眼中充满了蔑视,不屑地道。
“这个瞎子看起来挺可怜的,千里迢迢来到学府求学,连入学考试都不能参加。”
在广场的另外一个角落,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狼狈身影,略显同情地道。
“这个瞎子或许是可怜,但学府不能因为对方可怜就可以网开一面,如果这样,那每个前来求学的学子都装出一副可怜之态,那学府将会成为什么?参加学府入学考试的考生都是全郡三十六县推荐出来的俊杰,每个都是可造之才,而且学府每年只有三百个名额,能够通过考试的三百考生都是非凡之人,都有过人之处。学府不可能因为一时的测忍之心而招收一名瞎子,而放弃一名rì后或许成就非凡的可造之才,况且谁愿意把自己的名额让出去?”
“小唯,凡事都有两面xìng,不能只看一面,而忽略了它的另一面。你是站在同情瞎子的角度上看,自然觉得学府理应招收瞎子;如果你站在学府的角度上看,你就认为学府不应因一个瞎子而损失一名俊才,而且一个瞎子根本就不适合读书。”
旁边一名长着典型美人瓜子脸的少女,看了看那个身影,淡淡地说道,观点较为客观。
“我只不过是说他可怜而已。不过说得也是,一个瞎子根本就不适合读书。”
那名叫小唯的少女,嘟了嘟嘴巴。
这时,正主考官从主考的位置上走了下来,来到李图的位置前,拿起了他的那份答卷,扫了几眼,点点头道:“字体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弘,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一个双目失明的少年能够写出这一手字,也算得不错,倒是下了几分苦功。”
“礼,体也;言得事之体也……”
“这篇文章可勉强入丙等中品,不过,凭这就想入学府,还是远远不够。”
正主考官看着卷子沉默了数息,然后对年轻的助考道:“仲秋,你去告诉他,若他愿意,可以考完后面五试再离开。”
“左院长,有这个必要吗?”
年轻的助考有些疑惑地看了老考官,既然学府不收他,还让他继续考后面的五试有意义吗?
“你就如此对他说,去吧。”
老考官没有解释,助考仲秋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朝那个狼狈离开的身影大步走去。
“校训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可,天不予我机会,人不授我学识。”
“到头来,结果都是一样啊。”
“命也!”
“既然如此,那归去吧。”
李图心中所有的痛苦、无奈以及苦涩,化为无尽的哀伤。
“李图,请等一等。”助考仲秋大步追上来。
“还有事吗?”李图停下了无力的脚步,开声道。
“左院长说,若你愿意可以考完后面五试再离开。”
仲秋沉默了数息,终于开口道,他不明白左院长为何这样做。
李图也沉默了数息,道:“既然来了,我就考完再走吧。”说完,就默默地走出学府。
仲秋看着李图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叹息了一声。
李图一出现在大门,老仆立即就走上来,道:“少爷,考完了?”
“考完了,考官让我继续考。老末,我们走吧。”李图对着老仆露出了一个笑容。
“少爷,这是真的?那考官真的这样说?”老仆激动地道,身子竟然颤抖起来。
“嗯,考官真的让我继续考后面的五试。”李图带着些笑意道。
“这太好了,太好了。少爷,你、你一定能够考过,一定可以进入学府,一定可以的。”老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紧紧地握着少爷的手臂。
“太好了,太好了……少爷一定可以考过……”
看到老仆如此,少年李图心中无比的悲哀,如果我不失明那该多好啊!
少年不敢说自己已经被学府赶了出来,后面的考试或许只是学府让自己有始有终而已,结果早已定。
这么多年来,与老仆相依为命,在他心中,老仆如父如母如师如友如伴,老仆是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亲人。
他不敢说自己被学府赶了出来。
他害怕。
在回竹楼的路上,老仆依旧激动着还没有缓过劲来,似乎整个人年轻了几岁,也jīng神了很多。
“檀香学府果然是全郡最好的学府。”老仆激动地道。
“老末,现在我还没有通过入学考试呢,如果考不入呢?”
“少爷,你一定可以的。”老仆肯定地道。
渭水河畔,竹楼上。
少年李图盘坐在走廊上,膝上放着残旧的古琴,面对着潺潺的流水,手指竟然无法落下,整个人不知不觉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第二天,老仆兴奋的天还没有亮就早早起床,催促着少年
“学府开考是大事,不可怠慢了。”
“老末,天还没有亮呢,起早了也没有用,考试不是谁先到,谁的成绩就好的。”
“天快亮了,洗漱好,吃完早点,赶到学府也差不多了。”
“而且起早,jīng神也好,可以好好地准备一下考试,到时不用手忙脚乱。”
赶到学府后,老仆对着少年道:“少爷,好好考试,你一定可以通过的。”
少年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无比的苦涩。
学府入学考试第二科为“乐”试。
李图背着残琴走进了学府,立即吸引了众多考生的目光,或是疑惑,或是惊愕,或是迷茫。
“咦,那个瞎子怎么还来,昨天不是走了吗?”一名考生疑惑地道,问着身边的同伴。
“是了,这是怎么回事,那个瞎子还来干什么?”
“好像是主考官让他考完后面的五试再走,应该是见他可怜,让他考试也有个有始有终吧。”一名考生解释道。
“这个瞎子脸皮真够厚的,考官只是说一句客气话,他还真来了。”
“这个瞎子不会也是个傻子吧。”
不少考生低声地嘲讽或是取乐,以缓解自己心中考试的压力。
一名大概十五岁模样的少年,笑着对周围的几人道:“我说个事给你们听听,就在昨天,你们知道我在城里碰到了什么?碰到了一个老乞丐,而且还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瞎子老乞丐,手里竟然捧着一卷破破烂烂的《论语》在摇头晃脑‘朝闻道,夕死可矣’。于是,我十分好奇地上前问道,老头你不是瞎子吗,怎么还能看得见?你们知不知道那瞎子老乞丐怎么说?他说,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的心能够看得见。”
“当时看到瞎子说得一板一眼的,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一个连饭都吃不饱而且还是瞎子竟然如此虚心向学,心里相当的佩服,很想问问他是怎样用心去看书的?谁知道,此时不知谁家的马受惊了,在大街上突然狂奔起来,把那个瞎子老乞丐撞飞了好几丈远,那个血流得满地都是。啧啧,现在想起来都吓人,幸好当时我正抬头看了一下,及时闪开一步,要不然今天就不能来考试了。”
那名少年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几名少年也附和起来。
与那名典型美人瓜子脸少女站在一起的少女小唯,看到李图竟然成了众人的取乐嘲讽的对象,不由气愤起来,道:“吴起,你不要太过份了,瞎子读书防碍到你了?难怪你父亲给你了起这个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十足的无耻。”
“哼,小唯,说到你了,关你什么事?”少年吴起对着小唯冷哼了一声,然后摇头晃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你,无耻!”小唯不由气愤地指着他道,然后扭过头不去看。
“哎呦,小娘子在叫小郎君我呀?”少年吴起突然嬉皮笑脸地道。
“你无耻下流。”小唯气得瞪着眼睛。
“吴起,你再说一句,就把你扔出去,今天就不用考试了。”
那名典型美人瓜子脸的少女,看了一眼吴起淡淡地道,。
“呵呵,不说就不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少年吴起干笑了几声。
远处的一名白衣少年听到那少女开口,目光移到她的身上数息,然后再移向吴起,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少年吴起感受到白衣少年的凌厉目光,不屑地瞪了瞪眼。
“那个瞎子也真是的,被人如此凌辱竟然也不敢反驳一句,早知道他是胆小怕事之人就不帮他了。哼!”
小唯亦有些怒瞎子的不争气,气呼呼地道。
“小唯,你让瞎子如何反驳?”旁边的少女淡淡说道。
小唯心中一窒,想想也是,瞎子根本就无法反驳,而且人家根本就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他。
李图静静地站着,脸sè虽然依旧平静,心中却是无比的哀伤。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何他们要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
“我双目虽然失明,但我虚心求学,难道这也有错吗?”
“难道瞎子读书,真的是异想天开?”
第二试终于要开考了,“乐”试的考场也设在学府的广场上,考生纷纷向考场走去。
李图背着残琴,默默地跟在众人的身后。
“瞎子,早点滚出学府,学府是你这种瞎子能进的吗?而且,本少爷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分不清现实与梦想,更无法认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却要装作自强不息,心里总是想着有一天草鸡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现实的瞎子。”
“认清事实吧,瞎子。有些东西,不是想了,求了,努力了,就能得到的。”吴起不屑地道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去。
“今天,你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他rì,你必定会敬我怕我,惧我诚我,尊我重我,仰视我。”李图轻声道。
吴起立即停脚步转过身来,眼中露出凶光,道:“瞎子,你这是在找死。如果我是你,就会把这翻说话死死的忍在心里,而不是说出来,然后找个地方自强不息,十年后再说。”
“我看你不仅仅是一个瞎子,而且还是一个彻底的傻子。”说完,转身走去。
第四章 白衣公羊传,美人澹台纪
学府中心广场。
千名考生纷纷走进考场,此时,广场上并没有摆放着考桌,也没有笔墨纸砚,而且是在广场正北方向的讲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有古琴、琵琶、古筝、洞箫、笛子、二胡、战鼓……
台摆放着数十种较为常见的乐器。
学府第二试“乐”试,考得就是诸位考生的“乐”艺。
众考生按照考牌排成二十二组,盘膝坐在白玉广场上。
将近辰正时分,三名考官走上了讲台,一名俊朗的白衣青年,一名青衣国字脸中年人及一名灰袍文雅老者。
“哇,竟然是公羊传先生作主考官,纪姐姐是你的偶像啊。”
少女小唯看到白衣青年走上台,对着旁边的少女立即低呼起来,充满惊喜。
本是闭眼养神的澹台纪闻言,长长的睫毛不禁动了动,然后睁开那如清素若九秋之菊的眸子,看向俊朗非凡的白衣青年。
“他就是名满檀香郡的公羊传,琴艺无双,据说最有可能在三十岁前成为无双国士的天骄。”
“公羊传不仅是名满檀香郡,而且名传王都,是王朝最出sè的青年才俊之一。”
“听说他曾经以一曲《广陵散》,连败数名他郡杰出的青年琴师,在琴会上大放异彩。”
“他曾经指点过纪小姐的琴艺。”
广场上有些认识公羊传的考生小声讨论起来,眼中充满了狂热。
公羊传是檀香郡的名人,也是诸多少年学子崇拜的对象,特别是他以一曲《广陵散》连败他郡数名青年琴师的事迹,传得尤其广。
白衣青年公羊传站前一步,对着众人道:“今天是学府的第二试,为‘乐’试,由我公羊传主考,诸考生可以随意挑选台上的乐器,演奏自己最擅长乐曲。当然,如果不懂乐器,也可以舞剑,或是跳舞,或是朗诗都可以。”
“考试就在这台上进行表演,由甲一开始,然后是甲二,依此类推,一个接着一个,明白否?”
“现在考试开始。”
白衣青年公羊传说完,与其他两名副主考坐到主考的位置上。
“甲一,陈列上台考试。”
甲组的助考手中拿着一本名册看了一眼,高声道。
少年陈列走上了讲台,选择了一柄长剑,然后对三名主考官微微行礼,道:“我选择舞剑。”
“可以开始了。”
白衣青年公羊传点点头。
陈列执着长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手中的长剑舞了起来,动作时快时慢,快时剑影漫天,寒光四shè……
同时,口中高歌起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在诗歌的宣染下,讲台上陈列顿时气势万千,激昂豪迈,仿佛是在烽火狼烟下,奔赴疆场保家卫国杀敌建功的军士。
陈列的激昂豪迈激起了考场上诸多考生的热血,恨不得立即奔赴疆场,杀敌建功,封个万户侯。
一诗高歌下来,舞剑也到了尾声,陈列收了长剑站在zhōng yāng,等待评品。
“可入乙等下品。”
白衣青年沉思了数息地道,另外两名副主考也点了点头,同意这个评品。
“什么,竟然只有乙等下品?陈列舞真的不错啊,这个成绩是不是有些低了?陈列在县学院的评品都能上甲等啊。”
“哼,你以为檀香学府是你们的县学院,甲等可以满天飞?学府的评品很严格,能够评上乙等,已经相差不错了。”
“学府的评品也太严格了吧。”
广场上一些考生纷纷议论起来。
学府的考试成绩可评为四等十二品级,即是甲乙丙丁四等,每等又分为上中下三品。
陈列对考官行了一礼,然后走下了讲台。
“甲二,方明上台考试。”
一名少年走上了讲台,也是选择了舞剑……
“可入丁等上品。”
……
“可入丙等上品。”
“可入丁等中品。”
………
一连二十人下来,竟然只有陈列一人的评品是达到乙等,顿时,其他考生也有些紧张起来了,心中的压力徒增,学府的评品实在是太过严格了。
甲组几乎考核了一半人,竟然只一人达到乙等。
这个成绩,众考生难以接受。
考生一个接着一个上台,一个甲组已经考核完了,竟然只有两人达到乙等,白衣青年不禁皱了皱眉头,对这个成绩也不满意。
看到考官的皱眉,众考生更加紧张起来,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
“乙一,宁真上台考试。”
一名神情清冷的白衣少年,迈着平稳的步伐走上了台,顿时吸引了台下不少考生的目光,少女小唯,贱人吴起也纷纷望向那个身影,即使是心xìng淡然的澹台纪也不例外。
宁真是檀香城出名的天才少年,一身武学不浅,传言已经修到了暗劲之境,练五脏六腑。
走上了讲台,宁真如众人所猜想那般,选择了舞剑。
蓦然间,台上寒光四shè,刀光剑影。
宁真白衣飘飘,开口高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舞剑怎么唱这首诗,好像有些不妥当啊?”小唯疑惑地道。
澹台纪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嘿嘿,宁真你居然敢在学府的考场上大唱这首《侠客行》啊,我吴起真是佩服你了,不过你也不看看学府是什么地方,居然敢蔑视写下《太玄经》的大儒,真是找死了。”
吴起眼中充满了笑意,对宁真的不知好歹有些不屑。
台上的三名主考官同时皱起了眉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完全进入自我境界的宁真。
《侠客行》的最后一句“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是诗人对校书天禄阁草《太玄经》的扬雄辈,无情地加以蔑视。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广场上的考生也有些疑惑起来,这个宁真竟然在学府考试中大唱这道《侠客行》,似乎有些不妥当啊,他是怎么想的?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一首《侠客行》大唱下来,宁真也收起了长剑,但并没有唱出最后那一句诗。
谁也没有想到,宁真居然没有唱出最后最后一句,有些愕然起来。
广场上似乎陷入了一种错觉的沉默中,大家静静地看着主考官公羊传,等待评品。
“可入乙等下品。”
青衣国字脸中年人突然开声道,这是他第一次出声,那名灰袍文雅的老者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公羊传沉默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虽然宁真舞剑可入乙等中品,但另外两考官已经给出评品,也没有持反对意见。
“如果宁真不唱这首诗,或许能够评上乙等中品也说不定。”
台下一些考生如此想着。
“宁真,宁真,你怎么不唱完啊。唱完了,一个丙等跑不了了。”少年吴起略有些失望。
一个个考生走上台,然后走下台……
李图双目不能视,静静地盘坐着,静心地听着台上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蓦然响起,落入了李图的心田,让他猛然一震。
琴声初起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接着犹如幽间之寒流,松根之细流。先是跌宕起伏,接着连续猛滚、慢拂作流水声,似极腾沸澎湃之观,且蛟龙怒吼之象。息心静听,宛然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际。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
此曲,正是著名的《高山流水》。
“不知此人是谁?其琴艺可入师级之品了。”
李图息心静听,心中暗自评价着。
第五章 师之八品,赤白相生
台上,少女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肌如白雪,腰若束素。
盘坐在白玉台几前,双手抚琴,动作优雅,身子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若仙子般,美不可方物。
少女长着一张典型的美人瓜子脸,正是澹台纪。
台上的云雾,正是琴师抚琴而生的音雾,音雾的出现,也证明了琴艺入师级之品。
“以滚、拂、绰、注手法作流水声,而且动作非常闲娴熟,不愧是艺入师级之品。”
“听其琴声,应该是九品琴师。”
李图沉醉在琴声中,随音而入境,时而巍巍高山,时而汪洋大海。
澹台纪一曲《高山流水》让众考生听得如醉如痴,如身临其境,时而高山,时而流水,妙不可言。
“传言纪小姐的琴艺已入师级之品,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还是以为是谣传呢。”
一名考生望着台上音雾弥漫,如大雾降临般,还有那若隐若现、婀娜多姿的身影,不由感叹道。
“想不到纪小姐这么年轻,琴艺就入师级之品了,想不到啊,不愧是才女。”
“师级之品啊,难得一见。”
“纪姐姐的琴艺又进步了,这次绝对可以夺得‘乐’榜榜首。”
小唯眯着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兴奋地道。
宁真双目凝视着台上那个婀娜多姿的身影,眼中露出了爱意。
众考生看着台上的音雾弥漫,大为感叹,赞赏之声不断。
师级之品,实在是太难得了,如果不出意外,澹台纪拿定“乐”榜榜首了。
手停,余音未止,音雾弥漫,如绕梁三rì,不知肉味。
良久,音雾慢慢散去,澹台纪起身微微行礼。
台上的三位考官皆是沉醉在琴声中,不断地含首,脸上露出笑意,考试进行了这么久,终于出现了一个能够让他们满意的考生。
台下的考生都看着考官,等待着评品。
甲等已经是铁定的事实,只是不知道是中、下两品中的哪一品?
“琴艺已入师之九品,指法非常娴熟,没有丝毫劣音,可评为甲等中品。”
公羊传对着澹台纪笑了笑道,给出了心中的评品。
“曾幸得公羊先生的悉心指点,却纪的天赋不佳,辜负了先生的期望。”
澹台纪脸上略显愧sè,对自己的琴艺不太满意。
“纪小姐过谦了,以你的天赋,进入学府后必定进步神速,成为无双国士,也是指rì何待。”
青衣国字脸中年人含笑道。
“谢先生的吉言。”
台下诸多考生听到澹台纪的琴艺评品为甲等中品,虽然略感到惊奇,但也是在意料之中。
甲等中品在学府的评品中几乎是最高的评品,虽然上面还有个甲等上品,但这个最高品几乎形同虚设,即使是再才华横溢才高八斗,也难以得到这个评品。
甲等中品,几乎是铁定的“乐”榜榜首。
“原来,抚琴之人就是侯爷府的纪小姐,怪不得。”
李图记下了这个名字,对方生在如此大富大贵的家世,有不错的天赋,再加上名师的教导和指点,成为琴师也是理所当然之中。
“纪姐姐的评品是甲等中品,拿定榜首了。”
小唯大为兴奋,眼睛充满欢喜。
神情清冷的宁真,眼中也是充满了喜悦。
考试继续进行下去,一个个的考生走上台,走下台……
小唯走上了台,选择了歌舞。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一袭白衣,一只面具,哑着嗓子唱着《越人歌》古朴又凄凉的歌调,跳着古典唯美的越人舞,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
此时,台上亦响了断断续续的古筝之声,与歌舞相得益彰,更撼人心。
“今rì何rì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声音中透着丝寂寞,唱出了婉转和爱恋,像船桨过处摇曳的水草,幽怨而不哀,没有攒眉千度,清泪成行,却让人无法忘怀。
“这,还是我认识的小唯吗?不是吧。”
台下的贱人吴起目瞪口呆,似乎不认识台上的少女。
台下的诸多考生,同样被古典唯美而又古朴凄凉的越人歌舞打动,此时,小唯成为他们心中的小公主,让人无比的怜爱。
“可惜了,我目不能视,错过了这古典唯美的歌舞。”李图有些感叹。
“一曲越人歌舞演绎得可圈可点,可入甲等下品。”白衣青年公羊传点点头道。
……
午正,诸考生吃过了学府准备的午餐,微微休息一会儿后,考试接着进行。
一个上午过去,评品达到乙等的也只不过是十数人而已,甲等评品也只有澹台纪和小唯二人。
李图盘在地上,脸sè虽然平静有如古井不波,但内心始终有着淡淡的哀伤。
他人能够在台上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才华,通过考试进入学府,而自己则只是一名陪衬的看客……
“子一,李图上台考试。”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传来了助考仲秋的叫声。
李图闻言,默默站起来,背着残琴走上了台。
“哦,原来那个瞎子叫李图啊。”
“这个瞎子还真厚脸皮啊,不知道脑袋有没有问题,看起来像个傻子。”
“竟然还背着古琴,不会是个堪比纪小姐的琴师吧?嘿嘿。”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学府是你这个瞎子可以进的吗?”
吴起看了一眼李图,低声讽刺了一句。
李图的上台引起了不少考生的关注,澹台纪美目在他身子转了一下就移开,少女小唯则是有些期盼瞎子能够一鸣惊人。
台上的三名考官皱了皱眉头,早就听说了这次入学考试来了一个瞎子,但左院长有吩咐,让瞎子考完后五试,谁也不敢多言。即使瞎子再如何不堪,考官们也不会为难或给脸sè。
李图对着主考官微微一礼,然后盘坐在白玉台几前,把背后的残琴解了下来放在台几上,慢慢平静一下心境,然后活动了一下指头,试了试音。
理好一切,李图整个人的气息徒然一变,竟然有几分大家风范,让人眼前一亮。
手落,弦动,音起。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
抹、挑、勾、剔、打、摘、擘、托等指法,不断地出现,双手如梦幻般。
蓦然间,台上音雾弥漫,如大雾降临,笼罩着李图的身子。
看着台上蓦然生出音雾,台下的诸多考生顿时脸sè大变。
“他不是瞎子吗,怎么会是一名琴师?”
一名考生看着台上的音雾,震撼得目瞪口呆。
“这个瞎子居然是一名琴师,怪不得如此高傲。”吴起脸sèyīn沉起来。
“哇,纪姐姐,这个瞎子也与你一般是一名琴师,想不到啊,竟然是一名琴师,太出乎人意料。”小唯兴奋地道。
澹台纪看着台上弥漫的音雾,同样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一名琴艺入琴师,这让她有些的出乎意料。
在之前看到李图背着古琴,心里就猜测对方或许在琴艺方面有些天赋,但是想不到他的天赋竟然会如此高,已经成为了琴师。
台上的三名考官也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瞎子小小年纪也成为了一名琴师。
“看,音雾中竟然出现了赤sè。”一名考生看到立即惊呼起来。
“真的是赤sè音雾,他不是九品琴师,而是八品,怎么可能?”
“他真的是一个瞎子么?”
台上,白sè音雾与赤sè音雾相交相融,非常显眼。
师之八品,音雾赤白相生。
第六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师之八品,音雾赤白相生。
台下众考生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这个瞎子的琴艺竟然达到了音雾赤白相生的八品,比檀香城的才女澹台纪还要高出一品。
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让人难以相信。
这个瞎子竟然是一名八品琴师,这实在是太震撼人了,谁也想不到。
“想不到他竟然是八品琴师,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澹台纪朱唇微启,双目凝视台上,看着那个在赤白音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第一次正视了他。
一个瞎子的琴艺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品,澹台纪不得不去正视,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想不到这个瞎子竟然这么厉害,琴艺比纪姐姐还要高出一品,这次的榜首怕是纪姐姐拿不了了。”
小唯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高兴是瞎子真的一鸣惊人,震撼了所有的考生,失落是他要拿走纪姐姐的榜首了。
李图双手抚琴,右手轮、拨、刺、撮、锁、拂等指法不断出现,左手上、下、进复、退复、吟、猱、跪指……
抚琴渐渐进入佳境,广场上唯有悠远的琴声在响起,赤白的音雾在弥漫。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李图开声唱起来,声音低沉悠远,透着淡淡的哀伤,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众人脑海中出现了一片片茂盛的糜子。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声音低沉而悠远,带着淡淡的哀伤,在琴声的渲染下,音乐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
一种对自己无处宣泄的哀。
双目失明后,朝晚勤学苦练,对学习不敢生出一丝的懒惰之心,一丝的怠慢之心,对学习始终都是战战兢兢。四年来,与老仆爬涉数千里到处求学,却是得到别人无情的嘲讽和侮辱。
为了能够进入学府,卖田卖地散尽了家财,求得了一封推荐信,最后的结果却也是如此,求学无门。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世人要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
难道,一个瞎子自强不息,虚心求学也有错?
难道,一个瞎子就不应该读书?
为何,世人都不能理解我呢?
我要自强不息,却天不予我机会;我yù厚德载物,却人不授我学识。
这,是命么?
李图内心的忧郁悲怨越来越浓,数年郁积在心里无处宣泄。此刻,蓦然仰望苍穹,一声长叹:“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心里仿佛插进了千万芒刺,血液在体内奔腾,胸中的怨气急剧膨胀,再也无法控制的情感瞬间迸发,心在流血,泪在洗刷屈辱。
这到底是谁造成的?
李图仰望苍穹,心中的哀,瞬间迸发而出,使台上弥漫着无尽的哀伤。
境由心造,相由心生。
歌声中,琴声中,都弥漫着无尽的哀。
哀伤弥漫,落满了广场。
台下的考生呆呆地看着台上仰望苍穹少年,心中蓦然间感到莫名的哀伤,却是不知哀从何处来。
“为何我会感觉莫名的哀伤,为何我的泪水会忍不住地流下来,我的心在痛,我到底怎么了?”
小唯泪流满面地看着瞎子,不断地擦着泪水。
澹台纪也被琴声歌声所染,脸上露出伤感,双目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哀伤的身影。
台下的考生感到自己心中的哀伤越来越浓,而且泪水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蓦然间,台上出现了橙sè音雾,与赤白音雾相交。
三sè呈彩,师之七品。
“七品琴师,这个瞎子是七品琴师。”
一名考生流着泪水叫道,满脸的哀伤,但心中无比震撼。
“纪小姐也不过是九品琴师,这个瞎子怎么能是七品琴师。”
台下考生一脸的哀伤,呆呆地看着台上的三sè音雾,此刻他们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动。
先是九品,接着是八品,然后是七品。
白衣青年公羊传轻闭着眼睛,静静地聆听着这美妙的琴音,另外两名副主考官也沉醉在琴音之中,脸露哀伤。
这,就是少年李图抚琴由心而造的哀伤之境,每个听到琴声的人都会被感染,陷入莫名的哀伤之中。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低沉而悠远的少年之声,带着淡淡的哀伤,与那同样哀伤的琴声交融在一起。
哀伤的歌声,哀伤的琴声,同样哀伤的少年。
台下的考生陷入莫名的哀伤之中,泪水纷纷忍不住地流下。
“我好伤心,我的心好痛,好痛,呜呜。”
台下考生泪流满面,少女小唯哭得梨花带雨,却更加楚楚动人,让人看着生怜。
“瞎子,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十几年来,本少爷什么时候流过泪了,想不到竟然给你摆了一道。”
贱人吴起咬牙切齿地看着台上的少年,不断地擦着泪水,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只能不断地擦着。
“我为什么要流泪,呜呜,我也好想哭啊!瞎子,你死定了。”
台上的李图也陷入无尽的哀伤中,泪流满面。
歌声之哀,琴声之哀,少年之哀,让哀伤之境更加强烈起来,感染了每一个人。
自从失明后,每当不开心的时候,李图都会抚琴,用琴声来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伤心。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那一张一直跟着他的残琴,他心中的哀唯有琴声才能宣泄出来。
双手在抚琴,感觉就是在演绎着自己一生的不幸。
心中无比的哀伤。
琴,即自己。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台上三sè音雾不断交融起来,变得sè彩斑斓,哀伤的琴声飘落在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触动了每一个人的伤感。
台下众人陷入无尽哀伤中,无法挣脱,个个泪流满面,不少的少女抽泣起来,低泣之声让人更加哀伤起来。
“我说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看到你哭,我也想哭了。呜呜,这个死瞎子,弹得这么伤心干什么啊?我好想哭啊,呜呜。”
一名少女边哭边骂起来,不断地擦着泪水。
“我也不想哭啊,但是我忍不住就哭出来了,呜呜。长了这么大,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哭,以后怎么见人啊?呜呜,死瞎子。”
“死瞎子,你真的死定了,死定了。呜呜。”吴起大哭起来。
澹台纪脸上两行清泪不断流下,目光注视着台上的那个身影,他为何会如此的哀伤?
奏琴,即演绎自己。
“这哀伤之境太强烈了,怪所有人都陷入其中,无法挣脱。”
白衣青年公羊传双目一睁,扫了一眼广场,即使是另外两考官也陷入了其中,满脸的哀伤。接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此时却是无悲无喜的少年,心中无比的震撼,无法置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人琴合一,天人之境!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歌之哀,琴之哀,人之哀,从而使他人琴合一,进入了天人之境?”
此时,公羊传心中无比的震撼,口中无法言语。
少年的琴艺达到七品,他能够接受不会感到太惊讶,毕竟天下俊才何其多,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七品,只能说是天赋所然。即使是把众人带入哀伤之境,也可以接受,情感丰富善于演绎的高明琴师也不难做到。但,进入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却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意境,是琴艺的升华状态。对任何一名琴师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意境,根本无法强求,即使是你的琴艺达到了国士双的品级也不能。
进入这种玄妙的意境,对琴艺会理解得更加深刻,更透彻,对琴技的帮助很大,是对琴艺的一次顿悟。
是一种能够由量变成为质变的状态。
“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这太难得了。”
李图神态自若,无悲无喜,双手在无意识地抚琴,动作自然流畅。
台上的三sè音雾相交相融,sè彩变得斑斓,似乎孕育着什么。
白、赤、橙三sè不断地交融,转换,慢慢交融出**。
**音雾很淡,非常微弱,但它最终还是出现了。
“由三sè呈彩变成四sè斑斓,这是师之六品,他竟然真的突破了。”公羊传目瞪口呆。
第七章 琴棋书画之悬空琴台
台上音雾由三sè呈彩变成了四sè斑斓,李图的琴艺也由七品进入了六品。
主考官公羊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果然是玄妙无比的意境,对琴艺理解得更深刻、更透彻,使琴艺得到了升华,也只不过是数息的时间,竟然让他突破了七品进入了六品。
“如果我能够进入一次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那么我会更快地成为无双国士。可惜了,这种意境可遇不可求。”
公羊传心中有些婉惜,看着那个少年进入这种玄妙的意境无比的羡慕。
“他竟然进入了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这……”
另外的两考官也是无比的震撼,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惊人了。
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是每一个琴师都梦寐以求的意境。
台下的考生心中虽然有着莫名的哀伤,泪流不止,但脑子却是清醒,呆呆地看着台上的音雾变化,虽然不知道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但台上的音雾由三sè呈彩变成了四sè斑斓,虽然**还是很微弱,但它出现了。
这意味着,这个瞎子突破了七品,成为了六品琴师。
十五岁的六品琴师,而且还是一个瞎子,这实在是太震撼人心,让人无法相信。
十五岁的六品琴师,这怎么可能?
在琴这一艺中,能够在二十岁前进入师级之品,已经是天赋绝佳之才。
檀香郡的才女澹台纪,出生在尊贵的家世,琴艺天赋绝佳,又得名师的悉心教导和指点,经过多年的苦练,现在才成九品琴师。而且,这个十五岁的九品琴师,让她名扬檀香郡,名传檀香学府,博得才女之名。
“就在刚才,他竟然成为了六品琴师。”
澹台纪呆呆地看着台上那个身影,此刻,她的内心再无法平静。
…………………………………..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蓦然间,李图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数丈大的石台上,而不是在广场上抚琴,心中产生了激烈的震动,同时也疑惑起来。
“这,发生了什么事?”
李图一脸迷茫和疑惑,站在石台上,久久不能回神,这发生得太突兀了,让他无法反应过来。
“这是怎回事?”
看到周围飘着一朵朵的白云,李图眼中充满了疑惑,根本就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到了哪里?
“这个石台似乎是悬浮在空中。”
李图向石台下望去,却是一片片的云雾,根本就无法看清楚。
“但,这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何到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我眼睛为何又能够看得见了?”
李图把手伸在眼前,细细地看着,不断地摆着手眨眼,数次的试验证明,自己的确能够看得见了。
“我又能看见!”
瞬间,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激动,这失明的数年来,让他受尽了苦难。
今天终于可以重见光明了。
过去的一切,将不会重现,人生也会有新的开始。
良久,李图才从激动中平静下来,开始关注眼前的一切,他要弄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何会突然间出现在这里。
石台有数丈大小,呈不规则的圆状,悬浮在云海中。
在石台的zhōng yāng,摆放着一张石几和一个蒲团,上面摆放着一把古琴。在石台的后端,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个字:九品。
除此外,石台上再也没有其它东西。
李图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悬浮的石台上放一把古琴,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让我在这里练琴?”
李图又有些疑惑起来,微微抬头,竟然看一座座的浮岛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浮岛如同台阶般,一座比一座高,仿佛就像一条通天梯,通向无知的深处。
云海中,浮岛若隐若现,白云一朵朵。
景象无比的震撼人心。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会是天上仙境吧?”
这里的景象实在是让人太震撼了,如同仙境一般。
李图站在石台微微抬头,呆呆地看着云海中一座座的浮岛。
浮岛如同台阶般,一阶阶通向天际。
“这里实在是太美了,宛如天上仙境。”
“进入这石台之前,我正在广场上抚琴,而且这石台上也有一把古琴,石碑上写着九品二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这是九品琴师的琴台?”
李图疑惑地走向蒲团,盘坐下来,右手指尖在琴弦上划过,脑海中立即多了一股信息,明白了一切。
“琴棋书画,悬空琴台,黑白棋城,无涯书山,万里画廊,在每一处都可以学习到相关的技艺,原来是这样。”
“以为我双目可以重见光明,原来只不过是我的意识在神游,无意间进入这一处仙境而已。”
“这个九品琴台是悬空琴台的第一个琴台,只要琴艺突破了九品,并且琴音完美,就能进入下一个八品琴台。”
“只是我的琴艺已经是七品,为何在九品琴台,而不是在七品琴台?”
“突破九品,琴音完美。”
“难道是我的琴音不完美,所以不能进入七品琴台?不过,即使是再高明的琴师也无法做到琴音完美无缺啊?”
“古琴的音域为四个八度零两个音,有散音七个,泛音九十一个,按音一百四十七个。上古时期的技法超过一千种,而今常用的指法仅是几十种,而且一些古指法已经失传,运用起来也非常之困难。因为曲目有了简化写法很法,一些复杂且不易于运用的指法被常用指法所代替,这势必影响古琴音sè的发挥,做不到琴音完美无缺,没有半点的劣音。”
“我运用的指法也是常用的数十种而已,所以必定会造成古琴音sè的发挥,做不到琴音的完美无缺。”
“若要做到琴音完美无缺,那必须要学会一千多种技法,而且做到指法娴熟,运用自如,但这可能么?如果这一千多种技法这么容易学会便于运用,现在世间常用的技法也不会是数十种,一些复杂的指法也不会被易用的指法所代替了,一些古指法也不会失传。”
“而且,我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去哪里学习这些复杂困难的指法,我现在所运用的指法也是小时候学琴时由琴师所教。”
正在苦恼之时,云海中突然飘来了阵阵的琴声,如同神曲仙乐般妙不可言,没有一丝的瑕疵,音sè完美无缺。
李图猛然向云海中望去,看到一名白衣人盘坐在云朵上,双手抚琴,一个个的金sè音符从琴中飘起。
第八章 甲等上品,乐榜之首
云海中,白衣人坐在云朵上,神态自若,动作优雅,一个个金sè音符从琴中飘起。
如同仙乐神曲般,让人难以忘怀。
“他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是这里的主人?”
“这琴音听起来如同仙乐神曲般妙不可言,感觉到没有一丝瑕疵,完美无缺。”
“难道他是仙人,否则这个世上有谁可以奏出完美无缺的琴音?”
“天上有仙?”
李图震撼地看着那个白衣男子,心中出现了一个个的疑惑。
白衣男子的相貌有些模糊,无法看清楚他的样子,但却瞧得出是个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圣洁的气息,整个人如同琴音那般,没有一丝的瑕疵,给人的感觉是完美。
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他的那一双手,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晰,牵、全扶、龊、间勾、转指、索铃,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指法有很多我都没有见,很陌生。”
一个个金sè音符从琴中飘起,落入李图的心田,如同吃了仙丹神药般感到浑身无比舒畅。
仙乐神曲,妙不可言,没有一丝的瑕疵,完美无缺的音sè。
这是不应存在于世的神音。
李图渐渐地沉醉在完美的琴音中,忘记了一切,似乎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整个人飘飘然,yù要乘风飞去,就像升仙那般
云海中,白衣男子坐在云朵上静静地抚琴,李图站在石台上静静地倾听,每一个音符的飘起,都能感到它的美妙,它的神奇。
琴音中似乎蕴藏着一股神秘的伟力,它不仅洗涤了李图的心灵,也纯洁他的琴心。
淋浴在琴音中,李图似乎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有着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飘飘然。
这就像天上洒落人间的神音。
神奇而又神秘。
…………………………………………………….
台上,李图停止了抚琴,静静地盘坐着,神态平静。
弥漫的音雾也慢慢散去,琴音落幕,少年一曲《黍离》催人纷纷泪下,心中哀伤。
台下的众人也从哀伤的意境中慢慢地挣脱走了出来,虽然泪水不再流,但心中始终有些丝淡淡的哀伤,此刻,皆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少年。
这个瞎子给他们太多的震撼了,即使到了现在也无法接受,面对着台上的少年,众人心中皆是无比的复杂,久久不能语。
停止抚琴后,李图静静地盘坐着,如同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有从琴境中走出来。
三名主考官也是静静地看着少年,脸上充满了喜悦,没有出声打扰,等待他清醒过来。
此刻,广场一片的静谥,针落可闻,谁也没有说话。
一会儿后,整个广场如同暴发般掀起了巨大的轰动。
“这个瞎子竟然成为了六品琴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很多考生心中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一对比起来他们与少年相差得太远了,根本就无法对比。
“十五岁的六品琴师,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有可能成为无双国士。”
“这个瞎子绝对是‘乐’榜榜首,可能会被评为甲等上品也说不定。”
“这个瞎子的琴艺天赋如此之高,恐怕学府是不会放弃,进入学府或许是铁定的事实了。”
“不过这也说不定,瞎子的琴艺天赋虽然很高,但学府是为王朝培养人才的,也不是专门教导音乐的乐府,而且他还是一个瞎子,这会严重影响他rì后的成长。或许rì后艺停于此,尺寸不进也说不定。”
“说得有理,虽然他的琴艺天赋很高,但瞎子毕竟是瞎子,rì后的成就或许不大,学府拒绝也说不定的。”
“你的脑袋被门夹了吧,学府会放弃一个琴艺天赋如此高的天才?这是一个rì后或许能够成为无双国士的天才。如果其他学院早知道他有如此高的天赋,还会拒绝他?早早就已经把他收入学院,让名师悉心教导指点。你看看,现在还有谁敢辱他欺他,吓他骗他,谤他轻他,凌虐他?”
“如果他不是瞎子,或许rì后真的能够成为无双国士,但现在就不好说了,毕竟双目失明影响太严重了。”
台下的考生纷纷议论起来,热闹非凡。
“不管如何,今rì之后,你必定名传檀香郡,而我则成了一个衬托你琴艺非凡的笑话。”
澹台纪看着台上的李图,心中有些无言的苦涩,她知道今rì之后,人们一提到少年必定拿她来作对比,这样才能更好表现出少年的琴艺不凡。
一名新的天才诞生,必定会将另一名天才踩下。
“纪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笑话?”
小唯疑惑地看着澹台纪,好奇地问着。
澹台纪摇了摇头,心中有苦难言。
“这个瞎子竟然是六品琴师,可能真的能够进入学府啊。”
吴起的脸sè有些不好看,他之前的嘲笑就是一个笑话,似乎在恨恨地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此刻恨不得立即离场。
台上,公羊传看到广场上喧闹不已的考生,也没有出声制止,而是对另外两名考官道:“此少年可入甲等上品,两位可有不同意见?”
甲等上品这个评品非同寻常,是学府对考生最高的评价,绝对的肯定,多年来几乎形成了虚设,根本不授于人。此刻,公羊传也不得不谨慎,询问另外两名考官的意见,毕竟这个评品不同一般,意义非凡。
凡是得到这个评品的考生,都能够得到学府的倾力栽培。
“理应如此。他此时的年纪就有了六品的琴艺,单凭这一项就足以受得起。而且,他还进入了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这种意境可遇不可求妙不可言,对他rì后提升琴艺有很大的帮助。进入学府后,在名师的悉心教导之下,说进步神速也不为过,或许rì后可成无双国士,能够给学府带来荣光。”
灰袍文雅老者点头应声,给予充分的肯定。
“同意,以他的年纪与天赋,rì后的成就必定不凡,或许真如董老所说那般,可成无双国士。”青衣中年人也点头。
“既然两位没有意见,那就评予他甲等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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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刚刚只是一个梦?”
此时,已经清醒的李图却是迷茫起来。
“琴棋书画,悬空琴台,黑白棋城,无涯书山,万里画廊。”
“琴台如通天梯般,一座座浮在云海之上。”
“还有那白衣人完美无缺的琴音。”
“这一切却是无比的真实。”
“但,这是一个梦,还是我神游了仙境?”
“那里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李图迷茫地坐着,脑海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分不清是真是假。
这太突兀了,就像一个梦。
公羊传看到少年满脸的迷茫,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双目失明怕学府拒绝的事情,于是开声道:“以你的琴艺足以进入学府,学府亦不会因你的双目失明而把你拒之门外,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即使后面的四试都不能通过,我亦保你可入学府。”
另外两名考官闻言,微微沉默了数息,也点了点头,肯定公羊传的说法,毕竟一个在琴艺上天赋如此高的天才百年难得一见。
“谢过三位先生,李图定会用心求学,不负所望。”
李图微微行了一礼,进入学府求学是数年来的心愿,现在终得所成,心中悲喜交集。
至于之前学府的拒绝,李图心中也没有什么可言,数年来早已经习惯了世人的冷眼,而且学府也没有对他怎样,只是让他平静离开,最后还让他参加后五试,因此,对学府也没有什么厌恶之情。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李图知道学府是因爱怜他的琴艺天赋而招收他,但他也不能持艺生骄,对学府生出厌恶,而且檀香学府是他的最后一站了。
他散尽了家财,就是为了能够进入学府。
在学府,他的天赋才能得到更好的发挥,否则rì后只能沦为众人。
“理应如此,进入学府后不能持艺生骄,应当虚心向学,勤学苦练,rì后才能大有所成。我希望rì后你能够成为无双国士,名动王朝,给学府带来无尽的荣光。”灰袍文雅老者含笑道,眼中充满希冀。
“果然是甲等上品的评品,多年来终于再次出现了。”
“甲等上品,‘乐’榜之首,今rì之后,李图名动檀香郡。”
“rì后可成无双国士,评价竟然如此高?”
台下诸生听到考官对少年的评价,再次轰动起来。
第九章 神音之序章
渭水在月夜下,如一条银带,闪烁着点点的微光。
竹楼走廊上,李图盘腿而坐,膝上放着古琴,手指不时在琴弦上划过,发出一些刺耳难听的琴音。
“这首琴曲太难弹奏了,有些指法根本就无法接得上,而且生涩别扭。”
李图在尝试着弹奏白衣人所奏的那首琴曲,脑海中不断地回忆着它的节拍韵律。
那首琴曲很神秘,能够洗涤人的心灵,纯洁琴心,让人的灵魂得到升华。而且,这首琴曲中蕴藏着相当多的陌生指法,达到了数百种,这些指法运用起来非常困难。
这首琴曲,李图只是记得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印象很深,但是无法弹奏出来。它涉及的指法运用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只能弹出断断续续的刺耳琴音,根本就无法如那白衣人那样弹奏自然流畅。
“我怎么会突然神游仙境呢?”
“琴棋书画,悬空琴台,黑白棋城,无涯书山,万里画廊,这很神秘。”
“如果我能把那首琴曲完全地记下来,还有那些陌生的指法,这将会对我的琴艺有极大的帮助。这首曲子不仅能洗涤人的心灵,纯洁琴心,还能够让人的灵魂得到升华,似乎蕴藏着一种神秘的伟力。而且,这首琴曲中蕴藏着相当多的陌生指法,达到了数百种。如果完全学会了,不仅训练了指法,对弹奏更加自然流畅,还提高琴声的音sè,而且对琴艺帮助也是极大。”
“只是可惜了,我只记得其中的一部分,那些指法也是记得一些。”
李图已经肯定自己是神游仙境,而不是一个梦。
竹楼上,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刺耳琴声,李图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着白衣人陌生的指法。
yù要弹奏那首曲子,就必须先把曲子中要运用到的技法、指法,自然流畅地使用出来。
那陌生的指法不娴熟运用自如,根本就无法弹奏难度那么高的琴曲。
“这些指法很难练习,我的手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似乎是手指还不够灵活,感觉生涩别扭。”
李图停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少爷,现在已经是子时过了一半,该是休息了,明天还要继续考试呢。而且,这琴声会传得很远,也会影响到他人休息。”
老仆站在少年的身后出声提醒。
“现在已经是半夜?”李图有些错愕,想不到时间一下子过得这么快,接着道:“老末,我现在就去休息。”
“少爷,你在‘乐’试上大放异彩,取得了甲等上品的好成绩,十五岁的六品琴师必定会名扬檀香郡,但不能因此生出骄气傲气。虽然,明天考的是‘shè’试,少爷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正常考试,但也不能因此生出了怠慢之心,也不能因在‘乐’试上取得了好成绩,就不在乎。”
“即使是无法正常考试,少爷也应该端正对它的态度,认真对待,好好准备。不能正常考试是一回事,不认真对待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它的意义也会不同。老奴希望少爷能够像以前那样虚心向学,勤勤恳恳,对学习不生出一丝的怠慢之心。这些年来,老奴读了些书,也懂得了一些,知道对事物的态度会不同,rì后的成就也会不同,望少爷不要怪老奴多嘴了。”
老仆一脸诚恳地道,他怕少年一时持艺生骄,对学习生出了怠慢之心。
听到老仆的说话,李图心中一怔,似乎自己是真的有些不在乎明天的考试,那是因为自己根本无法正常考试。但,自己的态度是否发生了改变?老仆也说得不错,很多时候,态度决定成败。
“老末,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端正态度,认真对待,不会对学习生出怠慢。”
李图收起了古琴站起来,走入竹楼。
月夜,静谥,窗外吹着凉风。
李图躺在床上,但始终无法入睡,脑海中总是不时浮现悬空琴台的景象。
一座座如悬岛般的琴台,云朵上抚琴的白衣人,一个个金sè的音符。
这些震撼人心的景象,想忘也忘不了,总是不时地浮现。
李图始终无法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这一切都显得很神奇,很神秘,希望自己能够再次进入那里学得那首琴曲。
当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李图发现自己站在了九品琴台上,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我又来到了这里?”
李图看了看四周,一切如旧,琴台飘浮在云海中,但并没有发现抚琴的白衣人。
“这个地方很神秘,有琴棋书画四艺的存在,让人在这里学习。”
“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练习一下琴艺。”
于是盘坐在蒲团上,放松身体,活动活动了手指,然后试了试古琴的音sè。
“这琴的音sè很好,近乎完美。”
琴声的音sè优劣,主要取决于琴师的技艺,及古琴本身的音sè。所以,一名琴师不仅要有高明娴熟的技法,还要有一把音sè好的古琴。
李图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平心静气,开始抚琴。
心不静意境就发挥不出来,气不顺则无法控制气势。
这时,一道光芒从云霄中落下,没入李图的眉心,脑海中立即多了一个片段,白衣人盘坐在云朵上抚琴,一个个金sè的音符从琴中飘起,琴声如仙乐神曲般,妙不可言。
“这……”
李图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他一直想要学习那首神奇的曲子,想不到再次进入琴台就轻易得到了,而且是完完整整的曲子,每一个音符,每一个指法,都清清楚楚,印在脑海。
“这首琴曲原来叫《神音之序章》,它主要是洗涤人的心灵,让灵魂得到升华,而且还可以纯洁琴者的琴心,不让污垢蒙蔽。”
“这首琴曲果然很神奇,竟然有如此的效果。”
“这首琴曲中蕴藏着三百六十五种指法?”
李图有些惊愕,常用的数十种指法就可以弹奏绝大部分琴曲了,它竟然要运用到三百六十五种指法技法才能正常弹奏,难怪称之为神音。
这琴曲的难度实在是太高了,有些吓人。
李图闭上眼睛,静静地倾听着脑海中白衣人的弹奏,慢慢熟悉它的节奏韵律,领悟它的意境,还有默记白衣人所运用的指法技法。连续听了数十遍,也差不多熟悉了曲子的节奏韵律,三百六十五种指法也记在心中。
“试试,看能不能弹奏出来。”
李图平心静气,双手抚琴。
一个个音符断断续续地响起,相当的刺耳。
“不行。注意了指法,却忘记了节拍,注意了指法和节拍,又忘记了弦数与音位,而且还要掌握音准和轻、重、徐、疾。初习起来,手指忙个不停,生怕前后音拉不上,想延长节拍自己又控制不了,难做到细。”
“这首琴曲指法多达三百六十五种,容易顾此失彼,结果手与愿违,音非意合。”
“如此高难度的琴曲,果然不愧称之为神音。”
第十章 阁楼上
云海中,没有白天与黑夜,每时每刻都是蓝天白云,一座座的悬岛浮,一朵朵的白云,宛如仙境。
琴台上,李图认真地练习着三百六十五指法技法,一遍又一遍。两个时辰的认真练习,手指累得几乎不能动弹,感觉手臂酸痛无力,而且特别消耗心神,整个人疲惫不堪。
这三百六十五种指法的难度很大,很难练习,并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学会。如果完全学会了这三百六十五种指法技法,那么对琴艺将有极大的提升。
李图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什么时候从琴台中退了回来,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三天为学府的“shè”试,在后院的校场进行。
“shè”代表着武艺,亦代表着王朝的军事力量,更是一种修身养xìng培养君子风度的方法。
学府教学讲究文武兼备、知能兼求,即使是书生也能提剑跨马,疆场杀敌。
李图走进了学府立即吸引了诸多考生的目光,此时,他们看着少年心里皆是复杂难言,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似乎不愿与他接近。
李图独自一人站着,脸sè平静,多年来了,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人呆着。
此时,一名气宇轩昂的俊朗少年走向李图,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那个常飞走向那个瞎子,想干什么?听说他的书**底深厚,已经一只脚踏入师级了。”
常飞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李图身前,开声道:“在下常飞,见过李兄。昨rì乐试李兄在台上大放异彩,一曲《黍离》催人纷纷泪下,琴艺如此高超,让人佩服不已。”
“过奖了,也不能说是琴艺高超,只是略有所得而已。”
李图心中有些疑惑,所有人都不愿与自己接触,这个常飞倒是不知为何与自己交流起来了。
“十五岁的六品琴师,让人难以置信,即使是学府的公羊先生恐怕在当年也难以相及啊。李兄进入学府后,琴艺必定进步神速,rì后或可成无双国士。”
常飞有些感叹起来,琴棋书画皆有品级之分,一品之上就是无双国士。
国士者,国之无双。
琴之百鸟来朝,凤鸟出;棋之烽火狼烟,兵戈起;书之UU小说生花,满室香;画之画龙点睛,蛟龙升。
技到高处,出神入化,异象横生。
一处画廊中,小唯对着正在观看壁画的澹台纪道:“纪姐姐,我们要不要跟瞎子打个招呼啊,相互认识一下?”
“不了。”澹台纪摇摇头,继续观看壁画。
小唯有些疑惑起来,平时纪姐姐不是很喜欢与善琴者坐而论琴吗,今天怎么对瞎子会无动于衷呢?
“shè”试不久就进行,三名主考官都是中年人,脸庞刚毅,目光沉静,身上散发着杀伐气息,似乎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百战军士,给人一种压迫感,气场很强。
考试考的是白矢,参连,剡注,二十二组考生同时进行。
李图是子一,也是第一轮的考试者。
学府的一座阁楼上,站着一名白袍老者和一名白衣青年,正在眺望着校场的考试。
“十五岁的六品琴师,很不错的天赋,百年难得一见,只是可惜了双目不能视,这大大地限制了rì后的成长。”
“他还进入了人琴合一的天人之境,这种意境可遇不可求,对他rì后提高琴艺是有很大帮助的。”
白衣青年公羊传接声道,声音中似乎有些不满老者满不在乎的语气。
“小羊,你真的要招收这名学子?”老者突然回头看着白衣青年。
“学府难得遇到如此好的苗子,定然是不会错过,好好教导,或许rì后大有所成。我想即使是没有我,学府也不会错过他,毕竟这样的天才难得一见。”公羊传不可置否地道,有些看好少年李图。
“你说的也是,虽然双目失明,但也是个好苗子,悉心教导一翻,或许rì后真有所成。不过数年来他双目失明遭到太多他人的嘲讽和侮辱,在心xìng上恐怕有些不好的变化,在这方面一定要正确引导,不能让他走入了歧路,免得将来害人害己。”
公羊传点了点头不可否认,不论是何人,数年来遭受世人太多的漠然与冷眼,心xìng也会慢慢地发生改变向不好的方向成长。
“他进入学府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一年内成为五品琴师,或者是如其他学子那样各科成绩都通过了学府的考试,否则只能成为旁听生。”
“院长,这时间是不是紧了些?一年的时间,恐怕不够。”
“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公羊传沉默起来,时间是紧了些,一年内成为五品琴师,这很难做得到。琴,易学难记,易学难jīng,琴艺越高者,就越难提升琴技,有时候需要数年的时间去磨合去揣摩,才能有所得,即使是天赋再高的人也是如此,并不是说提升能提升的。
况且,李图刚刚突破到六品,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磨合琴技巩固琴艺,再加上也要大量的时间去学习新知识,时间似乎有些紧迫,不够用。
至于如其他学子那样各科成绩都通过学府的考试,这明显是强人所难,一个双目失明的学子能够在琴艺上有如此的成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学府给出的两条路,也只有一年内成为五品琴师这一条路有可能。
公羊传沉默着,心中在细细思量,最后也有这条路可走,于是点点头道:“可以,一年内成为五品琴师,我想他不会让人失望。”
老者点了点头,接着道:“小羊,我知道你钟情于琴,但也不能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要在修行上多花些心思,太学宫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况且,于修行来说,琴也只是小道而已,不可并行而论。如果你把用在琴艺上的时间全部用在修行上,恐怕早就进入太学宫了,得不偿失啊。”
“琴棋书画,琴者通达从容,棋者筹谋睿智,书者至情至xìng,画者至善至美。它不单单是修心养xìng陶冶情cāo,同样也是一种修行。”公羊传微微一笑,淡然道。
“太学宫的门槛虽高,但也不是难于登天,每年不是都有一两人能够跨过这个门槛吗?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后年,况且我离三十岁还有六年,这说明我还有六次的机会。”
“当我的琴艺成为国士之时,也是跨过这个门槛之时。”
“既然你有如此的心思,我就不多说,只是希望你能够早rì进入太学宫,学府中的事务你亦不要太过cāo心,多花些时间在修行上,彻记。”老者点点头,最后叮嘱着。
“院长放心,我从来没有放松过修行,进入太学宫是我公羊传的目标。况且,那里有绝世的天骄,我亦想见识一翻,相坐而论艺,较一较高低。”
公羊传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sè,接着正sè道:“院长,你说这一届的学子中能有几人可开辟儒家胸中天地,养浩然之气?”
“你看呢?”
公羊传摇摇头。
第十一章 校场上的箭
校场上的另一端,树着一个个的箭靶,考试正在进行。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弓箭都拿不正?即使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也做得比你好。一个血xìng男儿连弓箭都拿不正,如何配做学府的学子,如何场上杀敌保家卫国?”
一名中年考官对着李图劈头盖脸地骂起来,引起了其他考生的注目。
“果然如此,他只是在琴艺上了得,在其他方面就远远比不上我们了。”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双目失明,能够成为六品琴师已经让人无法接受了。如果其他方面也是如此了得,那还让人活吗?”
“瞎子始终是瞎子,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使是你琴艺了得,那又如何?”
吴起看到瞎子遭到考官无情的斥喝,心中大爽,希望斥喝来得更猛烈些。
“难道考官没有看出来他是个瞎子吗,一个瞎子如何shè箭?这样不究原因就劈头盖脸地骂人,不好吧?”
小唯轻声道,有些替瞎子不平,让一个瞎子如普通人那样shè箭,这不是为难人吗?
“战场上走下来的百战军士,从来不问原因,只问结果,而他们也只需要结果。况且,‘shè’试是学府的入学必考科目,它代表着王朝的军事力量,有文必不能缺武,他在考试前就应该知道,这怪不得别人。”澹台纪淡然地道。
此时,李图心中有些苦涩起来,不知道如何去说,并不是他不想去学习箭术,而是他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正常生活,很多的事情都会受到限制。提剑跨马,疆场杀敌,血染铁甲,是每一个少年的梦想,也是他的梦想,只是他无法做不到。
“我双目失明多年,无法练习箭术。”
“我能看得出你双目失明,但这不是你不能练习箭术的理由,谁说双目失明就不能shè箭,谁说双目失明就可以连弓箭都拿不正?你这是给自己的过失找理由,推卸责任,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中年考官大喝起来。
“学府教导学子,讲究文武兼备,知能兼求,即使是书生也能提剑跨马,疆场杀敌。你连弓箭都拿不正,枉为热血男儿,如何配做学府的学子?”
“我亦想如此,但我真的看不见,这如何shè箭,如何提剑跨马,一个瞎子能够做到吗?”
李图心中越来越苦,我也想这样啊,但可以吗?
“嘿嘿,不信?”
中年考官不屑地笑了笑,接着从身上撕了一块布,叠成了布条蒙着双眼。其他考生看到考官如此,也不禁好奇起来,不知考官要干什么。
中年考官蒙好了自己的眼睛,对另一名考官道:“铁枪,知道如何做吧。”
“暗箭,你真的和这个小子较真啊,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是那种脾xìng,呵呵。”铁枪笑着道,然后看了看李图摇了摇头,道:“小子,我该是如何说你好呢?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那些高明的shè手发箭时,根本就是不用眼睛去看的。”
“暗箭,来个难度大些的如何?”
“随便你。”
“好,看你这数年来箭术落下了没有。”
铁枪向前走,一直走了一百步才停下来,大概有四十丈左右。
校场上的考生纷纷看着这两名考官,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考官蒙住双眼是想上演一次盲shè表演,但另外那名考官走到百步外又是干什么?
中年考官铁枪从怀中掏了掏,然后往空中一撒,即使是眼神特别好的考生,也只是看到了几个模糊不清的淡淡黑点。
“难道是考官想百步shè铜钱?如果是没有蒙住双眼,这或许能做到,但蒙住了双眼,这怎么可能?”
一名考生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惊呼起来。
其他的考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在铁枪考官撒手时,暗箭考官已经搭箭上弦,此时,猛然连发了数箭,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shè箭的动作。
弓弦震动之后就是箭发出的急速之声。
“嗖,嗖,嗖!”
数声箭声划破天际,淡淡的箭影瞬间消失,根本就无人能够看到它的轨迹。
“这速度太快,根本就看不到考官到底发了几箭。”
看动作,似乎考官只发了一箭,但他之前手中的数支长箭已经消失不见了。这说明,考官就在这一瞬间连发了数箭。
数个动作瞬间完成,这速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五箭皆穿钱心而过,铜钱碎裂。”
远处的铁枪考官看了一眼地上的铜钱碎片,高声道。
“什么?”
众考生闻言皆是心中震撼无比,惊呆地看着眼前这位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考官,蒙住了双眼,还能够百步穿铜钱,而且是瞬间连发五箭。
这是如何了得的箭术?
在军中能够百步穿杨,已经是顶尖shè手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暗箭考官竟然能够蒙住双眼,百丈穿铜钱,这比普通的百步穿杨不知道难了多少倍,众考生根本就无法想象考官的箭术到底有多高。他们站在广场上,百步外的铜钱几乎看不清,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淡淡黑点,有些视力稍弱些的考生根本就看不见。
如果闭上了眼睛,一枚铜钱在眼前落,只要不着地,根本就无法听到它的声音。况且,校场上并不安静,而且距离百步之外,考官是如何做到的?
此时,众考生无比的震撼,这箭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围。
“这怎么可能?蒙住双眼,百步外穿铜钱。”
最震撼的莫过于李图,虽然无法看见,但是能听到广场上发生了什么。
“如此了得的箭术,曾经必然是军中的绝顶shè手,只是他为何成了学府的一名普通教习?”
澹台纪看着暗箭考官,心中猜想着。
暗箭考官解下了布条,对着众考生道:“考试继续进行。”然后指了一下李图,道:“子一,你出列。”
李图出列,跟着考官走到了一旁。
“现在你可明白,眼睛并不是唯一能够看得见的,人体的各个器官都有它的功能,它们都能让你间接地看到。例如,你的耳朵,它能去听;你的头脑,它能去分析;你的心,它能去感受;你的手,它能去触摸。只是你没有去更深地了解,也没有懂得如何去运用而已,有很多时候并不需要眼睛去看,就能知道一切。”
“虽然双目失明是有很大限制xìng,但这并不是你不能去做的理由,去做了并不一定能成功,但不做一定不会成功。现在还能够来参加学府的入学试,说明你还有可取之处,要不然你也不会听到我的说话。”
“考官,谢谢你,我想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现在教你弓箭的使用方法。”暗箭点了点头。
“开双脚与肩同宽,两手三指相扣于颌下,肘肩平,两臂向外拉,然后松开手指,顺着拉开的力手臂打开。先练习这个动作,熟悉一下。”
李图照样考官的说法练习了起来,练习了数遍,考官继续道:“握弓手主要使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弓,搭箭在食指弯上,拉弦手三指开弦,夹箭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吸气,拉弦于颌下,注意自己的肩肘是否平。释放,呼气,拉弦手后摆放箭,也要注意自己的动作是否平。”
“吸气,快拉,呼气,慢放,是否明白?”
“明白了。”
“那你先在一边练习,最后一个再考试。”
李图拿起了弓箭慢慢练习起来。
第十二章 侯府里的琴声
考试一天一天地进行,御试、书试、数试。
御试考的是驾驭,也即是骑马。
李图自小没有骑过马,再加上双目失明,这一科的考试成绩自然是一目了然。
不过,众考生对他特别关注,毕竟他在乐试上表演得太过出sè了,风头压过了所有的考生,他的琴艺让人心生绝望,自然希望他在其他的科目得不到好成绩,这样心里会平衡一些,不会那么难受。
shè、御这两试中,表现最出sè的莫过于宁真,在校场上大放异彩,远远超过了其他考生,深得三名考官的赏识。
书试,考的是书法。
古有先贤语:字如其人,观其字,即观其人。字正,即人正;字恶,即人恶。
所以,书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练好自己的那一手字。如果一名书生写得一手狗爬字,那前途基本完了,即使文章写得再怎么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也不会有人去看一眼。
而且,书法是人情、人品、人xìng、人生的体现,表现的是人的自然属xìng和社会属xìng。例如为人光明正大、朴诚坚贞,书法作品自然洋溢凛然正气。
李图虽然双目失明,但在九岁前也有了些功底,再加上朝晚勤学苦练数年,写出的字体虽然算不上上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字体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弘,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
常飞在书一试中表现非常出sè,他的书**底深厚,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师级,其他考生远远不能及。
……
学府六科考试结束,诸考生彻底地放松下来,三五成群地走进入郡城,一边玩乐,一边等待三天后的开榜。
渭水河畔,竹楼上,传出断断续续的刺耳琴声。
李图盘坐在走廊上,膝上放着古琴,面朝着河水,练习着指法。
白衣人坐在云朵上弹奏《神音之序章》,一个个金sè音符飘起,那没有一丝瑕疵完美无缺的琴曲,给李图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如同仙乐神曲般,让人难以忘怀。
这首琴曲很神奇,蕴藏着一股能够洗涤心灵的伟力,纯洁琴心。对一个琴师而言,一颗纯洁完美的琴心最为重要,它对琴师的影响远远超过了天赋。而且它的三百六十五种指法对提升琴技也有很大的帮助,可以补充常用指法上的缺陷,提高音sè,所以六科考试一完,李图立即全心身地投入到苦练中去。
如果学会了这三百多种指法,能够完整地弹奏出《神音之序章》,这将会是对琴艺一次飞跃的提升。
李图很是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自从上次从悬空琴台退了出来后,已经四天过去了李图也没有再次进入那个神秘的地方,也不知道之前自己是如何进入到那里的,心里十分遗憾。
那个琴台同样也很神秘,似乎在那里弹琴能够更好地发挥出自己的琴技,尽情地弹奏,完全不受影响。
练习了大半个时辰,李图感到自己的手指似乎僵硬起来,不听使唤,只好停止下来活动活动指头。
“我记得那一晚在琴台上好像连续练习了两个时辰左右,手指才无法动弹,但现在只是练习不到一个时辰手指就无法动弹了,为何会这样呢?”
“琴棋书画四艺,悬空琴台,黑白棋城,无涯书山,万里画廊,我只是见过悬空琴台,不知道其他三艺的地方是如何的?”
“真希望能够再次进入那个地方。”
李图脸上充满了憧憬,无比的向往,那里充满了神秘,也充满了机遇。
一个上午,就在李图的练习中慢慢过去。
………………………………………………………
檀香侯府,一座花园中传出了优雅清淡的琴声。
琴声时而山之巍巍,时而水之洋洋,时而斧伐之丁丁,时而橹歌。
花园中,亭台楼阁雅致,小桥流水安静,假山荷塘静美,环境十分优雅。
一座亭台中,坐着两名少女。
身穿绣着淡淡青纹的白衣少女抚着古琴,神情恬静淡然,显得古典优雅,如同画中美人,美不可方物。另一名少女年纪略大,穿着纹理蓝袍,手中握着一支细长的炭笔,盯着石桌上的卷子紧皱着眉头,不时在上面写写划划,同样惊艳。
两名少女相对而坐,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认真而专注,十分安静。
一曲悠然自得飘逸洒脱的《渔樵问答》奏完,白衣少女停了下来,把古琴抱在怀里,微微抬首看了看紧皱着眉头的蓝袍少女。
“已过了半时辰,可答了几题?”
纹理蓝袍少女紧盯着卷子,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头也不抬开声道:“还有最后两道,稍微难些度。”
“它竟然难倒你了?”
白衣少女正是澹台纪,看着对面的少女有些惊讶地道。
对面的蓝袍少女jīng通棋艺,同样在算术上也有超人的天赋,一般很难从她口中说出“难度”这两个字。
“也不算是难倒,只是需要花些时间,很奇怪吗?”
“也不是,只是有些惊奇而已,在学府入学试上,有人连半个时辰也不到就答完了这张卷子,而且答案完全正确。”
蓝袍少女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炭笔,抬头看着澹台纪,疑惑地道:“真有人连半个时辰也不到就答完了这张卷子?”
“嗯。”澹台纪微微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影。
“怎么可能?这卷子上的十道题计算量可不少,半个时辰根本就不够时间去完成这些计算量。”蓝袍少女倒是有些不信起来。
“不信?”
“我无法做到,那么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蓝袍少女自信地道。
“但他真的做到,而且他还是一个瞎子。”
“瞎子?”
蓝袍少女满脸的吃惊,接着地道:“你确定你没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真的是一个瞎子?”
澹台纪点了点头,看了看怀中的古琴,接着道:“而且还是一个琴艺很高的瞎子。”
“多高?”
蓝袍少女看着澹台纪,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些落寞,心中倒是一惊,难道那个瞎子的琴艺真的很高?
“他是一名六品琴师,与我同年。”
“一名六品琴师,还与你同年,而且还是一个瞎子,你真的确定你没有开玩笑?”
“我也希望如此,但他的确是一名六品琴师。”
“好像你现在才是九品琴师吧?”
澹台纪点点头。
“他的琴艺竟然如此高,怪不得你会留意他。”
蓝袍少女惊讶起来,接着道:“皇家学院里也出了一名天才琴师,今年十四岁,但他已经是一名五品琴师了。”
澹台纪相对无言,默默地看着怀中的古琴。
下午,竹楼上传出断断续续的刺耳琴声,李图依然在练习着指法。
远处,站着一名白衣青年,在静静地看着,俊朗的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笑意,等到少年停止了练习才走向他。
第十三章 割麦农夫几人?
李图盘坐在走廓上练习着指法,不断地模仿白衣人的动作。
“有些指法不难,倒是很容易练习,但是有些指法却是出奇的困难,不易学。这三百多种指法完全学会恐怕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不过这也值得,正好可以弥补我指法上的不足。”
一个琴师会运用的指法越多,对提高琴技的帮助就越大。
认真练习了大半个时辰,李图也停了下来,放松身体活动活动了手指,幸好没有被琴弦划伤,不然麻烦就大了。
远处,一名白衣青年正向竹楼走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洒脱不凡。
青年一步一步走上了竹楼,台阶的竹子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声,李图抱着古琴站了起来,对着来客微微行礼,道:“见过公羊先生。”
“咦,你是如何知道来人是我?”
公羊传倒是有些吃惊起来了,走上竹楼自己也没有出过声,他是如何判断的?
“每个人的气息、步伐、呼吸都不相同,久了就习惯,很容易判断出来。我记得先生身上的气息,而且比较独特,所以先生一走近我就认出了。”
“原来如此,我倒是没有太过留意。”公羊传闻言也点点头。
“先生请进。”
“不用,随意些,就在这里坐吧,况且外面的环境也不错。清风拂面,河水潺潺,蓝天白云,很好的美景,也适合抚琴。你不是在练琴吗,那就随意弹奏一首曲子吧。”
公羊传说完,随意坐下,双目看着李图。
“那请先生指点。”
李图闻下也盘坐下来,膝上放着古琴,试了试音调,然后弹奏起来。
琴声响起,清而淡,显得安静悠远,有山水之美的意境。
琴声一起,李图就很快进入到忘我的意境中,全心全意地抚着琴,一个个美妙的音符飘起。
公羊传静坐在一旁倾听着,双目盯着李图的双手,观看他的指法。
一曲抚完,李图对着公羊传行了一礼,然后静坐着,等待公羊传的评点。
“弹奏还算可以,但是你的琴艺中还有相当多的缺陷和不足,不够完善健全,这应该是你缺乏系统的学习所造成。琴艺上的缺陷和不足,就造成了琴技的缺乏、空洞,还有缺陷。”
“在你的琴技中,最明显的一处就是你的指法缺乏,懂得运用的指法不多。一些复杂稍有难度的指法不会运用,而是用常见易用的指法替代,虽然弹奏出来的琴声听起来似乎没有差别,但这必然会造成劣音,影响到琴曲的品质。”
“琴师有品级之分,同样弹奏出的琴曲也有品质之分。”
“不过,以你的情况能够成为六品琴师,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很难得。
“我的琴艺基础主要源于我未失明前教导我练琴的先生,那时尚幼学得不好。失明后,我的琴艺主要源于琴谱和书本,没有名师的教导和指点,琴艺上的很知识都无法去领悟,一些指法也无法接触,所以造成现在这个情况。”
“嗯,我猜测的差不多,要不然你也不会是如此。”公羊传点点头。
“公羊先生,你刚才说琴曲也有品质之分?”
李图疑惑起来,他可是从来没有听过琴曲也有品级之分,虽然琴曲有难有易,但这不是品质之分啊,而是难度之分。
“不是琴曲的本身有品质之分,而是指琴师弹奏出来的琴曲有品质之分。举个例子,一首难度系数为十的琴曲,一品琴师可以弹奏出来,但九品琴师就无法弹奏,这是品级之分。而,同样是一首曲子,一品和九品琴师皆可以弹奏,但一品琴师出来的效果却是比九品琴师弹奏出来好,这就是品质之分。”公羊传解释道。
“影响琴曲的品质与多方面有关,但主要体现在琴技方面。”
“一名八品琴师,虽然在琴艺的路上比九品琴师先走了一步,但并不见得他的琴技就一定比九品琴师好。”
“同是一首曲子,一名琴技好的九品琴师弹奏出来的效果,并不见得就一定比八品琴师差。”
“当然,正常情况下,品级高的琴师要比品级低的琴师的琴技要好。琴师之间的较量,品级相差一般不会超过三品,超过了三品就无法比较,这是高品级琴师与低品级琴师之间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品级越高,琴技就越高,这是正常情况,但你却是属于特殊情况。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你在琴艺方面都有着相当多的缺陷和不足,你的琴师品级完全是靠着你的过人天赋硬拉上去的。”
“所以,你虽然是一名六品琴师,但是却没有与六品琴师相应的琴技,那么随便一名六品琴师都可以轻松地打败你,甚至是七品、八品琴师也可以。”
“琴师之间的较量,较量的就是弹奏琴曲的品质,那么琴曲品质的好坏也会体现出琴技的优劣。”
“琴技的优劣会影响到琴艺上的突破,每一个品级都会有相应的琴技,如果一个琴师把他所在品级的琴技练至圆满,那么他的琴艺就很容易突破,不过这很难,很少有人能够把琴技练至圆满。”
“品级低时并不容易感觉到琴技对自己的影响,但当你到了三品、二品的时候,就会感觉到,琴技的重要xìng。”
“现在,你可明白了自己的缺陷和不足之处了?”
“谢谢先生的指点。”
李图起身向公羊传行了一礼,心里无比的感激,如果没有名师指点,他或许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些情况,那么他的琴艺上升到一定的程度后就不会有所进展,只能原地踏步。
“坐下吧,既然我把你收入学府,也会指导一翻,毕竟你的天赋很不错,或许rì后大有作为。”
“不过,学府接受了你,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一年内成为五品琴师。”
李图闻言沉默起来,如果之前没有知道自己的缺陷和不足,或许会有信心,但听了公羊传的说话后,反而有些忧虑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一年内成为五品琴师难度很大。
“进入了学府也没有信心吗?”公羊传微微一怔道。
“有。”
李图也不再去多想,进入学府后有名师的教导和指点,可以完善自己以前琴艺中的缺陷和不点头,弥补琴技。而且,还有那首神秘的《神音之序章》也会对自己有很大的帮助,一年内成为五品琴师亦是有可能。
“好,就应当如此。”公羊传笑了笑。
公羊传离开后,李图继续在练习着指法,更加认真起来,全身心地投入,忘记一切。
在竹楼远处的河畔停下了一辆马车,从上面走下了两名少女,一名穿着绣着淡淡青纹的白衣,一名穿着纹理蓝袍,远远地看着竹楼上练习指法的李图。
“怎么琴音这么难听,他就是你说的六品琴师?”蓝袍少女疑惑问道。
澹台纪看着李图沉默了一会儿,道:“他在练习着指法,琴音难听也不奇怪。”
“哦,原来如此。”蓝袍少女说完就走向竹楼。
李图在专心地练习着指法,当停下来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让他微微一惊。
“有两块麦田,大的一块麦田比小的一块大一倍。所有的农夫用半天时间割大的一块,下午他们便对半分开,一半农夫仍留在大麦田上割麦子,到傍晚时把麦子割完了。另外一半农夫到小麦田上割麦子,到傍晚时还剩下一块,这一块由一个农夫又用了一天时间才割完。假若割麦子的进度都相同,请问有几个农夫?”
蓝袍少女看着李图突然出声道,身边的澹台纪也是微微一怔。
“嗯?”李图有着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回事?
第十四章 玉生烟
“有两块麦田,大的一块麦田比小的一块大一倍。所有的农夫用半天时间割大的一块,下午他们便对半分开,一半农夫仍留在大麦田上割麦子,到傍晚时把麦子割完了。另外一半农夫到小麦田上割麦子,到傍晚时还剩下一块,这一块由一个农夫又用了一天时间才割完。假若割麦子的进度都相同,请问有几个农夫?”
李图闻言楞了一下,什么时候竹楼上来了两名少女,而且其中一名少女还突兀地考究着自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们来这到底是为何?自己好像也不认识她们。
不过听到了少女的问题,李图心中竟然开始整理思路,默默推算起来,沉默了数息,道:“有八人。”
“这么快,怎么可能?”
蓝袍少女目光一滞,满脸吃惊地看着李图,心中有些难以相信,当初她做这个题目时可是足足花了一刻多钟才计算出来,而且还运用了纸笔这些工具。而他只是在几个呼吸间,用心默算出来了,这太让人吃惊了,让人很难相信。难道他以前做过这个题目,所以才一口说出答案?
旁边的澹台纪也是微微吃惊,看了一眼盘坐在地上神sè平静的李图,也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快就解出了答案。
“你以前做过这题目?”
“没有,第一次听到。”
“那你怎会这么快解答出来?”
李图听到少女的说话,微微一怔,疑惑地道:“这很难吗?”
“不难吗?”
蓝袍少女听到李图如此说,也是楞了一下,这道题目不难吗,当初可是难倒了不人啊?
“大麦田是小麦田的一倍,所有农夫在大麦田上半天所割的麦子是一半农夫在小麦田上半天所割的麦子的一倍,大麦田上剩下的麦子由一半农夫半天割完,所以小麦田上剩下的麦子需要所有农夫的四分之一人用半天的时间割完,相当于所有农夫的八分之一人用一天割完,但小麦田剩下的麦子由一个农夫一天割完,那么农夫就有八人。”
李图迟疑了一下把自己解答出来的思路说了说,然后有些疑惑起来,道:“这很难吗,不觉得啊?”
“呃,照你如此说,好像不难。”
蓝袍少女听到李图如此清晰的解题思路,楞了楞,听起来似乎也不是很难,很容易就得出了答案,但为何自己花费一刻钟才解答出来,而且解答起来也是感觉困难重重?难道是他的运气好,撞巧一下子理通了思路,才会如此快解答出来?
想到如此,少女心中越觉得有可能,也有些不服气,难道我蓝玉烟还不如一个瞎子?再出一道题试试,看他是撞巧还是真的如此厉害。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李图听到身旁的少女又出了一个问题,愕然地抬了抬头,脸上带着迷茫,虽然双目无法看见,但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突然走来两名陌生的少女,其中一名还不断地考着自己的数术,这是怎回事?
“难道刚刚你只是运气,撞巧得出了答案?”
蓝玉烟看着迷茫起来的李图微微一笑道,脸上露出一些轻松之意。
李图闻言顿时感觉口哑无言,她明显是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也想不到竟然会如此说自己,最后不得不出声道:“不是。”
“那现在你为何答不出了?”少女追问起来,有些质疑的意思。
李图些惊愕起来,自己不答就是答不出来,这是什么思维?沉默了数息,道:“鸡二十三,兔十二。”
蓝玉烟闻言目光一滞,脸上的轻松之意变成了惊愕,双目紧紧地看着李图,口中一时无法言语,他怎会如此快解答出来,好像根本就不用去推理去计算,随口就说出了答案。难道他以前做过鸡兔同笼的这个题目?于是再次出声道:“你以前做过鸡兔同笼的这个问题?”
“为何会如此说?好像上一次你也是如此一问。”
李图再次惊愕起来,实在想不明白这名少女在想什么,说话不经大脑么?
“你随口就说出了答案,我根本就无法相信你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解答出来,而且还不借助纸笔这些工具,这怎么可能做得到。那么只有你以前做过,才可以随口说出答案。”
蓝玉烟闻言脸上也是微微一红,不过她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瞎子如此厉害,厉害到可以随口说出答案。
“你不可以,不代表他人也不可以,可明白了?”
“我不可以,那么说明很多人也不可以,我相信我自己的数术。”
蓝玉烟肯定地道,她对自己的数术很有信心,而且在同龄很少有人可以比得上她,所以她不相信眼前的瞎子能够与她相比。
“真的是如此吗?”李图笑了笑。
“我相信我自己,不过我可以再出一道,看你是否能够再次如此快解出来。”
“那你说吧。”
李图也懒得与她争辩,淡淡地道。
“遥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盏盏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试算塔顶几盏灯?”
“一百九十二盏。”
“哼!你是知道答案了吧?”
这次蓝玉烟脸上出现了怒意,有谁可以在刚刚说出了题目就可以随口说出答案?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知道了答案。
“不是说我撞巧,就是说我知道了答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义务去讨好你吗?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何人,来到我的竹楼又是为何,难道就是为说这些?那请回吧。”
李图沉声道,感觉到对方实在是无理取闹,有些不可理喻,于是练习起来了指法,不再搭理对方。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要赶人走了?原本还以为你的数术了得,想见识一翻,想不到却是如此,这样有意思吗?”
蓝玉烟轻笑了一下,带着些不屑地道。
安静站在一旁的澹台纪也是疑惑地看着李图,难道他真如玉烟所说那般,事先知道了答案,否则他怎会如此快解答出来,随口就说出了答案。这些题目即使是数术过人少有人能及的玉烟也无法做到可以随口解答出来,他可以吗,澹台纪也有些不相信他可以做得到。
李图听到少女竟然如此说话,心里有些生气起来,也停下了练琴,道:“既然你说你的数术了得,那我也出一道题如何?”
“也好。”
蓝玉烟笑了笑,她不信眼前的瞎子出的题目可以难倒她,也想让他见识一翻自己的数术能力。
“九九有八十一个格子,排成九排九列,把一到八十一放在格子里,使横、竖、斜九数之和都相等。”
第十五章 蓝玉烟的窘态
李图说完了题目,脸上露出了些笑意,然后就不再去理会有些不可理喻的少女,专心练习起指法,竹楼上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刺耳琴声。
澹台纪看着李图开始练琴,也细心观看他的指法,越看越是吃惊,因为有很多的指法她都没有见过,而且这些指法有些看起来相当复杂,很难运用。
他怎么会这些指法的,有些指法连我都没有见过,他一个瞎子是从哪里习得的?澹台纪看着神sè平静的李图,不由疑惑起来,难道他有名师教导?很可能是这样,要不然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何可以成为六品琴师,而且还是一瞎子。
但檀香郡出名的琴师我基本都知道,好像也没有琴师使用过这些指法,而且这些指法看起来有些古怪,与我平常见过的指法似乎有些不同。
“三宫格之和是十五,五宫格之和是六十五,七宫格之和是一百七十五,九宫格之和是三百六十九。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八六为足,五居zhōng yāng,这是三宫格的口诀。这些宫格游戏数年前我就已经玩过,知道它的规律,也知道这些宫格的答案,现在就可以直接说出答案,但这样一来也没什么意思,你再出过吧。”
蓝玉烟闻言沉默了数息,然后淡淡地道,也不想去作弊直接说出了答案,似乎也有些含沙shè影李图之前的行为。
李图也想不到眼前的少女竟然全都玩过了这些宫格游戏,不过少女说她的数术了得,玩过这类宫格游戏也不奇怪,停止了练琴,微微抬头道:“既然你也玩过宫格游戏,那我就再出一道类似的。”
“我说过,宫格游戏我玩过,对我而言没有任何难度,你还是出别的题目吧。”
蓝玉烟怔了怔看着李图,难道他没有听明白我说话吗?这类宫格游戏在数年前就已经玩腻了,对自己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
“呵呵,真的吗,如此自信?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就看你能否做出来,你是否像你所说那般没有任何难度。”
“我说过……”
“听我说完了题目,等你做解答出了,再和我没有任何难度也不迟,不是吗?”
“也好,看你能出什么样的宫格游戏,也不是我小看了宫格游戏,而是我基本都知道了其中的规律,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
“真希望你能像你所说的那般,能够轻而易举地解答出来。”
“对我而言没有任何难度。”
“听好了,九宫格的游戏规则,每行、每列及每宫填入数字一到九且不能重复。”
“第一行第一格为八,第二行第三格为三,第四格为四,第三行第二格为七……”
李图在九宫格中一共填入了二十一个数字,这个九宫格是无意中他设计出来难度最大的一个宫格游戏,而且它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他设计出这个九宫格是一个巧合,纯属是运气。
“第一行第一格为八,第二行第三格为三,第四格为四,第三行第二格为七……”
蓝玉烟心中默记着,宫格游戏不仅仅考验人的数字推理能力,也同时考验人的思维逻辑能力,对人思维的锻炼有极大的作用。
“每行、每列及每宫填入数字一到九且不能重复,第一行第一格为八,也就是说第一行、第一列以及第一宫都不能再出现八这个数字了。”
蓝玉烟开始慢慢整理起来,越是推理越是心惊,这个九宫格似乎有些难度啊,不简单。
“这个九宫格涉及到数字的排序,容易弄混乱,我需要借助纸笔。”
“室内有笔墨纸砚,可任意取用。”李图道完这句话,也开始练琴。
澹台纪看着蓝玉烟也是微微吃惊,以她的数术能力竟然还需要借助纸笔,这说明李图出的这个九宫格难度不小,不然她也不需要借助工具。
蓝玉烟取出了纸笔,盘坐在走廊上,把九宫格画了下来,并把李图之前说出的数字填写了上去,开始思索起来。
看着已经画出来的九宫格画,蓝玉烟久久无法下笔,甚至是不知道第一个数字该填什么。
一刻钟过去了,蓝玉烟还是盯着九宫格宫紧皱着双眉,还是无法下笔。
“这个九宫格似乎真有些难度啊,与我以前玩过有些不同,难度大了些。不过,我不信还有我蓝玉烟解不出的九宫格,但需要花费些时间去慢慢推理。”
澹台纪看着蓝玉烟在一刻钟时间内还没有解出开始吃惊起来,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很少有难题需要蓝玉烟花费一刻钟时间去解答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刻钟,两刻钟……
已经半个时辰过去,蓝玉烟的额头出现了汗迹,紧紧盯着身前的九宫格画,手中的笔还是无法填入一个数字。
“第一行第二格,只能是一、二、四,这三个数字,但无法确定是哪一个,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一个一个地的去印证。但这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我竟然无法填入一个数字,怎么可能?”
蓝玉烟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迹,听闻到身边刺耳的琴声,有些不悦起来,道:“你能不能安静下来,这会严重影响到我的推理,打断我的思路。”
李图闻言一楞,抬头朝向少女,道:“我提醒一下,或许你忘记了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难道你就不能停一停吗?”
“你忘记了你来之前我就在这里练琴,是你们打扰了我,也忘记了谁才是这竹楼的主人,而且这也是我练琴的时间。如果你嫌我的琴声打扰到了你,你也可以离开,另寻一处安静之地。”
“你……小气。”
蓝玉烟心中一窒,却是无法反驳,暗中生气起来。
“这本是我的练琴时间,是你们无故来打扰我,我也没有说你们什么,现在反而来说我的不对,可有你这样的人?”
“你……”
蓝玉烟从来就没有遇过这样的对待,从小到大走到哪里不是大受欢迎,得到众人的追捧献眉,但现在却是有些吃憋,心中暗生着一股气,有点无法宣泄的感觉。瞎子果然是瞎子,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但心里也只能这样。
“既然你如此,我让一让你又何妨。”说完,李图也停下了练琴,静静地坐着。
蓝玉烟听到李图说话有种想吐血的冲动,什么既然你如此,我让一让你又何妨,这是什么人啊?特别是他那种的说话语气,最让人讨厌,让人受不了,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对方逼出了内伤。
盘坐在蓝玉烟身旁的澹台纪看着两人也是有些无语,这两人似乎在斗气,不过瞎子似乎技高一筹,让蓝玉烟吃憋却无法出言反驳。
不过,在这半个时辰里,李图所练习的指法却是让她越来越吃惊,她竟然看到三百多种指法,而且有一些指法她根本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起来相当古怪,而且也是比的复杂。
他怎么会这么多指法呢?即使是她也只是会一百多种指法。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蓝玉烟在九宫格画上填入了几个数字,但接下面的数字却是无法确定,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一个一个地印证。
现在蓝玉烟已经明白,这个九宫格根本不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可以解答出来的,只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就可以得出答案。
但之前她的说话似乎说得有些满了,现在想一想,脸上感觉有些发烧,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去印证,一个一个推理出来,希望自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九宫格解答出来。
又是一个时辰去过,蓝玉烟已经是满头的汗珠,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没有解出答案。此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似乎被火烧般,有些不敢抬头。只是李图静静地盘坐着仿佛入睡了般,没有出声,只好继续硬着头皮继续解下去。
澹台纪已经看出了蓝玉烟的窘态,但她对数术不感兴趣,也不知道李图出的那道九宫格的难度如何,但从蓝玉烟现在的窘态可以看得出来,难度很大,于是出声道:“天快黑了,我们也该回去。今天不请自来,多有打扰,望你能见谅。”
“天黑的正好,那就不送了。”李图抱着古琴站起来淡淡地道。
蓝玉烟听到澹台纪的说话如获大赦,她早就想逃离这个地方,一刻都不想再呆。她之前的说话说得太过满,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口中有苦难言。但一听到李图的那句天黑的正好,就立即生出一股无言的怒火,这是什么意思,讽刺吗?
作为一名天骄之女,受众人的追捧,蓝玉烟何时受到这样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