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摆地摊的白富美
下午六点，纺织厂刚到下班时间，赵青葵便抄起军绿色红星包，跑得只剩一道残影。
车间里的同事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看不见那姐们的身影了。
从厂里出来后赵青葵直奔有轨电车站。
开往白昼城金街的有轨电车6：05分正好进站，她跨栏般一脚蹬上车，那速度堪比火箭炮。
售票员目瞪口呆地望着麻利掏钱的姑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又……又是你啊。”
她从业生涯以来，从没见过这么准时准点下班的。
这几天可算长了见识。
“让您见笑了。”赵青葵不好意思地笑笑，“害羞”地躲到车尾巴去。
待她都藏匿好了，站台处才跑来几个跟她一样制服的女孩子，那些人一上车就东张西望疑似找人。
不过几个姑娘都面色不善，售票员心思百转，估摸刚才那小女孩是为了躲她们才跑那么快的。
心想这几个丫头若敢在她车上撒野，那可别怪她不客气，便扬眉高声道：“你们几个丫头就在车厢中部，车头车尾都满了不要乱走了！”
这时候的售票员是非常有威严的，不想让谁上车也就一句话的事。
那几个莫名其妙被点名的丫头只能老实地杵在原地。
赵青葵在车尾看到那几人吃瘪忍不住偷笑。
这两天，她们一直在跟踪自己，正愁该如何甩掉她们，结果售票员出手了。
赵青葵默默为这位胖售票员点赞，心道有机会给她送一面助人为乐的大锦旗去。
从棉纺织厂到金街一共十二个站，到了金街站后，赵青葵如泥鳅般哧溜一声下车湮没在人群里。
追兵们从车厢中部下来时，哪里还能看到她的身影？
把人跟丢了大家都觉得晦气。
而赵青葵呢？
顾不得欣赏四周的西式小楼，她把厚颜无耻的堂姐甩掉才慢悠悠从包里掏出纱布口罩和蓝色围裙。
把脸和身上的工服完全遮住，赵青葵才七拐八弯地走到一个僻静的十字巷口。
巷口处有个屁股打着补丁的小孩儿在角落玩石子。
小孩状似在玩，实际上一直盯着周遭，看到赵青葵出现先是警觉地往后一缩，看清来人没戴红袖章才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气。
“下午好毛蛋。”赵青葵熟稔地朝他打招呼。
“不早了，每次都是你来的最晚。”小屁孩儿嘟嘟囔囔地回了一句。“集市都快散了。”
“抱歉抱歉。”
赵青葵揉揉他的脑袋，又把围裙和口罩整理好才往里走去。
毛蛋背后的巷子别有洞天，往左拐大约三百米是一个偌大的中庭。
这里驻扎了许多临时摊贩，卖粮食的、日用品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些老板常年奔走于大街小巷，均是小麦肤色不说眼里还有同款警惕。
仔细看还能发现他们的手一直搭在自己货源附近，感觉随时都准备着拎东西跑路。
而游走于摊贩前的顾客也很奇怪。
他们并不跟老板寒暄，一路都安静地逛，看上什么直接问价、给钱、拿货、走人，中间不作任何停留。
与后世地摊客人与老板之间你来我往的砍价电视剧相比，这里的交易是沉默的紧张的。
第02章 城管来了
这，就是八十年代个体户现状。
此刻的生意人，绝不像后世那样是人人羡慕的自由职业，生意人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古代的商人。
即便是这样，为了改善家里的条件，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他们毅然决然硬着头皮上。
对于别人而言，好好的农民不当跑去经商是很掉价要挣扎很久的事，但赵青葵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她深深地知道，这个年代想富贵还是得靠投机倒把啊！
因此，赵青葵毅然决然加入投机倒把大军，成为集市里最年轻的新生力量，摊龄：3天。
呃，今天是第三天。
虽然，她的摊龄少，但她卖货能力了得啊，第一天卖了十尺布，第二天卖了五件自制男士背心。
别看数字少，但已经是她全部的货源。
放眼整条黑市，谁能像她一样来一次清货一次？这样的业绩是绝无仅有的好么。
赵青葵来到固定摊位，让她意外的是那里已经有三四个大姐大哥在等她。
仔细一瞅还全是回头客。
看到她过来众人兴奋地招手。
“丫头，今天有什么好货？”
“好几天不见你来，还以为你不来了！”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主要是制作需要时间，不怕跟你们说今天只有5条男士人造棉短裤，卖完就没有了。”
赵青葵正想从红星包拿东西出来，巷口就传来毛蛋玩石子儿念顺口溜的声音。
“我的头，小母蛐，母蛐下蛋一嘟喽，我的二，小织儿，织双袜子送侄女……”
“！！！”
僻静的巷子突然传来孩童清脆的童谣，中庭立刻像炸开的马蜂窝，摊贩们抓着货物拔腿就跑，顾客也惊慌四散。
而地摊的新生力量赵青葵呢？
早在毛蛋发出第一声预警时，就已经掉头往巷子深处跑了。
不是她怂，这叫清醒的自我认知。
摆地摊前黑市的管理人就跟她说过，如果街口放风的毛蛋突然吱声，那就得放开一切赶紧逃跑。
她深深地把这一份叮嘱记在心里，并付诸了行动。
果然，跑了没多会儿就听到后头传来尖锐的哨声以及脚步声，这些声音更让她确信——白昼城市容市貌清理队到了。
脚下的力气不由得加了几分。
赵青葵发誓，上辈子她从没被城管追过。
被追也就算了，在她的世界被城管抓住顶多没收货物，而这里呢？轻则万元罚款重则坐牢！
万元罚款什么概念？
这里平均月工资三、四十块钱，找遍全国都不见得有个万元户，更别说交万元罚款，这和同牢底坐穿没啥区别。
想她娇滴滴的白昼第一白富美莫名其妙穿到这落后的3880年，有一堆极品亲戚也就算了，日子还穷得一逼！
好不容易决心摆地摊，结果生意刚有起色就遇上城管啊不，市容市貌清理队！
她本来就是个腿短的，很快就被身经百战的同行老板超越。
那些大叔从她身边超车还不忘跟她说一句。
“丫头迈开腿跑！”
第03章 哥们你是敌是友
“……”赵青葵欲哭无泪。
她也想迈开腿，奈何腿短也不是她的错。
眼看哨子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赵青葵死的心都有了。
玩命奔跑时余光发现一处人家后门没关紧，赵青葵二话不说立刻拐道跑了进去。
刚闪身进门，就有无数脚步纷沓而至，“快快快，我刚才看到有人影往这边跑了。”
“这些家伙太嚣张了，一定要抓住他们！”
清理队的声音与她仅有一门之隔，赵青葵吓得差点窒息了。
如果不是临时拐道，她当下就会被抓！
如果被抓……脑海浮现大伯一家笑得扭曲的嘴脸，如果真是那样……让她死了算了。
听着外头的脚步渐渐远去，赵青葵胸中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慢慢才吐了出来。
谢天谢地逃过一劫！
赵青葵不敢贸然出去，她惊魂未定地把门闩横上，打算就在这静悄悄地苟一会儿再离开。
正想看看这户人家的地形，好做下一步打算，一转头就看到庭院水缸边站着一个高挑的泥人。
那泥人正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她。
“！”
被身后泥人吓得一个倒退，赵青葵撞到门扉木门发出“哐当”一声响。
她慌张地把木门扶住：“你……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我只是遇上一些麻烦，马上就出去了。”
赵青葵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扣门声。
“扣、扣、扣。”
“有人在家吗？我们是市容市貌清理队的。”
“！！！”
赵青葵整个人傻掉，这帮执着的家伙竟然还没走远？
她慌张地朝泥人摆手，示意他千万别出声。
谁知那泥人却一步一步往她这边靠近，每走一步赵青葵的心底就凉上一分。
待泥人走到身边，赵青葵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朝他无声哀求就差双膝下跪了。
但是，在21世纪男女老少通杀的小葵花牌撒娇装可怜，用在3880年的这个泥人身上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人声线如同高原林海般醇厚缥缈，只回答了门外人四个字：
“有人在家。”
“……”草！
赵青葵整个人懵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慌不择路却跑到了狼窝里来！
这人竟然跟清理队是一伙的？早知道会被瓮中捉鳖还不如在外头玩命奔跑呢！
赵青葵触电似的放开泥人，趁他开门时飞窜到墙根底下，打定主意清理队一进来她就翻墙逃跑，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泥人也没理会她径直开了门。
开门声响起时，赵青葵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也没有了，她手脚并用地开始爬墙，奈何这面墙常年无人打理生了不少青苔，滑不溜秋压根不好攀爬。
她正在这边用脚丫子刨墙，那边门也开了。
站在外头的清理队队员看清比之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邋遢的年轻人不禁有些惊讶。
好一会儿清理队队长才回神：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正在缉拿投机倒把份子，路过您这边听到门内有动静特地来看看。”
“我刚从乡下回来。”司宁古井无波地回答。
第04章 大型社死现场
言下之意，刚才的动静是他造成的。
“呃，原来如此。”清理队队长不疑有他：“还以为有人偷偷进了您的房子，您没事就好。”
身为市容市貌清理队，他们对白昼城的消息了若指掌。
前不久白昼城金街小九巷来了一位帝都来的公子，他们都被告诫过不可轻易得罪，必要时要重点关照。
当听到重点关照的宅子有响动，他们才停下来询问询问。
清理队常年混迹大街小巷，自然是见过这位神秘人的。
不过每次见他都是一副邋遢潦倒的乡下泥腿子模样，比他们还不讲究。
众人只觉得这是一个怪人，知道这位不爱干净的帝都公子没事，也放下心来：“那我们不打扰了。”
众人朝司宁打过招呼，重新投入战局。
目送他们远去，司宁才不紧不慢地把门合上，再回头身边空无一人。
“？”
他略微疑惑地往院子走，就看到那不速之客正壁虎般挂在墙上。
“……”司宁。
……
赵青葵表示她也很尴尬。
爬了一半才发现围墙外站了一堆人，若此刻跳下去……不见得比瓮中捉鳖好多少。
更为尴尬的是，都爬到一半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泥人是友非敌。
他开门只是为了让刚才的动静合理化，并不是为了举报！
挂在围墙上不去下不来的赵青葵都快无语了，这人好歹跟她打个是友军的暗号啊！
现在挂墙头上的她显得特别蠢好吧？？？
但下方青年呆呆抬头，并没有干预的意思。
赵青葵又在墙上挂了好一会儿，终于快坚持不住了。
刚才凭借强烈的求生本能，超常发挥地蹬着某块青砖爬了上来，可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块砖了。
骑虎难下的她只能勉强维持平衡挂在墙上，放手肯定会失去重心摔个狗吃屎，不放手也迟早坚持不住而摔个狗吃屎……但是，她不想摔成狗吃屎！怎么办？
最终，在四脚朝天屁股开花后社死和直接社死之间，赵青葵选择了后者，好歹免了皮肉之疼，不亏！
她艰难地瞅了一眼墙头下的青年，强自镇定地扯出一抹笑：“那个……能不能帮帮我，我好像下不来了。”
“……”
司宁认真地看了墙上少女一会儿才问：“要怎么帮？”
赵青葵听到那无辜的反问差点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装傻。
不过他们是第一次打照面，而且人家还帮了自己，应该没那么无聊。艰难地用余光瞥一眼那人，看到他眼底的真挚，赵青葵才确信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出手。
赵青葵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给出方案：“要不你扶着我的腰？拎小鸡那样把我拎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司宁回绝。
“……”赵青葵。
突然想起这时代陌生男女的三大纪律五项注意来。
该死的男女大防八股规矩，她咬牙切齿：“这位先生你不要这么古板！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啊！”
司宁认准了死理沉默抵抗。
“你忍心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你面前摔个屁股开花四脚朝天？”
第05章 堂姐的举报
“尾椎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伤到它轻则痛十天半个月，重则半身不遂！而且身体伤害是小，心灵伤害是大啊！”
“在陌生人面前摔个狗吃屎，这种心灵上的创伤和打击，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梦魇，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抬不起头就不能好好做人，不能好好做人就不能报效祖国，不能成为社会有用的人你要负责我的一生吗？”
赵青葵好的坏的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只想着让他赶紧把自己弄下来。
不过下边的人无论赵青葵怎么说，仍旧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
赵青葵生无可恋地咆哮：“你当我男的总行了吧！”
木头桩子听到这一句，终于有所松动……
草了！赵青葵心底飙过一万句脏话。
终于，在司宁的无私帮助下，赵青葵双颊淌泪安全着陆。
果然，爬墙这种事对21世纪的米虫来说太难了。
赵青葵把这堵让她社死的墙埋汰完才有空看身旁的榆木呃救命恩人。
“那个……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肯定被清理队捉去了。”
赵青葵自动忽略刚才的尴尬，低头翻找起来。
她并未发现自从把她抱下来后，那泥人的耳朵尖一直有抹可疑的红晕。
“无以为报，唯有送你一条沙滩裤聊表心意。”
从红星包掏出一条墨蓝棉麻沙滩裤往人家手上一放，未等他回答赵青葵就转身开门利索跑了。
“……”司宁望着手上那条宽松的大中裤难得露出一丝迷茫。
沙滩裤……是新兴产物吗？
……
司宁的疑惑赵青葵并不知道。
从小九巷出来，赵青葵就把身上的围裙和口罩脱下放回尚有空间的红星包。
她身上穿着纺织厂的工服，走在大街上没有人会把她和投机倒把份子串到一块。
回想今天的经历真是惊心动魄。
也不知那个泥人会不会喜欢来自21世纪的潮牌设计，在这个遍地直筒裤的世界，她的沙滩裤可不要太时髦。
他救了她矜贵的屁股一命，而她送了他一条最潮的裤子，两人算扯平了吧？
思及此，赵青葵回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刚到家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嚣。
“清理队同志，就是这个人行迹很可疑！”
赵青葵回头就看到赵红梅带着四五个红袖章朝她冲过来。
那些红袖章写着“清理市容市貌”六个大字，正是方才好不容易避开的清理队。
赵青葵心里一紧，面上极力保持着平静：“红梅姐你在说什么？”
带头的正是跟踪她女生，大伯家的女儿，她的亲堂姐赵红梅，赵青葵最不待见的人之一。
“谁是你姐，投机倒把份子。”赵红梅一脸鄙夷朝她啐口水。
赵青葵闻言微微蹙眉：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投机倒把罪名不小，你可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的。”
如果是在小九巷遇到清理队，她还比较担心，毕竟只有参与买卖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但她都到家门口了才遇上清理队，赵青葵就淡定了许多。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外表极具迷惑性，除非人赃并获否则没有人会认为她有胆子去投机倒把。
第06章 反咬一口
事实上也正如赵青葵猜测的一样，事情要从追击战开始说起。
今天金街进行大规模肃清活动，清理队们全员出动。上头说了抓到一个算有贡献，抓到五个是突出贡献。
秉承为白昼城多贡献的想法，众人打了鸡血似的，队长一声哨响就化身最强战士，在金街的小巷上演夺命追击战。
没曾想，那些投机分子们泥鳅似的溜得贼快，追了半天也只收获了一些沿路掉下来的赃物，人却一个没抓着。
正在清理队着急上火时，一个女同志突然上来，她说她知道一个可疑的人。
队长二话没说就挥派五人跟她过来抓人，谁知这女同志却把他们带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面前。
那姑娘穿着纺织厂的工服，身上背着军绿红星书包，齐腰的长发绑成两条麻花辫，瓜子脸上眼睛水汪汪的端的是好看。
她白皙羸弱，怎么看都无法跟投机倒把扯上关系。
清理队的人不由得大失所望，自觉被戏耍了正满脸不高兴地望着赵红梅，等她解释。
赵红梅接到那些不善的眼神慌了神：“同志，我我是认真的。这丫头今天下班溜得贼快，我亲眼看见她消失在金街附近，如果不是心虚她躲什么躲。”
“她肯定有问题，不信你们搜她的包，里面一定有东西。”
“堂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你和我的恩怨私了就好，强行把清理队的同志拉进来，影响清理队同志工作，这个责任你负担得起吗。”
不等赵红梅说更多，赵青葵快速截断她的话。
“众所周知投机倒把是重罪，轻则罚款重则坐牢而且被发现一定会丢掉工作，我和你一样才穿上纺织厂的工服，怎么可能去干这种被戳脊梁骨的事？？”
“而且你说我是投机倒把份子，你是亲手买了我的东西，还是亲眼看到我跟人做买卖？”
“你说我消失在金街，我家就在金街二巷200号。”赵青葵说着指了指她身后这个破旧的小仓库，“我回家还要经过你同意吗？”
“我知道，这几天车间主任夸我让你很不舒服，但是咱们再怎么不亲，也都姓同一个赵，你做什么这么污蔑我。”
赵青葵别的不行，扯嘴皮子功夫一流，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完全颠覆往日不善言辞的形象。
平时她大多躲在哥哥身后，看见一众亲戚也多是畏畏缩缩连眼神对视都不敢。
今天突然发威让赵红梅极不适应，那言辞犀利掷地有声的模样，让赵红梅完全不知该从哪里回击。
清理队听到这总算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敢情又是一对刚刚分家的堂姐妹间的矛盾。
自从恢复高考知识分子回城，各种分家大戏就在城里轮番上演。
许多血缘深厚的兄弟手足都因为分家成了仇敌，眼前这对姐妹估计也是如此。
“他们好像是赵建国家的人。”
一个队员在其他人耳边嘀咕，众人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赵家风云录”是白昼城上半年八卦热门榜的头等热门话题，虽然并非人人有幸目击全程，但口头版本却是人人都听过的。
如果她们是赵家人，想必兴师问罪的就是赵大伯的女儿赵红梅，被举报的则是赵老三家的遗孤赵青葵了吧。
第07章 一家刁民
清理队知道两人身份后，看赵红梅的眼光就带上了不满。毕竟，大多数人都同情弱者，而赵大伯一家如何压榨赵老三家的孤儿早被添油加醋地传开了。
“这位女同志，你知不知道没有证据的举报属于妨碍公务？”
“妨碍公务也是犯法。”
一听自己犯了法，赵红梅登时慌了。
她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哪里懂什么法律，被人一敲打立刻六神无主：“我……我不是，我没有。”
清理队倒也不是蛮不讲理的，至少会让对方死的明白。
“你说她是可疑人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
赵红梅脸色煞白地摇头：“她……她在金街不见了，我……”
赵红梅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更坐实了她只是恶意举报，清理队的人更没好气了。
“金街那么大，跟丢了人不是正常的吗？你不能因此乱给人扣帽子，你这一通胡乱瞎搞浪费了我们多少人力物力？”
被清理队的人教训，赵红梅的脸由白转红再转紫就差晕厥过去。
“念在你年纪小，今天的事就算了，下次再犯我们就要例行公事，把你带回肃清办写检讨书了。”
被特赦的赵红梅瞬间松了一口气，对着肃清办的人那叫一个千恩万谢。
清理队的人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临走前看了一眼乖巧站在一旁的赵青葵叹息一声。
他们也只能帮到这里，人生是小姑娘的，也只能她自己走。
待清理队的人走远，赵青葵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把主动权抢过来，真让清理队的人搜包那就完了。
再次逃过一劫的赵青葵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赵红梅。
她收了脸上的无辜怯弱朝堂姐丢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切。”
受到赵青葵蔑视之笑的赵红梅瞬间炸毛，把刚才清理队下面子的仇一并记到赵青葵头上，恼羞成怒地大骂：“死丫头你嘲讽谁呢。”
赵青葵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快在她手臂上戳出五个洞的铁爪：“看来你是真的想去肃清办写检讨。”
赵红梅脸色一僵，愤懑地把她手臂狠狠一甩。
赵青葵猝不及防地被甩了个趔趄，脚后不稳跌坐到地上。
“……”草！
没曾想，经过几番大起大落，屁股终是难逃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厄运！
躲过了清理队追击，躲过了翻墙风波，最后却阴沟里翻船栽在赵红梅手上！
赵青葵没想到这人说干架就干架，还没来得及反击，一个灰影突然窜出来也一把将赵红梅推搡到地上。
是她哥赵青霆杀到了战场。
赵红梅一十八岁的大姑娘突然被人推倒到地上自觉失了面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惊天动地的哭声让兄妹俩都愣了。
……这人要不要脸啊，那么大个人当街说哭就哭。
赵青葵被赵红梅的操作给弄得哑口无言，装可怜罢了要不要这么拼！适当装可怜叫柔弱，过度了就叫撒泼发疯她懂不懂？
但明显，还是有人吃撒泼发疯这一套，比如赵红梅的两个哥哥赵红峰和赵红利。
兄弟俩大老远听到自家妹子嚎哭立刻闻声寻来。
第08章 不好意思我吓懵了
看到那讨厌的兄妹俩都在场，自觉大妹被欺负了，兄弟了二话不说抡起袖子冲上来。
于是赵红梅的两个哥哥和赵青葵的哥哥打了起来。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周遭邻里，赵青葵还没来得及爬起帮她哥，一转头又看到她大伯赵建国和赵红梅的大舅刘大明一人抄着一个铁铲冲了过来。
两个虎背熊腰的大人带着武器加入孩子的战局一点不觉得丢脸，原本占上风的赵青霆立刻被压制。
刘大明手上铁锹毫不留情趁乱往赵青霆脑门招呼。
赵青霆霎时间头破血流。
赵青葵一看这架势惊慌尖叫，恨不得把刘大明给打死。
“杀人了！杀人了！快点报警啊！”
赵青葵厉声呼救的同时，失心疯似的抄起门口的断头扫帚不管不顾地冲那几人抡过去。
这时候的扫帚不似21世纪的材质。
这里的扫帚全由树枝扎成，而赵青葵家的这一把细密的树叶早已掉光只剩尖锐枝丫，往人身上招呼，那威力不亚于八戒的九齿钉耙。
刘大明他们从没想过向来在角落闷声不吭的丫头会突然发疯，毫无防备地被挠几下，脸上身上登时火辣辣的一下就见血了。
饶是对方开了几道血口子，赵青葵还不罢休，风火轮似的挥舞手中武器还不忘继续尖叫：“救命啊！杀人了！”
一直在自家门口探头看的领居们终于舍得往外涌。
这丫头……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乱舞，看着抱头鼠窜的赵家大伯一家，指不准谁才是凶手呢。
得赶紧阻止这丫头，省得警察误会。
邻里们一边想一边上前把双方拉开。
而睹全程的赵红梅也傻了眼，眼泪鼻涕都忘了擦。
才一会儿的功夫，赵青霆身上鲜血滴答，她爸爸和哥哥们也见了血。
“狗X的小崽子竟然对你大伯动手，不怕天打雷劈吗？”
赵建国终于从震惊中醒来，只想兜头扇她几巴掌让她清醒清醒，才刚一动却发现自己被左邻右舍拉住了手脚挣扎不得。
“死兔崽子，我问候你祖宗！”赵红峰兄弟也挂了彩，怒目圆瞪恨不得把赵青葵给撕了才好。
而赵青葵这时才“清醒”过来，她一把将手上的扫把扔开，嘴唇发白双肩忍不住颤抖，却仍旧坚强地站在原地，瘦削的背挺得笔直。
众人看着这个明明很害怕却佯装坚强的小姑娘，心没来由地为之一痛。
赵青霆更是直接站到妹妹的身前护住她。
可面前赵大伯一家的谩骂还无休无止，话题也早已从人身攻击延伸到另一边。
“狗X的小崽子我明白告诉你，分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200号是我最大的让步，你不稀罕就给我滚出去，至于其他房子你们休想拿到一分一毫。”
“我们是长房长孙本就该继承祖宅，二叔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们来争。”
“再说难听点要抢也是你爸来抢，有本事叫你爸从棺材里爬出来抢。”
明明是赵红梅先来找晦气，结果这伙人瞎跑来参合，不问青红皂白大打出手，骂了自己祖宗又歪楼到分家的破事。
分明就是心虚拿了不该拿的，还成天担忧别人来抢东西。
第09章 颠倒黑白
赵青葵站在赵青霆背后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们每骂一句她就在心底补一句我反弹你全家，一点没被他们的谩骂影响。
反倒是面前的赵青霆被赵红峰兄弟最后一句刺得浑身一震，看那兄弟俩的眼神也变得阴骘可怕。
“你再说一次。”
兄弟俩都吃过赵青霆的亏，迎上赵青霆的目光心虚地不再吱声。
但他们的大舅可不一样了，刘大明本就是村里的混不吝，好不容易来投靠姐夫，自然把姐夫的利益当成自己的利益，谁敢来抢他的利益那就是跟他过不去。
他把手上的铁锹往地上狠狠一砸，叉腰怒骂：“真是没见过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你们没了爹妈回不了城是谁费尽苦心把你们接回来？”
“我姐夫要把你们当自己孩子养，是谁非要自立门户？”
“都知道十栋宅子不如一间铺子，是谁二话没说把当街双层旺铺给了你们？”
“还有你们俩的工作是谁给你们奔走安排的？”
“你们不知感恩隔三差五就来卖惨指责大伯亏待你们，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周围邻居听了忍不住来回交换眼神，无声议论刘大明话里的可信程度。
赵青葵在一旁越听越离谱，每当这位猥琐大哥数落一样，她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们兄妹本该三年前就回城，由于父母过世迟迟拿不到家里的证明信才回不来；
至于大伯要养他们，分明是打兄妹俩那点继承权的主意；
而所谓的当街旺铺其实是街尾一间仓库，如今兄妹俩吃喝拉撒就挤在那小不愣登的地方，大伯一家五口外加一个大舅子则霸占了两幢两进小院；
至于工作，她去纺织厂是二伯安排的，关他们什么事。
赵青葵都快无语了，恨不得一脚把歪曲事实的刘大明飞踢到水沟里。
身旁的赵青霆脸也越来越黑：“刘大明你最好闭嘴。”
看见兄妹俩竟是这样的反应，赵建国立刻吹胡子瞪眼。
在他眼里刘大明说的都是事实，而这两个晦气的小白眼狼竟敢逼逼赖赖：“哪里胡说！没有我签字你们能拿到证明信？没有我点头你们哪来的瓦遮头？没有我去周转你们能在城里找到工作？”
“你爸死得早，你二叔倒插门去了，我就是你们唯一的家人，现在就算打死你我也不犯法！”
赵青葵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什么绝世法盲！就算是亲老子把儿子打死了也犯法，他哪来的脸说他不犯法。
正打算嘲讽这傻逼两句，结果民警登场了。
这个时代，当街打架斗殴是要坐牢的，不过，家庭内部矛盾除外。
而且这半年来，赵家因为分家风波起过好几次肢体冲突，民警都见怪不怪了。
大队长霍振刚看了一眼头破血流的兄妹，又瞅了瞅没落着好的赵建国一家，直至把赵建国看得面上犯窘才不疾不徐地走到赵建国面前。
大队长自然地掸了掸赵建国身上的灰尘，颇为熟稔开口：“大街上别闹的太难看。”
第10章 主持公道还是和稀泥？
“那俩孩子没了爹妈就是弱势群体，在外人眼里不管你有理没理都像你在欺负小孩儿，你们家的房子地契不是都盖章过户了吗？除非你们愿买愿卖，否则就算他们长大了有能耐了也拿不走你的房子，你又何必一而再地跟他们做无谓的纠缠。”
这些年闹分家的兄弟姊妹不在少数，赵家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当年赵家是盛极一时的大布行，拥有足足一条街的商铺。
不过后来赵家的所有都均分给了农民，他们也只剩下三个铺面，两幢宅子和一间小仓库。
一直到恢复高考前两年，上头对下放人员管理松动了，赵建国才顺利地带妻儿回城。
恢复高考后老二赵建军和大女儿赵萍萍同年考上白昼大学，一家人也正式回城。
赵建军回城后迟迟没见老三一家有动静，问大哥，大哥只摇头说不清楚。
直至某天他接了一封署名赵建国赵建军收的信，才知道原来老三早已在大西北病逝，而今他还有俩孩子因为没有证明信回不来。
这三年，俩孩子不是第一次往白昼城寄信，但他们寄的信件全部石沉大海，赵建军一开始不知道现在终于明白，不是寄不到，是有人故意视而不见。
赵建军因此和赵建国大吵一架，一个人冲到那贫瘠的村子把老三家的孩子接了回来。
随着老三家的人到齐，赵家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分家风云也正式拉开帷幕。
在这场分家风云中，主要看点在大伯赵建国和二婶平丽娜身上，他们俩撕逼那叫一个精彩。
平丽娜当年戴过红袖章，干过上房揭瓦斗天斗地的活儿，她舌战群儒的本领饶是出口成脏的赵建国都望尘莫及。
不过最后赵建国凭借长房长子长孙的分量拿到两个院子一间商铺。
二婶平丽娜虽然犀利，但输在家里只有三个闺女，所以只拿到了两间铺子，不过她家住大院里也无所谓那青砖破房子。
老大老二大战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只有老三家没人出头，兄妹俩只分到一间连铺面都算不上的小仓库。
人人都在暗地里埋汰赵家人不厚道亏待老三家的孤儿，尤其老大家简直过分得很。
但赵建国什么苦没吃过？
当年因为成份问题吃了不少苦，为了让自己少吃点苦他不惜倒追村长女儿，那时可没少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他吃软饭，半大小伙的他都挺过来了，更何况现在。
已经穷怕苦怕了，只要不是自己吃亏，邻居几句冷嘲热讽算什么。
赵建国仍旧我行我素，坚决不为周遭闲话动摇，每当那俩兄妹靠近或者和他家孩子起冲突，直接一顿胖揍，秉承总有一天会把他们打老实的想法，赵建国和刘大明从没留手。
今天自然也是这样。
不过万万没想到只会躲在角落的丫头会失心疯地反抗。
纵使有民警大队长霍振刚在一旁，赵建国一家的眼神仍旧像能吃人。
第11章 小可怜上线
虽然赵建国一家对赵青葵兄妹怒目而视，很有继续冲上来干架的架势。
但一旁的霍振刚却假装看不见，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建国闲扯着家常。
赵建国顾忌他的身份，按耐着性子和他尬聊。
眼看氛围越来越平和，赵青葵猜测霍队长打算息事宁人。
果然，他安抚了赵建国之后又望向兄妹俩。
“青霆你没事吧？”
赵青霆淡淡看了民警大叔一眼没有回答。
赵青葵在一旁看得干着急，这可是唯一反击的机会，不抓住可就要被人轻轻放下了！
赵青霆卖惨也好，抹黑也罢，再不济解释解释也行呀，这么闷声不吭的谁懂你的难处？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啊哥哥！
赵青葵在心里模拟了百八十种哭诉的方法，不过赵青霆是个冷面的少年，在他的字典里只有“战死”没有“屈服”，让他在众人面前卖惨哭诉门都没有。
所以这个倔强的少年雕像般矗立着丝毫没有动弹。
一时间空气静默得很。
眼看大伯一家又翘起嘴角准备挖苦嘲讽。
赵青葵只好自己出马，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好想妈妈，我好想爸爸呜呜，警察叔叔能不能把我们送回大西北，我不要住这里了。”
如果说赵红梅的哭是泼妇般刮躁辣眼睛的，那赵青葵的哭则是循序渐进的真情流露的。
毕竟邻居们目睹了她被赵红梅冤枉，又看到她因为赵青霆头破血流而歇斯底里爆发，现在民警还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换做自己，自己也会哭！
众人特别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有的人甚至开始嘀咕：“都说没爹娘的孩子像野草，什么大伯至亲都是骗人的，果真如此！”
“可不是，真当一家人能下那么狠的手么。”
“看看青霆那头，指不准落下什么后遗症呢。”
“你可少说点，他们家动手打那兄妹俩也不是第一次了，得罪他们说不定连你一起打。”
众人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地传进赵家人耳朵里。
刘大明一看这局势赶紧力挽狂澜：“别听这丫头瞎说，他们就惯用这种招数博同情。”
可惜刘大明的话并没有引起邻里们的共鸣，反而越发觉得这唯一的外人端的是可恶。
赵建国硬抢的两幢大院子其中一幢就给刘大明住着，他安什么心路人皆知。
要说这里谁最没资格住那大院子，就刘大明莫属。
正当众人义愤填膺准备帮那兄妹说话，一直松散没表态的霍队长终于表态了。
“咳，依我看什么撒泼耍赖抢房契都是一场误会，不过是堂兄妹几个闹着玩罢了。”
“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大人别瞎掺和了啊。”
霍振刚是白昼城西区民警大队队长，虽然平时和气好说话，但身份摆在这儿人人都得敬三分。
他主动给台阶下，赵建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讪讪地撇开眼睛不再看那晦气的小白眼狼。
眼看把赵家人摁住了，霍振刚又把目光看向兄妹。
“青葵你也别哭了，赶紧扶你哥回去擦药。”
第12章 戏精们
赵青葵一听这话哭得更大声了。
“家里没有钱更没有药，万一哥哥有个什么好歹，我一个人怎么办……呜呜呜……”
赵青葵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脆弱又伤感的哭声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别人尚且如此，赵青霆更是着急，刚想说自己没事，赵青葵就一把捂住赵青霆的嘴巴。
“哥哥你受伤了，好好休息别说话。”
“……”赵青霆。
赵青霆面对赵红峰几人就如同狂暴的狼，但在赵青葵面前却温顺得像只大狗，叫他别说话他就乖乖噤声。
霍振刚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他用手肘捅了捅赵建国向他递眼色：“建国，赶紧给点买药钱。”
“什么？”赵建国仿佛没听清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嗐，大庭广众下你们这叫滋事持械斗殴，要坐牢的，人家愿意和解你们还不快些答应。”
霍振刚低声提醒。
赵建国被说得一脸懵，糊里糊涂地从裤腰内袋里掏出钱，刚想把面额最小的1分抽出来，结果霍振刚眼疾手快地抽走了一块。
“霍队这……”赵建国一脸肉痛，一旁的赵家兄弟也想扑上来帮他爸抢回来，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敢造次，敢怒不敢言地盯着他。
霍振刚安慰：“你以为这钱是给他们的吗？不，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啊。”
赵建国一脸纳闷，钱给了小白眼狼，怎么为他自己了？
“你现在转成正式工了吧？”霍振刚继续用胳膊肘捅他的腰，一副白昼市没有秘密的表情：“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依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升上去，但现在形势变了，升迁不但看个人能力还要考察个人品行，风评很重要。”
“现在大方点，街坊眼里也好看些是吧。”
赵建国被这么一点拨才回过神来，单位最近确实有提拔骨干的意思，而他确实也想争一争。
如果这一块钱能买个好口碑，倒……好像也值当。
趁着赵建国松动，霍振刚快走几步到了兄妹面前。
知道赵青霆绝不会接受这些怜悯和施舍。
霍振刚直接把目光投向赵青葵：“带你哥哥去医院看看，头上的伤不能耽误了。”
赵青葵看了霍振刚几眼，一时之间竟有些搞不懂这警察大叔，到底是敌还是友。
不过眼下这种情形也不便多聊，赵青葵只待找机会再摸他底细，眼下只解决正在发生的：
“警察同志，这个钱我不敢拿，万一大伯娘找我们赔双倍的钱怎么办，还是不要了。”
赵建国听了差点背过气去，这小白眼狼故意的是不是，非要他们求祖宗似的求着他们要这钱吗！哪来的脸啊！
“你们放心，钱给了就不会收回！”赵建国咬牙切齿地给承诺。
“我们都给你作证。”霍振刚也趁机给兄妹俩做担保，“若你大伯反悔，你随时来找我。”
霍振刚的话绝了赵建国一家秋后算账的路。
事情已成定局，赵建国也无谓继续留下找气受，瞪了闹事的儿女一眼，一把甩了手上的铁锹才往家里走。
赵家兄弟见状连忙捡起铁锹追上老爹。
第13章 你家长呢
待街道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霍振刚才叹一口气，把脸上的漫不经心收起：“趁着医院还没有关门，赶紧去看看吧。”
“我没事。”赵青霆蹭了下火辣辣的脑门，结果染了一手血。
赵青葵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医院走：“都被开瓢了还没事，万一破伤风怎么办!”
也不知这时代的破伤风针剂研发出来没有，必须去打针才能安心。
霍振刚看着兄妹俩渐行渐远，只觉得那个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姑娘似乎不一样了，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她？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青葵的变化他倒挺高兴的。
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就得学会让自己当自己的靠山。
……
西区医院里，前台小护士看到头破血流的赵青霆被吓了一跳。
这个时代除非生死大病否则去医院的人少之又少，小护士本以为又是个平静的夜晚，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血人。
她赶紧按响紧急电铃。
紧急电铃是为突发事件准备的，千百年不响一次。刺耳的电铃声把好几个重症科室的医生护士都给领动惊动了。
出来一看，病人果然没让他们失望，至少肉眼看着确实够触目惊心的。
外科医生从一堆医生里站出来，他强制按耐脸上的兴奋，指挥着护士把赵青霆弄急救床上推走。
赵青葵看到这阵仗，有种赵青霆马上要不治身亡的错觉，若不是医生那一直上翘的嘴角，她还真的信了。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黑店，前台的小护士来到了她面前。
“小妹妹你们的家长呢？”
“我就是他家长。”赵青葵抬头认真地看着护士。
护士挑起眉毛一脸不可置信，毕竟眼前的小丫头估计16岁都不到，她能当哪门子家长？
“你哥哥的情况，需要家长挂号才可以噢。”
“我父母三年前过世了，只有我们兄妹相依为命，家属代为签字不可以吗？”
赵青葵的回答让护士一愣，这才发现小姑娘身上穿着纺织厂的制服。
“那行，你先到挂号处给你哥哥挂号，剩下的等他做完检查再说。”
“好，谢谢。”
本来护士还担心小姑娘会不会在医院迷路，谁知她却很有章法，沿着医院指示牌就顺利找到挂号处挂号，一副和医院很熟的模样。
要知道这年头会看指示牌的人不多，第一次来医院的不管病人还是家属大多一脸抓瞎的呀。
赵青葵的这份独立轻松让前台小护士佩服。
待赵青葵搞完手续，医生也正好做完检查。
知道这对兄妹是孤儿，医生的态度和善了许多。
“你哥哥的伤看着凶险，实际上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最好还是做清创缝合，这样有助于伤口愈合，也能减少二次感染的风险。”
医生话落，赵青葵就点头同意，倒是正主赵青霆一听要做手术立刻摇头要求出院。
对他来说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过几天伤口就自动结痂了，哪用费这冤枉钱。
“不行，必须听医生的。”赵青葵斩钉截铁地拒绝。
第14章 权当红尘渡劫
赵青霆五官极为锋利，尤其那眸子如同淬毒的刀，一看就不是善茬，头上的伤铁定是斗殴造成的。
这年头清理队管的严格，地痞流氓都不敢轻易打架，而他却能弄得头破血流，啧啧啧……可见其不是善茬。
眼前这柔弱的小妹妹敢跟他硬刚，医生护士都为赵青葵捏一把冷汗。
谁知那冷冽的眸子对上赵青葵毫无波澜的大眼睛时，不满的情绪还没爆发就一点点黯然，最终屈服了。
大家都没想到，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能把这小伙子治得服服帖帖。
医生护士默默交换了个眼神，决定重新定义这个小姑娘。
“我哥哥只是长得凶，实际上他很好说话的，医生您只管缝针我们全力配合。”
“……”赵青霆。
“……”医生护士再次对视一眼，这小姑娘果然不是善茬！
大部分人听要做清创缝合手术，都会如临大敌，仿佛是要给他开膛破肚似的。
他们抄起包袱就走的还算好，有的人甚至会破口大骂庸医乱诊断。
像赵青葵这般毫不犹豫，积极配合治疗的，简直凤毛麟角。
事实上，也不能怪这个时代的人。
以前人们很少上医院，并不知道外科手术有大有小，一说外科手术全是要命的大事，对他们而言，只是肉裂开了一道口子，熬一段时间就好了，上升到做手术实在接受不了。
赵青葵不同，她来自21世纪，缝针对于她的世界来说是稀松平常的小手术，配合医生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医生们不知道啊，对他们来说，这小姑娘简直是他们从业生涯以来遇到的最明理的病人家属。
于是顺带的，医生护士看赵青霆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赵青霆缝针时，赵青葵独自在走廊等候，望着这破旧的医院，老式电灯和老式座椅，赵青葵不由得一阵唏嘘。
想她21世纪白昼第一白富美，含着金汤匙出生，在家人呵护中成长，27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五谷不分六畜不识，出门横着走骄傲没朋友，江湖人称白昼第一小葵花。
也不知是天妒红颜还是什么，一夕梦醒就到了这座白昼城，成为家徒四壁父母双亡仅有一个未成年哥哥相依为命的小可怜。
一开始，她以为回到的是她所在的那个八十年代，搞半天才发现这里不是她认识的1980年，而是什么3880年。
她对1980年尚且一知半解，更何况平行时空的3880年？
更值得吐槽的是，她所在的世界2021年他们都在外太空拥有自己的空间站了，这里倒好3880年了还处于做生意是投机倒把的阶段。
想到今天下班遇城管，回家有赵红梅刁难，这个点还饿着肚子等哥哥做手术……脑子里回放这跌宕起伏的几小时，她就好想哀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正打算继续为命运多舛的自己点蜡，外科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个小光头，啊不，一个被剃了光头又被纱布缠绕的小灯泡出现在眼前。
最重要的是小灯泡的表情很冷，这冲突就有些强烈了。
赵青葵的哀伤被赵青霆喜感的造型冲散，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嗤！”
第15章 兄妹的较量
赵青霆受不了妹妹那古怪的视线，伸手把她脑袋拧到一边。
“不要东张西望。”
赵青葵虚张声势地嗷嗷呼痛，赵青霆听到呼痛声闪电般收回手。
脑袋没有了掣肘的赵青葵再度扭过脸，笑嘻嘻地盯着他。
“哥，别紧张，你这造型也好看的！”
“……”赵青霆。
医生和护士看到兄妹互动忍不住笑起来。
“你哥哥毅力真的没得说，缝针时没下麻药，他愣是一声都没吭。”
“回家好好休息，有条件多吃点补血的，牛奶也可以。”
医生例行公事地交代完，突然想起兄妹俩的身世又亡羊补牢：“呃……那些东西也就买个心安，其实保证睡眠和三餐比什么都重要。”
“行，谢谢医生！”
赵青葵笑着向医生告别。
幸好医院距离金街也就两条主干道的距离，抄小巷不算太远。
此时天全黑了，街道只有昏黄路灯闪烁，行人极少。
想到医生的嘱托，赵青葵忍不住提醒：“哥，医生说你短时间内不能剧烈运动，明天记得请假哦。”
赵青霆在火车站货运部上班，每天的日常就是搬抬货物。
亏这小伙子下个月才成年，却闷声不坑地跟一群五大三粗的大叔搬搬抬抬那么久。
他没说什么，可赵青葵却心疼得很，毕竟这小灯泡名义是她哥，但在她眼里可真小得不能再小。
赵青葵穿过来后，一直想把他从搬运部劝退，不过赵青霆是个轴性子，认定了火车站的模样就像唐僧认准了西天，谁来劝都没用。
现在可算师出有名，虽不能让他直接退出，能休息几天也好啊。
最好在他养伤期间就有人顶了他的位置，这样更妙。
赵青葵美滋滋地盘算着，但赵青霆没正面回答，还不忘扯开话题。
“你哪来的钱。”
“呃……什么钱？”
被他一搅和，赵青葵的三千字洗脑小作文忘了个精光。
“手术费的钱。”赵青霆没感情波动的回答。
清创缝合手术花了两块五，除去赵建国那一块钱也还有一块五。
刚才他就想问了，不过那么多人在，他没好直问。
“就……你平时给的呀。”赵青葵龇出一脸无辜的笑容。
赵青霆淡淡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在火车站卸货，每天五毛五，一个月也就16块5的工资，除去吃的用的以及还债的，没剩几个钱。
为了他这伤口，小妹应该是把这小半年存下的零花钱全用掉了吧。
想到她第一次逛百货商场看中的那块的确良花布，赵青霆抿抿嘴眼底划过一丝愧疚。
看着赵青霆情绪迅速低落，赵青葵不由得挑眉。
小光头打架很凶，但实际上却是个宠妹狂魔，对原主护得紧。
不忍他露出自责的神情，赵青葵一把搂着他的手臂：“这钱能换来我哥的健康我觉得超值。”
听了赵青葵的话，赵青霆眼睛里划过一丝丝满足的笑。
揉揉赵青葵的脑袋，赵青霆才一本正经地说：
“大街上不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动作。”
“?”
赵青葵一脸懵，她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