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主任的鸡血
正当大伙儿干得热火朝天，一个清脆的皮鞋磕地板的声音从走廊外传来。
赵青葵距离窗口近，远远就听到了脚步声。
这双价值25.3元的女式皮鞋，赵青葵只看到一人拥有，那就是管理五个生产车间的大主任，那个对她另眼相看的大主任。
据说大主任14岁进一厂，一干就是三十年。
二厂成立后被调来这里当大总管，整个厂，除了厂长、副厂长就属她权力最大。
而她也非常有望成为白昼城第一位女厂长。当然，前提是未来棉纺织厂不会倒闭。
正开着小差，大主任已精神抖擞地走进第一生产车间。
她常年与棉花打交道，皮肤像棉花般蓬松白皙，大圆脸细长眼，圆润鼻头樱桃唇，标准的唐朝美女长相。
不过这时候不流行彩妆，纵使如大主任这般精致，也只是在头上擦了些发蜡。
大主任来了之后，车间姑娘们瞬间斗志昂扬，正当大伙儿撸起袖子准备大显身手，大主任却叫停了大家。
大众人齐刷刷望向大主任，眼底全是求知欲。
“今天有两个事要向大家宣布。第一，从今天开始大家可以到食堂吃饭了，那谁……”
大主任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眼熟的赵青葵身上。
“赵青葵，你等会儿提前半小时到食堂领餐票发给大家。”
“呃，好。”被点名的赵青葵尴尬地点头，给领导跑腿向来是麻烦的，不太想干啊！不过换一种思维想——这里没有智能手机她也没有钞能力，想知道周遭一切只能亲力亲为地搜集信息，大主任给的活儿，就是一个很好的解锁副本地图的契机。
大主任指派赵青葵干活，不少姑娘眼底划过羡慕和失落，她们也很想帮大主任分担工作，可惜大主任却没叫她们。
大主任看出了大家的心思，笑着安抚：“大家好好干，以后需要你们的地方还有很多。”
“接着我要宣布第二件事。这件事也比较重要，大家用心听用脑记。今天有举国知名的科研专家莅临二厂指导，虽然大家都是新人，但我希望大家都拿出二厂应有的气度和风范，不管是在楼道还是食堂，看到客人都要微笑打招呼，不要躲躲闪闪更不要嬉戏打闹，知道吗？”
所有人听了脑海不自觉浮现领导人阅兵的场景。
别人都在大主任交代过后暗暗挺直了背脊，唯有赵青葵仍旧一脸轻松惬意。
在她眼里大主任这一席话，像极了小学时领导会要来参观指导，班主任在班里开动员大会的说辞。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说辞每年都上演，她初中就已经不吃这套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吊儿郎当，赵青葵微微低头看着车床上的棉花，偶尔还拨弄拨弄，看到小黑籽儿禁不住把它揪下来。
大主任给众人打过鸡血，看着那一双双被点亮斗志的小眼睛，备感满意。
不过在一群慷慨激昂的热血份子里，某人仍旧低头捡就显得特别突兀了。
第32章 论科研人才的珍贵
但这种突兀在大主任眼里又莫名顺眼，没想到这个赵青葵不但聪明还如此勤快，瞧瞧那手一刻也没闲着。
大主任的嘴角不由得满意地勾了起来。
“行，我也不耽误你们工作了，加油努力赶超一厂，成为白昼城最专业最高效的棉纺织厂！”
“加油！加油！加油！”
车间的学徒们齐齐地喊了三声。
这也是第一天师训要求的，当听到领导喊出“赶超一厂”的动员口号，不管是会议室、车间或任何场合，只要听到这四个字都要集体回三声加油以彰显气势。
大主任从加油声感受到学徒们的活力与信念，满意地踩着她的小皮鞋离场。
待大主任走了许久，周遭才响起窃窃私语。
“是什么专家呀？”
“不是说全国知名的科研专家嘛。”
“科研专家是做什么的？搞飞机大炮的吗？还是研究药品啊？”
“不知道，不过我们厂也有好多大机子，可能跟那个有关吧。”
新一批学徒大多数十六七岁年纪。大家都是该上高中的年纪，但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初中毕业就出来赚钱养家。
粗浅的学业生涯只教会她们简单的语文数学，哪知道什么科研专家，对她们来说那就是遥不可及的学神。
当然，以上的心思只限于那99个心思单纯的学徒。
唯一一个见过大世面的赵青葵心里估摸着，可能是二厂引进大机子的厂家派来的年检技术人员。
毕竟是些动辄几十万的大机子，每年都派技术人员来检修也是应该的。
技术维修人员，在她的时代是非常常见的，不过这年代的技术人员和她的世界还是有所不同。
这时代能供出一个大学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更何况掌握大型机器设备核心技术的技术人才，对于急缺人才的国家而言，可不就跟科研人员一样珍贵！
说来插句题外话，赵青葵也是来到这里才切身处地感受到这里的人才匮乏程度。
就拿维修电器来说，在她的世界修风扇电视什么的并不值钱，甚至很多在保修期的电器都可以免费维修。
但这里呢？修一台风扇25块，还不带讲价。
要知道一级技工月工资也就23块啊！
修一台风扇就要花一个月的工资，这是什么概念？
所以说会这些高端技术的人特别吃香，以至于八九十年代机修专业非常火爆，不过后来也随着维修人才暴增，这个行业逐渐没落不再吃香。
但这都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现在技术人员身价还是如日中天。
赵青葵一边开小差一边拆棉花，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多。
身旁小春风轻轻地拉了拉赵青葵的袖子小声提醒。
“该去领票了。”
赵青葵这才反应过来，上午大主任给她布置了个去食堂领票的任务。难怪从十一点开始别组的小姐姐就一直往这边瞅，敢情是想用眼神提醒她该去领饭票了。
也难怪众人着急，毕竟关乎一百号人的午餐问题。
赵青葵赶紧向班长打了报告往外走去。
第33章 开启食堂副本
来这里两个月，她吃过的最好的伙食也就昨天葛奶奶的鸡蛋面，都快忘记炒菜是什么味道了。
想到香喷喷的炒菜，赵青葵脚下生风，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往食堂呼啸。
一车间在厂房区的最右边，要路过另外四个大生产车间才能从厂房区穿出。
除了一车间之外，其他四个生产车间全都使用现代化机器，工人只需盯着机器就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的工作就轻松。
轰隆隆的机器声震耳欲聋，机器运作产生的热浪能把人烤熟。
比起一车间，似乎这里的环境更难呆。
赵青葵啧啧两声，飞也似的从这几个烤炉似的大车间逃窜而过。
食堂在二厂最里头，和仓库区相邻。
大老远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一直听她爸说大食堂的饭菜是最香的，远不是现在的米其林餐厅可比。
之前她还嗤之以鼻，但现在却有些认同了。
任谁连着吃了两个月的盐巴拌饭再吃炒菜，哪怕炒得一塌糊涂那也味比珍馐。
这段日子她尽量克制着不去想家，可闻到饭菜香味的瞬间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家憨态可掬的多金老爸。
赵青葵忍不住心酸，也不知她老爹现在是否还好，自从妈妈去世后，老爸就把全部的爱倾注到她的身上，家里的钱越来越多，想勾引她爸博上位的小狐狸精也越来越多，但还没等赵青葵出手，那些小狐狸们就全被她爸一脚飞踢到三百米开外，老赵同志最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是个有家室的人，我要努力赚钱养闺女！尔等凡人莫挨老子！
可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莫名穿了，这下老赵同志真穷得只剩钱了。
想到她爸年过半百还得经历丧女之痛，赵青葵的心也跟着哇凉哇凉。
“小姑娘，你是来领票的吗？”
赵青葵在食堂门口杵了好久，眼眶红红委屈巴巴，仿佛迷途的小羊羔找不到方向，正好从厨房门口出来的经理看到了，不由得心一软向她打招呼。
赵青葵听到声音回神，就看到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大叔在朝她笑。
赵青葵赶忙调整心情回话。
“你好，我是一车间新来的学徒，大主任让我过来代领餐票。”
“你跟我进来吧。”胖经理说着走在了前头，余光看到小丫头个子矮，还贴心地放慢了步伐。
“第一次到食堂这边来吧？”
“嗯。”赵青葵点头，头几天她们没办好入职手续是没有资格到食堂吃饭的，一百个女工午休在车间就地坐着吃家里带的馒头，吃饱眯一会儿下午又继续干活。
现在她们的信息全部填报好了，这才有资格到食堂打饭。
“食堂这边一张餐券一素一荤二两饭，来得早能选的菜品就多些。”
胖经理说着来到验票柜台把一个登记本递给她，旁边一沓餐票。
“你在这儿签个字就行，会写字吗？”
“呃，会的。”赵青葵点点头，接过那支透露着年代气息的钢笔龙飞凤舞地写了自己的名字。
这年代人们写字都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所以赵青葵那狗爬字一出，胖经理就愣了。
第34章 三讲四美课代表
“呃，赵……赵青……”
胖经理眯缝着眼睛认了老半天都没认出最后一个啥字，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天哪，这孩子字丑得哟！
“葵，小葵花的葵，赵青葵。”赵青葵好心地翻译，心里不由得自我怀疑，她的字应该还好吧？
21世纪，漫画体、卡通体、艺术体等等五花八门的简直不要太正常。
“嗯，名字挺好，就是字还得再练练。”
胖经理尽量不伤小姑娘的自尊下诚恳地点评。
“……”赵青葵。
“不过会认字已经很不错了，好好干。”
胖经理又鼓励地冲人家笑笑，看到小姑娘一脸郁闷，从柜台摸出一小包棕黄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这个你拿去吃。”
“？”
赵青葵疑惑地接过来，那小包东西跟昨天医生给她哥开的消炎药神似，捏着里头鼓鼓囊囊，手感疑似……白糖？
“这怎么好意思。”赵青葵连忙推拒。
白糖这玩意儿在这里属于高级货，一斤白糖9毛钱，一斤猪肉也是九毛八而已。
能和肉媲美的东西，可见其稀缺程度。
“拿去吃吧，小姑娘要多笑才有好运气，别老哭鼻子。”
听到这儿赵青葵更云里雾里了，她什么时候哭鼻子了？
殊不知胖经理却是误会了，刚才看到赵青葵杵在门口眼眶红红忐忑不敢进门，还以为她是害怕。
那惧怕陌生环境的模样像极了他家囡囡，想到囡囡未来也像她这样，小小年纪就要出来赚钱养家，胖经理就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把偷偷藏的白糖分一包给赵青葵。
这时代很多人都会借工作的便利占些便宜，这白砂糖怎么来的赵青葵也知道，本想拒绝但还没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大串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把那小包糖藏到了手心。
胖经理看到这姑娘如此机灵，不由得又喜欢了几分。
待赵青葵回头，只看到黑压压一行七八人在厂里领导的簇拥下，浩浩汤汤地上了二楼，只留下一长串西装革履背影。
这时不管是哪里，举国上下的工人大多穿深蓝劳工牌工装，能有一套中山装是很有面子的事，更别说西服。
可那一行却都穿着工整的西服，光是背影就挺拔帅气得很。
想必这一行就是今天来参观指导的科研队伍。
虽然知道技术人员吃香，但这几人的吃香程度大大震惊了赵青葵。
她爹曾说过八九十年代一套港牌西装叫价至少一千。
且不论她爹说的正确与否，至少她去百货大楼逛的时候，确实没看到低于100块的西装。
而且那几套帝都来的西装也成了工农商厦的镇店之宝，至今还挂在展柜里无人问津，啊不，无人高攀。
赵青葵还在寻思商厦进货这西服也不知是给谁看，这年头谁买得起啊。
可现在赵青葵却真的看到有人穿，而且不止一个人，是一行人都穿着西装，这能不叫她吃惊吗。
这就是行走的人民币啊！
“那是帝都来的科研专家，厂长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人家请到这儿来，听说钢铁厂、玻璃厂、罐头厂都排着队等他们过去指导工作呢。”
第35章 迷人的肥肉
八卦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不分男女，至少胖经理就是这样，他神秘兮兮地和赵青葵分享了见闻之后又挥挥手：
“不说了，我等会儿还得为这几位尊贵的客人服务，你也赶紧拿票子回去吧。”
“切记，越早来菜品越丰富，晚了就没得挑了。”
“行，谢谢。”
赵青葵得了胖经理的提点很是感激，看到胖经理神魂完全被楼上的西装革履勾走，也不叨扰他了，拎着饭票回了车间。
车间里的妹子早已望眼欲穿。
当班的班长是车间老人，姑娘们的这份迫切她经历过，也特别能体会她们的雀跃。
很多人放弃了读书学习选择进厂，不就是因为工厂工资稳定且包吃包分房吗？
所以眼看午饭时间到了，班长也很人性化地提早十分钟放工，让大家赶紧领票去食堂打饭。
赵青葵发誓，过去的二十几年她从没发现肥肉该有的魅力，而今天终于感受到了。
看到厨房窗口摆着的两大盆土豆焖肉，不止赵青葵，所有人都在疯狂咽口水。
尽管土豆占了三分之二，但猪肉的块头也不小。
前头排队的老员工都在点这道土豆焖肉，每次把搪瓷缸子拿过去都不忘跟打饭的师傅套近乎。
“师傅，多给点肥的。”
“我不要瘦的，师傅手抖一抖啊。”
刚开始赵青葵只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直至看到盛了一堆肥肉的人笑开了花，拿到瘦肉的人苦大仇深，她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代的一个显著特点：他们疯狂迷恋肥肉。
缺衣少食的年代，大家肚子都寡得很，非常缺油水。
所以油脂爽滑的肥肉绝对是五脏庙最渴望的藉慰，相比之下瘦肉又柴又费油还占份量，并不如肥猪肉受欢迎。
后来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肚子不再缺油水了，肥肉的地位才逐渐下降。
不过在老一辈人的眼里肥肉还是比瘦肉更香的。
当然，这只代表大部分人的追求，赵青葵却是异类。
凭良心说，这两个月的盐巴拌饭让她有种能气吞山河的错觉。
但真正看着那一块块噌亮的肥肉，五脏六腑又开始拧巴起来。
毕竟她平时是个不沾肥肉的人，即便是腊肠里有一丁点肥肉都会忍不住把它剔出来，更别说是半个拳头大的一坨肥肉。
所以在一众要求多点肥肉的人里，她就如同一股清流。
“师傅我不要肥的，给我点瘦的吧。”
这个要求把打饭的师傅听呆了，忙碌之中不忘抬头看看来者何人。
结果却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很是秀气水灵。
“麻烦给我瘦一点的吧。”
听着眼前的姑娘笑眯眯地再次重复，厨师都快感动哭了，谁不知肥肉是好东西，人人争破头想要，她却甘愿挑不好吃的，把好吃的留给别人。这么懂事善良的姑娘值得夸赞啊！
师傅啥也没说，咵嚓一下捞了满满一勺肥肉混土豆放到赵青葵的碗里，那肥肉抖动时闪烁的油光都快闪瞎了她的眼睛。
第36章 这是什么神仙
“……”赵青葵瞬间石化了。
窗口里的师傅不知少女心事，还以为她是被天降巨富给砸蒙了，隔着口罩冲她笑：“别担心，肉管够！”
“……”赵青葵。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赵青葵端着这一碗肥肉饭如同行尸走肉。
春风、秋雨、爱兰、爱菊，几个姑娘都是农村来的，虽然平时不缺青菜萝卜，但也很少看到肉的影子啊。
没想到第一天在厂里开饭就能吃上肉，大伙儿甭说多激动了。
赵青葵相信，如果有手机，这几个姑娘肯定会狠狠拍一轮再发朋友圈昭告天下她们今天吃肉了！
可惜没有手机。
当大家都沉迷于眼前梦一般的场景舍不得吃一口时，赵青葵不合时宜地开口：“那个……你们喜不喜欢吃肥肉？”
“？”
春风、秋雨、爱兰、爱菊疑惑地抬头，只见赵青葵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虽然不大礼貌但我还是想说，我不大爱吃肥肉，如果你们喜欢，我们能不能换换？”
赵青葵数了数，她碗里一共7块肉，其中只有一块是半肥瘦，剩下六块全是猪皮连着的大肥膘，半点瘦的影子都瞧不着。
那师傅也真是狠啊，她不过是要求吃点瘦的，至于这么捉弄她么。
还是说她表述不够清晰？那师傅听差了？
赵青葵想把烫手山芋给甩掉，但风雨兰菊四人并不知道啊！
在她们眼里，此刻的赵青葵不但聪明还善良！她们都不舍得把肥肉让给别人，她却愿意主动提出来！
四个姑娘都是老实人不愿占她的便宜齐齐刷刷摇头。
“肥肉瘦肉都一样好吃，我们很知足的。”
“……”赵青葵。
不是啊，难道这几个姑娘也都不爱吃肥肉吗？
赵青葵都快哭了，她不死心地看了一眼身边年纪最小的秋雨。
她的碗里有五块肉，其中四块全是瘦的，那些瘦肉色泽诱人松软膨烂，一看就很好吃。
“秋雨，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换两块也好啊。
赵青葵的盯着人家碗里的瘦肉简直移不开眼睛。
易秋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青葵，只见她眼里的真诚不似开玩笑，又想到家里常年辛苦干农活的爷爷，她打这碗饭时就已经想好要把肉省下来带回去给爷爷吃，不过比起瘦肉，爷爷更爱肥肉。
思及此，易秋雨终于松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我用四块瘦肉换你三块肥肉可以吗？”
易秋雨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肥肉比瘦肉金贵，不愿占赵青葵的便宜。
“别，公买公卖买卖要公平。”
赵青葵二话不说把四块大肥肉都放到易秋雨碗里，易秋雨看着块头明显比瘦肉大的肥肉有些不好意思。
赵青葵却如大姐姐似的揉揉她的脑袋：“这回是姐姐占你便宜了，下次我一定补偿。”
瞧瞧赵青葵这话说的，农村妹子们都比较淳朴一下就被这个城里姑娘给感动了。
明明是她吃亏了，她却一直说是自己占便宜，这姑娘是什么神仙。
第37章 你们在讨论什么
赵青葵好不容易把她的肥肉大山销出去四块，目前碗里还有两块大肥膘在叫嚣。
她二话不说跟爱兰爱菊也换了，才满意地准备开动。
这时代的饭菜用料不见得多精致，毕竟生抽、耗油等各种后现代调味品还没研发出来，佐料只有最简单的盐和酱油。
不过，还是那句话，吃了两个月的盐巴拌饭，眼下吃什么都是香喷喷的。
赵青葵连着吃了两块肉，舌头都快吞掉了。
放在过去，这样粗糙的饭菜她肯定不屑一顾，但现只觉得这顿饭比米其林大餐还要好吃一百倍！
正囫囵吞枣中，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抽噎声，赵青葵还以为听错了，疑惑地抬头就看到最为沉默的爱菊正在掉眼泪。
她这么一哭在座的都愣了：“小菊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太感动了，从小到大我没吃过这么多的肉。”
现在全国上下统一分配粮食，包括猪牛羊鸡鸭鹅全都是公家财产，即便家里养了家禽都不能轻易宰杀，都要交给村生产队换工分的。
生产队统一卖给供销社，一般会剩些内脏，这些内脏才会在村里分一分。
但家家户户人口都多，那一丁点东西分下来每人吃不到多少。
所以也难怪爱菊小姑娘感动得哭鼻子。
这几大坨猪肉可不就是这辈子吃过最奢华的东西了么！
被爱菊一感染，另外几个小姑娘也都红了眼眶，齐齐感慨工厂里的生活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
赵青葵又偷偷瞄了一眼隔壁桌，只见除了那几个穿的确良的城里姑娘大部分人眼眶都红红的。
赵青葵一边嚼着土豆一边东张西望欣赏这夸张而又心酸的一幕。
没一会儿越来越多工友过来打饭，他们大多拿着搪瓷口杯，这可以当饭盅也能当杯子使的雪白大缸子几乎是老员工的标配，人手一个。
不过这七八十年代特流行的搪瓷口杯不便宜，八毛五一个。
别问她怎么知道，说起吃吃逛逛二十多年来她不就一直苦练这项特长么。早在穿来的头一个星期她就逛遍了大大小小的百货大楼和供销社，对这边的物价和物品不说倒背如流，起码也是滚瓜烂熟的程度。
很快赵青葵就意识到自带饭缸的好处，一是卫生，二是自己的饭缸自己能带走，如此一来还能把口粮匀一些给家里人。
当她发现易秋雨用的也是自家带来的碗，而且还很高兴地留了几块肥肉要带回家给爷爷，赵青葵也想起了自家破了头的哥哥。
看来等会儿下班，她也要去买个搪瓷口杯才行，以后也如法炮制匀一半的菜，好晚上带回家给赵青霆改善伙食。
赵青葵一干人等吃好了又把盘子拿到洗碗槽洗干净才回车间去。
大自然组合回到车床边，靠着走廊窗口席地坐下休息。
没一会儿张红梅她们也回来了，一路上还一直议论着真好看真俊之类的。
她们的讨论引起了早一步回车间的其他女孩的注意。
黄莉莉眼珠子一转，第一次主动朝赵红梅等人露出了笑脸：“你们在讨论什么呀？”
第38章 食物中毒
赵红梅等人本就有意打入的确良女团，女团难得主动跟她们说话。
赵红梅立刻笑着走了过去。
“我们刚才洗碗正好看到了科研专家从二楼下来，我的乖乖，那模样真叫一个俊啊，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
“对对对，他们都穿着西装，那风采那气度可真是太潇洒了。”
这年头帅这个词还没成为男生英俊的标配，女孩子们夸男生用俊字已经是最高的赞誉。
这不，黄莉莉立刻反驳：“科研专家年纪那么大，说俊不合适吧。”
赵红梅和身边几个女孩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他们一点也不老，看模样就比我们大一点，超年轻，超方正！”
用方正来形容帅哥？
赵青葵脑海立刻浮现国字脸，腊肠嘴，和一字眉。
呃，这形象跟她看到的那一群西装背影倒挺贴合的。
这年头美男子的标准是国字脸浓眉大眼宽嘴巴，美其名曰周正英气。
当然前几个都还能理解，只是宽嘴巴赵青葵实属不能理解，不过听葛奶奶嘀咕过这叫男儿嘴大吃四方，是上等帅哥的面相。
这不，电视里的男演员全都是这样的长相。
葛奶奶不停夸这些后生俊的同时还不止一次地表示，赵青霆也俊，唯一缺点就是嘴太小。
赵青葵倒和葛奶奶持相反意见。
她认为赵青霆那模样才是标准的帅哥脸，丹唇外朗棱角分明，浓眉如剑眸如霜，谁看见不得夸一句狂拽酷炫吊炸天？
而除了她哥之外，这时代还有一个人也帅的让她有印象，那就是昨天的泥腿子帅哥。
虽然那小哥脸上身上全是泥，但即使裹着一层泥还能透露出帅气，可见他的实力之强大。
以上就是赵青葵亲自坚定过的两大帅哥，至于其他人嘛，没见过表示没有发言权。
但这几个姑娘似乎被那西装天团给迷了心智，一直在夸如他们长得何如何惊为天人。
而黄莉莉她们正好是青春少艾的年纪，正是喜欢听这些年轻才俊故事的年纪。
于是午休就在几个姑娘讨论帅小伙儿中度过。
到了下午，赵青葵干着活突然感觉不对劲，肚子叽里咕噜叫个不停，体内还有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在拼命回应地心引力。
她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向班长报告要去厕所。
……
当第三次从厕所出来，赵青葵已经快虚脱了。
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吃了一次好东西，结果全给拉了出来。
赵青葵哀叹这还真是公主的灵魂丫鬟的命！
没等她多吐槽肚子不争气，好几个姑娘相继冲了进来，一阵臭味伴随哗啦啦的声音相继传出。
“？？？”赵青葵看懵了。
卧槽，这一泻千里的架势何等熟悉，她们该不会遇上集体中毒了吧？
她那个时代三五不时就会爆出某某学校食物中毒的消息，万万没想到异世的八十年代也来这出？
这下，整个车间的人都慌了。
好几个姑娘被这么一吓，顿时也觉得肚子痛了起来，纷纷跑去厕所。
生产区的厕所挤满了，又跑到厂前区和存储区去，总之哪儿的厕所都有学徒们的身影。
第39章 拉肚子真相
一车间的妹子们食物中毒集体拉肚子惊动了大主任，大主任急忙领着厂里配的卫生员过来。
结果询问下来，其他车间的人都没事，就一车间出了毛病。
彼时，一车间的工作早就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乖乖地坐在车床边休息等待卫生员来检查。
当大主任带来隔壁车间的人都没事的消息，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同款迷茫。
别人都没事，说明食堂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那一车间的学徒们拉肚子又是怎么回事？
赵青葵拉了几趟再无可拉的，眼下正虚脱靠在边上休息。
身旁除了秋雨安然无恙，其他人也跟她差不多，全歇菜了。
再放眼望去，幸免于难的就的确良女团和一些城里的姑娘，乡下来的基本都中招。
易秋雨作为大自然组唯一幸存者，正给她们料理后事，啊不，料理杂事。
赵青葵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因为闹肚子，脑子也糊成一团，一时间抓不住拉肚子的原因。
终于在卫生员连着望闻问切了小一半人后得出了结论。
“她们不是食物中毒，而是由于长期饮食清淡再突然吃油腻食物，肠胃负荷不了导致拉肚子。”
“……”大主任。
“……”赵青葵。
“……”众人。
真相竟是因为肠胃习惯了贫穷，突然吃富贵的负荷不了！
因着集体拉肚子，食堂还给一车间的姑娘送来一大桶淡盐水。
看着众人把淡盐水给喝了，大主任才叹气。
“幸好科研专家已经走了，不然你们这集体拉肚子，还不得让人家笑话死。”
“也是我疏忽了，本想着大家第一天吃食堂，特地让厨房开大餐，没曾想却是害了你们。”
大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姑娘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她们肚子不争气，影响了整个车间的工作进度。
“今天因为有科研专家来参观指导再加上大家第一天吃食堂，所以才准备了一顿好的，明天开始食堂会恢复正常的菜系供应，大家也不要紧张，该吃的还是要吃。”
大主任生怕姑娘们有心理负担连忙给厨房正名。
“如果实在吃不完也不用勉强，等会儿大伙儿到仓储区领搪瓷杯子，吃不完的放着，还能带回家吃。”
大主任的话让车间里的姑娘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原本学徒们的搪瓷杯子是没这么快发放的，不过鉴于大家用着公用餐盘，食物吃不完了带不走，拼命吃完又可能引起肠胃反应，大主任善心大发让他们提前领了去。
最高兴的莫过于赵青葵，她正打算下班也去买一个，结果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下又省出八毛五，瞬间觉得肚子不痛，腿也不软了。
“你们休息一会儿，把手上功夫弄完就可以去领杯子回家了，但明天一定要把今天落下的进度给赶上来。”
大主任的这一波操作无疑赢得在场小姑娘们的心，待大主任一走，众人也顾不上休息了，纷纷爬起来干活。
各小组咬牙挤出最后一点力气，把车床上的棉花清理干净又卷成卷。
第40章 赵红梅的算盘
向来工作进程比较慢的“的确良女团”还有赵红梅几人由于家里条件颇好，肚子的油水也比较多，她们顶住了这一波肥猪肉的攻势，没有拉肚子。
也因为这样，向来落后的她们终于反超农村姑娘，第一个完成任务往仓库走去。
那几个姑娘有了中午一起讨论小鲜肉的情义，如今又共同全身而退，距离又又拉近不少。
于是往仓库走的路上，黄莉莉姐妹自然地跟她们攀谈起来。
“奇怪了，赵青葵不也是城里人吗，怎么她也中招拉肚子了。”
“噗哧。”赵红梅一个没忍住掩嘴笑起来：“谁说城里人就一定过得好？”
黄馨慧闻言终于纡尊降贵地瞧了赵红梅一眼：“什么意思？”
黄馨慧无疑是的确良女团的首领，平时眼高于顶从不拿正眼看人，也很少和黄莉莉以外的人说话，大家都说黄馨慧家很有来头，但具体做什么的所有人讳莫如深。
赵红梅早就起了想结交的心思，可惜人家看不上她。
难得黄馨慧搭话，谈论内容还有关赵青葵，赵红梅不得使劲儿的表现嘛。
“别看那小丫头长得人模人样的，实际上她是从大西北的山沟沟里来的，她爸妈早就死了，家里只有一个成天板着死人脸的哥哥。”
“赵青葵最喜欢装傻充愣博同情，而且为了达到目的溜须拍马谎话连篇，你看大主任就被她骗得团团转。”
“不仅她这样，他们兄妹俩都一样，自己穷得叮当响又成天肖想别人家的房子和店铺，我们一条街的人都讨厌他们兄妹，你们知道他们的绰号是什么不？”
众人听着赵红梅的描述都惊呆了，毕竟赵青葵给的确良女团的观感挺好的。
赵红梅继续勾唇讥笑：“我们都叫他们不要脸的白眼狼狗崽子。”
“不……不至于吧，我看她不像那种人。”
的确良女团的其中一个姑娘有些迟疑。
赵红梅身边的小搅屎棍立刻跳出来：“赵红梅是赵青葵的亲堂姐，她能不知道吗？而且赵青葵他们想抢的就是红梅家的房子。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整条金街的人都知道。”
“对，我今天亲眼看见红梅的爸爸受伤了，就是赵青葵打的。”
“我也看到了，赵叔叔送红梅来上班，脑门上和手上都有几道口子。”
“啊？”
这一个控诉让这些十七八岁的姑娘都瞪大了眼睛，这年头只听说长辈打小辈，却从没见过晚辈敢对长辈动手的。
正所谓三人成虎，大伙儿说得有板有眼，就跟亲眼见着似的，听的人自然而然就信了。
赵青葵去领搪瓷口杯的时候，正好遇上已经把杯子领好的黄莉莉她们。
黄莉莉等人看到赵青葵，目光不再像早晨那般热烈，而是复杂又带着几分惧怕。
惧怕？
这种怪异的情绪让赵青葵不由得皱起眉头。
赵红梅和黄莉莉攀上了交情在背后黑她是必然的。
听了赵红梅的洗脑，黄莉莉她们讨厌自己甚至孤立自己也是正常的剧情发展，不过现在她们的情绪里却不是厌恶而是……惧怕。
第41章 超出剧本的发展
所以，赵红梅到底说了她什么，以至于让天之骄子的女团C位都怕了她？
黄莉莉等人自然是不敢说，至少此刻不敢说。
她们从没想过被大主任看好的赵青葵，未来可能会得到提拔的赵青葵，私下竟然连大伯都敢喊打喊杀。
对长辈都敢以下犯上，更何况她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
这种危险的女人还是保持距离吧。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于是黄氏姐妹看到赵青葵立刻主动避让，那程度几乎算落荒而逃。
黄莉莉她们怎么回事？看着默默遁走的的确良女团，赵红梅也懵了。
赵红梅万万没想到自己过分出色的“表现”非但没拉到结盟，还把唯一有本事打压赵青葵的团伙给越推越远。
连赵红梅都没料到结局，赵青葵更不知道了，此刻她一门心思都扑排队领瓷缸子上。
八毛五啊八毛五，眼下还有什么比八毛五，不是，比搪瓷缸子更重要的事。
要知道，单位发的搪瓷缸子在这个时代几乎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因为只有正规的，规模大的厂子才会给员工定制搪瓷口杯。
谁家有个单位发的搪瓷口杯，不亚于公司奖励高端手机，是人人都羡慕的福利。
虽然当塑料、铝等更便宜的材质问世后，搪瓷制品就迅速被淘汰，后世基本找不到它的影子，但在此之前，搪瓷制品毋庸置疑是制霸这个时代的东西。
就连赵青葵领到这个崭新的杯子都有种得到天下的满足感，可见它的魅力。
这，可价值八毛五啊。
她哥在火车站当临时工是没有这种福利的。如果能多领一个就好了。
拎着搪瓷口杯仔细端详，杯子直径12CM，按个头来说，叫它杯子不如说饭缸更合适。
它的材质是实打实的铁，不过为了美观，杯子刷一层白漆，杯口画一圈蓝漆，杯身还印着：白昼第二棉纺织厂字样。
小姑娘们领到搪瓷口杯都很高兴，虽然今天大家集体拉肚子，但仍然觉得是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因为今天不但吃到肉，还领到了搪瓷口杯，这比发工资还让人高兴！
从棉纺织厂出来大自然组才分道扬镳。
春风秋雨爱兰爱菊住在白昼城郊外的村子，她们回家不像城里姑娘直接搭有轨电车就能到。
她们得步行到郊区的集市才能蹭上回村的三轮车。
比起她们的奔波，赵青葵要轻松得多。
毕竟，为了赶七点半上班，村里孩子四点半就得起床出发了，至于宿舍，本地员工需转正后申请，外地员工则需要满三个月才能申请。
所以春风秋雨她们再怎么难，也得熬满三个月才能去申请宿舍。
而赵青葵没有申请的意思，毕竟她来去还是很方便的。
等赵青葵到了有轨电车站台，只见赵红梅黄莉莉等人都在。
赵红梅对她自然是不屑一顾，而黄莉莉等人则有些不自然地目光闪躲，似乎害怕赵青葵上前打招呼。
赵青葵看懂了众人的心里，恶趣味地勾唇。
她歪歪脑袋上前跟黄莉莉打招呼：“走那么快，还以为你们早就上车了。”
第42章 天之骄子吗
“呃……车还没来。”
黄莉莉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心中却懊悔得要死。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要跟赵青葵搭讪了，这下倒好，万一赵青葵提出加入她们可怎么办，这种恶霸一旦加入哪里是受人掌控的主？指不准还被反客为主呢！
黄莉莉后退两步想找她的主心骨大堂姐做主，谁知黄馨慧却假装看公交站牌车次远远躲开了。
“……”黄莉莉看着空荡荡的身后，一脸吃翔的表情。
堂姐……为什么溜这么快……！
赵青葵看到这儿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好开往金街的有轨电车到了，她拍拍黄莉莉的肩膀，道声再见便上了车。
看着赵青葵上车，黄氏姐妹总算松了一口气。
明明大伙儿都是要搭这趟车，可赵青葵上车以后，黄氏姐妹愣是不肯挪动半步，导致以她们马首是瞻的其他女孩也都杵着不动。
赵红梅本就想跟黄氏姐妹拉关系，看到她们不动她也不动，她不动身边的小爪牙也不动。
有轨电车司机疑惑地瞅了瞅那群傻站着的姑娘，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还上不上车？我要发车了！”
站台下的小姑娘们尴尬的齐刷刷摇头。
“不上车来站台干什么？这儿又没其他线路。”
师傅不满的碎碎念，默默关门启动车子。
赵青葵看乐了，忍不住咧嘴。
她再怎么着也比这些小丫头多活了十年，而且托她老爹的福，赵青葵从小在白昼上层核心圈玩，别的不说洞察力还是有的。
经过刚才的一番试探，赵青葵对这些小姐姐领搪瓷口杯路上发生的故事猜了个七八分，同时对黄氏姐妹的实力也做了新的估算。
黄莉莉姐妹家中固然殷实，但绝不是传言中的白昼城顶层圈子。
这年头顶层圈子的人都上学读书去了，就连她二伯家的三个闺女也都是在校生呢更何况其他人家。
而且真正顶层圈的千金怎么会到工厂打工？要去也是去拿铁饭碗啊。
再者顶层圈子的人自有一番傲气，说白了就是身后有天皇老子罩着，天不怕地不怕是他们的特色，不可能夹着尾巴做人的。
刚才黄莉莉和黄馨慧对自己明显是避让的态度，不愿与自己交恶。
有这样的表现，姐妹聪明懂审时度势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担心起冲突会殃及工作。
毕竟大主任在上班第一天就说过，女工之间发生冲突，不问对错缘由一概开除。
所以综合所有因素，黄氏姐妹最多只是家境殷实，却远远没到让人讳莫如深的程度。
不过赵青葵能看得清，并不代表赵红梅也看得清。
正如黄莉莉被赵红梅误导了一样，赵红梅也对黄莉莉姐妹神秘家境深信不疑。
自然也一味讨好。
赵青葵才不管她们呢。
今天难得下了个早班车里人并不多，而且向来爱跟她屁股后头纠错误的赵红梅破天荒没跟来。
赵青葵悠哉悠哉地靠着椅背看窗外的风景。
真是幸福圆满的一天啊！
第43章 探霍队口风
平时她们大多六点前后收工，今天因为拉肚子事件，众人提早了两个小时放假，不亚于小休了半天。
这时候是没有周末双休一说的，工厂大都执行8小时工作小组轮休制，每周休半天。
不过如果有加班任务则开始32休，即三班倒。
现在二厂刚组建，自然没有那么多加班任务，但未来三班倒肯定必定会成为常态。
想到这赵青葵就一阵头痛，以前对于“三班倒”“值大夜”什么的名词，只在电视里看到，哪经历过！
就连熬夜打游戏她都熬不住更别说熬夜干活了，简直要了她的狗命。
可能正是上辈子当米虫太舒服了，以至于老天都看不过眼，才会让她来这里历劫。
赵青葵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外，默默许愿就职这段时间，千万别搞加班，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从西郊到金街一共12站，这时候还没堵车一说，整座城市最庞然大物的交通工具就只有有轨电车。
所以从没出现过堵车或晚点
的情况。
不知不觉金街站即将到站。
赵青葵思量着要不要回家把沙滩裤拿去黑市卖了，毕竟这半天假期等于白得的，不好好利用有些可惜。
不过想到昨天清理队的围追堵截，她又有些忐忑。
正踌躇着，忽然看到车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警察局的霍队长。
赵青葵眼睛一亮。
能不能摆摊，什么时候能摆摊，问问霍队长不就知道了么！
车门开启后，赵青葵再次如泥鳅般哧溜一声冲下去，很快消失于人海。
彼时霍队长刚巡逻完主街，准备到旁边小巷休憩，谁知还没坐下肩膀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霍队长疑惑的回头就看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正冲着他笑。
小姑娘穿着纺织厂的工服，手上拿着一个醒目的搪瓷口杯，那精神飒爽的模样就像宣传栏上的模范标兵。
“唷，这不是小青葵嘛，搪瓷口杯真漂亮啊。”
霍队热情地跟小丫头打招呼，赵青葵也跟着笑了起来。
“嘿嘿，霍队长好。”
“看来你在厂里适应得不错，你哥哥怎么样了？没事吧？”
“还好，在医院缝了几针，还要谢谢霍队长昨天帮我们。”
“嗐，谢什么应该的。”
“应该道谢的，毕竟多亏您我们才没有吃大亏。”
赵青葵说着从兜里掏出胖经理送的那一小包白糖递到霍队长的面前。
“这是今天食堂里的好心大叔给我的，我没舍得吃借花献佛送给您。”
霍队长看着小丫头那情真意切的表情，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他连连摇头：“这是别人送你的，你收着自己吃。”
“不行，您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一米五出头的小丫头执着地望着自己，那眼巴巴的模样谁看了忍心拒绝？
不忍教小丫头失望，霍队长感动地把这一小包白糖接了过来。
他和妻子都在单位上班，待遇自然比工人岗位要好得多，白糖什么的根本不缺。
但他不缺，不代表小丫头不缺。
第44章 惊天大秘密
这小包白糖想必是小姑娘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件“珍贵”的礼物，于她而言这包白糖的地位，不亚于他家二八杠自行车在他眼底的地位吧。
让他把二八杠自行车送人，说实话他做不到，仅凭这一点，小姑娘的胸襟就比他大！
霍队郑重地接过这一小包白糖，转头立刻带赵青葵到旁边的供销社买了两瓶桔汁汽水。
“这是我送给你和你哥哥的回礼。”
霍队朝她晒出一个坦荡的笑容。
一瓶汽水一毛五，两瓶花了三毛钱。
赵青葵歪头看了一会儿，扬起一抹浅笑，大方地接了。
于是街边就出现了一道诡异的风景。
一个警察同志打开一小纸包白糖正捻着兰花指捏白糖吃，而他旁边坐了个小姑娘正咕噜噜地喝汽水。
俩人目无旁人专心地吃着各自手上的东西。
他们的氛围正和谐着呢，忽然街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接着一群红袖章忽然从四面八方跑出，迅速拐到金街附近的小巷。
那神出鬼没的架势就跟特警队似的。
赵青葵精神为之振奋，她等的就是这一幕啊！
待那些人都跑走了，赵青葵才佯装好奇地转头：“清理队最近怎么老在这边跑啊。”
“嗐，过几天有大领导来，所以清理队忙着清理市容市貌呢。”
霍队完全没觉察出身边人在套话，把自己所知的东西说了。
赵青葵心中恍然大悟，为了挖掘更多有用的信息又不暴露自己，她半真半假地聊起来。
“今天我们厂也有人来参观，是科研专家呢。”
“嚯，厉害啊。那你见着了吗？”
赵青葵老实地摇摇头：“我们车间没有大机子，专家去看大机子的。”
霍队看这小女娃条理分明怪老成的，忍不住笑了。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还好，见没见着都没关系。不过见着他们的人说了一个大消息。”赵青葵压低了嗓音故作神秘。
“什么？”霍队不由得低下头询问。
“听说沿海地区开放了个体户经营权，那是什么呀？白昼城也会开放吗？”
霍队有些意外地看着赵青葵：“那些专家说的？”
赵青葵不置可否，霍队便当小姑娘默认了。
其实这小半个月确实传出不少新政策即将颁布的消息，听说新政策和当年的上山下乡学习一样，是撼动天地的大举措。
不过没有颁布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们距离帝都甚远听的也都是道听途说，但如果是天子脚下的科研专家这么说，那估计真就八九不离十了，毕竟他们有地域优势，掌握消息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也准得多。
霍队挠挠下巴嘀咕：“看来这次大领导下来大有文章，说不定白昼城也能成个试点呢。”
赵青葵听了眼睛一亮，这里的白昼城和她所在的白昼市就像平行世界。
听她爹说当年继沿海城市开放个体户自由经营后，夜海成为第二批开放城市。
本来白昼也在其中但当时不知为什么临时把白昼给划掉了，导致白昼两年后才列入第三批开放城市。
第45章 能抓住机遇吗
但对于飞速发展的时代而言，两年的时间足以拉开巨大的差距。
白昼和夜海原本如同双生子般的存在，可现在白昼被夜海远远甩在了身后，尽管白昼在后头奋力赶追，但仍是夜海比白昼更发达。
当然，这是城市与城市的博弈。但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厮杀啊。
她老爹就是抓住了这次机遇，果断从白昼去了夜海发展，才乘上了开往通往百万富豪的冲锋艇。
赵青葵大胆的猜测，也许，这次大领导过来，就是围绕个体户自由经营问题。
如果参照赵青葵的世界发展轨迹，那白昼城今年开放不了个体户自由经营，这几天清理队严抓严打投机倒把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难道她真的要在工厂里苟两年吗？
不管是一车间还是后头那几个蒸炉般的大车间，想到未来可能三班的倒通宵干活儿，赵青葵果断摇头。
但如果效仿她老爹去夜海发展……好像也不现实。
他们才从大西北迁出来，白昼城都没站稳脚怎么去夜海？
她爹能去夜海是因为他在白昼有根基，可她没有啊。
赵青葵一个头两个大，瞬间汽水都不香了。
霍队长看了一眼身旁唉声叹气的小姑娘不由得好笑：“批不批准那是领导的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就别操这份心了。”
霍队说着伸手弹了一下赵青葵的搪瓷口杯，杯子发出清脆的“哐哐”声。
“现在还没到下工时间吧，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这杯子刚领的，您可别敲脱漆了。”
赵青葵母鸡护崽似的把搪瓷杯往怀里挪：“我们厂今天下午集体拉肚子，大主任大发慈悲让我们提早收工了。”
“拉肚子？为什么？”霍队听得一脸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痢疾。
要知道上山下下那几年最常见的最容易要人命的就是痢疾，拉肚子可大可小。
“呃……就是第一天吃食堂，大家的肠胃受不住优等招待。”
赵青葵说完，霍队就笑了。
原来是这样，想到这不由得感慨：“以后日子慢慢变好了，这种贫穷病不会再发生了。”
霍队的话也让赵青葵唏嘘，若不是亲身经历她真的不会相信，大家的肠胃真的会因为一顿好饭好菜而受不了。
八十年代尚且如此，饥荒年代更无法想象。
赵青葵沉默地喝两口桔子汽水，现在的汽水味道和后世的相差无几，赵青葵在这个味道上找到了“家”的感觉。
闭上眼好像勉强能假装自己还在21世纪。
正品味着她所在世界的美好，霍队又给她脑门一个脑崩儿。
“嗷！”赵青葵吃痛地摸着脑袋一脸不解：“霍队干嘛呢。”
“你还好意思说，都拉肚子了还喝汽水！”
赵青葵闻言不好意思地咧嘴：“那不是您一番好意嘛。”
“您兴致勃勃地请我喝汽水，我总不能不识趣的拒绝吧。别说拉肚子，就算把肠子拉出来我也欢喜。”
“呵，挺懂事啊。”
霍队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说得比唱的还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