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其实连我自己，到现在也时常产生怀疑。
这件事情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每念及此，我都会打开我的衣橱，确认一下那个发光的黑洞。
是的，在我的衣橱里，出现了一个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可以吞噬一切东西的黑色圆洞——这不是天文学意义上的黑洞，只是我根据它的性状，取的一个方便称呼。
这个黑洞最早是在2025年3月12日下午18:37分被我观测到的。整个黑洞呈规则的圆形，直径1.22米……”
写到这里，常宁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衣橱，打开着的柜门中，那黑黢黢的洞口飘忽不定，发出着诡异的光芒。它有一小部分与地面接触，大部分就那么漂浮在衣橱中。
收回目光，他继续在书桌前打字。
“……从3月12日至5月18日，这66天里我做过48次实验，以验证这个黑洞的来历和特性。
最初，它吞噬了我半个衣橱的衣服。发现它后，我扔了一些石头和木头过去，黑洞也轻易地吞噬了它们，没有任何回响。
后来，我开始生物实验，扔了一些苍蝇和蟑螂过去，也被轻易吞噬了。
接着，进行返回性实验，我在木头上绑上绳子，扔到黑洞中，拉回绳子后，木头可以回到我这边。
再然后，开始综合性实验，我在蟑螂腿上绑上绳子，扔过去，再拉回来，有些蟑螂成功的回来了，还活着。有些则只剩一只腿回来，我猜测可能是由于它们挣扎地太厉害。
5月2日，我买了一只鸡，在它腿上绑上绳子，扔过去，等待了十分钟。期间我甚至能感觉到鸡在活动时拽绳子的力度，然后，我把它拉了回来。
鸡看起来安然无恙。我又在鸡脖子上绑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再次扔过去，拉回来以后，读取储存卡，上面的画面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声音。
接着，我在房子里养了它14天，直到5月16日，鸡看起来仍然很健康。
我又尝试将鸡用不同的方式通过黑洞——一半身体在黑洞里面，一半身体在黑洞外面，卡着脖子扔过去。
这次鸡死掉了。于是我把它烹饪，口感上，跟普通的鸡并无区别。
5月17日，我用兔子做了同样的实验，得出一致的结论……”
写到这里，常宁又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冰箱，里面还有没吃完的半盘兔肉。
“……经过了动物实验后，初步确定黑洞是一个未知空间的连接点，对面有一片适合生命存在的地方，但不知道时间上和空间上距离这里有多远。
接下来我决定进行人体实验，实验对象是我本人。
今天是2025年5月18日星期日，第一次人体实验启动。
无论你是谁，只要你看到这封信，就证明我的实验失败了，我并没有成功从黑洞中返回。
请把这个黑洞的信息上交给国家，我想，顶尖的大脑会为这个黑洞安排后续的实验。
署名：常宁，2025年5月18日。”
敲完这个文档，常宁把它打印了出来，放到书桌上，又在边角压上一本书。
他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一堆东西：两个80升的旅行背包，三个80X60X120的硬纸板箱子。
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特殊合成化纤材质丛林迷彩服一身，配备主要内脏部位防护插板若干，口袋里放着两天份的军用压缩饼干、30头瑞士军刀一把、防风打火机一个、未拆封的3M防护口罩2枚、手持照明灯一个、口袋袖珍医药袋一个，腰间挎2L军用水壶一个、2尺精钢西瓜刀一把（带刀鞘），脚踏丛林作战靴一双，靴子中插着短匕首一把。再抬手摸摸头上，迷彩奔尼帽一顶。
嗯，身上的齐了。
然后附身打开两个旅行背包和三个硬纸板箱，挨着检查了里面的帐篷、睡袋、换洗衣物、大医疗包、防毒面具、盖革计数器、小工具箱、指南针、照明灯、电池、煤油灯和煤油打火机、火石、火绒、求生烛、工兵铲、徒步手杖、军用望远镜、应急钓鱼套装、袖珍收音机、荧光棒、个人清洗套装袋、卫生纸、多燃料炉具、钛合金餐具套装、15天份的食物与水……
嗯，地上的也没问题。
其实他昨天已经提前扔过去一批物资了，包括2个月份的食物、水、药品、太阳能电池板和蓄电池、卫生用品和例如口袋弹弓、长撬棍之类的武器。希望那边和这边一样，是一个固定的出入口，这样自己过去，就能接收到昨天的物资。
常宁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装到旅行背包中，叹了口气，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犹豫了很久，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嘟……嘟……嘟……
响了十几声，那边才接起来。
“喂？小宁啊，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呢。”
电话那头传来了霹雳扒拉的麻将声，时不时还有人在旁边发出“吃”“碰”之类的声音。
“妈……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好么？叔叔和弟弟都好么？”
“都好啊，他们能有什么事啊！你是不是没钱了……等等，我碰了！小宁啊，我等下再给你打3000过去。”
“不用了……妈，有空的时候，你也去看看爸爸吧。”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来，过了十几秒，那边才开口道：“我跟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轮不到我去看他。”
嘟……嘟……嘟……
挂线声传来。常宁呆了一会，才把手机放下来。
他七岁时父母就离异，他跟爸爸过。后来，妈妈又嫁了人，生了一个弟弟，家庭美满。爸爸则进了监狱，无期。
从初中开始常宁就自己一个人生活，直到大学。
他的母亲每个月倒是会给一些生活费，但是从来没有过来陪过他一天。
如果实验失败，最坏的情况发生的话……感觉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了。
常宁定了定心神，把几个箱子先扔进了黑洞，又扔了一个旅行包过去。
他背起最后一个旅行包，把书桌上刚刚打印出来的纸正了正，然后走到窗户前，看了看这个城市。
最终，他低头钻进了黑洞中……
一阵晕眩。
由于黑洞直径只有一米多，常宁是采用匍匐前进的方式进去的。
头部钻进黑洞后，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炫目，让他感觉极度晕眩。各种感官被极度削弱，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身下的是不是还是实地。
无法抵抗的晕眩感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终于，听觉和触觉都回来了。
感觉自己趴在一片冰冷的地面上，但是眼前漆黑，一点光线也没有。
他又向前匍匐前进了一个身位，才从口袋里掏出照明灯。
回头看去，身后是跟自己屋子里一样的黑洞，嵌套在一堵光滑的墙壁上。
光柱四处扫射，这是一间大概70-80平的实验室，除了黑洞的那堵墙之外，两个侧面布满了操控台，对面的墙上则有一扇门。
地上自己之前扔过来的物品都在，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
仔细照了照门旁边的墙壁，果然发现了灯的开关。
啪嗒。
灯没亮。
再往旁边寻找，看到了一个类似电源保险箱的东西，里面有几个开关，其中写着“总电源”的那个，朝着“关”的方向。
常宁上前，把总电源开关打开。
实验室中几盏白炽灯先后亮起，照得常宁眯上了眼。
噗！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常宁回头一看，那个黑洞扭曲了几下后，消失在了墙壁上，只留下一堵光滑的金属墙面。
这！开局就遇到了最坏的情况？
二 太阳与世界毁灭
还好常宁出发前，按照自己的经济能力，准备了一切可以准备的物资。
最坏的情况真正发生了，他也没有那么慌乱。
其实也并不算是最坏的情况，起码目前常宁所处的地方跟他生长的环境极为相似，空气可以呼吸，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出现。
常宁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三个大旅行包和十一个箱子，确认其中存放的物资和工具都可以正常使用。
这样即使被困在这里，也至少能坚持3个月左右。
检查完物资，常宁开始认真检索起这间实验室来。
看起来出现在自己卧室的那个黑洞，就来自于这个实验室。
实验室中，所有标语、按钮，全部以中文备注，所以常宁可以毫无障碍地了解其功能。
最重要的设施有两台。一个是实验台，常宁在自己过去21年的知识储备里检索了一下，并没有见过类似的实验台。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上百个按钮或调节杆，最多的是一些参数的调节设备。
他不知道这些按钮和调节杆的作用，也就没敢去乱动。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破坏上面的参数，这可能对黑洞有重大影响。
从实验台延展出去，有几个机械臂一样的设备，常宁仔细观察了一会，也没敢去碰。
第二台设备就很熟悉了，是一台电脑，具体来说是一个占地面积在四五平方米左右的小型机服务器，配备了他熟悉的键鼠和四台显示器。
常宁在服务器主机上找到了开机按钮，按下开机。
实验室中的灯光顿时暗了一下，开始微微闪烁。
好像电源供应不是很充足？
但是还好，在主机的嗡嗡声中，电脑最终还是打开了。
开机后显示器右下角显示出当前日期时间：2625年5月19日，13:11。
常宁不禁眯了眯眼睛，如果这个日期显示没错，且跟自己来时的日期一脉相承的话，意味着自己来到了600年后，来到了27世纪！
2025-2625！
这个黑洞是一个跨越时间的机器？
600年的时间，与人类历史比起来不算很长，与地球和宇宙的历史比起来更是短短一瞬。
但600年的时间也的确够遥远了，2025年的600年前是1425年，还处在明朝初期。假如一个明朝的人向后穿越600年来到2025年，看到满世界的钢铁森林、汽车、手机、电脑、飞机，估计他会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高度发达的修仙世界？
那么自己也向后穿越600年，来到了2625年，27世纪，将会看到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
常宁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操纵鼠标，在电脑上寻找起可能的线索。
虽然与自己时代的电脑界面有了很大变化，但服务器系统的大多数功能还是一致的，小心挑选正确的图标，就能一层一层打开电脑中储存的秘密。
一个服务器程序、两个实验程序都有密码保护，无法打开。找到本地存储的文件，其中有几个文档是未加密的，可以打开。
前面几个貌似是实验记录和实验室的器材采购对账文件，最后一个标题为《最后的话》。
“时间真的是神才能操纵的权柄么？
大概吧！否则我想不出为什么在实验即将完成时，那个太阳恰好出现。
时日无多，我要回市区陪陪家人了。
程序将继续自动运行，我已经设置好了那个黄金年代的坐标。
这个世界已经终结了，如果太阳下山后，还有幸存者，替我去走一趟吧。
落款：李查，2331年7月21日于沪城张江科学园。”
刚读完这个文件，电脑屏幕也闪烁了起来，明暗不定，屏幕上弹出一行字：电量低，即将在10秒后自动关闭计算机。
2331年……这是……
相对于常宁生活的2025年，这是300年后，相对于“现在”的2625年，这又是300年前。
常宁挨着查看了一下电脑中存档的文件，果然最后修改时间都在2331年之前。
简单查看了几个文件的修改时间后，电脑就自动关机了。
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室，已经废弃了300年？
想到这里，常宁大概理出一条时间线：自己生活在2025年的沪城，住的房子位于张江科学园，目前看来，这个实验室也建在张江科学园，却是出现在自己生活的时代300年之后。
这个实验室因为一些原因废弃了，又过了300年，自己来了。
“这个世界已经终结了”，这句话是在说2331年世界毁灭了？
“那个太阳恰好出现”，这句话是说世界毁灭的原因在于“太阳”？这句话是陈述句还是比喻句？“太阳”指的是一颗恒星还是核武器？
如果是一颗恒星带来的灾难的话，地球大概率已经没了吧？自己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如果是核武器的话……倒是可以解释，大概那一年全球爆发核战，世界毁灭。
那么已经过去300年的话，核辐射应该消散的差不多了吧？地球生态应该快恢复了。
而且核战是肯定会有幸存者的，别的不说，在常宁生活的2025年，全球也有很多可以抗住核战的避难所，何况是2331年。
300年过去，生态已经大致恢复，地球应该不是废土的状态了吧？避难所的人已经开始重启文明了？
想到这里，常宁决定出去看看。
根据现有的信息综合判断，外界大概率是适合生存的。
现在实验室电量不足，自己无法破解黑洞的秘密，想让黑洞自己出来，更是痴人说梦。
唯有寻找足够的能量和资源，才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活下去，并找出回去的办法。
回去……哎！人体实验害死人啊！
常宁从一个硬纸板箱里找出一个30升的备用野外包，在里面装了七天份的食物、水、医疗包和卫生用品。然后又找出一把口袋弹弓，跟西瓜刀一起挂在腰上。脸上带上防毒面具和墨镜，背包旁边挂一把工兵铲，手持盖革计数器，然后走到门边，转动门把手，轻轻打开金属门。
实验室外面是一个大厅，整体也是由金属构成，大厅中央有几个车位的标志，但是车位上空空荡荡。
大厅的一边是一台两米高、四五米长的大型蓄电池组，常宁认不出是哪种材料制作的电池，大概是300年后的科技吧。
电池组上有一个小小的显示屏，上面有一条红色边框的空进度条，写着“电量：1%”字样。
电量不足！
另一边，则有一个跟实验室的小门差不多的金属门，常宁走过去，小心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没开，估计是锁住了。
空旷的大厅再无别的东西，常宁转身，径直走到大厅尽头，是一扇沉重的防护门，与常宁以前见过的地下车库人防门很像。
用力转动防护门上像是一个方向盘的把手，咔咔咔咔几声后，沉重的锁头落地声音响起，大门缓缓打开。
三 第一次探索
没有想象中刺目的阳光，下午2点的野外，也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极目眺望，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在厚重的灰色阴云之下。
乌云中，不时劈下一道道闪电，照亮这有些暗淡的世界。
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光线太暗，视线不足，常宁摘下了墨镜，塞回包里。
他整理了一下背包，从大门口慢慢踱步出去。
外面是一片片密集的藤蔓，再远处是幽密的森林。天色如黄昏，森林中黑黢黢的，有如鬼蜮。
门口围绕着一圈混凝土残渣，早已碎裂多时的样子。残渣里还能分辨出一些早就被铁锈腐蚀透的钢筋。
常宁蹲下身，带着橡胶手套的右手轻抚了一下混凝土残渣，没用多少力气，残渣就变成了碎末。
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来，这些混凝土残渣都有被烧灼过的痕迹。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
常宁站起身来，向后看去。
后方是他刚刚走出的金属质地厚重人防门，门的边缘是一圈金属墙体，镶嵌到一座低矮的山丘中。
看起来这个实验室是一个山体工事，内部墙体由不明金属建造，所以能存在了300年，还比较坚固。而外面混凝土筑成的外围建筑早已经被风化坍塌干净了。
常宁抬起头，实验室山体工事的大门上方，有一块面积很大的板状物，非常显眼。
他转身，一步一步慢慢向上面爬去，每一步都小心踩实，双脚脚掌都踏上实地后，才开始走下一步。
大概十来分钟后，安安稳稳地爬到了人防门的上方。
近距离观察这块板状物，常宁猜测这是一块太阳能电池板。不过板上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尘，有混凝土粉末，也有不明物体的燃烧灰烬，还有一些多年以来风吹雨淋带来的泥土。
他没有带抹布，小心翼翼地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备用的背心，擦拭起这块太阳能电池板来。
电池板面积很大，上面还长了一些小草，草根扎入电池板中，常宁很费劲地搞了半个多小时才基本擦拭完成。
他又检查了电池板向下延伸的线路，这些电线的绝缘外皮基本都被腐蚀了，但橡胶很厚，一路检查下来，还没有金属裸露的情况。
沿着电线走回实验室大厅，看向那组占地极大的电池，令人失望的是，上面的电量标志并没有提升，也没有出现任何正在充电的提示。
可能是现在天阴的厉害，太阳能无法充电？
因为常宁对这组电池一点也不了解，他根本无法判断电池的状态，只能祈祷天晴以后那个太阳能充电板可以给这组电池充电。
又走出沉重的铁门，常宁呼出一口气，用外部的方向盘铰链把铁门关闭，又在方向盘上锁了一个他之前准备好的U型锁。
实验室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虽然这附近看起来没有人迹出没的样子，但常宁还是习惯做好一切能预防事故的事情。
抬起手腕看了看防水的军用手表，现在差五分三点。
常宁决定在外面先近距离探索一下，在6点之前回到实验室，天黑之后不在外面瞎逛。
他先沿着刚才爬山的路线爬到太阳能电池板附近，又接着继续往上爬了十几米，就到了小山丘的顶部。
从这里眺望，可以看到比较远的地方。
“那是……”
常宁差点惊呼出来。
只见他所在位置的西方，遥远的距离上有一座极为显眼的建筑物，那建筑呈一个巨大的A型，耸入云霄，一半的高度都在云层之上。
除了这座巨大的A型建筑物，一眼望去，四周全是茂密的森林，看不出丝毫人类文明的痕迹。
“看起来这座建筑应该在浦西，缺乏其他的对比参照物，我现在也无法估量这座建筑到底多高，占地面积多广。但是从远处就让人惊叹的外形来说，这建筑一定不会太小，起码比2025年时，沪城中心大厦等最高的几座建筑要高很多……”
常宁暗自揣测道，“现在离实验室里‘李查’提到的世界末日已经300年了，这么久还能保持建筑物不倒塌，里面应该住了可以经常维护建筑的人类。估计这里是末日里沪城文明的中心。”
他又在四周缓慢、仔细地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发现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于是慢慢从坡顶走了下来，往西边探索过去。
走出去十几分钟，常宁就感觉附近的光线非常昏暗。这片森林实在太过茂密，遮挡光线的效果惊人。不过好消息是，森林的地面上，因为缺乏光照，倒是没有过多的杂草和藤蔓，在森林中行走并不十分费事。
现在是五月的天气，刚好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常宁警惕地看着四周，保持缓慢匀速的呼吸，一步一步向前探索。
林中不时传来鸟叫声，脚下低矮的杂草里也偶有昆虫飞出，证明这里的生态还是比较健康的。
常宁一手持西瓜刀，一手持盖革计数器，走出了半个来小时，盖革计数器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即使真的有过核战，辐射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啊。
常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下面的小山丘，用西瓜刀在旁边最粗的树上做了一道标记。
然后把盖革计数器收回口袋，从口袋中掏出了指南针，对了一下方向。
嗯，第一次出来，就以正西为方向吧，不要偏航，待会再走正东回来。
这片森林好像很平和，常宁一直走出去一个多小时，估计有三四公里的路程，都没有遇到任何异常和危险。
倒是在森林中看到很多类似砖头、混凝土残渣、倒掉的不可辨识的路牌、碎了一地的玻璃等等人类的痕迹，让他确定这里在300年前曾经是繁华的都市。
正在常宁犹豫要不要调转方向往实验室走的时候，突然他的头顶传来一阵连续的炸雷响声，震得他差点倒在地上。
常宁连忙张开嘴巴，防止耳朵受伤，然后抬头看去。
透过茂密的百年树丛，可以看到常宁正上方的天空如同雷神降世一般连续劈下几百道闪电，天空已经完全是一片银白色。
这闪电刚才常宁在小山丘上看到过，离自己好像很远的样子。怎么一下就到了自己正上方？
无数闪电连接着天与地，炸雷声一直没有断过，常宁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极端的天象让他胆战心惊，连忙回头往实验室方向快步走去。闪电使周围的空气充满了游荡的电荷，指南针摇摇晃晃无法指向正确方向。
加快了速度以后，呼吸也变得不畅起来，常宁只好摘掉防毒面具。
还好空气貌似还不错，甚至比2025年的时候清新好多。
常宁一路过来，都在树上留下了标记。即使指南针暂时失灵，也不怕迷失方向。
走！
快走！
雷声闪电太可怕了，比常宁之前见过的所有雷暴都猛烈。
但是刚刚跑出去几十米，常宁脚步就突然停下了，他感觉脑子像是被闪电劈中一般，炸裂开来。
强烈的疼痛，伴随着晕眩，让他连站立都站不稳。
脑子里仿佛有无数的钢针，一下一下搅动他的脑髓。
鼻孔里开始冒出鲜血。
眼前一黑，常宁在闪电大幕中，倒在了地上。
四 药镇
脑子里仿佛有一团火，不停的灼烧；又仿佛有一堵钢铁之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火焰在炙烤着钢铁之墙，那堵墙已经烧得通红，即将融化。
一滴，两滴，三滴……钢铁之墙烧融后的铁水，滴在常宁脑中的一片大海中，又上浮起来，如同星星般闪烁起光芒来……
他紧闭着眼，汗水湿透了衣衫。这脑海中的幻象也太真实了吧！还是说，自己的脑子正在发生一些未知的病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宁感觉天空中的雷暴已经停歇了，但是他仍然陷在烈火炙烤钢铁之墙的幻像中，无法醒来。
好像……有脚步声传来？
如果常宁现在清醒的话，能看到森林之中钻出一个少年。
那少年身穿兽皮长袍，手持一根硬木棍，头发微卷，披散在脑后。一双眼睛极为深邃，皮肤白皙，嘴唇紧闭。
他极为小心地东张西望，然后低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常宁，吃了一惊。
兽皮少年急走几步，蹲在常宁身边，摇晃了他一下：“喂！你怎么了？”
常宁眉头紧皱，咬紧牙关，汗水不断滴下，还是无法醒来。
少年把木棍放下，抬手在常宁额头上摸了一把，滚烫的温度让他赶紧收回了手掌。
“喂！醒醒！”少年用力拍打着常宁的脸。
常宁还是毫无回应。
“真烦，没有办法了啊……”少年自语道，然后附身抓向常宁。
手快碰到常宁的时候，他突然停下，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一脸嫌弃的样子。定了定神，又伸下手去，咬住牙关，把头转向一旁，一只手抓住常宁的后领，一只手抓住常宁的裤带，腰腹猛地用力，把常宁扛起，放到肩头。
常宁整个人，外带一身装备加上背包，加起来差不多有200斤重了，这少年看起来瘦弱，竟然可以不怎么费力地将常宁扛起。
他歪着头，皱着眉，钻进林子，轻巧地小跑着，往东北方跑去。
……
“水……”
“水……”
不知过了多久，常宁终于迷迷糊糊有了意识，大脑还是如同针扎一般疼痛，但是火焰与钢铁的幻象已经消失了。
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大脑中多了一片广阔的“海洋”，那海洋之中，铺满了钢铁之墙融化出的点点“星光”，璀璨无比。
如果他现在清醒，他一定觉得自己有幻视的症状——这是精神病的症状之一。但是他的身体极度缺水，令他无法思考和观察，只能低声呻吟：
“水……”
“水……”
感觉身体被架起，嘴边被塞了一个容器，清凉的水从容器中倾泻出，浇灌到他干裂的嘴唇上。
他连忙张口，大口吸吮着清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几大口之后，终于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间低矮的房子，看样子是用木头和藤条编制而成。房子地面没有铺地板，只是简单修整过的泥土地面。
房子中间升起一个火堆，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火堆里似乎有一些特殊的木材，随着火焰的燃烧，一股奇特的清香味从火焰里飘出。
火堆对面坐着一个少年，身穿兽皮长袍，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火焰，似乎有些呆傻的样子。
转头看到自己旁边，是一个干瘪的小老头，头发胡子都很稀疏，看起来却很有精神。老头穿着一身麻布衣服，一只手里拿着个不锈钢碗，另一只手在常宁身后扶着他。刚才给他喂水的应该就是这个老头。
看到常宁转过头来，小老头眯眼笑了笑：“你醒了？”
常宁下意识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伸手在身上摸去。
少年依然盯着火堆，但却像是看到了常宁的表情一般，开口道：“你身上的东西在你左手边的墙角。”
常宁转头看去，他躺在一个兽皮垫子上，左手边靠墙角的地方，果然堆着他的背包、口袋弹弓、西瓜刀、工兵铲和防毒面具。
小老头站起来，把碗放到屋子靠墙的一溜泥土堆砌的台子上，看着常宁道：“云城的人？”
云城……那是什么？常宁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还在努力把自己这几天的记忆拼凑起来。
小老头皱了皱眉：“不是云城的人，敢在黑月里独自逛林子，挺厉害啊。”说着，仔细打量了一下常宁角落里的装备，恍然道：“遗迹猎人？”
看到常宁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小老头笑笑，坐在少年旁边，对他继续道：“这里是药镇，我是镇长荀阳，这是我孙子荀鹿。
总之，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不过在安魂香和生肌水的帮助下，应该会逐渐恢复。继续休息吧，明天再聊。”
说完，荀阳就走出门口。荀鹿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房间实在不高，他站着时需要弯着腰。
他拿起房间角落里的一个陶瓷水罐，在常宁喝过水的碗里添满了水，然后也弯腰走出了房间，把门带上。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常宁一眼。
常宁觉得这祖孙二人行为实在怪异，尤其是那个荀鹿。
但是脑海中的痛楚和疲惫让他无法思考更多。迷迷糊糊，在火光的照映下，常宁再次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房门的缝隙中已经开始透过强烈的光线，屋子里的火堆也熄灭了。
看起来已经天光大亮了。
常宁坐起来，从土台子上拿起不锈钢碗，咕嘟咕嘟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这水甜中带着酸，应该是昨天荀阳所说的生肌水。
把碗放下，他才感觉真正的活了过来。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是几个人在那里讨论着什么。
常宁侧耳倾听，可以分辨出昨晚的老头荀阳的声音：“开阳节的庆典都准备好了？”
一个有些哑的女声答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都好了，待会等时间一到，就可以游行了。还多亏周达他们帮忙，不然我们内勤队要弄到中午。”
一个嗓子极为粗犷的人说道：“嗨，看雪姐你说的，不值当提！都是应该的。不过，我听人说昨晚小鹿又捡了个人回来？”
荀鹿的声音响起：“爷爷说过，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珍贵的资源，可以战斗，可以生产。”
粗犷嗓音的周达低着声音道：“这都是对下面的人说的话，叫什么来着？哦对，洗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该信这些话的……”
嗓子有些哑的雪姐打断道：“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的毛病！少说两句！”
荀阳苍老的声音响起：“咳咳！没事，这几天他的口粮从我这里出，等他病养好了，肯定能干活的。看他的穿着，也不像是落魄的流浪者。”
“还有我！我也可以跟爷爷一起出口粮。”荀鹿接着道。
周达开口道：“镇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黑月刚过去，镇上粮仓空了，外面也打不到多少口粮，可没东西养活一个废人啊，不如等他醒了就让他出去找吃的，不然过段时间，怕又跟那个叫做倩倩的小姑娘一样，成了只吃不干活的祖宗！”
荀鹿道：“他是成年人。”
“外面的失心鬼还都是成年人呢！”周达继续反驳道。
常宁思考了一下，觉得他们之所以在自己睡觉的屋子外面争吵，肯定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不管怎么说，荀阳和荀鹿救了他，也没拿他的随身之物，听他们的对话，连翻都没翻过他的包，不然肯定可以看到里面的饼干和能量棒。
那么可以假设，这祖孙两人肯定是怀有好意的。现在几个人在争论，无非是想透露给自己一个信息，那就是这里吃的不多，暗示他快点滚蛋。
他也不能装作没听到或者听不懂，于是站起身来，弓着身子打开里屋的门，走了出去。
“咦？这么快就醒了？”正对着里屋门坐着的，是一身粗麻布衣服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应该就是“雪姐”了。
雪姐旁边坐着一个粗壮的汉子，应该就是周达，他看到常宁出来，黝黑的脸上居然一红，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然后正色道：“你都听到了？那省的我们再费口舌了，我们这里不养废物，你最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知道了么？”
常宁没接话，自顾自抬头四望，这间大厅还挺宽敞高大，大门敞开着，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但是，跟他原本预想中的末日废土或者赛博朋克的风格不同，这里感觉……像是一个原始部落。
五 黑月
原生木板的房子、藤条编制的家具，茅草的屋顶，整个药镇的建筑风格就如常宁穿越前看过的一些纪录片中，那些部落的建筑风格一样。
大厅里的四个人，和大厅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穿的全部是兽皮、粗麻布或者藤条为原料的衣服。
四目所及之处，很少能看到铁制品，更别说其他科技含量更高的东西了。
这根常宁预想中的，这个时代的人类社会有很大不同。
原本他觉得，假设2331年在地球上发生了一次末日灾难，无论是核战也好、自然灾难也罢，既然有幸存者，而且能聚集成一个小社会，那么经过了300年，不说重启文明，达到灾害前的状态，至少也有个蒸汽朋克的风格吧？
结果居然是个原始社会。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来到的，到底是不是以前生活过的地球了。
常宁又摇摇头，想到他才刚来这个世界，基本一无所知。也许有特殊的原因，或者这个“药镇”有一些奇怪的风俗？他回忆起昨天看到的巨型A字建筑，至少那里应该存在着比较高级的科技吧。
这时周达又吼了一句：“新来的，你耳朵不好使么？”
常宁看了一眼周达，点点头，淡淡道：“好，我不占用你们的口粮。”
周达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旁边的荀鹿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出声道：“你的包袱很重，里面是口粮么？”
常宁转头望着他，他长得很清秀，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身体一边以奇怪的动作摇晃着，语气有些呆板，吐字很慢，很吃力的样子。常宁感觉他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荀阳在旁边对荀鹿道：“小鹿啊，向陌生人问这种问题，是不礼貌的。”
荀鹿点点头：“哦。”然后又把身体侧过来，正对着常宁的位置，依然抬着头看着天花板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荀鹿。”
“常宁。”
荀鹿笑了笑：“我们互相知道名字了，不是陌生人了。你的包袱很重，里面是口粮么？”
常宁感觉到旁边的荀阳老脸上散发出一股羞愧的气息，心中有了计较。他也对荀鹿笑了笑：“对，里面有一部分是口粮。”
荀鹿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荀阳看了看常宁，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话来，常宁就开口道：“我知道荀鹿的状态，在我的家乡，被称为阿斯伯格综合征。”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一些科普小知识，把荀鹿的症状与阿斯伯格综合征对照了一下，几乎全中。
“阿斯……阿什么？”荀阳老脸上透露出困惑，旋即又呈现出狂喜之色：“小鹿的病，你们那边能治？”
常宁摇摇头：“我们那边只是了解研究过这种症状，但是也没办法治疗。”
荀阳叹了口气，低下头。
常宁想起走出来的目的，看了看周达的方向，又对荀阳道：“感谢你们昨天救我回来。我觉得，睡了一觉以后感觉好多了。不过我还有事情，恕我不能久留，告辞。”
周达冷笑：“呵，以退为进，见的多了，你走吧！你自己说的。”
雪姐却露出不忍的神色，道：“黑月刚过完，外面应该还有不少恶兽和失心鬼在游荡。这位……常小哥，你不妨住几天再走吧。”
常宁昨晚就听到老头荀阳说过“黑月”，今天又听到了好几次，知道这个名词应该在这个时代有着重要的意义。但他初来此地，并不想多问这个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问题。
这时荀阳犹豫了一下，也开口劝道：“常宁，今天是开阳节第一天，你就在镇上呆三天吧，开阳节过后外面安全一些了，再离开。”
虽然不知道“黑月”、“开阳节”、“恶兽和失心鬼”是什么东西，但是听起来蛮吓人的。出来谈了一会，感到这里多数人还是愿意收留自己的，为了躲避这些潜在的危险，常宁也就不在推辞了。
他点点头，道：“好吧！”
周达又是冷笑一声，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常宁却没有再去理会他。
雪姐站起来道：“再过一会就是正午了，我出去再检查一下，别遗漏的什么东西。”
荀阳点点头，挥手道：“去吧，好好检查，不要让荒神失望。”
雪姐和周达两人一起站起来，离开了大厅。
两人走后，荀阳又对常宁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不错，休息了一晚上，感觉好像完全恢复了。”
“完全恢复……难道你不是被荒雷所伤？嘶——不会是黑月觉醒吧？你多大了？”
“21岁。”
“21岁？不应该啊，黑月觉醒都是未成年才能接受的……你都21了。如果不是荒雷所伤，也不是黑月觉醒，你昨晚的症状，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常宁听着老头说了一大通话，每一个字自己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如天书一般令人费解。
“他听不懂。”这时旁边的荀鹿插话了。
荀阳正在皱眉思考，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他听不懂。”荀鹿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转头面向常宁，眼睛还是盯着天花板，道：“每年有一个月，不见太阳，荒雷不断，失心鬼和恶兽出没最频繁，常人基本都需要躲到居住点，这个月叫做黑月。有些人18岁之前会在黑月里觉醒，成为觉醒者，这叫做黑月觉醒。”
荀阳也没管荀鹿，他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不知道黑月和黑月觉醒的人，但是这个叫做常宁的年轻人看起来还挺和善的，又知道自己孙子的毛病，应该不会怪他。
果然，他看到常宁点点头，对荀鹿道：“原来是这样，谢谢你。”荀阳心里感叹这个年轻人真的还不错，比镇子上那些经常欺负荀鹿的人好多了。
常宁是真的很感谢荀鹿，告诉了他这个“常识性”的知识。不过……充满荒雷的黑月，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气状况？其中包含了什么自然原理？灭世灾难之后，难道地球上的自然规律都有所不同了？常宁很费解，但是一时却想不明白，于是干脆不去想这些。
他转身到里屋，从背包里拿出两条能量棒和两包压缩饼干，出来递给荀鹿道：“吃不吃？”
荀鹿结果来，低头仔细研究了一下，疑惑道：“这是什么？”
常宁撕开一包能量棒，递过去：“好吃的。”
“吃的？”荀鹿接过来，闻了闻，一股从未闻到过的食物香气飘过来。他咬了一口，笑道：“好吃！”
荀阳看到常宁拿出的食物，却是惊呆了。这种食物他年轻时在云城看到过，据说只有第二十层以上的大人物才有资格吃。
瞬间，荀阳大脑疯狂运转，推测了常宁可能的十几种身份，又一一否定。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从哪来的？
“常宁！”荀鹿一边吃能量棒，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这上面画的是什么？”说着，指着一包未拆封的压缩饼干上的字问道。
“画的是什么？这是字啊……”常宁接过压缩饼干，念道：“洛城第三食品厂出品，保质期……”
听着常宁一字一字的年压缩饼干上印刷的文字，荀阳更加震惊了：
他居然识字！
六 开阳节
门外，镇子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滴滴嘟昂嘟昂的响声，打断了常宁的朗读。
听到这个声音，常宁的脸色变得很精彩起来，仔细分辨这响声的来源，发现居然是多种乐器混杂而来。
其中既有唢呐、笛子，又有双簧管、萨克斯，甚至还混杂了几声汽笛的声音。
而所有的乐器声都杂乱无章，毫无音律曲调可言，混在一起简直是一场灾难。
街道上一个个穿着兽皮或者粗麻布衣服的镇民们却非常兴奋，嬉笑哄闹着，往乐器响起的地方跑去。
荀阳听到乐器声响起，也停止了猜测，站起来道：“开阳节开始了，常宁，你也去看看不？”
常宁点点头，他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节日庆典。转头看向荀鹿，他吃的正开心。常宁知道阿斯伯格综合征在噪音多的地方会导致情绪失常，也没管他，跟着荀阳走出大厅。
外面一片载歌载舞的景象，这个所谓的“药镇”只有东西、南北两条大街，在两条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处，一堆三四米高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隔了几十米，常宁都能感觉到那篝火的温度。
十几个人各持不同的乐器，围着篝火一边走，一边吹奏。
更多的人围着那十几个人转圈，一边转一边跳舞。
常宁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二三百人。这应该是镇上的大部分居民了。
居民里青壮年居多，老人极少，像荀阳这么老的人，常宁只见到了他一个。
小孩子也并不多，大概只占不到五分之一。
荀阳背着手，朝人群方向走去，看着欢乐的人群，自己也是满脸笑容。
“我听说林城以北，开阳节只过一天？”荀阳一边溜达，一边好像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城？”常宁皱眉思考着，云城的话可能是指那个高耸入云的A字型巨大建筑，林城又是指哪里？
荀阳看了常宁一眼，发现他好像真的完全不知道林城的样子，心中暗道：“不是从北边来的，难道是南边过来的？不会……是海外来的吧？”
两人走不多时就来到人群附近，大家看到荀阳过来，都很开心，纷纷给他让路，看起来荀阳在药镇中有很高的威望。
人群中间，刚才大厅里看到过的周达和雪姐也在。
周达看到常宁过来，又是阴阳怪气地道：“还没开饭呢，开阳节的节日餐在太阳落山后才开始，你来早了。”
常宁并不想理他，装作周围声音太大，没听到他的话，直接无视了他。
周达却没有放过他，往前走几步来到常宁身边，道：“小子，药镇虽然不穷，但我们的口粮都只分给自己人。你看看周围的人群，看看他们脸上的笑容，你见过这么热闹的开阳节么？”
说到开阳节，他似乎也变得更兴奋了一些，带着有些骄傲的神色接着道：“不说别的，我们药镇上的乐器，可是数一数二的，人人都会演奏乐器，数量之多，连云城的人都羡慕。”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唢呐，得意地朝常宁笑笑。
常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这也叫演奏乐器？”
周达和身边几个青年听到后，一脸怒气，同时围了过来，周达指着常宁道：“我们这不叫演奏乐器，什么叫演奏乐器？说的就像你很行一样！”
常宁还真是很行，他上中学那会在学校里，跟一个音乐老师学过二胡。老师年纪很大了，许是起了收徒的心思，认认真真教了常宁三年。除此之外，他还自学过吉他，虽然不是什么专业级选手，但是也很会几首歌。
他对周达笑道：“可以给你看看我行不行啊。除了这些，你们还有其他乐器么？”
周达哼了一声：“当然！多得是！带他去拿！”
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带着常宁往另一条街的方向走了过去。两人进到一座茅草房子，这房子居然有个地下仓库。
那人举着火把，当先走了下去，常宁跟进去，见是一间破旧的混凝土房子，因为建在地下，所以到现在还没倒塌。
门口用油漆刷了几行字，虽有些掉色，但也能清晰辨认：“沪城中医药大学乐器储藏室”。
怪不得他们能拿出这么多乐器，原来有个完整的乐器储藏室。
又联想到这里之所以叫“药镇”，怕也是因为建立在沪城中医药大学的原址上吧，这里应该保留着许多灾变之前的药品，还有一些中草药的植株可以存活下来。
常宁在储藏室里看了一会，发现了一只保存完整的二胡，于是心满意足地将它拿了出去。
走回广场，周达等人看到常宁拿着一只二胡过来，都笑了出来。周达道：“你就选了个这个啊？这玩意拉起来难听得很，只有葬礼的时候才有人用，开阳节你拿这个出来演奏，是认真的么？哈哈哈哈！”
常宁不答话，路上已经将二胡的弦调了一下音准，也检查了一下它的琴间、琴皮、琴弓。虽然已经被雪藏近300年，这把二胡还是可以正常演奏的。
他站在跳舞的人群中间，闭上眼睛，将二胡立于腰间，站姿演奏起来。
周围的人看到周达与一个陌生面孔好像起了争执，渐渐停止喧闹，都站定了想看热闹。
“唏律律”如同奔马嘶鸣一般的琴声传扬开来，周围变得落针可闻。
紧接着，一阵紧张急促的曲声，在常宁手中的二胡里发出。
常宁左手在弓弦上快速移动，时而轻挑，时而抹捻，右手握琴弓，随着乐曲的的进行，左一下右一下有韵律地抖动着。
整个人进入演奏状态后，他与平时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面瘫的表情大不相同。肩膀有规律地耸动着，随着拉弦的动作，呈现出一种韵律的美感。
他闭着眼睛，头部受肩膀带动，也在有韵律地轻微晃动，带着头发一飘一飘的，仿佛整个人都化成了音符一样。
蓦然，急促的音律一转，变成了悠扬的曲声。周围的人群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广阔无垠的天地，处在一片热烈、欢快的海洋中。
每个人的心灵都在悠扬的乐曲声中得到了舒展，又带着一股一较高下的冲劲。
有些人看向周达，心里暗自嘀咕：你管这叫丧礼上的乐曲？
一段曲声过后，常宁突然放下琴弓，改用指头在琴弦上拨动，发出模拟马蹄奔腾的声音。
这时镇民们已经沸腾了起来，每个人看向常宁的目光都带着热切。
短暂的拨弦之后，又是一段悠扬的曲声，带动节日的人群彻底走向狂欢。
《赛马》！
这是常宁中学时考二胡四级练习了几个月的曲子，现在演奏起来毫无压力。
旁边周达和他手下的几个人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嘲讽的表情，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代，大家最多自娱自乐地弹奏一些没有调子音乐，能符合乐曲节拍就不错了，哪里见过如此精致的曲子？更别说是用二胡这种冷门的乐器演奏出来。
一曲完毕。
常宁笑着向四周致意了一下，然后转身朝荀阳荀鹿爷俩的房子走去。
所谓的开阳节他已经见识完了，就是一个狂欢庆祝聚会。他现在想找阿斯伯格症的荀鹿，仔细问一些这里的基础问题。
阿斯伯格症的患者心思简单，不会撒谎，很适合他了解这个世界。
他感觉这里不太对劲！
药镇、云城，距离并不是特别远的地方，就分布着两个人类定居点，看样子围绕着云城，一定还有类似药镇的大大小小其他定居点。
灭世事件时，活下来的人并不算很少。
但是看这里的情况，人们的生活状态类似原始社会，不仅科学和工业技术没有传承下来，连基础的手工业、纺织和建筑也没有被传承。
更离谱的是，好像连文字和音乐都失传了。
在常宁生活的2025年，全国已经基本没有文盲了，很难想象2331年灭世的时候，还有大批文盲存在。
既然没有文盲，又有不少人在灭世事件中活了下来，那么为什么文字会失传？
这不合理。
还有音乐，从刚才见到的沪城中医药大学的乐器储藏室来看，这个世界的确还是常宁所在的那个世界，乐器的种类的演奏方式一脉相承。
连乐器都保存下来了，为什么没有音乐？
这个2625年，真是充满了疑问的年代啊！
思考着，常宁走到了荀家屋子中。荀鹿还在那里拿着压缩饼干的包装研究。见到常宁进来，他开口道：“你能教我认字么？”
常宁笑了笑，刚要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陆行鲨！是陆行鲨！”
“天啊！黑月不是过去了么！怎么还有这种怪物出没！”
“狩猎队注意！全体集合！”
“内勤队注意！带领所有孩子前往避难处！”
七 星门
听到外面的骚乱，常宁转身又跑了出去。
街上原本还在庆祝节日的人群，已经混乱了起来。周达带领着一群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男人，在广场篝火旁不断叫喊：“快些集合！速度！”
不断有手持木棍、石制长矛和简易弓箭的人加入这个队伍，在很短时间内凑到了五六十人。
另一边，雪姐带着一群成年女性，保护着孩子和老人，往广场西南角的一所石屋汇集过去，那里看起来是镇上最坚固的建筑了。
混乱中，常宁看到老镇长荀阳手持一把看起来比其他人精致的多的长弓，爬到了石屋屋顶，向北方眺望着。
常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类似于鲨鱼鳍的东西，正在药镇的围墙外面转动。随着鲨鱼鳍路过大门，镇子的大门不断被猛烈击打着，仿佛一头烈兽在不断撞击。
药镇不大，周围一圈都立着木质的围栏，南北各留了一个出口，立着大门。
这大门平时都是关闭的，即使在进行狂欢的时候，仍然紧闭并留有守卫，不然这怪物刚才可能就直接冲向人群了。
围墙大门高度约为三四米，镇外的怪物体型极大，高度已经超过了大门，看鲨鱼鳍和偶尔露出的尾巴之间的距离，它的体长估计有二三十米。
陆行鲨……是鲨鱼？三百年而已，进化也不能进化成这样啊！不是进化的，那肯定是变异的。常宁估计，灭世灾难时，肯定有某些因素导致了地球物种的变异。
看到镇上的情况，常宁没有犹豫，跑到里间，抄起口袋弹弓和西瓜刀，跑到了镇中央的石屋旁，几下爬到石屋上面，跟荀阳肩并肩站着，看向北门。
在屋顶的高度上，可以看得更清楚，那怪物分明真的就是一只鲨鱼的样子。
这时周达已经带了几十个人赶到门口了，他大声分派着任务，分出二三十人，抬着一根巨木顶在大门口，阻挡陆行鲨破坏大门。
其他人则各持远程武器爬到大门附近的房顶上，对陆行鲨展开攻击。
但石制箭头的弓箭射在这怪物身体上，仿佛挠痒痒一般，大多数都沿着鲨鱼光滑的鱼皮，滑落到地上了。少数刺破鱼皮的，也不过是留下了一些红点，甚至都没有鲜血流出。
嘣！
嘣！
嘣！
陆行鲨似乎被弓箭激怒了，愈发用力地撞起大门来。硬木制成的大门摇摇欲坠，门后顶着巨木的人们一个个面红耳赤，青筋暴露，显然已经用了全力。
随着一下下的撞击，大门上开始木屑飞溅，眼看再撞几下，即使大门不倒，也会被撞碎。
“居然是一条高级恶兽。这样不行。”荀阳自语道。
他矫健地跳下石屋，然后飞奔向北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
高级？是这个时代的人给变异动物分类的等级么？常宁想了解更多情况，也连忙跟了过去。
几步跑到北门口，荀阳将长弓抛起，扔给了房上的周达。周达接好那柄精致的长弓后，随手把自己的短弓扔到一边。
荀阳面向周达，伸手指着他，嘴里低声喝道：“去！”然后指尖泛出点点星光，笼罩了周达。
周达身体肉眼可见的膨胀了一圈，双眼赤红，将那柄长弓拉到圆形，一箭往陆行鲨的眼睛射去。
咻！
这一箭带着风声，比刚才所有人射出的箭都有气势，瞬间跨越十几米距离，射到陆行鲨身上。
陆行鲨很狡猾，在弓箭离弦的那一刻就扭动着身体，堪堪躲开了眼睛要害。
箭射到了它的腮附近，石制箭头硬生生射入肉中，连带箭杆都射进去了一半！
“嗷！”
它发出一阵暴怒的叫声，更加用力地撞起大门。
这是！
常宁看到荀阳手中发出的星光，呆了一下。
这是超能力么？不仅有动物变异了，人类也变异了？
这道星光看起来可以极大的强化队友的身体，就像常宁过去玩过的网络游戏中，治疗职业加的BUFF一样。
随着陆行鲨更加疯狂的撞门，组成大门的木板已经撞破了好几块，露出了几个洞口。城门下面那些堵门的大汉们，有的已经开始吐血，眼看就要七零八落被撞散。
荀阳上前几步，站在他们背后，又低喝一声：“去！”
指尖散射出一片星光，笼罩在大汉们的周围，使他们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起来。
但荀阳的老脸却变得苍白，额头上全是汗水，胡子微微抖动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一片星光……
常宁觉得眼熟，他闭上眼睛，把思绪收敛到自身，回忆起昨日昏迷时的情景。
无边的烈火，巍峨的钢铁之墙，以及钢铁之墙融化后，洒向下方大海，产生的点点星光。
就是这个！感觉上跟荀阳指尖的星光如出一辙。
来到这个世界后，都会产生超能力？
常宁睁开眼，试着用意念调动脑海中的星光。那片星光之海，在常宁的意念干扰下抖动起来，如同海啸一般，一个巨浪接着一个巨浪。海里的星光在巨浪中变得更加璀璨。
常宁感觉有股力量自脑中产生，这股力量让他头晕脑胀。
这时一声巨响，那大门终于被陆行鲨撞破了，哗啦啦碎木板撒了一地。
常宁抬手，学着荀阳的动作，向前一指。
胀满脑子的力量随着常宁的手指向前飞出，抵达荀阳的后背。
星光没有停留，直接穿越了荀阳，抵达那群抵门大汉。
到了这里还是没有停留，穿越了抵门大汉，到达了破碎的木门。
奇迹发生了。
散落漫天的碎木板，像时光倒流一般，各自飞回了原来的位置，重新组合成一扇木门。
这木门看起来甚至比之前的更加坚固！
咦？效果不一样么？常宁心中暗自揣测。
荀阳和周达则一脸惊喜地转头看向常宁。
“咳！”荀阳气息不稳，但仍然很高兴地对常宁道：“原来你也是星门的人！不早说！”
星门？这是对超能力的称呼么？
常宁点点头，等战斗结束后，再好好了解一下这个能力吧。
他大声道：“大门我盯着，你们快点击杀这个怪物！”
周达这时已经射了十几箭出去，有将近一半都射在了那陆行鲨身上，但是都没有命中要害。虽然箭支都插入了陆行鲨身体深处，伤口流血不止。但显然没有重创到它，相反，它现在更加疯狂了。
再看周达，气势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盛了，再次拉弦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感觉已经快到极限。
“倩倩！”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雪姐焦急的声音。
常宁回头一看，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从众人藏身的石屋里走了出来。
倩倩？之前常宁听他们聊过，荀鹿在捡他回来之前，还捡回来过一个叫倩倩的小姑娘，只吃饭不干活的。是她么？
只见那倩倩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连身一体，是常宁从未见过的款式。衣服在阳光下闪烁出金属的光芒，常宁竟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只觉得科技感十足。她的头发在风的吹拂下稍微有些凌乱，两个眼睛颇大，亮晶晶的，面容清秀。
“倩倩！回来！危险！”雪姐一边全力奔跑追她，一边喊着。
可是两人的距离竟然越拉越远。
那“倩倩”很快就来到大门口，对众人轻声道：
“开门！都走开，交给我吧！”
八 天门
倩倩声音不大，但却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周围每个人的耳朵里。
荀阳、周达，以及几十个喘着粗气的汉子，都惊异地转头望着她。
除了常宁，这些人都已经快崩到极限，再过几分钟，如果那陆行鲨还没被消灭，这些人应该也有心无力了。
到时候，出现伤亡是必然的，甚至说不定还会很惨烈。
倩倩看他们呆了似的没有反应，也不废话，脚步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身体一跃跳起三四米高，然后侧身飞踢，一声巨响后，将镇子的木门踹的稀烂。
常宁吓了一跳，赶紧躲开。这小姑娘的破坏力怎么比那怪物陆行鲨还大？
倩倩没有犹豫，踢烂木门之后，一步一步朝那陆行鲨走去。
门口几个人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抓住她，嘴里还喊着“危险”。但倩倩看起来走得不快，那几人却都没有碰到她的衣角。
场面一下子从嘈杂变得十分安静，几十人都以诡异的表情盯着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连那陆行鲨也没有了动作，紧紧盯着对面向它走来的人类小女孩。
大门被完全破坏，常宁在门内也看清楚了那陆行鲨的全貌，是一条长相与他认知的大白鲨差不多的物种，但是却在腹下长出了奇异的四肢，腹部鱼鳍也退化了，看起来像是鲨鱼与爬行动物拼合出的奇行种。
陆行鲨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似乎在威胁前面瘦小的身影。
倩倩脚步丝毫没有停顿，离陆行鲨还有四五米的时候，突然一个加速冲了过去。
众人眼前一花，完全看不清她的动作。
下一刻，那二三十米体长，估计体重有几十吨的怪物，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升到了天上，它的脊柱似乎断了，整个鲨呈三十度锐角，头和尾几乎碰到了一起。
它的下方，倩倩伸着小拳头，还保持着上勾拳的姿势。
陆行鲨上升了将近10米，才开始掉落。
这时倩倩双脚跺地，发出“砰”的一声，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鱼跃起来，跳到陆行鲨的头顶。
然后用力向它头部狠狠踩了一脚。
陆行鲨下跌速度猛地加快，瞬间落地，砸出一个大坑，坑里红色的血液慢慢涌出，一动也不动了。
“唰~”离陆行鲨几米远的地方，倩倩也轻巧落地。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几秒之间，可谓电光火石。
直到尘埃开始落地，周围仍然诡异地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许久，常宁才艰难开口：“我……嗯，一种植物。”
倩倩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然后拍拍小手，回头往镇内走去。
直到小姑娘从众人身边走过去，大家才开始慢慢回过神来。
“她是天门的搬山者么？”
“我以前见过搬山者，力气是大，但也没夸张到这个程度啊……”
“怪不得这小姑娘吃的多，原来人家这么厉害。”
……
周达手下的汉子们小声议论起来，旁边荀阳咳嗽了一声：“咳！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一下战场。”又转头对常宁道：“常宁，我们去看看倩倩？”
常宁点点头。
他现在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认知，但是却更疑惑了。
明明自己来的2025年，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和美好啊，怎么过了300年世界就毁灭了呢？毁灭以后，幸存的人类还貌似有了超能力！
这超能力是世界毁灭后才发展出来的，还是世界毁灭前就有？亦或是，这超能力根本就是世界毁灭的元凶？
刚才那个小姑娘可真吓人啊……不过，自己好像也有了超能力？
超能力是人人都有的么？还是说自己只是少数幸运儿之一？
带着一肚子疑问，常宁跟着荀阳走回石屋所在的地方。
这时警报已经解除，雪姐带着一群健壮的妇女们，正在疏导人群，安置老人和孩子。
刚才大放异彩的小倩倩，则坐在石屋的角落里，噘着嘴，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荀阳走到倩倩身边，蹲下来，和蔼地问道：“丫头啊，你是天门的觉醒者么？怎么流落到我们这个小镇上的？你家在哪里呀？”
倩倩抬头看着荀阳，眼睛红了起来：“我怎么知道家在哪里，我要是知道家在哪里，才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爸爸不在，姐姐也不在，饭都吃不饱，呜呜呜。”
说着大哭起来，哭泣的样子跟常宁之前见过的其他八九岁小孩并没有任何区别，让人很难联想到她刚才大发神威的样子。
荀阳又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这不是刚刚黑月吗，其实平常镇上的吃的还蛮多的……”
“打了一架以后，更饿了，呜呜呜呜！”小萝莉越哭越惨。
常宁也走过来，蹲在荀阳旁边，对倩倩道：“那个，我有吃的，你吃不吃？”
倩倩听到这话，立马就收住了哭声，抬起头，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常宁，奶声奶气地道：“吃的在哪？你不要骗我！”
常宁摸摸她的头：“跟我来。”
转身往荀阳荀鹿的房子里走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原先的时代里，某种令人唾弃的大叔。
不多时，荀家宅中，常宁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5包压缩饼干和5块能量棒，递给嘴角留着晶莹口水的小萝莉。
只见她熟练地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往地上一坐，大口吃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来的地方，貌似能吃到末世前的东西？或者甚至他们具备了工业能力，可以生产类似的食品？
常宁打定主意待会好好跟倩倩交流一下，又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了一下。
转头看去，是荀鹿拿着食品包装纸，一脸期待的样子：“你说了要教我认字的。”
常宁点点头，道：“但是这张纸上也没几个字啊。你们这里有书么？”
“书？”
“就是方形的一叠厚厚的纸，上面有图画和文字的那种。”
荀鹿歪头想了想，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书了。
这时荀阳才走到常宁身边，拉着他一起坐下，道：“你是星门建筑家系的觉醒者？”
这是在问自己的超能力了。常宁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需要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的知识，在这个很难找到文字记载的世界里，遇到一个友善而有阅历的老头，其实是获取这些知识的最快途径了。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我来的地方，没有人有这种能力，我也很迷茫。”
荀阳没有惊讶，点了点头，道：“世上本来觉醒者就百不足一，我年轻时，见过一些千人的大镇子上，连一个觉醒者都没有。也罢，那我就给你讲讲这些事情吧。”
九 天空与星辰
荀阳和常宁相对而坐，把这个世界对超自然力量的认识，娓娓道来。
“觉醒者的能力是由荒神赋予的，每年黑月，都是荒神对人类的考验。在考验中，被荒神看中的人，就会觉醒。
觉醒者各自有不同的能力，这些能力被人们划分为两大门，数十种类系。
划分的依据，是觉醒者的能力作用于自身还是外界。
能力作用于自身的，是天门，一般认为是天空的神力灌注到人类身上；
天门中的人一般战斗力都很强，像是倩倩，还有一些搬山者，力大无穷。
能力作用于外界的是星门，一般认为是星辰的神力灌注到了人类身上；
星门中的人虽然没有天门的战斗力，但是每一个都有非常有用的能力，对人们生存和捕获食物有着重大作用。
天门和星门之中，又详细划分了几十种类系。例如你有快速建筑的能力，应该是星门建筑家系。我有快速治疗和强化他人的能力，属于星门药师系。”
常宁仔细听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个世界已经跟他刚刚来时所设想的，有很大的不同了。他本来以为这是个科技末日后的废土世界，可能会出现一些蒸汽朋克风格的人类定居点，还有一些自己没见过的科技。
但来到药镇两天后，发现这里似乎应该叫做“玄幻”的世界才对。可能是由于科学的消失，这里的人们完全以唯心的概念来解释变异后产生的能力。
在自己成长的那个时代里，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崇拜什么“荒神”，也没见到过有任何人产生过超能力成为觉醒者。
如果不是实验室里电脑的记载，还有自己在这里发现的沪城医药大学等痕迹，他都要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原本的地球了。
难道300年前的灭世灾难真的是一个神话性质的灾难？
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他还需要继续收集更多证据和资料。但他对自身的能力，还是非常看重的，能多了解一些，就能发挥出更多的能力。
他想荀阳提问道：“荀镇长，这个‘建筑家’，他的能力只有快速建造么？有没有别的，比如快速修复什么的？”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刚才重塑那扇大门时，他的力量给他的感觉是去“修复”大门，而非建造大门。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虽然看上去发生了一样的事情，但他就是知道自己在修复而非建筑。
荀阳想了想，摇头道：“我也没有见过其他的建筑家，大部分建筑家都在云城、林城这样的大城里生活。不过根据我听到的资料来看，建筑家应该只有建筑这一个能力，也许修复也算建筑的一种？我也不确定。”
常宁点点头，又问道：“这个能力……应该是分级别的吧？像刚才倩倩那样的，能力很明显跟我们两个不是一个等级。”
“当然分等级，根据公认的划分，每类能力都可以分成五级，初级、高级、大师、宗师、超凡。初级的最常见，高级和大师级的我也见过一些，但宗师和超凡那可就是传说中的了。”
“那倩倩的这个是……”
“说实话，我连她具体是那一系的能力都不太确定。她的力量很像是天门搬山者，但是我也见过不少搬山者，没有这么灵活的，一跳能那么高……”
说着，两个人都盯着倩倩看。
倩倩还在往嘴里塞饼干，看到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她，嘴里含混不清地道：“爸爸说我觉醒的能力是宗师级格斗家。”
“什么！”荀阳整个人呆住了，他刚才还说宗师和超凡都是传说中的级别，谁想到自己孙子随便捡回来的一个小女孩就是个宗师。
“宗……宗师？”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倩倩。
倩倩点点头，嘴里也没停，并不想跟他继续说话。
“格……格斗家？”
常宁插话道：“听起来像是一类专门打架的能力？”
荀阳苦笑道：“其实我也所知不多，我只知道像搬山系、疾风系、药师系、建筑系、指挥系等很常见的系类，其他大部分很难遇到。现在又不是那个人人都能觉醒的时代了……”
“人人都能觉醒？”常宁很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
“是啊，我爷爷的爷爷那时，几乎每个人都是觉醒者，宗师和超凡的传说就是那时候流传下来的。但是后来觉醒者越来越少，到了我们这一代，整个药镇只有我一个觉醒者了，下一代里，更是一个也没有出现过……”
常宁点点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证明“觉醒者”与灭世灾难有很大的联系。距离灭世灾难越近的时代，觉醒者就越多。经过了300年，觉醒者已经很稀少了，可能再过一些时间，地球又会恢复没有觉醒者的时候了。
“镇长！快来看看，我们在那畜生身上发现了什么？”周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荀阳起身，对常宁和倩倩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这时倩倩已经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也塞到嘴里了。常宁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来历神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厉害的实力，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这身衣服，很明显带有很高的科技水准。在常宁生长的2025年，也没有见过这种质地的衣服，看起来防御性颇佳，也兼具了美观功能。
于是他试着问倩倩道：“倩倩，你姓什么啊？”
倩倩正在慢慢嚼最后一口饼干，脸上带着回味和不舍的表情，听到常宁问她，就答道：“我姓云。”
原来这小姑娘大名叫云倩倩。
常宁继续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家在哪，你还记得么？”
云倩倩本来还一脸回味无穷的表情，听到这个问题后顿时小嘴又撅了起来：“不记得了……我爸爸不要我了……”
常宁看到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在隐瞒，这个年纪的小孩骗人的本事实在差得很。但是他也不好继续再问下去，随手把墙边的二胡拿给她道：“你玩不玩？”
云倩倩果然注意力被吸引了，忘了哭泣这件事情，伸手拿过那二胡，问道：“怎么玩？”
“右手拿着这根琴弓，在这个琴弦上拉，像这样……”常宁给她比划了一下拉二胡的动作。
云倩倩点点头，右手拿起琴弓，在琴弦上一拉，预期的难听的二胡音没有出现，只听“啪！”一声，整个二胡断成两截。
“我也没用力啊……”云倩倩又开始噘嘴。
常宁也是一脸黑线，嘴上说：“没事。”一边把二胡拿回手中。
突然他灵光一闪，按照刚才修复大门的方法，对着坏掉的二胡，发出了自己脑海中那股力量。
点点星光从他指尖冒出，转眼的功夫，如同倒放电影一般，那二胡恢复了原样，看起来甚至比常宁拿到它的时候更新了一点。
“这……”常宁大概确定了一件事情：“如果所谓‘建筑家系’只有建筑功能，而没有修复功能的话，我的能力应该就不是建筑家，而是一种可以修复物品的能力。
这一点需要去云城等大城，与真正的建筑家沟通后确定。
但这个能力不管自己这个能力叫什么……它真的很爽啊！
整个地球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灾变前人类留下的东西？自己是不是都能修复一下呢？
枪炮、车辆、船只、飞机甚至核弹？
只要能找到的东西，都能修复好么？
真是一个挺实用的能力啊……
十 力核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荀鹿兴高采烈地从外面冲了进来，还是抬着头看着天花板，但是脸上表情却显得很开心。
他举着两本厚厚的精装版书籍，递给常宁。
常宁伸手接过来，这两本书都是硬塑料外壳精装的，里面的纸张也貌似添加了一些化学纤维，跟常宁生长的年代的纸张略有区别。
所以历经三百年，保存下来的这两本书，竟然完好无损，只是看起来略旧。
一本《23世纪电影发展史》，一本《汉语成语大辞典（2328年版）》。
常宁随手翻了翻，里面印刷的文字还蛮清晰的。尤其是那本成语辞典，每个成语后面都有汉语拼音的音标标注。
他拿起这本辞典，决定先教会荀鹿汉语拼音，这样他就能根据这本书里的拼音自学了。
云倩倩好像也对这本书比较感兴趣，伸着脖子在旁边看。
不过也就过了十来分钟，她就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吧唧着嘴，出门去了。
常宁在屋子里教荀鹿拼音，一直到天黑。荀鹿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学习能力让常宁汗颜。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不仅学会了拼音，甚至还可以根据拼音翻看辞典里的词汇。
到天色快黑的时候，他已经认识了一百多个汉字了。
广场上一股烤肉的香味飘进来，常宁肚子咕咕响了起来。他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没怎么正经吃过饭。
27世纪的原始小镇上，饭的味道怎样？常宁觉得自己不应该抱有太大的期待。
但他还是想去体验一下。
戳了戳已经自己看书入了迷的荀鹿，常宁问他：“是不是开饭了？要不要去吃一点？”
荀鹿没有抬头，回答道：“我不太饿，你可以自己先去吃。去广场上找雪姐，她会给你吃的。”
常宁点点头，转身走出去，来到白天人们跳舞奏乐的中央广场。
虽然经过了一次陆行鲨的袭击，但是镇上开阳节的气氛依然很热烈。黑月已经过去了，陆行鲨也没有给镇子带来伤亡，每个镇民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篝火上滋滋烤着一块巨大的肉，已经烤至金黄。这块肉纹理分的很开，看起来并不是脂肪，却在火焰炙烤下冒出油渍，让人很有食欲。
常宁在下午的战斗中，用自己的能力修复了镇上大门，镇民们基本都对他有很深的印象了。
看到他走过来，大家纷纷让开一个通道，让他轻轻松松就穿越了人群，走到围着篝火的最里圈。
这里已经坐了好多人，镇长荀阳，镇上的护卫队长周达，内勤队长雪姐，还有小萝莉云倩倩，都围在这里。
几个人正在谈话，看到常宁来了，荀阳招呼他坐下。
除了周达有些尴尬和敌意之外，周围都是善意的眼神看过来。只有云倩倩完全没注意到常宁，还在一门心思盯着那块烤肉。
“药镇欢迎你。”荀阳伸出皱巴巴的老手，作出一个握手的姿势。
这是说自己被药镇接受了么？以后可以住在这里了？
常宁点点头，也把手伸了过去，跟老镇长握了握手。
旁边雪姐笑着站起来，往烤肉上撒了一把粗盐，然后拿出一支骨质刀具，在外面割下一层来，先递给云倩倩，然后就继续割了一块给常宁。
烤肉翻动，雪姐继续撒盐、割肉，递给周围的人。
荀阳对常宁道：“这是下午那个陆行鲨的肉，尝尝。”
常宁咬了一口，虽然这上面除了粗盐没有其他调味料，但有一股难得的鲜香从肉上散发出来。稍微有一点腥，但不太影响口感，还挺好吃的。
荀阳接着道：“这陆行鲨虽然凶恶，经常给咱们带来伤亡，但全身都是宝啊。鲨肉可以吃，而且比一般的食物更加壮体，鲨皮可以做衣服，防护能力也不俗。而且这只陆行鲨体内，还发现了力核。”
“力核？那是什么？”常宁一边嚼一边问道。
“是一种很罕见的材料，可以让没有被荒神祝福而觉醒的人，也有获得能力的机会。”
可以制造超能力者？有点牛皮啊！
“当然，通过力核成为觉醒者，一般比荒神祝福的觉醒者都差一点。”
常宁点点头，这种外部的刺激制造的超能力，有一定的缺陷也是应该的。
荀阳接着道：“你们也知道，咱们药镇上，除了我之外，已经很有没有第二个觉醒者了。小常和倩倩，你们虽然是觉醒者，但也不是完全属于咱们药镇的人，总会离开的。
我厚着老脸想求你们二位一件事情。
这枚力核，能不能给周达用上。这次狩猎陆行鲨，倩倩和小常是出了大力的，只有你们同意，才能决定这枚力核的归属。”
周达瞪大了眼睛：“给我？镇长，其实荀鹿他……”
荀阳摆了摆手：“荀鹿虽然是好孩子，但他脑子的问题，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他今年才十七，明年黑月的时候，还有机会觉醒嘛。”
常宁道：“我其实没出什么力，只是修复了一次大门而已。那陆行鲨是倩倩打死的，她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众人眼光又落到云倩倩身上。
云倩倩小手和嘴边都是油，看到大家又在看她，不情不愿地咽下嘴里的肉，道：“随便随便，有肉肉就行啦，其他的我不管。”
荀阳点点头，对周达道：“走吧，我们先把力核给你用上。”
两人起身，穿过人群往外走，常宁也站起来跟着道：“力核怎么用？我能在旁边看看么？”
荀阳道：“当然，跟我们来吧。”
三人起身往荀家的屋子走去，不知是错觉还是那块陆行鲨肉真的有用，常宁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健了很多，力气似乎也有一些增长。
到了荀家，屋中也已经点起一堆篝火，荀鹿还在那里看书。
荀阳让周达躺在一张兽皮垫上，脱下上衣，露出上半身肌肉。然后再怀里掏出一个肉红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形状不太规则，大致呈三角形。
“要开始了，忍住了！”荀阳对周达严肃地说道。
周达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咬着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荀阳又掏出一把合金小刀来，蹲在周达旁边，在他胸口比划着。
手术刀？常宁一下就认出了荀阳手中的东西。
比划了一会，荀阳选好了地方，手术刀轻轻划下去，一缕鲜血从周达胸口泛起。
这是？开刀么？都不带消消毒的么？再说光线这么黑……常宁心中有无数槽想吐。
不过荀阳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一刀划下去，出血并不多。他顺着口子打开胸腔，把里面的内脏露了出来。
其中一个脏器，跟荀阳手中的“力核”长得极为相似。
那是……胸腺么？常宁回忆了一下他的知识库，他对各种知识都有所涉猎，但是都不深入。人体解剖结构里，如果是心脏、肝脏等主要脏器，他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但是胸腺这个器官，常宁却没有怎么留意过。
不过出现在那个位置的，也只能是胸腺了吧。
荀阳伸手进周达的身体里，把他的胸腺轻轻摘下来，用手术刀划开连接的管道。
然后把那从陆行鲨身上取出的“力核”，轻轻放了进去。
居然严丝合缝！
这……终于有一些符合科学的迹象出现了。胸腺，是人体内分泌激素的腺体，人类的觉醒变异，会不会跟这变异的腺体产生的未知激素有关？
十一 搬山者
晚上，常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梦到那熊熊烈火和钢铁之墙，以及下方的一片点缀着璀璨星光的大海。
海面上，星光不断移动，一会合并，一会分散，合合分分，不断重组成各种模样。
在星海的波浪中，时而露出一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大脑图案，时而又拆散，组合成一个心脏的样子……这些人体的内脏器官的图案上，最闪耀的地方总是那些腺体。
这里好像是脑垂体、这里好像是松果体、这里是胸腺……
睡梦中，常宁居然一一认出了这些器官和腺体。
第二天醒来时，常宁觉得自己意识中的大海又变得深邃了一些。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常宁看了看防水表，8点多，还早。
他的兽皮垫床旁边，又多了一个兽皮垫，是荀鹿的。
荀鹿昨晚非要跟常宁一个房间，在常宁旁边看那本辞典。到睡觉的时候，厚厚的一本书居然已经看了一半多了。
这会他还在沉睡，常宁也没有打扰他，自己拿出洗漱包，在屋子外面洗漱起来。
刚刷完牙，就听到屋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荀家屋子的大厅两侧各有一间卧室，常宁回头看到荀阳和周达从另一间卧室走了出来。
周达昨天才被荀阳开刀换了内脏，现在却看起来面色红润，走路生风，一点也没有刚刚手术完虚弱的样子。
这估计是荀阳“药师”的觉醒者能力治疗过吧。
“周达得到了力核，已经觉醒成了搬山者，现在要去测试力量，看看那高级恶兽陆行鲨的力核到底能给我们带来一个初级搬山者，还是高级搬山力士，你要一起来看看么？”荀阳心情很好，笑着问道。
“测试力量？走！”常宁擦了擦脸，跟在两人后面走了出去。
“高级搬山力士是什么？”秉承不懂就问的原则，常宁路上跟荀阳聊着天。
“搬山者是天门最常见的一系。五级不同的实力，也有自己对应的常用叫法。
初级搬山者，就叫做搬山者，如果是高级搬山者，一般被人称为搬山力士，大师级的搬山者则被称为搬山将军。到了宗师、超凡，则被分别称为力王、力皇了。
其他门其他系的觉醒者，也有类似的称呼划分，例如我这一系，从低到高一般被称为治疗者、药师、大药师……等等，这些以后你慢慢都会知道的。”荀阳解释的很耐心。
常宁也听得很仔细，虽然觉醒了可以修复物品的超能力，但常宁觉得自己有着很大的短板，就是自身的素质不足。
穿越黑洞之前，常宁已经努力锻炼了三个月身体，但也就比他生活的时代的普通人好一点而已，在这里根本算不上强壮。
现在看到一个可以加强肉体的方法，他很是好奇。
三个人走出荀家屋子，沿着街道一路往镇子南门走去。一路上，周达狩猎队的汉子们也纷纷加入他们，到了南门时已经是一个几十人的大队了。
南门守门的也是周达的手下，看到他们过来，赶紧打开镇门，众人走了出去。
镇门外面都是被整理好的平地，只有些灌木和杂草生长，没有大树。
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放着几块圆形的大石头，看纹理，像是花岗岩。
几块石头整齐地一字排开，由小至大，最小的那块估计有半米的直径，最大的那块则足有四五米的直径。
周达走到几块石头旁，先从最小的那块开始，稍微用力，便举了起来，脸不红气不喘。
周围的汉子纷纷叫好。
周达气笑道：“瞎起什么哄，这块石头老子早就能举了，你们又不是没见过。”
说着，走到第二块石头旁边。
这块石头的直径估计有一米左右，常宁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花岗岩的密度记不太清了，大体应该在2.5-3克每立方厘米之间，就算是2.5克每立方厘米的话，一个直径1米的球体，有0.52立方米，等于52万立方厘米，两者相乘，大概1.3吨重。
周达伸手抱住这块石头，大喝一声“起！”，双臂发力，将球抱到胸前，然后深呼吸一下，猛然上举，将那个石球举过了头顶。
虽然看起来很吃力，但举的很稳，没有颤抖。
常宁记得，自己生长的年代里，举重的世界纪录，像是这种挺举的项目，好像是200多公斤不到300公斤的样子。
是周达刚才举起的石头重量的一个零头。
看起来那个力核确实让这货变异了啊。
周达举着那块石头，很开心，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举了一会，才把它扔到一旁，发出一声巨响。
接着，他又走到第三块石头那里，这块石头大概1.8米左右的直径。
重量上应该是刚才那块的6倍左右，接近8吨了。
周达双臂环抱着石球，脸色涨得通红，用力嘶吼一声“起！”，石球动了动，离开了地面，但是周达也无力将它继续往上举了。
双臂颤抖着坚持了十来秒钟，石球轰然落地。周达往旁边一歪，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荀阳点点头：“跟我预计的差不多，初级搬山者实力，距离高级搬山者还有点远。”
“高级搬山者要举起这块石头才行么？”常宁开口问道。
荀阳道：“对啊。这几块石头是二百多年前，觉醒者遍地的时候，药镇的前辈们用来测试实力的。这几个石球，分别代表了初级、高级、大师、宗师四个级别，把它们举过头顶的，就是相应的实力了。”
说着，指了指几块石头，初级的石球就是周达第二次搬的那块1.3吨的，高级的石球就是周达没搬起来的，大概8吨的那块。代表大师级搬山者的石头，则直径在2米5左右，估计超过20吨了。代表宗师级搬山者的石头，就是最大的那块，已经比一个普通房间都大了，肯定在100吨以上。
常宁暗暗咋舌，又问道：“那超凡的呢？”
荀阳笑了笑：“即使在觉醒者最多的时代，药镇也没出过一个超凡的搬山者，所以没人能搬得动超凡级别的石头过来。不过听说，超凡的搬山者才是真的搬山者，可以轻松举起一座小山。”
看到搬山者的变态力量之后，常宁对自己的体质愈发忧虑了。
忧心忡忡地走回荀家屋，荀鹿已经起床了，正在抱着那本辞典继续啃，看样子都快看完了。
焦虑也没用啊，先放松下来。他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坐在荀鹿旁边，拿起那本《23世纪电影发展史》，打开读了起来。
23世纪的电影……啧，还以为会有什么深度脑机互动，梦境体验式的电影呢。翻了翻书里，居然跟21世纪初的电影差不多，多了一些AR沉浸式电影而已，而AR技术在21世纪已经有雏形了。200年过去，科技没怎么发展么？这根24世纪的世界末日有没有什么关系？
常宁渐渐沉浸到这本书里。
“唰~”正在常宁读的起劲的时候，书突然被抢走了。
他抬头一看，是荀鹿把自己的书拿走，然后把那本成语辞典塞了过来：“我看完了，我们换吧。”
常宁怎么可能对成语辞典感兴趣，他摇了摇头，伸手抢荀鹿怀中的电影发展史，拽了几下，居然没有拽动。
靠！这小子力气也这么大！
常宁郁闷了，只好问道：“给你看这本也行，但是你得告诉我这两本书从哪拿来的？还有其他书么？”
荀鹿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说：“外面！有个坍塌的地下室。我在里面找的。”
坍塌的地下室……是文明毁灭前的遗迹么？
说起这个常宁可就不困了。他现在的能力是修复，就缺文明毁灭前遗留下来的，坏掉的东西。
“能带我去看看么？”
荀鹿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吧！”
十二 沪城博物馆东馆
“我也要去！”常宁脚下传来一个清脆的萝莉音。
云倩倩抬着头，瞪着两个无辜的大眼睛，看看常宁，又看看荀鹿。
“未成年人不能出镇子。”荀鹿盯着天花板一本正经道。
“可是我很厉害啊，你能打过我嘛？”云倩倩反驳道
荀鹿想了想，点点头道：“打不过。好吧，一起去。”
当下领着常宁和云倩倩两人，往镇子北门走去。
门口守卫自然认识三人，知道其中两个都是厉害的觉醒者。但在三个人离开时，还是叮嘱道：“黑月刚刚结束，外面可能还有游荡的恶兽和失心鬼，你们要小心啊。不着急的话后天再出去，也会安全很多。”
常宁知道云倩倩的战力，无视了守卫的话。云倩倩更是好像完全没有听到。
只有荀鹿站在镇门口，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道：“我们只是去一个很近的地方，这条路我走过上百次，应该不会出事情。”
出镇之后，荀鹿在前面带路，常宁和云倩倩两人在后面跟着。
常宁开始还有些谨慎，但是看到荀鹿云倩倩两人像郊游一样，蹦蹦跳跳的，心情也就慢慢松弛下来了。
此时的森林中，比常宁第一天来的时候亮堂了很多。
黑月已经过去，太阳重新照耀大地，笼罩在天空中不散的乌云，和无穷无尽的雷电都已经消失不见。
三个人走了一个来小时，就来到一处林中空地，路上别说恶兽，连一只普通的野兽也没见到。
这里地上堆满了玻璃碎片，还有很多倒塌的钢架结构，末日前应该是一幢全玻璃外墙的、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
荀鹿指了指前方玻璃堆中央残存的一块断壁，断壁下方有个黑色洞口，道：“入口就在那里，我以前来这里玩的时候发现的。”
几人踩在玻璃上，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不多时来到那处洞口之外。
近处看，这个洞口里面有一扇厚重的铁门，但不知是因为锈蚀，还是被暴力破坏的，大门中间有个大洞，足够两人并排进去。
阳光透过铁门上的洞，射在一条向下的阶梯上，在里面形成散射，映照出地下室的样子。如果走到下面，没有阳光在头顶直射的话，应该会看得更加清楚。
荀鹿领头往下走，阶梯旁边有一些油漆刷出来的文字，他走到一半，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些字，回头对常宁道：“现在我认识这些字了：库房重地，游客止步！沪城博物馆东馆。我念的对不对？”
沪城博物馆东馆？常宁大概知道现在的位置了。这个博物馆在2022年开放，他来个时代之前，曾经去逛过三四次。没想到再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六百年后，只能看到它倒塌的样子了。
他对荀鹿点头笑道：“居然全对，那本辞典你才看了一天啊，都能记住么？”
荀鹿继续往下走，边道：“你随便说个词语，在第几页我都知道。”
“乐极生悲？”
“L部成语，在第388页，第四个词，出处为《淮南子·道应训》，意思是说快乐到了极点时，发生使人悲伤的事情。”
“厉害。”
“再来，再说一个！”荀鹿好像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
“再说一个，我想想……”
这时他们已经走下了楼梯，来到昏暗的地下一层。常宁刚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便携式手电筒拿出来照明，就听到楼梯下面的一个房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接着，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个大汉，这人皮肤黝黑，光头，脸上有几道狰狞的伤疤，上身穿着一件类似鱼鳞甲的金属罩衫，四肢都绑挂了几块厚重的铁片，将全身都防护起来，手里拿着一支精钢打造的长矛。
这一身装备的重量少说也有大几十斤，看这大汉走路轻松的样子，就知道他力量惊人。
难道不能随便说成语？真的乐极生悲了么？
“唔……三个小孩子。”那大汉随意打量了常宁三人一眼，用不加掩饰的鄙夷语气说道。
三人都没想到地下室还有其他人，都楞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很久没在野外碰到过小鬼了啊。喂！你们三个来这里做什么？”那大汉又问道。
“找书。”荀鹿回答道。
“找……书？你们认识文字？”大汉认真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番，眼睛一亮：“喂！小姑娘，你的衣服脱掉给我！”
常宁心道，这人不会是个变态吧，连八九岁的云倩倩都不放过？
那大汉贪婪的目光落在云倩倩的黑色带金属光泽的衣服上半天，又把目光转移到常宁身上，看到他的迷彩服，又是一喜：“还有你，衣服脱掉！给我！”
这……连我也不放过？
常宁刚要开口骂人，听到旁边荀鹿问道：“你是失心鬼么？爷爷说，失心鬼是坏人。”
那大汉笑了出来：“失心鬼怎么可能会说话？小孩子没见识，不怕告诉你们，我是光城最厉害的遗迹猎人，熊豹，你们听说过我么？”
遗迹猎人？常宁回忆起来，好像自己昏迷的时候，荀阳提到过这个词，当时他怀疑自己是遗迹猎人来着。看起来这是一个这个年代比较普遍的职业。
荀鹿没有回答熊豹的问题，反而接着问道：“有多厉害？”
熊豹被这个不太会聊天的荀鹿搞的有些烦躁，吼道：“总之就是很厉害！说了你们也不懂！”
荀鹿摇摇头：“我不觉得你很厉害。”
常宁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想：“我们三个人出来，怎么会让一个自闭症患者负责交流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熊豹看到对面三个年轻人都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样子，反而笑了笑，问道：“你们是云城出来的小贵族？”
荀鹿下意识摇摇头，道：“不是。”
熊豹身体前倾，浑身肌肉紧绷，目光中带着贪婪和杀机，抬起精钢长矛，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把一杆长枪舞得嗡嗡作响，气势很足。
他往前踏了一步，狞笑道：“既然不是云城的贵族，那就留下你们的装备吧！”
熊豹气势惊人，常宁三人在这股气势的威胁下，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了楼梯口。
熊豹则趁机向前，占据了楼梯口的位置。
常宁觉得眼前这个局面好像有些不对劲，刚要张开嘴说点什么，听到旁边云倩倩说话了：
“你很烦哎。”说着踏前一步，摆出一个攻击前的起手式。
常宁心里给熊豹默哀了一下。
熊豹则大喝一声，举起长枪，跳了起来。
十三 疾风
出乎常宁三人的意料，气势惊人端着长枪一跃而起的熊豹，竟然没有朝他们袭来，反而一溜烟上了通往地面的楼梯。
其实熊豹的真名并不叫熊豹，这只是他几个化名之一。
他也不是来自光城，除了遗迹猎人这个职业之外，刚才自述的一切信息都是假的。甚至他的外貌也欺骗了常宁他们：他看起来肌肉发达，外表力量感满满，让人看一眼，第一印象就觉得他属于搬山者系的觉醒者。
但他是个疾风系的高级觉醒者，以极致的速度著称！
熊豹作为一个遗迹猎人，经历了十几年、上百次不同遗迹的探索，无论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或者遇到什么样的人，几乎都能全身而退，依靠的就是他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和语言。
一般来说，在遗迹中如果遇到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人，他会在对方注意到他之前，就逃之夭夭。作为疾风系的高级觉醒者，他的速度几乎无人能敌，就算是其他系的大师级觉醒者也很难追上他。
如果在遗迹中遇到了看起来不是很强的人，他则会以惊人的气势恐吓对方，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一个战斗力很强的搬山者系觉醒者，从而乖乖就范，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此时倘若敌人没有就范，那么不管对方真实实力到底如何，熊豹都会第一时间逃走！
毫不犹豫！
如果通过后续观察，他判断自己能解决掉对方，才会回来跟对方兜圈子。他从不正面战斗，总是依靠如疾风般的速度，让敌人惊恐、疲惫，最后崩溃。
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对面三个小鬼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万一有精神类的觉醒者呢？他对精神类攻击的抗性很差的，不能冒险。
于是在云倩倩摆出反击的姿势后，他立即跳起来，加速往地下室出口跑去。
先跑为敬！
云倩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拳挥出，打到了空气上，愣了一下。
常宁站在三人的最后方，反而看得更清楚，熊豹跳起的路线就是往上方去的，而不是奔云倩倩来的。他虽然不太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但抬头看到地下室已经锈蚀严重，并在中间被破开一个洞的钢铁大门，心中有了计较。
熊豹在极短的时间内加速到了极致，眼看一瞬间就要回到地面。
下方常宁已经伸出手指，调动星海之力，对着钢铁大门轻点。
比熊豹速度更快的，是大门的修复速度。
熊豹刚刚加速到极致，即将通过大门的时候，铁门已经被补好。
原本只是稍微昏暗的地下室，瞬间变成一丝光线也没有的绝对黑暗。
黑暗中，他径直撞上了厚度超过10厘米的钢铁地下仓库大门，发出一声分贝极高的碰撞声，在整个地下室嗡嗡回响。
常宁掏出照明灯，将光柱对准了躺在楼梯上的熊豹。
他脑袋上生出一个覆盖了半个脑门的大包来。虽然皮肤黝黑，那大包黑中带着血红的颜色，仍然非常显眼。
云倩倩生气了，他居然敢跑！
架是这么打的嘛！
还有没有对未成年人的一点基本的诚信了！
她瞪起大眼睛，小鼻子微微皱着，走上楼梯，一步一步接近熊豹。
“你不要过来啊！”脑门上的大包让熊豹涕泪横流，十几年来少有的失误让他心里充满惊恐，嘶哑着声音大声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鼻血缓缓流出，整个人看起来很滑稽。
但是吼声再大也无法阻止云倩倩的脚步。她很快走到熊豹身边，手臂如闪电般伸出，抓住熊豹的脚踝，然后向后一抡。
熊豹的身体做了一个半圆形的运动曲线，“砰”的一声回到了刚才他逃跑时的出发点，脸朝下被扔到了地上。
他身体颤抖了一下，虽然伤得很重，但还是艰难地翻过身来，对着三人吼叫道：“各位饶命！我错了！我愿意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
云倩倩又走下楼梯，站在他旁边问道：“你有吃的么？”
“吃的？有有有！”熊豹挣扎着站起来，往走廊旁边的一间屋子走去，刚才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三人跟着他进了屋，发现屋子里有一个大包袱，常宁认出来那是个聚乙烯编织袋改造成的包袱，大概有一立方米左右，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熊豹哭丧着脸道：“我这次出来找到了三个遗迹，有价值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说着拆开包袱，把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在常宁的照明灯下，可以看到包袱里有一小半都是各种罐头，各种类型的罐头都有，最多的是水果罐头。除了罐头外，其他的东西种类就很乱了，常宁一眼望去，最多的是一些瓶瓶罐罐，像是陶瓷制成的容器。
熊豹指着那些罐头道：“这些可是我这次最大的收获，几年都不一定能发现一个残留这么多食物的遗迹。”
云倩倩已经蹦蹦跳跳走了过去，蹲下翻看起那些罐头。
常宁则回头把房间的门关上，又将照明灯在不大的房间里扫了一圈，然后也走过去，拿起一个罐头，照了照底部的生产日期：2331年1月。
300年的陈年罐头啊！
“这些都过期了吧？”常宁出声道，然后再罐身寻找保质期。
云倩倩和荀鹿已经每人拿起一个罐头，打开吃了起来。
“保质期……保质期在哪？找到了，这里，我看看。居然有100年！”
常宁不太记得21世纪初一般罐头的保质期了，大概最多是十来年吧？24世纪的罐头居然可以保质100年，也许是有什么新的保鲜技术发明？
但是即使保质期100年，这些也完全过期了啊！
“喂！真的过期了！别吃了！”常宁试图阻止云倩倩和荀鹿。
云倩倩根本不理他，荀鹿一边慢慢嚼着一块黄桃，一边问道：“什么是过期啊？”
“过期就是……超过了食物的保存期限，吃了以后有可能会拉肚子，甚至有可能让人死掉的。”
荀鹿停下咀嚼，也低头看着罐子上印刷的文字，看了半晌，又道：“可是这种罐头我从小时候到现在，吃了至少十次了，每次都没事的。”
常宁叹气道：“吃点新鲜的不好么？”
荀鹿摇摇头：“这些水果，还有这种面，根本就没有新鲜的啊。”
常宁这才注意到，云倩倩和荀鹿看都不看那些肉罐头一眼，他们翻找出的都是些水果罐头和意面罐头。旁边的熊豹一脸肉疼的表情。
这个时代没有水果和主食？人们主要的口粮是肉？
不会连农业也失传了吧？
算了，罐头的保质期只是最佳使用时间，其实过期的罐头一般也没事的，只是口感会差很多。常宁也就不在管他们吃什么，而是自己也蹲下，翻看起熊豹包袱里的另一部分物品来。
上面一层都是些保存很好的陶瓷餐具和容器，嗯，虽然文明已经毁灭了300年，但对陶瓷器具来说，只要没被摔坏，还是能完整如新地保存下来的。
把陶瓷器具放到一边，下面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这是……
常宁眼前一亮，好像是一把手枪，已经被腐蚀的基本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十四 黄金沙漠之鹰
枪是好东西啊！在末世里，最重要的物资就是食物和武器了。
现在存在着一些体质远超于正常人的超人类“觉醒者”，常宁的安全感很低。
恰好这把枪是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的东西。
他将枪拿在手上，脑海的意识调动，释放出星海的力量，手中的枪瞬间被拆解成一个个零件，枪管、枪机、弹夹、各种弹簧和小部件……
这些锈迹斑斑的零件在星海的光芒中瞬间变得光亮如新。
然后，崭新的零件又自动组装到一起，变成了一把全新的手枪，回到常宁手中。
沙漠之鹰！还是镀了金的！
常宁一下就认出了手中这把枪，马格南公司生产的经典款手枪，沙漠之鹰！这款手枪他可太熟悉了，之前玩过的很多款射击类游戏中，都有沙漠之鹰的身影。
抽出弹夹，里面是空的，照明灯照射上去，可以看到有一行浮雕：.357magnum。
常宁知道沙漠之鹰有三种弹药型号，从这个弹夹来看，这是一把.357的沙漠之鹰。
继续翻动下面的东西，常宁又找到了两盒腐蚀已久的子弹，两个枪口消音器和一个瞄准镜。
没有犹豫，常宁使用星海能力修复了这些东西。
那两盒子弹正是.357的马格南子弹！但是消音器和瞄准镜却不能适配到沙鹰上，是其他枪械型号的配件。
常宁给那把黄金沙鹰的弹夹填满子弹，顿时安全感满满。
抬头看去，云倩倩和荀鹿还在吃罐头，但是熊豹却不见了。
趁机跑了么？人去哪了？
“喂！那家伙不见了！别吃了！”常宁出声提醒道。
“你去找嘛！”云倩倩继续吃着，丝毫没有想要去找人的样子。
荀鹿刚好吃完一个黄桃罐头，他满意地擦擦嘴，站起来道：“我没有听到开门声。”
其实常宁也没听到开门声。虽然常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修复那把沙漠之鹰上，但耳朵却一直在听周围的声音。毕竟是个陌生的环境，旁边还有一个曾试图抢劫他们的人，他绝不会掉以轻心。
但熊豹真的就那么不见了。若说是踮起脚轻声移动，还能理解。可是这房间的门刚才被他关上了啊。开门的声音那么大，总不会被自己忽略吧！
是特殊的无声无息移动的技能？亦或是……被什么东西无声无息掳走了？
想到这里，这个黑暗的地下室顿时变得恐怖阴森起来。常宁将照明灯仔细在这房间里照射了一圈，确定没有可以藏人的阴影之后，走到门口。
抬手，轻轻拉了一下门把手。
吱呀——
无声黑暗的地下室中，开门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和突兀，常宁更加确定刚才没有人开过门了。
可是门没打开过，那么大一个人，去哪了呢？
他伸头出去，用照明灯照射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沉寂一片。
又把门关紧，对荀鹿和云倩倩道：“你们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在无声无息间，让一个人突然消失么？”
荀鹿点点头：“失心鬼可以做到。”
“失心鬼？”
“爷爷说失心鬼是指那些没有了人类思考能力的人，他们更像野兽。不过每一个失心鬼都是觉醒者，他们可以觉醒出很多正常人类无法觉醒的能力，例如‘寂静鬼’，可以让一定的区域变得无声。”
寂静鬼……听起来就很容易做偷袭的勾当。常宁心道。
“不过你也别担心，失心鬼害怕太阳，一般来说，黑月以外的日子里，他们白天是不会出来活动的。”荀鹿又补充说道。
“害怕太阳所以白天不出去活动，但是在这种没有光线的地下室里，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活动障碍吧……”常宁忍不住说道。
荀鹿仔细思考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对，这里可能有失心鬼活动。”
应该是自己把地下室大门修复后，完全阻隔了外界的光线，所以才让躲藏在下面的失心鬼开始活动的，那么，想要解决失心鬼的威胁，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应该是打开地下室的大门。
想到这里，常宁拉起还在吃一罐八宝粥罐头的云倩倩，对她道：“走，我们去把地下室大门打开。”
云倩倩显然不太开心，但是还是拿着那罐头，一边吃，一边勉强跟在常宁后面。
常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冷焰火，掰开之后，开门扔到了外面楼梯口。淡红色的冷焰火光芒把周围三百六十度都映照了出来。比起常宁手中只能照射一个方向的照明灯，这东西显然更适合现在的场景。
他把照明灯递给荀鹿，然后带着云倩倩，在寂静的走廊中一步一步慢慢向楼梯走去，每落下一步都能听到清楚的回音。
一路走上去，常宁都在高度集中注意力，但直到门口，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向外一拉。
门被轻易打开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射进来，现在貌似快到正午，比刚才的阳光更加猛烈。
整个地下室在阳光的散射下，开始亮堂起来。
常宁舒了一口气。
突然他眼光一凝，外面的碎玻璃上，多出了一行向外走的脚印，跟自己三人来时的方向完全相反的一行脚印。
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有这一行脚印么？
常宁仔细思考了一下，没有想到答案。
“刚才没有这行脚印的。”荀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把照明灯递给他。
“你确定么？”常宁道。
“我们用眼睛看到过的所有东西，回想起来，难道不是可以回想到每一个细节么？”荀鹿反问道。
这样啊……那没事了。
这行脚印难道是熊豹的？他并没有被失心鬼袭击，而是用不知什么方式，悄悄从自己三人身边逃走了？
常宁判断不出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他暗自对自己勉励，在这个奇怪的时代万事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不能错过任何细节。
在这里遇到的各种各样的神奇能力，往往是出乎自己想象的。
“我们去拿书吧！那里应该还有几本。”荀鹿又道。
常宁点点头。这个地下室只有十几米进深，基本已经被阳光的散射覆盖到了，可以稍微探索一下。再说荀鹿已经来过好多次了，如果开着大门还能有失心鬼出没，那他应该早就遇险了才是。
地下室四个房间，楼梯左右各两个。
刚才熊豹藏身的是右边一号房间，荀鹿指着的是左边的三号房间。
三人走到近前，常宁发现，三号房间的门牌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古代钱币馆储雪区。
门没锁，三人打开门进去，这个房间比一号房间大很多，进深能有二十米左右的样子，宽度在五六米左右，最深处阳光无法抵达，一片漆黑。
房间门口是一个类似办公桌的家具，桌子上放了几摞早已被腐蚀的纸张，可能是之前的办公文件。
桌子后面是一个椅子，椅子后面是一个书柜。
书柜里散落着几十本各式各样的书籍。
书柜的门早已被打开，荀鹿熟练地绕开办公桌走上前去，拿出几本书道：“大部分都花了，看不了，但是有几本还可以看。”
常宁循声看去，荀鹿拿出的几本书里面都长满了霉菌，文字什么的已经看不清了，应该是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中，普通书籍存放了几百年的宿命。
剩下几本保存完好的，则是之前荀鹿拿回去的，用特殊塑料纸张印刷的书籍。
常宁点点头，让他继续找，自己则将手电举起，向房间里面照射过去，里面有三排货架，贴着左右两边墙壁各有一排，中间还有一排。
中间的货架上贴着一个铭牌：20世纪至23世纪世界钱币。
他走过去，在第一个货架上拿起一枚塑封的金币，通过手电筒的光线照着看。
这枚金币上印着一个人像，看起来很是眼熟，这是谁来着？常宁一下没想起来。
“咦？这不是你么？”云倩倩抢过那枚金币，抬头看了看常宁，对比了一会道。
十五 我被印在钱上了？
一般来说，只有对某个国家有极大的影响力和贡献的人，才能被印在钱币上。例如米国的总统、嘤国的女王……
常宁从云倩倩手中拿回那枚金币，仔细看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自己的侧脸？
再看向金币的另一面，中间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周围用汉语、英语、俄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五种文字，分别写出“联合政府发型”字样。当然，常宁只认识汉语和英语，不过看这印刷的格式来说，其他几种语言应该写的是一样的内容。
最下面是一个年份：2192。
嗯……这是一枚来自22世纪末的金币，不晓得其具体购买力是多少。
上面居然印着我的头像？！！
常宁细细思考了一下这代表的可能性：第一种可能，22世纪地球成立了联合政府，其中一个贡献很大的领袖是华夏人，长得莫名跟自己有些像。
第二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会来这个地方，特意制造了一枚假的金币，想引起自己注意，达到他特殊的目的。
第三种可能，黑洞被自己修好了，自己回去了，也出息了，真的成为了人类历史上有着重大贡献的一个人物。
这三个可能性都有。
如果常宁没有通过黑洞穿越到现在的27世纪，一定会首先把第二种可能性排除。但是自己既然能够穿越，为什么其他人不能呢。自己穿越过程中如果对世界线产生了某种扰动，有人认为可以通过制造一枚自己头像的金币，呈现在自己面前，来避免某种扰动，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至于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性就更大了！
随着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越久，常宁越觉得这里迷雾重重，各种未知的、未解的事情越来越多。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学习进修一番了。
将那枚金币收回口袋，常宁继续往里看去。
这个架子上真的是从19世纪到23世纪的各种年代、各个国家的钱币都有。
常宁很快找到了自己出生的年代流行的钱币，熟悉的美元、英镑都有，基本是被塑封在保护膜中，历经这么多年都被保护的很好。
左边一排是14-19世纪的钱币储存架，右边的一排则是14世纪前的钱币储存架。
这两个架子上的东西，放在常宁那个年代都算是古董了，常宁还认出，有几件的价值相当高！
现在人类文明毁灭，博物馆里的文物也是朝不保夕，自己是不是应该秉承着保护文物的原则，拿一些回去？
算了，黑洞还没修好，自己不知道要困在这里多久。
现在对于自己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提升自己的实力，丰富自己的武器，增加自己的阅历，扩展自己的人脉！
那些身外之物对自己来说有什么用呢？
常宁这样想着，伸手在几个货架上挑了一枚双鹰版的20美元金币，一枚爱德华三世佛罗林硬币，还有一枚战国当一两的三孔布，塞到自己迷彩服的几个备用口袋中。
毕竟是文物嘛……
看着剩下的东西，想想自己这次出来并没有带背包，他不禁叹了口气，回头对荀鹿道：“找好了么？”
荀鹿点点头：“这里有四本书可以看，我都拿上了。”
“那我们去其他房间也看看吧。”常宁提议道。
荀鹿没有意见，点点头。云倩倩则道：“先去把那些罐头拿着吧！”
常宁道：“我们就看看，又不是现在就走，拿那么多东西干嘛。”
说着，当先走出钱币储藏室的门，来到对面房间门口。
这里是“中国古代书画扇面（明、清）馆”的储藏室，里面空间也不小，估计至少存着几千幅书画扇面。
储藏间里有几个巨大的氩气玻璃柜，里面的书画作品都被保存的比较好。
常宁甚至还在一个柜子里看到了标注为“唐寅”的作品。
这玩意应该比钱币值钱多了！
但是常宁绝不会擅自打开氩气柜子，他知道这些书画一旦离开惰性气体的保护，基本上很快就会被风化分解，这对艺术的破坏是无法估量的。
带着深深的遗憾，常宁又来到斜对面的“二”号房间。
这里的铭牌上写着“中国古代民俗器具馆藏”，打开门进去后，大多是些类似食盒、簸箕、鱼篓等等古代中国平民使用的东西。
没有惰性气体的储藏柜，这里的藏品除了几件漆器之外，大多掉色、腐蚀严重。
常宁叹了口气，他对这些也没有什么办法。
除了这个地下室之外，常宁相信沪城博物馆东馆应该还有其他的地下储藏空间。总体来说，这里应该保存着不少人类文明的结晶。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的文明恢复了，应该可以在这里找到很多可以展示的东西，帮助人们接续上之前的文明吧！
不过文明的恢复需要快些才行，不然如果等待几千上万年，才能恢复到科技时代的话，再多的文明储藏，也会变为飞灰，常宁那个时代的文明，就永远无法被下一个文明所知晓了。
单就药镇上无文字、无科学、无艺术的三无状态来说，离可以接收博物馆里储藏物的文明阶段，还有点远……
“逛完了嘛？走不走？”
常宁回头一看，是云倩倩背着那个被熊豹遗留下来的大包袱，站在自己身后。
那包袱比云倩倩整个人还高，她虽然背起来很轻松，但视觉上着实有点搞笑。
常宁笑道：“走吧，回去！”
三人离开地下室，回到地面上。常宁出来的时候顺便还把修好的铁门关好了。
希望里面的文物能尽量多的保存下去吧！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阳光灿烂。
咦！等等！
常宁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已知现在他们的位置在沪城博物馆东馆遗址，药镇的位置在之前的沪城中医药大学遗址，常宁刚刚过来时的实验室在他之前住处的遗址上。
那么……这里距离药镇的直线距离是6公里左右，距离实验室的直线距离是5公里左右。
从这里往东南走，可以走到药镇。
从这里往正东走，则可以走到实验室！
如果自己当时第一次探索时继续向前走，大概率也能走到博物馆遗址这里！
常宁脑海中浮现出2025年的沪城地图，他在沪城找到第一份实习工作后，就经常出去玩。出行方式一般是公交或地铁，所以常宁经常研究地图和路线，尤其是张江科学园附近几公里的地形和路线，他都记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他可以直接从这里回实验室！
而且现阶段也有必要回一次实验室，上次出来是想要简单探索一下周围，出来的太匆忙。
但是实验室现阶段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是一切的家底，所以暂时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想到这，常宁对荀鹿和云倩倩道：“我到那边还有点事情，你们俩先回药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