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来神掌第一式
无限宇宙中,每时每刻都在诞生着故事,即将展开的故事正是其中之一。
当晴朗的夜晚,头顶上的星空是多么璀璨而美丽,让人为之着迷,谁又知道其中藏了多少故事?
对“宇宙”二字,申印一向没有概念。当那一天意外降临之后,他才对这满天星河产生了畏惧,继而迷茫。
只因为,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短暂却漫长的梦。
这个梦只在一瞬间完成,却包含了一个有为青年近三十年的梦想与抱负。
让他觉得恐惧的,那个人虽然只有区区三十年的记忆,却涵括了一个文明的缩影--一个拥有五千年文字记载的文明。
那个文明诞生在头顶的星河之中,银河星系里的某个小星球。
太平镇一个普普通通的地主少爷,在他有限的人生与贫乏的知识积累,未曾想过头顶的星空竟然会是一个个星球,也未曾想过这些星球中还生存着人类,诞生了如此璀璨的文明。
曾经,这一切离他是那么远,甚至没有交集。只因那个噩梦,打碎了他企划好的人生。
身为家里的独苗苗,有着为老申家传宗接代的责任,一心想着快高长大,然后迎娶镇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一起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
现如今,成为太平道观里的编外道童,一个方外之人,离世俗越来越远。
“编外”这个概念,源自于那个梦里的记忆。在那个梦里,经常出现某些让申印觉得有趣的物事,“编外”道童也就成为他的自嘲之一。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他不是道观自主招收的人员,是以病人的身份加入的。
这一切还是得从那个梦说起。
被一个陌生灵魂记忆冲击,身为凡人的他,当场陷入昏迷状态,连镇里的老神医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求到了太平道观。
太平道观的老道一清,别看整天酒不离口,活生生老酒鬼一个,孰知却身含绝技。
据说,当时老道慢悠悠地含了一口酒,往申印面门一喷,就让一个活死人变得活蹦乱跳。
事毕之后,申老爹千恩万谢,奉上一笔不菲的供奉。
不料,一清老道却说,此子与道家有缘,让其跟随修真炼道。
申老爹当然不舍,但老道接着说,如若不然,此子恐难活到成年,最后还是一场空。
就这样,申印成为一清老道的道童。
只是入门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未曾学到半点道法,每天的功课只有往返道观与酒肆之间。
因此,“编外打酒道童”申印常常腹诽,老道之所以录他入门,是因为镇上那家酒肆的东家是他的八姐夫,当然申老爹是主要的投资人。
为了白嫖酒喝,老道才故作大言吓唬申老爹的。
申印熟练地打起酒提子,往酒葫芦里灌了五斗酒。这个数量还是老道千叮万嘱下来的,每天就是这个量。
刚开始,他还以为老道的酒量就这么大,才会如此吩咐。直到某天,他尝试多打点酒,却满溢出来。这才了然,老道不是“五斗酒鬼”,而是这个酒葫芦只能装十斤而已。
接着又疑惑起来:一个巴掌大的酒葫芦,竟然能装那么多酒?
这完全违背了常识嘛。
这一切让酒客们见到后,啧啧称奇,纷纷解囊求购。
申印理也不理那帮酒客,打完酒,在柜台画押走人。
第一次跑腿打酒的时候,他也曾惊愕不已,一度怀疑人生。
转念一想,却又见怪不怪了。
在那个乱七八糟的记忆里,传说有种仙家法术叫做“纳须弥于芥子”,而这个酒葫芦或许是类似的储物法器了。
申印如往常一样往返酒肆与道观之间,经过某片竹林的时候,偏偏今天遇上了麻烦。
“小胖子,把葫芦放下,然后麻利地滚。”
两个扎着小冠的少年,一高一矮,一前一后拦住了他。
其中,高个少年冷眼打量着,嘴角微翘,没有说话。
说话的矮个少年,一手扎着腰,一手指着申印。
一向太平的路段,突然遇到这种事,让申印微微失措,下意识揉揉眼睛,才道:“强人?盗匪?”
“说什么浑话!吾等乃秉持浩然正道而来,太平书院学子是也!”
矮个少年手指微微颤抖,显然是被气到了,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像背书一样念出一句自以为正义凛然的词。
“哦~”
申印当然知道他们两个是太平书院的学子,就那一身古板的天青色衣袍,还有那不伦不类的学冠,在太平镇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尤其是旁边那个高个少年,一副自以为是的冷酷姿态,顶风臭十里。
更别说,一开口即得罪人的语气,分明得了书院的几分真传。
“太平书院抢劫了,快来人啊!”
本以为自己一番话,已然镇住对方的矮个少年,被申印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接着却摇头晃脑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相对偏僻的竹林堵住对方,不就为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么,这小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别嚎了,此地幽幽竹篁,唯有清风拂面,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用。”
申印闻言不禁“扑哧”一笑,然后正色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两个书呆,想要强抢小爷的宝贝,乖乖承受来自巨龙的恐怖吧!”
“如来神掌……”
“不好意思,有点卡顿,第一式叫什么来着?”
书院的两位少年见到申印放完狠话,扎开马步,照这意思是想和他们较量武力的意思,眼里皆不由浮起跃跃欲试的神色。
孰料,那二货突然自己表演起滑稽戏,他们莫名觉得受到了冒犯,不想看这傻子表演下去,忍不住出手教训这厮。
矮个少年早有准备,率先出手。
“天地有正气,浩然浮云手!”
太平书院学子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前奏让人莫名凛然。
矮个少年神情严肃,嘴里念着词语,一只如云手掌凭空浮现,随后袭向对手。
“啊~这么夸张?”
申印见对方说打就打,而且一出手就放如此大招,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转头就跑。
可是,他终究没有经验,无论如何躲避,那只手掌仍然如影随形追着,而且渐渐拉进了距离。
“小矮子,就此罢手如何?”
“不然,小爷可就要使出那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了!”
矮个少年在同龄人中个子稍嫌矮小,这一向是他的忌讳。如今,被申印如此呼叫,怒气更增,捏着手诀,嘴里念念有词,【浮云手】加速拍向对方。
申印见服软威胁皆无效,不由愁苦。
对方攻击越来越近,实在避无可避,暗道“天要亡我”,连忙扔出别在腰间的酒葫芦。
“呔,接我一招--混同天地!”
第二章 一枚铜钱买法宝
申印作为一个地主家小少爷,唯一的求学经历,就是念过几年私塾,粗识几个字而已。
在做那个梦之前,甚至想都没想过,这个世界还有如此玄幻的事情。
如今,面临道法的攻击,眼见即将命丧人手之时,灵光一动,“祭出”酒葫芦,希冀凭此保命。
随后,眼睛炯炯盯着被甩出去的酒葫芦,以至于脑海中浮现了那么一瞬间的臆想:酒葫芦化作无上法宝,吞吐天地,捉拿日月,更别提,眼前这两货,还不得被生吞活剥?
现实中。
矮个少年略微皱眉,【浮云手】掌势一变,化拍为捞,酒葫芦稳稳当当地落入手中。
畅想中的一幕没有出现,申印很是失望,好在临机一搏,逃过一劫。
即使心中不爽,但也有些释然。
不然,以【浮云手】的气势下,真拍结实了,不死也得重伤。
东西到手,矮个少年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与同伴打个招呼转身就走。
申印眼睁睁地看着酒葫芦被夺走,心中焦急不已,却无可奈何。
他自忖武力不及对方,不敢再上前自取其辱。
看着人家夺宝之后,甩袖离去,却无法阻止,心中暗恨,却不敢表现出来。
虽然,这个能装五斗酒的葫芦,不过是一件低级法器。一清老道应该不会多看重,不然也不会随手让一个小道童执掌。
但在申印看来,终究是自己丢了宝物,失了职掌。于情于理,总要找回场子。
“慢着!”
书院少年已经在三丈之外,矮个少年有些恼怒地转身,冷笑道:“怎么?还要赐教几招,那劳什子掌法?”
后面半句是问向同伴,高个少年高冷地回道:“如来神掌。”
申印闻言,脸上一红,连连摆手,道:“不敢打了。”
书院少年早已看穿眼前的小胖子,心知对方区区凡身,一丝道法也不会,不好再滥用道法,只冷冷地看着对方。
“今日技不如人,小爷无话可说。”
“山水有相逢,两位可敢留下名号?”
面对两个冷酷高手,申印不敢再磨叽,双手抱拳,朗声说道。
矮个少年难得碰到如此有趣的人,听对方说着江湖切口,微笑着回应起来。
“嘿嘿,有何不敢,仔细听好了。”
“莫道昆仑险难攀,浮云无梯高更寒。吾乃浮云郎君吴准笑。”
“这位是摩天客冷峻兄。若论世间豪杰士,莫如太平摩天客。”
矮个少年吴准笑自我介绍之后,把高个少年的名号也报了出来,然后希冀地看着申印,似是期待着什么。
“恁多废话,走。”
高个少年冷峻早就满脸不耐,冷哼一声就要走。
吴准笑没等到申印说出“久仰”之类的崇敬之词,却被自家学长拆了台,唯有讪讪一笑,挥手告别,遗憾与不舍之情浮于脸上。
“两位高贤,莫急着走。”
申印见到对方脚下不停歇,只好厚着脸皮跟上。
不是他脸皮真的有多厚,而是这两人不按常理出牌。
既然报出自家名号,难道不约定日期再会么?
既然给了人家找回场子的机会,却半点也不尊重对手。
结果就一个拂袖而去,几个意思?
“怎么,再切磋切磋?”
“不敢。”
“怎么就不敢了?哼,才在道观跑腿几天,就敢与吾等放对。”
“还如来神掌?从天而降?”
“装神弄鬼,搞得我差点就信了。”
“嘿嘿,那不过是同两位开玩笑嘛。小弟还有一个疑惑,那只破葫芦不过是寻常物,于你们无用吧?何必和小弟开玩笑呢?小弟进入道观不易,今日失了此物,恐见责于观主,二位能否指点一二,免了小弟的责难?”
“这样吧,吾等书院学子,一向光明磊落,即取了这酒葫芦,此物你拿回去,相偿足矣。”
“一枚铜板?”
申印闻言一喜,接过一看,脸色顿时黑了,这分明是一枚普通的钱币--铜板。
他眼神怪怪地觑着吴准笑,这货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强买强卖,一枚铜板就强买一件法器,尽管是一件“低级”的法器。
申印正想默默吞下这个血亏,吴准笑却一把夺过铜钱,激动地道:“铜板?没见识!此乃太平钱,可保人间万世太平。”
“你唬我?”
“骗你作甚!这太平钱是普通钱币吗?这是代表规则!说多了你不懂,你看这太平钱的轮廓,代表着宇宙无极,方圆之间,代表着一方天地。”
“天圆地方?我怎么听说,世界是一个球体,是圆形的?”
“谁说的?一清老道说的?怪不得先生们说,太平观是异端!”
“小子,最后给你个衷告,早早离了道观,不然悔之莫及。”
吴准笑言毕,脚上突然加了速度,眨眼间只留下一段残影。
申印捏着那枚黄橙橙的钱币,怎么看与普通铜板没两样。
再看着吴准笑二人离去的方向,不由讥笑道:“切,小爷也是念过几年私塾的,能让你们忽悠了?这枚铜板是不是太平钱重要么?”
申印哼着小曲,往太平道观山门而去。
道观在望,尖锐的嚎叫就传进了道观内外。
“道长,大事不妙了!”
许久之后,一只寒鸦“嘎嘎”飞走,只有申印那道孤独的身影在风中凌乱。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道观的成员,除了观主一清之外,还有一个挂单的道士,整天神神叨叨的,待在自己的斗室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反正申印没和他打过照面,只偶尔从窗户看见过他的剪影。
还有一个石头收藏癖者,整天不知道从哪里摸来各种奇石,藏满了自己的小院子,还不许人靠近。
略微有些正常的只有大牛了,不过他整天都在琢磨着吃的,此刻肯定不会在观里。
申印自失一笑,摇头道:“完了,这破道观就没个正常人,被外人欺了,也没个敢吭声的,不如分行李去休!”
他也没心情吼叫了,默默地坐在三清殿前的阶梯上,琢磨起自家渺茫的前途。
“胡说什么,酒呢?”
正在申印自怨自艾之时,脑后勺被扇了一记,却是老道一清终于出现了。
“观主呀,弟子被人欺负了,您老可要为我作主啊……”
申印一把抱住老道的腿,声音嘶哑地哭泣起来,眼泪说来就来,甚至鼻涕也一起涌出。
“哦,酒呢?”
老道倒没有嫌弃,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再次问起自家的酒。
额,现在是酒的问题吗?不应该为童子找回场子,以保住道观的面子么?
申印想不通,一时忘了眼泪鼻涕了,弱弱回道:“酒葫芦被人抢了,他们留下这枚铜板,还扬言凭此买下整个太平道观!”
说着,掏出那枚太平钱,递给老道,同时忿忿道:“弟子技不如人,不得已忍了。观主身为一脉之主,被如此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三章 老道点我卧底书院
“此言甚善,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清老道搓搓红红的酒糟鼻子,微微一笑,仿佛外物不萦于心,潇洒转身进入三清殿。
随后,殿中传来喃喃诵经声。
这让申印觉得诧异,来道观这么久,从没见过一清老道念过经,还一度以为道观不需做这门功课。
虽然心中好奇,终究不敢步入大殿探个究竟,只躲在门槛边,探出个头打量这老道是如何做功课的。
只见,高高在上的三清像下,一清老道面向道祖跌坐。申印只能看见老道的背影,以及那一身破旧的玄色道袍。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与想象中的科仪需用到诸多法器辅助不同,老道的功课只有喃喃之语传出,倒像极了和尚。
他摇了摇头,怎么会把这贪杯好酒的老道与戒律深严的和尚联系在一起呢?
老道的功课做得有些久,以至于申印趴在门槛上睡着了,还是没等到进一步的指示。
“申家小子,醒醒。”
申印迷糊中被人踢了一脚,揉着眼眶看了老道一眼,道:“观主,做好心理建设了?忍下这一局?”
“忍?嗯,忍下了。”
一清听不懂前半句的胡言乱语,这小子一向神神叨叨,新奇的词语张口就来,这在他看来倒是有灵性的表现。
老道微微一笑,正色道:“太平镇一道观一书院,虽说理念不同,但都挂着‘太平’二字,始终是一家人嘛。”
“那么,请观主再赐下葫芦法宝,趁天色尚早,弟子再跑一趟,打了今日份的酒回来?”
申印猜测老道压根没生气或者已经在爆发边缘,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么道貌岸然的话来,遂小声试探起来。
“呵呵,你真当五斗葫芦是寻常物件?”
一清老道深深地凝视了申印一眼,冷笑着说道。
“难道不是?”
申印一时说顺嘴,反问一句,看到老道神色有异,接着道:“当然,于弟子而言,那是仙家宝物。对观主来说,只是一件低级储物法器而已。”
“而已?”
一清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抽死眼前小道童的冲动,咆哮道:“那是镇观至宝--紫金葫,乃太上道祖传下的宝物,竟然被你这无知道童贱卖了,这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道咆哮罢了,不知从哪里顺来一根拂尘,往申印身上就抽。
申印早有防备,扭动粗胖的身子,灵活地躲过了。老道见一击不中,竟给这小子躲过了,怒火更盛,拂尘突然化作万千细丝,牢牢捆住了对方。
侥幸闪过老道一招的申印,正暗自得意,想着老小子毕竟老了,论身法灵活度还要看年轻人的。
念头未毕,即给捆在石柱上,随他如何挣扎,拂尘仍然丝毫不动。
“卑鄙无耻下贱老道,有本事不要动用道法,你我赤手空拳对阵,见到小爷这双沙煲那般大的拳头没有,分分钟抽死你。”
老道一招制服小道童,无论对方骂出什么花样,都没有作出回应。
“老道,你这拂尘不错,在哪里订做的?我看比那劳什子酒葫芦要高级得多。嘿,紫金葫?若真个是太上道祖打造,那是能装载天地,吞吐日月的,你却用来打酒,而且只能打五斗酒。还镇观至宝,糊弄谁呢?”
一清老道久久无言,突然伸手虚托,一个葫芦虚影出现在他手掌上,申印张大嘴巴盯着那只葫芦,只见其由虚化实,分明是自己曾执掌的那只酒葫芦,老道口中的紫金葫。
魔术?
道法!
老道右手紫金葫,左手虚握,拂尘在手,转身步入大殿。
申印摆脱桎梏,“扑通”一声跪下,愣愣地看着老道的背影,忽然哭嚎起来:“观主啊,弟子有罪。千不该,万不该,怀疑您老人家的话,从今往后,您老说什么,弟子信什么,哪怕你说翔是香的,弟子也信奉不移。”
“滚进来。”
“是。”
申印原在殿外哭惨,听到老道吩咐,如聆天音,当即爬进大殿。
“观主,千错万错都是太平书院的错,那帮子都是强盗,不但抢走了弟子执掌的紫金葫,还以一枚铜板羞辱咱,咱不如……”
“好了,道祖座下,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一清老道作个稽首,告罪之后,才道:“今日之事,再也休提。贫道已和颜思齐了结,多少年了,修为不长进不说,还不长记性。”
老道高深莫测的话语,让申印莫名心悸,暗想:这老道也不是没有气性嘛,那颜思齐是谁,太平书院的头头么?照这意思,已出手揍过对方了?可没见老道出门呀,难道隔着数十里出手?那不是陆地神仙一流了?
他已经被老道震慑住,不敢多嘴,一脸无辜地等着对方的进一步指示。
果然,一清接着说:“明天一早,你去书院报到,就这样,去吧。”
申印闻言,当场愣住,最后又哭诉起来:“观主,弟子一日入道,终身奉道,绝不改换门庭。况且,太平书院算个球,一帮邪门歪道、鸡鸣狗盗之徒,与之为伍,会污了弟子一心向道之灵性的。还请观主明鉴。”
一清被小道童出言拒绝也不恼,嘿嘿一笑:“你这颗玲珑心呀,比谁都污,还怕置身污泥之中?休要多言,让你去书院进修,自有深意。”
“哦?真不是逐我出门?”
申印自以为领会了老道的意思,道:“观主放心,弟子身在书院心在道,一定完美完成卧底任务。怪不得,一直没有授予弟子道法,原来是为了这一日。果然深谋远虑,谋算长远啊,佩服佩服!”
老道脸上微僵,抛出一物,申印接了,正是那枚太平钱,道:“拿着此物,颜思齐会安排好一切,去吧。”
申印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潜伏入书院后,要如何行止,与谁交接?
但看老道一脸不耐的样子,不敢多言,不然得到的回应,肯定会有“滚”一字。
出了三清殿,回到自己的小破院,茫然抬头看着夜幕的星空,喃喃自语:“星海苍茫,何处是吾乡?”
再低头看看道观,一片寂寥,灯火全无。心中想到,这样一个人丁寥落的道观,哪怕是道祖嫡传,也难以承继下去吧。
连自己一个小道童也保不住,腆着脸送给书院。一清老道到底有何深意呢?
难道?
今日与颜思齐之战,是老道输了?
不然,连传承香火的小道童也拱手相让?
在申印心中,一向以太平道观接班人自居的,现如今被掌门人出卖,不由心中唏嘘不已。
茫茫星海下,寥落道观中,响起了一首缥缈的歌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
第四章 被雷劈死的……
夜深人静,正是人类散发自由思维之时。
申印梦到了自己即将开启的书院生涯:经过一番艰苦斗争,最终成长为书院的话事人,回头以一枚铜板收购了太平道观,重新执掌紫金葫。然后,每天往返于酒肆与道观之间,翱翔于星海之中……
“啪。”
天外探出一只漆黑的手掌,一下子把他从天穹拍进九幽,一切荣光与逍遥重归寂灭,唯有脸上残留一片火辣。
申印猛地睁开眼,入眼的一张宽大的圆脸,吓得浑身激灵。
待看清来人,不由愠怒道:“大牛,你干嘛!无端扰人清梦,着实可恼。”
大牛见申印醒了,乐呵一笑,伸手拉他起来。
“大牛,我不饿,有好吃的,你存着慢慢吃。”
申印不情不愿地起身,却被拉着出了院子。
此时,星空如洗,一轮明月挂在头顶,月华洒落,无声映照着地上的两道身影,向着后山密林而去。
大牛不知是修炼功法的缘故,还是本身天赋异禀。整日游走后山密林中,寻找一切可以果腹之物。
今晚不知道弄到什么好吃的,竟然要与申印分享,还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
以往曾分到肉干、野果之类的零嘴,如今看到他如此激动,看来是寻到了了不得之物。
奈何,不管怎么询问,他只是呵呵笑着,一味拉扯着申印往密林走去。
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密林,申印想起这地方可不安全,是各种飞禽走兽的天下。特别是夜晚,各种妖魔鬼怪都会出来觅食,端是危险重重。
身为前道童、未来的书院话事人,没有丝毫道法傍身,正是猥琐发育期,他可不能不明不白地折在那里。
“大牛,观主有言:逢林莫入。不让来后山密林玩,还是回去困觉吧。”
大牛听到是观主的吩咐,先是纠结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灿灿的椭圆形物件。
申印定睛一看,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未知部件,只觉得血腥恶心,却又闻到一股清香,不由好奇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动物结石?还挺烫手。金灿灿、圆坨坨,难道是……”
“兽丹。”
大牛很干脆地答道。
申印突然觉得此物更加烫手了,连忙抛回去。
要知道,但凡飞禽走兽修炼出兽丹的,都不好惹。更何况,以他如今这身板,连普通的野兽都惹不起。
“天色不早了呀,观主叫我早起有事吩咐呢。大牛,我不能陪你玩了,该回去了。”
申印假装打个呵欠,转身就跑。
再不跑,跟着这个愣货,不知道会招惹上什么妖魔鬼怪。
惹不起,躲得起。
走为上策!
大牛见申印往回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气得跺脚,连忙追上去。
申印一边跑路,一边咒骂着对方脑袋不灵光,这二货为了吃的,简直不要命了,惹不起。
随后,他发现自己双脚凌空,还觉得奇怪,转头一看,却是大牛这个天杀的二货,正拎着他的后领,大步往密林走去。
完了。
申印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默默流下泪水。
穿过密林,攀下深谷,一条溪流脉脉往谷外流去。
这时,大牛停下脚步,松开申印的衣领,指着眼前的火堆,兴奋地道:“烤长虫。”
申印看着眼前数丈长的炭火,上面架着一条类似蟒蛇的动物。由于是剥了皮的,肉被烤的金黄,油脂不时滴落,炭火更加通红。
“这是蟒蛇?”
他有些惊讶,由于这即将成为食物的东西,已经被大牛分解得面目全非,分辨不出什么具体品种了。
“不对,一般的蟒蛇这么会有兽丹,蛇首呢,你扔哪了,指给我看看。”
大牛不解地指了指悬崖上的一个洞穴,那是离地近丈的大溶洞。申印见此,只得摇头叹息,他可没能耐攀上这面光滑的岩壁。
“大虫巢穴,没有好东西。”
大牛辩解了一句,显然不想让申印上去。
说完,开始着手分解蛇肉,狼吞虎咽起来。看他这吃相,简直是刚从地狱出来的恶鬼。
申印拿着小刀切了一小块,尝了一口,不好吃,肉柴不说,还有一股腥味,强忍着不适,勉强把那小块咽下。
再看大牛,独自吃完蟒蛇的五分之一,让申印惊讶不已,虽然知道大牛是道观的大胃王,没想到这么能吃,这一顿吃下去足足有上百斤的量,而他的肚子只是微微鼓起而已。
不多时,大牛也吃饱了,皱眉看着剩下的烤肉,不知道怎么解决,再看着一边的饭友,完全指望不上。
“那个,大牛,你没带有储物法器么?先收起来,别浪费了。”
申印提出建议后,大牛一脸茫然地道:“什么法器?”
额。
申印无语,疑惑地问:“观主传了你什么功法?怎么那么能吃?”
大牛更加迷茫了,道:“天生的,观主说,道法自然,没传下功法啊。”
申印久久无言,这破道观简直离谱,人口凋零不说,竟然不传授道法,怪不得荣任道童以来,一星半点道法也不曾学到。
也许,书院是个好去处。
“好吧。”
申印指着上面那个溶洞,说道:“吃饱喝足了,我们上去溜溜?”
也许真是吃饱了的缘故,这次大牛没有拒绝,从旁边抓起一条藤条,一荡即爬了上去。
申印眼前一亮,他没有对方这么好的技术,抓着藤条,一步步攀爬上去。好在溶洞离地不远,在体力耗光之前成功登上。
大牛这时已经点着火把,率先进入了那个潮湿的溶洞。
直入数丈之后,眼前突然开朗,一个水潭呈现面前,蒸腾的水汽让申印感到丝丝寒意。
大牛突然把一物踢下水潭,申印吓了一跳,原来那正是那颗蛇首。
狰狞的蛇首对半裂开,应是大牛剖取兽丹造成的。
申印仔细端详,没有看出这蟒蛇的品种,只见其额上隐隐突出,隐约有些猜测。
他有些无奈,自己终究是不学无术。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随便遇上一种物事,都不能理解。想到这些,让他很是气馁。
回头看见大牛呆呆地盯着头顶的石笋,他觉得有些奇怪,打趣道:“石笋非笋,不能吃。”
申印说完,自己随之一愣,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这莫非是……灵乳?”
言罢,自己也仰头等着石笋滴下下一滴灵乳。
两人眼睁睁地盯着,足足过了有半刻钟。
那滴灵乳依然将落未落,申印有些自嘲一哂,摇摇头打量着这间溶洞。
这才发现,这里有很多人为的痕迹,显然在蟒蛇占据之前,是某位高人前辈的洞府。
想到这里,申印不由兴奋起来,刚入修真界,就能玩探索洞府秘境副本,自己果然福源深厚。
第五章 开魔盒:飞升大吉!
想到这点,申印对大牛感激不已。如若不是这愣货,自己不可能发现这个疑似修真前辈的洞府。起码,那只鸠占鹊巢的蟒蛇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
“大牛,你就守着这灵乳吧,我去周围转转。”
大牛这人一向很是固执,认准了的事情绝不轻易放弃。对于脑袋不灵光的人,申印实在没把握劝他放弃眼前的灵物。只得拿着火把,独自探索洞府。
守护“灵兽”已经被大牛烤熟,希望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吧?
带着忐忑,同时有点激动地转身离开,开始探索起来。
按照来自遥远记忆中的经验,这种没有任何法阵防护的洞府,应该不会有什么绝世宝物。
除了已经发现的灵乳,上档次的宝物,他也不敢妄想。
再说了,以他现在一介凡人之躯,也不敢指望得到逆天宝物。
探索这座洞府,不过是为了满足寻宝的趣味罢了。当然,如果真能捡漏到一两件宝物,那也是一件惊喜。
洞府却是是有凿斫的痕迹,但年代有些久远了,又经过蟒蛇的霸占,不可能还遗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物件。
看到此处,有些不甘地长长叹息。
“这么一条爱干净的蛇,招你惹你了?你竟然把它残忍杀害,还留不下全尸,这世上还有天理么?还有公道么?”
申印喃喃自语,然后自失一笑,他倒不是责怪大牛。这世上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谁又能分辨清楚谁对谁错?
之所以有此感叹,是因为那个记忆在作怪。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发觉自己特别爱表现、碎嘴的情况,有时都分不清哪些是他本真性情,哪些是受到了遥远记忆的干扰。
“罢了,大和尚说过,世间皆是因果,今日吃你一口肉,就把你的首级安葬了吧。”
眼见一无所获,看着水潭中那颗漂浮的蛇首,一阵膈应,说道:“你看,好好的一方水潭,平白被你污染了。”
申印言毕,把蛇首挑起,在旁边选了一个方位,接着就一阵刨坑,直到把蛇首安葬完毕,说道:“小爷给选的吉穴,保你万世永昌。”
接着,发现少了点什么,又在坟包前竖起一块简易石碑,顺手挥洒几个字:某年某月某日,飞升大吉。白帝之子遗蜕于此。
申印满意地点头拍手,回应大牛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扑通”声响,接着又是一声惊呼,只见申印纵身跳下了那一方水潭,冰凉的寒意袭来,不禁大声呼喊:“大牛,别等了,拿个东西放在下面接住就好,何必苦苦守候?”
大牛知道这石笋上的灵乳是宝物,一直守候在下面,申印的一连串动作,不管多奇怪,都无动于衷。
真是个怪胎!
申印腹诽一阵之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难得有个地方戏水,正好洗去前尘,明天好去书院报到。
这方水潭虽说不大,却是极深。他往下潜了许久,直到憋不住,急急浮起来,呼呼换了几口气,连连招手道:“大牛,这潭底有宝贝,快来。”
原来,这个溶洞位于悬崖上,离地近丈。按理说,不该存在这么一方水潭,即使有也是一潭死水才是。可事实上,申印下水之后,即感觉水质清冽,连之前那丁点的血腥味也一丝不剩,这分明是活水。只是,不知是否连接到地下河,尚未可知。
刚才,他潜水的时候,看见潭底亮光一闪,隐隐约约感觉这应该就是自己苦苦找寻的宝物啊!
可惜,潭底过深,他没有准备,一时潜不到底。
“来呀,潭底真有宝物。”
无论申印怎么招呼,大牛依然不为所动,摇摇头说道:“我不会水。”
申印闻言一愣,然后拍着水大笑起来。他实在没想到,一向无所不能的大牛,竟然不会这一项基础技能。
之前,大牛解决了这么大一条蟒蛇,武力值爆表,让申印有一种错觉:凡是自己做不到的,大牛一定能完美解决。
谁知道竟在这里掉链子了。
他无奈摇摇头,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啊。
知道大牛帮不上忙,这次唯有自己出手了。他的潜水技术一向很好,也一向以此自豪。虽然只是业余水准,比不上专业的运动员,但自忖超过世上百分八十的人,毕竟世上还是旱鸭子居多。
当下慢慢平静下来,呼吸逐渐顺畅,忽然猛吸一口气,就扎向潭底。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随着时间流逝,身体也逐渐接近潭底,就在就要窒息的一刻,他终于摸到了潭底的泥沙。
这一刻,他脑袋已经昏沉起来,忍不住呼出一口废气,却被呛住。
也看清了潭底那发光的物件,那是一个尺许大小的盒子,一个未知的盒子,不知里面埋藏这什么惊喜或危险。他当下顾不了许多,摸过去一把抱在怀里,拼命向上浮起。
“哗。”
水花溅开,一个脑袋浮出水面,同时伴随着一阵咳嗽声。
大牛惊讶地回头瞄了一眼,又静静地仰望着头顶的石笋。
申印却不管他,独自欢呼起来,高高举起此行的收获。这才看清手里的东西,才发现这东西不是木制的,而是未知的材料制成。入手冰凉,一开始还以为在潭底泡久了的缘故,现在看来是盒子独特材质。
他现在眼高手低,不认识这莫名的材质,心中暗暗猜测,这应该是某种矿物质或者玉石。
盒子是什么材质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里边保存的是什么宝物。
爬上岸后,他小心翼翼摸索了一阵后,按下一个机窍,“啪”的一声响,竟然这么轻易的打开了。
里面竟然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本金黄色书籍,申印心脏一阵狂跳。
秘笈!
修真功法!
他激动不已,握着拳头往胸口锤了几下,期冀平息下心情。然后,擦干手上的水珠,拿起这本薄薄的书籍。
扉页无字,微微一怔。
没事,有神秘感才更有期待。
翻开第二页,果然写有几个大字,他定睛一看:飞升大吉!
当下,吓得差点把书籍扔了。
巧合!太巧了!
他刚给未知品种蟒蛇立了一个墓碑,福至心灵写下那么一个词,竟然在这本书上重现了?
魔幻!太魔幻了!
愣神那么一瞬,经过千锤百炼的心性,战胜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接着,他又翻开第三页,首先入眼的是四个大字:太平歌诀。
然后,是密密麻麻的正文。
他粗略看了看这《太平歌诀》的内容,都是入口很顺溜的经文,对其中的经义却一头雾水。
这是与传单类似的布道经典,都是随手扔进垃圾堆的东西?
这一下打击,让他很是气馁。
这么珍而藏之的书籍,竟是大路货色?他不甘心,也不相信,把书籍翻到最后,果然看到了让他眼前一亮的内容。
第六章 书院报到:开启卧底生涯
五斗飞升经!
顾名思义,一本正统的修真经典!
这才是自己渴盼的秘笈,是步入修真世界的必须典籍,乃至于,未来纵横修真界的基础。
慢着……
这貌似是一本残卷!
申印喜悦之情戛然而止,悲愤吼道:“虾米情况!只有几百字的残卷?”
这本秘笈,《太平歌诀》几乎占了全部篇幅,《五斗飞升经》吊在尾页的角落。
他一时哭笑不得,心心念念的修真秘笈总算见到了,却是个残卷,还不知道能不能正常修炼。
压下心中的无名火,暗道:“残卷就残卷吧,命名口气那么大,品阶应该不低。”
慎重般典籍放回盒子,然后塞在怀里。
折腾许久,天光微熹,想来野外的妖魔鬼怪已经回巢,自个该能独自回去了。现已不指望大牛能护送他回去,这货还在盯着石笋不放,显然与之耗上了。
与其打个招呼之后,他就走出溶洞,临了回首又看了一眼,不由摇头,暗想:这愣货不会活活饿死吧?
但愿不会吧,一个大活人不能被自己逼到那种绝境。
多想无益,天亮之后,还要执行重大任务呢。
按原路折回道观,一路提心吊胆,好在无惊无险。
抱着提前打包好的行李,又拍拍怀里的宝贝,蹲在院子里打起了盹。迷蒙中,似是有人翻动他的行李,也没太在意,直到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才被惊醒。
出了道观门口,向三清殿方向叩首毕,毅然踏上了前往书院之路。
三清殿上隐约有三道身影,正默默地看着他离去。
钟声是从书院传来的,每当日出时分,即被敲响,象征着一天的开始。书院上下,从这一刻开始忙碌。也影响了太平镇的作息习惯,深深刻入了每一个太平人的记忆里。
申印赶到书院,书院里朗朗读书声,扑面而来,勾起了他灵魂里的记忆。
那是一段泪水与笑容掺和的记忆,忆着甘苦与共的青檬岁月,让他一度迷茫,再看着眼前的书院,仿佛又是一个轮回的开始。
但愿,这次会有所不同。
申印背着行李,敲响了书院大门。
书院雄伟的大门,联想起道观破败,不由又一阵唏嘘。
“这位小哥,你有何事?”
一身青衿的书院守门人出现在门口,平淡地望着造访者。
“我要见院长。”
申印抬头看着这位守门人,感觉对方不是很热情,当下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可有拜帖?”
“那小哥留下姓名住址,请回吧。”
守门人一副冷漠表情,僵硬地执行自己的职责。
申印的脖子一僵,这种态度他太熟悉了,要是按照这些规矩来,想要见到书院院长,注定是遥遥无期了。
“我有这个。”
申印没看见老道说好的引路人,从怀里摸出钱袋,习惯性地掂量一下。
守门人见到此举,突然怒道:“哪来的狂徒,竟妄想用铜臭之物行贿,吾信守浩然正气,不忍见此龌龊行径,速去!”
言罢,即拂袖转身。
“等等,拿着这枚铜板。”
申印从钱袋挑出那枚太平钱,弹向守门人。
守门人怒气更盛,忍不住要出手教训这小子,随手接过那枚铜钱,脸上怒气顿消,凝重地问:“太平钱?原来是你,跟我来吧。”
守门人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让申印微微错愕。
原来是你!
老道安排的内鬼,还装什么装,大家都是自己人。
想到此处,跟上对方的脚步,问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名字不方便透露?我懂。代号也行。”
守门人一开始见到此子一副自来熟似的黏上来,呆愣一下,才道:“胡说八道什么,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吴六绶是也。”
吴六绶一本正经的回答,让申印更加疑惑了。
这人不是卧底?
那谁交代他来此接头的?
且再试探试探,当下又问:“吴大哥,我们这是去见院长么?”
“院长乃神龙般人物,哪能说见就见。上面早有交代,直接去率性堂。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吴六绶提到院长的时候,满脸崇拜的表情。申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才了然:这吴六绶不是自己人,背后指使他的人才是。
申印不敢多问,遂报了姓名,两人不再多话,不多时,来到一座院子,门楣上挂着“率性堂”的匾额。
率性堂里。
鲁夫子正在授课,见到吴六绶带了个新人进来,微微皱眉,询问道:“吴六绶,此子何人,来此作何?”
吴六绶恭敬地作揖,才回话:“回禀先生,此子名唤申印,是教谕大人交代下来的,入读率性堂。”
鲁夫子闻言神情不悦,却也不再说什么,挥手让吴六绶离去。
“几岁开蒙,可曾治经?”
申印正好奇地打量着课堂,见到那先生招手,上前草草作揖,回道:“六七岁识字,寒窗苦读十几载,未曾听闻世上尚有经典。”
“狂妄!无知!”
鲁夫子气得胡子直颤,最后指着课堂末席,“入座吧。”
课堂三十来号人,其中有两个熟人,正是有一面之缘的吴准笑与冷峻。
此刻,两人正襟危坐,申印经过时,吴准笑眉毛跳动了几下。
入座之后,鲁夫子开始授课,申印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谓。
这老头,连个课本都不发,自己这插班生怎么能跟上进度呢?
罢了,自己也不是来埋头苦读这些经典的,是来学习修真道法的,待下课后问问吴准笑那二货。
他也没办法,偌大的书院,自己只认识两位同学,冷峻高傲难近,唯有从吴准笑处着手了。
这书院的课程怎么安排的,不会都如这个老夫子般讲解经典吧?
应该另有教授道法的课程,不然,吴准笑那招【浮云手】怎么来的?
有教无类乃书院宗旨,应该不会区别对待,吴准笑能学到,自己也应该可以。
不然,只能找道观的内应了,吴六绶所言的教谕,应该就是那位背后的指使者了。
教谕,乃是书院高级职司,地位仅次于院长,主管教育事务。
鲁夫子一开始是不情愿招收申印这个插班生,因为这会极大影响率性堂的教学进度。当吴六绶提到是教谕的意思,也只能闷头应下。
知道职司就好,不怕找到人接头。
鲁夫子一节课,申印完全是在胡思乱想中度过。好在人家也没故意为难他,让他无灾无难度过第一堂课。
“小胖子。”
申印发现有人拉他的袖子,回神过来见是老熟人吴准笑,道:“浮云郎君,别来无恙。”
吴准笑闻言笑容更盛,道:“不敢当,托福。申兄既入率性堂,就是同窗,称呼某一声学长即可。”
“吴学长、冷学长。”
申印依言拱手,同时向一旁的冷峻打招呼。
“哈哈,冷学长乃是率性堂斋长,我们来给你安排住宿。”
冷峻点点头,有吴准笑代言,乐得自在。
第七章 藏书阁不发秘笈?
吴、冷二位熟人肯关照自己,申印当然乐意。他们之间的交往,从一场抢劫冲突开始,现在三人成为同学,关系自是非同一般。
“申学弟,你能弃暗投明,哥哥很开心,以我们的交情,我会关照你的。”
吴准笑拍着申印的肩膀,微微一笑,接着拍着胸脯,郑重道:“在那破道观混日子,非但没有前途可言,还会被牵连进莫大的危险中。惟有在太平书院,才能发挥我们的天赋,一旦学有所成,才能为天下太平尽一份力。”
这位爱吹嘘的学长,正在慈爱地为新晋学弟普及世界人生观,让申印有些受不了。
这货真是个自恋狂,自己改投书院与他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一清老道的伟大任务,他才不屑于一头扎进书院读书。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关系,就是这两位书院高贤做起剪径蟊贼,强抢走紫金葫,致使他失了职守,才被一清老道发配到书院。
不过,申印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发配的,他是为了一件伟大的事业才委身书院。
至于书院学子的理想,与他有何关系。
他是什么成分,自己心知肚明。
出身于一个小地主家庭,或者再加上一个迷失的游魂。
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责任担负这么大的理想。
他是为了学习道法而来,如果不是一清老道太懒或工作太消极,至于改换门庭么?
在太平道观做个正统修道士,难道不香么?哪怕是个小道童,再怎么说,也是三清道统,老君嫡传不是?
“学长说的是,那一清老道脾气古怪,为了一个破葫芦,竟然不念香火之情,逐我出门,幸得书院收留,不然……”
申印说着说着,一脸悲愤莫名,接着一叹,才不经意问起:“话说,学长为了那个破葫芦,不惜舍了一枚太平钱,不知那物到底有何宝贵之处?”
“额,这个,学长也不甚清楚,咱哥俩当初也是为了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考……”
吴准笑还没说完,旁边的冷峻突然咳嗽几声,正色道:“事关书院机密,以后学弟自会清楚。”
看见申印一脸失望的模样,他又笑道:“学弟该不会还在怪学长当初出手狠辣吧?”
见吴准笑不再透露更多隐秘,申印也不敢追问,免得他俩起疑,遂呵呵笑答:“学长那招【浮云手】让我印象深刻,不愧浮云郎君大名。小弟回去后,想要以【如来神掌】中的招式来破解,却不得其门,这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学弟所言【如来神掌】,似是大有来头啊。”
浮云郎君谦逊连连,眼中喜色怎么也遮掩不住,忆起这位学弟当初与其对阵所言【如来神掌】,也有些兴趣,遂有此一问。
申印也乐得与之吹嘘:“从天而降之说,绝非小弟妄言,那是天上神仙所传。小弟偶得残卷,习得一二招式,即凭此称雄江湖,人称火云小邪神。若不是神功尚未大成,当日怎会投葫认负。”
“火云小邪神?失敬失敬。摩天客,等他神功有成,我俩再与其切磋一二?”
吴准笑对申印的匪号很感兴趣,还邀请冷峻一起切磋,然后向申印解释道:“本郎君的【浮云手】算不上一流,倒是摩天客的【摩天指】乃绝世神技,那【如来神掌】恐不是敌手,何况残卷。”
“残卷不值修炼,徒以浪费时间。”
冷峻对他俩的对话,一句不漏听了去,不似表面那么无动于衷。此刻出言提醒,让申印一惊,联想到在道观后山无名溶洞得到的【五斗飞升经】残卷,竟是不值得修炼?
他还想着,如果在书院得不到修真道法,就开始修炼这本秘笈。不管如何,这本残卷秘笈与其有缘,冥冥之中,让他有修习的冲动。
“为何?”
申印问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冷峻却不答,最后还是吴准笑为他释疑:“摩天客的意思,无论道法还是秘笈,讲究的是一脉相承,不然很难修炼至高深之境,还浪费时间精力。要知道,修真之路,瞬息必争,时间是最宝贵。故而,无论多么高明的道法秘笈,残卷就是残卷,也无人问津。当然,观摩一下触类旁通,还是可以的。”
吴准笑的解答让申印很沮丧,摸摸怀中的盒子,无声叹息起来。
不多时,申印被安排到一间小院子。一厅一室,还有一口水井。条件不算简陋,也说不上豪华。他对此倒是无所谓,毕竟对一个斗室都住过的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吴准笑二人让他放下行李,又带着去办了入学手续,领取身份铭牌与书院制服,最后来到藏书阁领取典籍。
听到去藏书阁,申印心里不由期待起来。太平书院看似很正规的样子,藏书阁也修得有模有样,里面的收藏一定是应有尽有,修真典籍应该不会缺少。想到此,不由目露精光,终于要接触到修真的门槛,步入精彩修真世界,成为修真之士了么?
抱着一摞厚厚的典籍离开藏书阁,申印一脸绝望,说道:“说好的绝世道法呢?结果就这?书院就是这么蒙人的么?”
“哈哈,想什么好事呢?君子六艺乃是书院学子必修课,想学道法先做好功课,功课不好会被逐出书院的,先过这一关吧。”
吴准笑安慰心如死灰的学弟几句,接着感叹说:“当初,我也以为既入此门,藏书阁里的道法还不是予取予夺,结果……往事不堪回首啊!”
“那学长的道法从何习得,是野路子?”
既然书院不公开教授道法,这俩位的道法从何而得?
“非也,我的【浮云手】乃是家传绝学,冷斋长的【摩天指】却无从得知了。”
吴准笑说到自家的【浮云手】,自豪之情不言而喻,谈到冷峻的绝技时,却望了对方一眼,犹豫了一下。
“书院供奉的是哪位先贤,竟传下此吝啬之风?”
这俩位学长也没能从藏书阁学到道法,申印的心情好受不少。大家都在一个起点上,不是针对他一个就好。
“书院信奉天地二字,圣贤只是先师而已。”
冷峻难得回答一句,却是冷若寒冰的语气。
见此,申印觉得无趣,也不再非议书院。
总之,道不轻传,非但道观如此,书院亦不例外。
回想之前的谈话,吴、冷二人隐隐约约提到,书院其实有传授道法的途径。只是,申印毕竟作为新晋学子,未经考验,不便透露。
第八章 怪梦:第一番
晚上,申印坐在书桌前,无聊地翻开从藏书阁领取回来的那一摞典籍,心思却不在上面。
这个世界很奇怪,小小的太平镇,人口不满万,却拥有道观和书院两家修行门派,且都以太平冠名。
按理说,既然是太平镇的势力,分别叫太平道观和太平书院,一点毛病也没有。
以地域来命名,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一度很流行,虽说格调不高,却能与其他同行精准区分出来,定位也很明确。
不过一清老道曾隐隐指出,“太平”二字不仅仅代表一个地域,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为什么会说,明明针锋相对的竞争对手,本来是一家呢?
道观供奉的是三清,书院奉行的是天地,根本不是一路人嘛。
说来也怪,既然道观以三清为道祖,书院不应该以先师为圣人么?
搞不懂。
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窗外,已是夜深人静,唯有他房间里这一盏灯火,这才小心翼翼地摸出怀里的神秘盒子。
“啪”的一声脆响,拿出那本视为珍宝的典籍,开始研读。
昨晚甫一入手时的激动与喜悦,被吴、冷二人一番劝说,打击得不剩半点激情,现在以波澜不惊的心态,研究起来。
仔细研读过《五斗飞升经》(残卷),发现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残缺,短短数百字中,构成完整的一小节,如能参悟透彻,绝对能够修炼。
只是,他从未接触过修真秘笈,对修炼之法似懂非懂,距离《五斗飞升经》入门尚欠一个机缘。
不一会,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知道不能再勉强下去了。转而,翻开前面那部全本《太平歌诀》。老实说,对于类似道情歌的警世良言,他实在没有心思多看。好在这些句子朗朗上口,如果配上曲调,倒是不失为一部合格的乐谱。
想到就做,申印哼着奇异的曲调,低声吟唱起来,随着时间流逝,全本《太平歌诀》唱毕,他也困得趴在桌上,沉沉入睡。
这一场好睡,迷迷糊糊之间,似是闯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苍黄易主,
太平济世。
岁在甲子,
飞升大吉。”
狂热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声音的主人,大都是身穿麻布衣服,还有赤膊者,甚至衣衫褴褛者。总之,两个字:寒酸。
个个手执武器,却又是长短不一,粗精难辨,更甚者只有一支竹枪,枪杆上青绿色尚未杀去。
这无疑是一群底层民众,手持最简陋的武器,却喊出改天换地的气势。
他们围着一座土台,明显是仓促搭建的,尚能看见土墙上露出的碎石尖角。
土台上站着三位身着黄衣老者,为首者伸出双手虚压,台下的民众顿时停下呼喊,现场一度变得鸦雀无声。
“各位太平道的教友,某身为大祭酒。奉祖师仙谕,联合同侪,为天下太平争夺一线生机!怎料苍天未死,尚能苟延残喘。以至于,遭苍贼反扑,功败垂成!实有负众位教友所托,惭愧,惭愧!”
老者沙哑的声音响彻天地,最后却化为长长一声叹息。
“今日,祖师再降仙谕,在今岁最后一个甲子日,乃飞升吉辰。届时,某将亲帅十大祭酒,赶赴昆仑之巅,与苍贼首领,决一死战,以决去留!”
“现在,请推举各州郡渠帅,我等飞升之后,他们会继续领导尔等抗争苍贼,夺取最后的胜利!”
……
申印乱入这个梦境之后,瞧见眼前的一幕,也觉得心中豪气汹涌澎湃。
身临其境之中,与梦中之人,同悲同喜。
直至钟声再响,新的一天开始。
他收好盒子,奉着一摞典籍,迷迷糊糊中前往率性堂。随着晨光照来,精神抖擞,已渐渐摆脱梦中人情绪的影响,但梦中的记忆已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了。
那个梦的一切,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带着些许陌生。
让他更为惊讶的,他竟然已摸索到《五斗飞升经》的修炼门槛了,只差觅得良辰,一举入门。
想到这,顿时神清气爽,以至于连鲁夫子的枯燥课程,也没有觉得这么难捱了。
课后。
“申学弟,感受过鲁夫子的课,有何感想?”
吴准笑拍着申印的肩膀,再次表现学长的亲昵关爱。
申印也未多想,直接回答:“醍醐灌顶,获益匪浅。”
“嘿嘿,鲁夫子已是走远,马屁拍得再响,他也听不到。再说了,他是书院最铁面无私的先生。你小子若想以此蒙混过关,怕是要大失所望。”
吴准笑挑挑眉毛,打趣起来。
申印尴尬一笑,接着看了远处的冷峻一眼,悄悄问道:“昨日,学长对于如何获取修真道法,似是言犹未尽?”
吴准笑闻言,先是瞠目一瞪,看着周围一眼,凑近了才道:“当然另有途径,虽说法不轻传,但书院也不会误了学子最佳修炼年龄。只要年满十六周岁,通过书院考验,即可选取一门契合道法。”
“原来如此,十六周岁么?”
申印闻言,总算了解到这个秘密,长长吁气,又问:“敢问学长今年贵庚?”
“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五了,学弟你呢?”
“我十五周岁生日早过了。”
“额~”
申印脸皮够厚,率先打破尴尬气氛,问道:“学长,这考验指的是?”
“嗨,只有两个条件。在年限内完成率性堂的课程,在其之间完成祭酒处发布的任务。”
吴准笑也发现了眼前申学弟脸色越来越黑,又拍着对方肩膀,鼓励道:“学弟,别灰心。你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只要不言弃,修满课程很容易,任务也很简单。”
说完,他即回到座位,下一堂课又要开始了。
容易?
简单?
那也要给他充足的时间啊!
只剩不到半年就要修满人家几年的课程,这不是强忍所难?
至于任务,肯定不那么好通过的。吴准笑虽说得轻松,其中艰险程度也没有透露,不知具体如何?
参考第一个条件,这任务绝对不是说的那么简单。
看来,还得走捷径,不知那位教谕好不好说话,要如何与他接头,总不能跑去教谕处,公开拜访吧?
“申印。”
鲁夫子连呼几句,他才反应过来,站起身,作揖应道:“学生在。”
“仔细听讲,尔身为后进,功课已是落后太多,还不知上进,立冠之年,何以安身?伸出手掌来。”
鲁夫子拿着戒尺,“啪啪啪”三声,往申印掌心打了下去,才转身道:“念尔初犯,小惩大诫。既入率性堂,君子六艺,不可轻忽。何以率性?唯有六艺故也。”
第九章 三更传法?君子六艺!
鲁夫子的三戒尺责打,伤害不大,却让人觉得很没有面子。
申印不由想起读私塾时,无日不被先生责罚,屡次传来家长,最后在申老爹赔罪之后,才被放过,勉强完成私塾课业。
率性堂中,诸多学子正襟危坐,对于鲁夫子责罚学子已经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敢交头接耳。
课堂上一片静寂,唯有鲁夫子的训斥声。
申印的座位在后面,对这帮同学的心性感到惊奇,都是未满十六岁的少年,一个个如此天塌不惊。
这就是率性堂的教育成果么?
“书院分为率性、缮性二堂,缮性且不说,何为率性?率性为真。如何保持本真,当从君子六艺始。”
鲁夫子惩戒完顽劣学子(申印),背着手转回讲坛,说道:“尔等要想获得书院传授道法,必先修身养性,才能通过考验。不然,一旦接触道法,会有重重关隘,进境无望还好,甚者走火入魔,以致身死道消。”
学子们默默受教,申印却不以为然。对于备受接班人考验,“八荣八耻”、社会价值观洗礼的他来说,自己会有心魔?
什么“修身养性”,通通是借口。
这君子六艺,诗、书、礼、乐、射、御。
六大课程,囊括了社会学的方方面面。
这太平书院,到底是培养治世临民官员,还是修真之士?
申印表面上做出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实际上心中已经把书院的规章制度一一批判了个遍。
唉,愤青的世界,你们不懂。
当晚,申印等到夜深人静之后,摸到教谕处,尝试与那位教谕接头。
教谕处,是教谕与书院先生们的办公地点。
他不认识那位教谕,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方便造访,只得夤夜留贴,约定接头方式。
月华飘洒,一路上只有虫鸣哇叫,顺利来到教谕处。
当他要推门潜入之时,看见有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火,顿时一惊,急忙停下动作,闪身在一个阴暗角落藏好。
天色这么晚了,莫非还有人办公?
貌似刚才推门的动作有些大了,会不会被发觉?
如果真被捉住现行,如何解释自己鬼祟行径?
申印有些忐忑不安,犹豫着是上前打招呼,还是继续潜伏?
去打招呼的话,要用什么借口?
当然,如果那人是教谕本人,特意留守办公,方便与他接头的呢?
申印不敢赌,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把帖子留在教谕案头为妥。
“外面何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藏身阴影处的申印为之一愣。这个声音,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是鲁夫子的声音。
怎么是这老夫子?
这老头应该不知道是谁潜入教谕处,自己趁天黑先撤?
今夜事有不谐,择日再来。
申印下定决心,盯着远处的灯火,慢慢后退。
“既来之,则安之。”
鲁夫子的声音越来越近,申印当即转身就跑,留下一道背影给对方。
“回来吧,申印小子。”
申印慌张中闻听此言,一声不吭继续逃,心知绝对不能停下,不然被捉住现行就实锤了。
心中对鲁夫子很不屑,只要自己跑得快,就能逃过此劫。
你一个老头子,凭什么追得上我?
用言语诈我?
幼稚!
申印的想法不错,却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这是太平书院,修真门派。
鲁夫子能执教率性堂,能是普通人?
片刻后。
申印跪在鲁夫子座前,满脸沮丧,心若死灰:大意了,谁曾想平平无奇的老夫子,竟然是修真高士。
“你既应约而来,为何又裹足不前?”
鲁夫子的话,让他很意外,今夜潜入教谕处是为了与内鬼接头的啊,这老头貌似误会了什么?
“先生,学生知错了。”
虽然不知鲁夫子为何会误会,但不妨碍自己顺着话题聊下去。
鲁夫子见他诚恳认错,抚着三缕长须,颔首道:“倒不是不堪造就之辈,能够领悟老夫三戒尺之深意,说明你颇有灵性。”
等等。
申印脑中灵光一闪,这情节怎么那么熟悉?
不会吧?
当即没有多想,直接叩头,道:“请先生赐法。”
嘿嘿,只要能学到一两门修真道法,当一回猴子又如何?
不过,对方会是斜月三星洞之主么?
显然不是。
只见鲁夫子脸上由晴转阴,抄起桌上的戒尺,作势欲打。
这声势,真给打结实了,肯定不好受。
申印也不是个吃亏的主,闪身避过,急道:“口误,口误。学生是想说请先生赐教。”
在申印再三致歉之后,鲁夫子才把戒尺一扔,坐回书桌后,指着一摞书籍,道:“这是老夫整理的六艺讲义,拿回去好好细读,对你完成课业有帮助。”
经此一闹,申印不指望鲁夫子传道赐法了,已经一脸郁闷。闻听此言,更加恐慌不已,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学生研读六艺典籍已是吃力,这讲义,学生不敢拜领。”
“蠢货,刚夸你有灵性,现在却说出如此蠢话。”
鲁夫子指着学生骂了几句,才叹息道:“有了老夫这些讲义,六艺经典可暂放一旁了。”
申印一听,原来鲁夫子这是给自己划重点呢。
那敢情好,只要能上岸,自己只好愧领了。
鲁夫子见他满脸欣喜地抱着讲义,又道:“这终究是一条捷径而已,最后是要多多读经典,那才是天地正道。”
老夫子好一阵训诫,学生喏喏不已。
最后老夫子不想多言,挥手让对方离去。
申印见此,如蒙大赦,抱着讲义,一口气跑回自己的院子,才抹去额头上的虚汗,瘫在书桌前的椅子,不想再动弹。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未能把书帖传给教谕,却从鲁夫子那里领到六艺讲义,率性堂功课完成有望。看来,还得按照正常途径来获取道法了。
迷迷糊糊间,他又做起了梦。
还是那个熟悉的梦境,那个熟悉的人影。
这一次,他们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细看之后,才知道,这是一座冰山。
在冰山之巅,离天三尺,仿佛伸手即可摘拿星辰,端是一副孤寂景象。
他们分成两拨,两两对峙,不言不语,仿佛有一丝声响即会惊动天上仙神。
他们仰头直盯着苍穹,一动不动,哪怕冰雪覆盖了他们全身。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苍穹裂开了一道缝际。
对峙中的两拨雪人,齐齐向着裂缝飞去,一时间,光华耀眼,雪飘满昆仑。
……
第十章 胡说,我读的是春秋
千载悠悠,恍如一梦。
钟声又起,申印从梦中惊醒,草草洗漱之后,抱着六艺讲义,匆匆赶往率性堂。
课堂上,鲁夫子一如往常的严肃。申印总感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让他心中有些发毛,享受如此特殊待遇,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课后,吴准笑又来搭话,看着书桌上的书籍多了一倍,伸手去翻,好奇问:“你小子打算自暴自弃了么?从哪里弄这么多课外书,竟敢在鲁夫子眼皮底下偷看,忘了戒尺的滋味了么?”
申印连忙拍开对方的手,这些讲义乃是鲁夫子私底下传授,不好让他看了去,佯怒道:“学长未免管得太宽了。再说了,你一个未成年,怎知道其中的乐趣。”
“哟嗬,知道你是胖子一枚,不用喘得这么离谱。不看就不看,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准笑一向把申印当作小老弟关照的,尽管已经知道对方比自己大一岁,但之前装作糊涂,现在被对方挑明,顿时不乐意了。
对方称呼自己为胖子,申印也不在意,毕竟他的确比率性堂学子都胖。倒是对方赌气不再来翻看,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感到好笑,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好东西,莫非私底下参研过?”
吴准笑一听,顿时急了,气呼呼地道:“胡说,吾乃圣学子弟,只读《春秋》。”
说罢,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不在理会对方。
申印见对方面红耳赤的样子,想到某位常年红脸的偶像,遂“扑哧”笑出声。接着,津津有味地翻开自己的“春秋”,利用课间时间看起来。他的时间不多了,即使有鲁夫子讲义的帮助,想要完成率性堂功课还需多多用心。
在申印埋头苦读时,书院后山隐秘之地,两位青衫高冠之士正优雅地喝着茶。他们中间摆着棋盘,黑白二子纵横交错,互相纠缠,难分胜负。
其中长髯老者落下一枚白子,悠然说道:“浩然,你的棋艺精进不少啊,老夫一不留神就吃了个暗亏。”
对坐的短须中年正在皱眉苦思,许久才能落下一子,尔后长太息道:“院长谬赞了,纵横十九道,步步皆学问,学生要学的还很多。”
原来这二人正是书院的高层,分别是院长颜思齐、教谕孟浩然。
只见颜思齐捏着一枚白子,眼睛离开棋盘,望着某个方向,喃喃说道:“学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嘛。此番与一清那老鬼一战,老夫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言果然不虚。”
孟浩然闻言疑惑道:“前日院长与一清于九天大战,最后一剑落在道观方向,不是大获全胜么?”
颜思齐见对方不解,摇头不语,半晌后才说道:“是我输了。”
“不可能。”
孟浩然不愿相信,在他眼里,院长是绝世高手,怎会输给那酒鬼?
然而当日胜负如何,除了交手双方,旁人无从得知。
如今院长说他败了,那肯定是事实了。尽管不敢相信,心中对这个答案一时接受不了。密室中两人,各自陷入沉思,许久无言。
“目前看来,只要一清在世一日,太平道观注定传承不绝。书院千载遗训,代代相传,欲王天下先取太平。无论道观多破败,传承始终不灭,书院一直无法独享太平镇的气运。以前,总以为历代主事者毫无雄心,专务姑息,以书院之强,不能铲除祸患,以致流毒至今。经此一役,老夫深知与一清的差距,有生之年追上对方的机会渺茫,只能指望后辈子弟了。”
颜思齐这番灰心之语,让孟浩然的信仰轰然倒塌,久久不语,目光呆滞地望着心中的“神”。
“所以,老夫与荀祭酒商量后,决定成立天心堂,由你分管。此堂不同于率性、缮性二堂,培养学子的方式会更灵活,绕开一切陋习,大胆创新改革。百年之内,必将强者辈出。届时,一清之辈,何足道哉!到那时,铲除了太平道观,结束混乱,统一一界,为这个修真界带来太平长安。”
随着颜思齐的一番豪言壮语,孟浩然拍开了心中的雾霾,看到了书院的光明前景。
两人就天心堂具体事务密议了半天,各自端茶细畷。
“那个小道童的背景调查得如何了?”
颜思齐安排好任务之后,提起了无足称道的小事。
当然,事涉一清老道,再微小的事,也必须关注。
孟浩然当然知道院长所指,颔首回道:“那小子来历清白,世代务农,家里乃太平镇地主。前段时间突患重疾,蒙一清施救,被收为道童,专为一清跑腿,未得传授一丝道法,应该折腾不出什么浪花。”
他说完,一脸疑惑地问起:“既然担心此子心怀不轨,院长何必答应收录?”
“唉,老夫也是身不由己,当日输于一清之手,此子拜入书院乃条件之一。”
颜思齐又一声叹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孟浩然闻言却大惊,“啊”的一声之后,随之无语。
他猜不透一清老道的用意,道观破败至极,难得收得一名弟子,不留着支撑门户,却拱手相让,还是让给死对头,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个叫申印的小子,得罪了一清,被逐出门户?
那也不对,即使逐出门户,也是赶出道观即可,为何送与书院?
难道他们之间有着未知的深仇大恨,那也不对啊,申家乃清白人家,那小子也不过稚龄小儿,短短数日,怎就得罪了一清这位得道高人?
想不通啊,想不通。
“你也别想太多,按照书院规章来办即可,不管他上进也好,自甘堕落也罢,都扔在率性堂,得免一清老道以此为借口,上门寻衅。”
颜思齐的命令,孟浩然绝对服从。虽有不解,但都严格照办。
院长正是看中他这点,加上身为书院中青派的代表,天心堂这样事关书院千载大计,才落在他手上执行。
“学生明白,我看那小子不是读书的料,在书院两晚,都是怕趴在书桌入睡,显然无心读书。昨夜,更是离谱,竟然潜入教谕处,也不知有何图谋。”
孟浩然把申印这几天的行径当作笑话说给颜思齐听,同时又忧虑道:“鲁夫子不知内情,竟传给那小子六艺讲义,要不要学生提点他一下?”
“罢了,此子之来历,除了你我与荀祭酒,不好泄露。”
颜思齐貌似不想太过于针对申印的意思,随即又自信满满地道:“那小子见识浅薄,能有几分定性。经过六艺经典陶冶,定会成为书院忠实学子。以往不也是这么办的么?”
孟浩然得到指点,也微微含笑,道:“院长妙计,那小子必将为我书院所用。”
第十一章 学姐叫我呢!
申印从梦中惊醒,还是上次那个梦的延续,总感觉这一系列梦永远做不完似的。
今日的钟声有些不同,节奏急促了得多。改变钟声频率来通传信息,他并不感到奇怪,只是不知道书院到底要传递的信息。
草草洗漱后,匆匆来到率性堂,才发现鲁夫子已站在讲坛上,同窗们一个个端坐者,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现场仿佛陷入时间停顿。
“入座吧。”
鲁夫子淡淡地说话,打破了那片刻的宁静,接着说道:“既然都到齐了,在前去集合之前,老夫先说几句。今日书院大集,率性、缮性二堂与先生们都会参加,尔等一定要谦逊礼让,别在学长们面前失了礼数。”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经鲁夫子这么一说,申印不由恍然,原来书院要召开全体大会啊,连缮性堂的学长也会到场?
自来书院报到已过了几天,还没见过缮性堂的学长。只知道他们都是从率性堂毕业,意味着年龄都在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哥哥。
最为重要的,他们都是开始修行的修真之士,这一点更让申印羡慕不已。
当然,能够进入缮性堂学习,一定是在率性堂顺利毕业的佼佼者,并且经过书院的重重考验。因此,这些学长,个个都是高材生,绝对的天才。
至于书院的先生,年龄必须达到三十岁,且修行有成之士。经过鲁夫子的教训之后,申印已经不敢轻视书院的先生了。连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夫子都是修真高士,其他先生会是简单之辈,一定都是卧虎藏龙能者。
书院有一片广场,祭酒荀致远的办公处就在旁边的院子里。
当一干书院管理层从祭酒办公处出来,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台下的全体师生。
为首乃是祭酒荀致远,看着像个八九十岁的老人。与之相比,年过花甲的鲁夫子就是个子侄辈。
他须发皆白,拖着干瘦的躯体颤巍巍站在高台,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
“孩子们,早上好。”
老祭酒老则老矣,声音却仿若洪钟,不显一丝苍老,让台下的先生学子们浑身一震,抬首注视着这位老人。
他一声慈爱的招呼之后,突然激昂道:“太平书院的理想是什么?”
台上台下众人齐呼:“为万世开太平!”
申印被这突如其来的口号声震得耳膜发疼,呆呆地张开嘴巴,一向儒雅的鲁夫子亦跟着挥舞着右手,坚定地喊着。
口号声喊了一遍又一遍,狂热之情依然不减,他不想自己显得另类,嘴巴跟着噏合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他深处这种场合中,感到很不安与无奈。身边的先生学长们都陷入某种狂热状态,这种场景让他感到莫名熟悉,似是回归到上班族的岁月。
狂呼口号声渐渐平息,老祭酒才颔首道:“你们当中,大部分孩子是坚定的、热情的,也有某个孩子似乎不太认同?”
老祭酒的话似有所指,申印只感觉对方凌厉的目光若即若离地飘向自己这边,让他一阵不安,好在接下来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夫就不点名了,只希望在下次大集的时候,能够听到你大声地喊出来:为万世开太平!”
老祭酒没有继续在此事上多纠缠,他接着说:“今次召集大家,只为宣布一件事。书院决定剿灭黑风寨,率性、缮性二堂学子都必须参与。”
老祭酒此言一出,台下学子哗然一片。
黑风寨乃是臭名远扬的土匪窝,扼守着商道,专干些勒索打劫的勾当,不知犯下了多少人命官司。
按理说,黑风寨远在百里之外,与太平镇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书院没道理去剿灭他们。
这件任务在学子之中的反应不一,缮性堂的学长们当然没有异议。他们已在系统学习道法,难得有出外勤,恨不得马上拿那些匪徒练手。
率性堂学子都是未满十六岁的少年,其中大部分人没接触过道法,像申印这样的,连杀鸡都没想过,让他现在动手去杀人、去剿匪,身死谁手尚不可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冷峻、吴准笑,出身修真世家,身怀家传绝技。
好在,教谕孟浩然作出了具体安排,显然不是让他们这些雏鸟去白白送死的。
这次的任务,由缮性堂排名前三十的学长以一带一的方式,护着率性堂学弟参与。
随着,缮性堂前三十的学长站到台前,申印这才发现,缮性堂原来有那么多人,人数远超率性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前三十的学长,个个都是俊朗飘逸的人物。不由仔细打量起来,看哪个合自己的眼缘,与自己组成最佳拍档。
“不许交头接耳,一炷香内必须作出选择。”
教谕言犹未毕,一道矮小的身影冲到台下,正是申印的熟人吴准笑学长。
只见他腼腆地站在某个学长的身前,正想打躬作揖,却被对方一道凌厉的目光制止,最后只得无奈向旁边的另一位学长行礼,之后嘟着嘴站在其身后。
申印有些惊讶,这位冷酷的学长与冷峻有得一拼,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他身着天青色儒衫,头顶高冠,面若桃花,眉如青黛。
啧啧,这是男生女相?
不对,那胸脯鼓鼓的,以他瘦弱的身形,不可能那个地方这么结实。唯一的解释,那是花木兰姐姐,额,学姐。
原来书院还招收女生,不像表面上那么迂腐嘛。接着,他又发现几道丽影,确定都是女生无疑了。她们虽都作中性打扮,但都逃不过他的色眼鉴定。
最后,他发现一个问题,既然缮性堂有学姐,率性堂也应该有女同窗啊,为什么之前没注意到呢?难道对未满十六周岁的女生不感兴趣,所以忽略了。
当他想从率性堂同窗中,挖出那些个雌雄难辨的学姐时,发现他们都已站在台下,都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现场上百道目光看过来,这就很尴尬了。
“你,过来。”
一道中性的声音传来,申印才抬起头,遇上一道冷漠目光,愕然发现,孤零零站着的竟然是那位冷酷学姐。
他顺从地走过去,行礼罢,站在其身后,向旁边的吴准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无声询问。
怎么回事?
别人都不选这位,你凭什么敢第一个冲上前?
吴准笑耷拉着脸,挤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又急不可耐地斜视着眼前的丽影,一瞬不瞬。
就眼前学姐冷酷模样,这货还敢打人家主意,是不是有特殊嗜好?
联想到这位学姐与冷峻有几分神似,他们不会是姐弟关系吧。再加上,吴准笑与之形影不离,绝对身怀不轨企图。
不过,这货的取向也太离谱了吧?他们这年龄差距,绝对在十岁以上。
难道是同好者?申印眼神不善地瞄了对手一眼。
第十二章 来啊,互相伤害
一炷香不到,已配对完毕。
孟浩然左手一挥,即有先生鲍出一大捆物件,在其示意下,给率性堂学子们分发起来。
申印定睛一看,原来是长短大小统一的制式长剑。他拔出到手的长剑,寒光刺人,看起来是件难得的利器。
要去剿匪,总得有把武器,书院不至于让他们赤手空拳上阵。
申印反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自以为潇洒的姿势,瞄了眼旁边的吴准笑。
只见他把长剑随意挂在腰间,从其神态可看出,对书院制式武器的不屑。
“学长,这剑器甚佳,缘何如此轻贱之。”
吴准笑鼻孔哼哼着,似是还记得之前的不快,右手不经意拍了拍腰间的香囊。
不会吧,这是储物袋?
申印上一刻还心得意满,这一瞬即满脸苦笑,心中暗叹:果然是修真家族出身,修真者标配的储物袋都有,必然拥有更佳的趁手兵器。
“你们两个,赶紧上来!”
冷酷学姐突然说话,另申印一怔,神思归舍。
原来,这时孟浩然的长篇废话已经说完,誓师已毕。
缮性堂的学长各显神通,各自祭出擅长的飞行法器。一时间,光华纵横,让人眼光缭乱。
“吴学长,带你的那位学长呢?我还以为你也大显神通,坐自家一一路呢。”
申印与吴准笑一人紧抓着冷酷学姐的衣袖,一边颤抖一边还不忘讽刺同窗几句。
天可怜见,他是畏高一族,第一次参与如此刺激的节目。
颤巍巍地盘坐在学姐身后,一只手还不忘抓着对方的衣袖,眼睛绝不敢向下瞄一眼。
冷酷学姐倒没说什么,眉毛轻挑,笔直地站在前方,一心驾驭飞剑,做一名合格的驾驶员。
吴准笑见此,也有样学样,你小子可以抓左袖,我就抓右袖。
听到申印询问起那位学长,却没有被抛弃的觉悟,得意地说道:“你说任天行学长啊,人家一贯独来独往,可不想带累赘,就把我托给珊珊姐了。”
说到最后,斜睨前方的那道身影,却收到一声冷哼:“叫我冷学姐。”
吴准笑被呵斥,不恼反喜,轻轻扯着对方的衣袖,撒娇起来:“冷学姐莫恼,笑弟弟知道了。”
申印不由觉得一阵恶寒,认识吴准笑以来,这小子一向傲娇得很,不料如今作出这副模样。
同时,总算知道,这位学姐芳名叫冷珊珊,与那位冷峻学长似乎出身同一家族。
光景流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飞剑降落某个山头。
申印扶着发麻的双脚,想要站起身,最后还是放弃,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吴准笑在飞剑上有样学样,到了地头却纵身跃下,潇洒无比。
冷珊珊不经意一眼扫来,他当即认怂,摇摇晃晃地也与申印倒作一堆。
“矫情。”
申印小声说着,被吴准笑听到,后者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道:“好兄弟,识破不说破,只要你配合得好,哥不会亏待你的。”
“你这是,恋上珊珊姐姐了?冷峻学长知道吗?”
申印看着前方那道丽影,故意提高声调说道。
吴准笑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巴,迎上冷珊珊疑惑目光,觍着脸笑笑,才小声道:“你小子找死呢,冷学姐有个雅号叫广寒罗刹,惹恼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罗刹女?那你还招惹。”
申印好奇地打量起来,这小子还有受虐倾向,万万没想到啊。
“冷学姐,小弟申印,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了,第一次执行书院任务,还望多多指点。这位吴学长别看小小弟几个月,却已完成率性堂升学任务,如今赖着不起,显然对这次任务提不起热忱啊!”
吴准笑万万没想到,申印会如此编排他,嗖的一声,赶紧站起,赶在冷珊珊生气之前,上前辩解:“学姐,别听他的。小弟一直是你的忠实支持者,你说往东绝不敢往西,绝不会懈怠。你不知道吧,这小子出身道观,很可能是个细作,他的话万万不能相信。”
吴准笑说着说着,就往申印的背景上引,冷珊珊闻此,果然冷冷盯着申印,说:“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申印看着一脸得意的吴准笑与戒备满满的冷珊珊,无奈叹息:“天地可鉴,小弟家世清白,却被如此污蔑,天理何存?想必学姐也看到了,小弟孑然一身,半点道法不会,怎会是道观细作?要知道,细作都是带艺拜师的。更何况,一清老道不念情分,逐我出门,此恨不共戴天!”
吴准笑当然知道这些,现在之所以鼓唇摇舌,百般诋毁,只想在佳人面前多多表现罢了。
申印也知道这一点,在佳人面前决不能落下面子。
冷珊珊听了一会,发现这两个小子,反反复复都是那些废话,遂不再多听,往同窗们聚集的地方走去。
申印两个相视一眼,停下无谓的口角,紧紧跟随冷珊珊的脚步。
“喂,吴学长。”
申印扯着吴准笑的衣角,扫了一遍率性堂的同窗,道:“率性堂到底有几个女同学?”
“率性堂七仙女,名气那么大,你竟然不知道!”
吴准笑不悦地答道,凝视着申印,说:“不会吧,真没发现?”
“七仙女?雌雄难辨。”
申印说着,抱着对方的肩膀,微笑道:“七仙女那么可爱,又是同龄人,学长却无动于衷?”
“情之为物,你不懂的!”
“未成年人的世界,我懂的!”
两人打打闹闹,完全不像要上战场,倒像是来郊游的。
当然,除了他俩,其他人都很严肃,纷纷转头看着他们。
别人的目光还好,缮性堂学长们的目光让他们感到不适,直瘆心灵。
缮性堂斋长孟志豪是此次行动的领头人,怒目一瞪,才说道:“这两个小子是谁带的,叫他们闭嘴。”
众人纷纷看向冷珊珊,她没怎么在意。孟志豪隐隐斥责的话,让她恼羞不已,冷酷的媚脸仿若寒冰,伸手虚点,申印二人就被封了哑穴,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四目相瞪。
“孟学长,任务完成之前,这二人绝对不吱声。”
冷珊珊抱拳回话,孟志豪见此亦不再多言,大声发布命令:“没有带人的,三三一组行动。带学弟的,要看管好了,别乱跑。兵凶战危,不是儿戏。”
“行动!”
第十三章 僵尸黑旋风
黑风贼并不是黑风寨土著,乃是“黑旋风”李煞于十年前纠结了一伙强人,占据这个水陆要道,效仿官方设卡抽税起来。
黑风寨地理险要,易守难攻。方圆百里内,没有强力的官方势力,只要不招惹太平镇,就是一方山大王。
李煞背靠这方宝地,一直活得很滋润,直到今日,从打坐中惊醒。
他隐隐感到不妙,当即传来心腹亲信兼大弟子,吩咐道:“玄风,为师参悟玄功,感觉突破在即,必须立即闭关。寨中事务,你与两位寨主商议着办,其它的,等为师破关再说。”
“谨遵师命。”
李煞看着转身离开的大弟子,眼中精芒一闪即逝。
玄风是他特意栽培的弟子,无论从身材样貌,乃至性格气质,都与他有七八分相似。一直以来,不但是他处理黑风寨事务的助手,更是他在黑风寨的代言人。
过了一会,盘坐在床的李煞,掀开床板,露出一个隐秘的洞口。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床板自动复合,显然下面才是闭关之地。
“吴学长,有件事小弟一直疑惑不解。”
申印看了一眼带队学姐,不敢上前相扰,只得向吴准笑请教,得到对方示意,才继续说道:“我们为什么不与大部队一起,一举攻下黑风寨,称金分银。如此慢悠悠地落在后面,莫说功勋,怕是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吧。”
“怎么,你有意见?那之前孟大学长指派任务的时候,为什么不当场提出来?”
吴准笑假意呵斥了几句,又笑吟吟地对前面那道身影点头,道:“小弟是坚决拥护孟学长的命令的。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不是冷学姐的面子,我们怎么可能分到这么有利的任务。”
正说着,隐隐听到喊杀声,正是黑风寨方向,仔细观望,还看到几道浓烟滚滚冲向天际。
正面战斗已然开始,听这动静还挺激烈的。
“你看,缮性堂学长们遇上敌手了。”
吴准笑得意地一指,又道:“我浮云郎君小有神通,取几个头目首级轻而易举。你呢,能应付下一个喽啰么?”
黑风贼都这么强悍的么,人人皆能修行,与修行门派无异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干起拦路抢劫的勾当,拉低了修真者的脸面。
“黑风寨人口不少吧,个个都是修真者,学长们能剿灭他们吗?”
申印不由担忧起来,缮性堂才五十来人,还分出前三十高手带娃,剩下的人手恐怕不足。
书院的情报也太差了,连这些都没打探到,还大言不惭地说剿灭黑风贼。
不会连起码的情报也没有,就鲁莽上阵。
自负,太自负了!
“学姐,你还是去支援。”
申印小声提议,他们这一组人,分散守在各个小道,围剿逃亡者,以期不放过一人漏网。
如今,这个计划似是破灭了,正面战斗不利,人家黑风贼凭什么逃跑。
既然没有逃亡者,却绑住了己方大半高手的手脚,是不合理的。
冷珊珊闻言依然无动于衷,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她很了解同届学弟们的能力,更对孟志豪的手段充满信心。
哪怕遇上更强大的敌人,也能轻易战胜。何况,黑风贼中并没有不可力敌的对手。
“别担心,大都是养气期的喽啰和寥寥几个御气期头目,轻轻松松就能解决。除了几个匪首稍微有些棘手,其他都不值一提。”
冷珊珊难得耐心解说道,这对于一向冷漠的学姐倒是第一遭。
养气期?
御气期?
这是修真等级没?
申印闻言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回听闻这些修真常识,一时感动莫名。
他用手指戳了戳吴准笑,道:“学长刚才放言能解决几个头目,显然是御气期以上的高手,不知是何境界?”
“御气之上,当然是凝液期了。”
吴准笑脸上一红,弱弱答了一句,又自信满满地道:“我虽才养气圆满,但谁说养气不如御气,真是孤陋寡闻,岂不闻越级挑战一说乎!”
“切。”
吴准笑虽然不懂申印这个字的含义,但其中满满的讽刺意味十足,不妨碍他领会出来。
“你小子不过是个白丁,凡人一个,也敢讥笑于我。须知,隔行如隔山,更何况修行之道。”
“嘘!”
冷珊珊突然出声制止他们的斗嘴,示意藏好身形。
二人只得服从,安静下来之后,已经听不到寨子那边的打斗声,显然已分出胜负。
不知谁胜谁负?
申印不敢出声,但从冷珊珊如此安静地蹲守在这里,书院胜率居多。
静悄悄的丛林中,蹲守的书院三人,耐心地等候可能到来的猎物。
突然,一道白光窜出,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白兔,从杂木丛里跳出来,不安地逡巡不去。
过了一会,它没发现危险,当即朝着自以为安全的方位跳走了。
又过了一会,杂木丛里悉悉索索声音传来,接着一个高大身影从中跳出,一双三角眼转溜溜打量着周围环境,僵硬的面容未变,却扬手一指,寒光笔直射向书院三人的藏身之处。
冷珊珊刚想出手偷袭来人,却被对方率先下手,只得现身化解对方的招数。
只见她手中剑器闪过,叮叮声响,已把对方的攻击尽数挡下。
“哼,黑旋风。”
冷珊珊怒斥一声,同时神情严重起来。
来人是黑风贼首“黑旋风”李煞,凝液圆满高手。
申印不知他们蹲到的是什么猎物,只见学姐神情不对,知道这猎物很棘手。
黑旋风么?
果然面容黝黑,不知是否擅使双斧?
等等,我在乱想什么!
李煞发现这个隐秘出口竟然有人蹲守,也有些无奈。
要知道,他早早感觉不妙就藏进床下密道。之后,果如自己所料,黑风寨遇袭,却没撑过半个时辰。料想来敌凶猛,不敢逗留,只好收拾密道中的藏宝,匆匆逃离。孰料,还是被堵在出口了。
他不敢拖延,率先出手解决当前之敌。一旦被对方拖住,会有些麻烦。
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李煞黝黑的面孔顿时变成青黑面,两边嘴角长出尺许獠牙,手指也在一瞬间猛窜尺许。
“啊,什么怪物!”
对阵的冷珊珊还没有什么,藏在身后的吴准笑却惊恐叫出口。
“僵尸!”
申印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那些飘渺的记忆,暗叹一句:当噩梦变成现实。
“邪门歪道,天地不容!”
冷珊珊剑器舞动,接住对方的凌厉杀招,一时尘土飞扬,寒光闪耀。
第十四章 最后的绝招:喊救命!
一个剑技精湛,翩若游鸿,加上其美妙身材,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另一个出手狠厉,仿若鬼魅,狰狞的嘴角不断喷出丝丝黑气,让人觉得肌肤发冷,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一时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
“吴学长,上啊!”
申印讨厌这种无休止的打法,高手之间的战斗,应该是一击不中即远遁千里。
如此纠缠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战斗场面让人震撼,美女学姐的战斗形态更让他激动不已。
但时间长了,视觉盛宴也会变得审美疲劳。特别是一个修真门外汉,看着两位高手莫名觉厉的招数,急需一位现场解说员。
所以,他看向另一位高手吴准笑,怂恿对方上阵。
据他所知,这位一直想在冷珊珊面前表现,怎能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孰料,此子摇摇头,背手却步,没有上前助阵的意思。
“怎么,你在等什么?等风来么?!”
申印疑惑不解,现在正是出手良机。一旦双方分出胜负,或者一方显露颓势,再上去帮忙,总会有些失分。
胜负已分之时,无论谁胜谁负,都没有出手的必要了。难道这一小子想来个痛打落水狗,那多没面子啊。
还是,不会吧?
对学姐这么没信心么,想来个力挽狂澜,以博得佳人青睐。
看着默然不语的吴准笑,申印似有所悟,淡淡苦笑:“原来学长学艺不精,不敢上前助阵,免得在学姐面前出丑。”
吴准笑终于忍无可忍,低声吼道:“你行你上啊,你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战斗么?凝液期,比我高两个境界!高手过招,一个境界的差距宛如天堑,何况两个!”
原来如此,是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外行指挥内行,果然要不得。
“真没办法?”
吴准笑听到这位无知学弟的嘀咕,盯着学姐的身影,紧张地说:“能什么办法,就算我抽冷子插手,只会给珊珊姐添乱。而人家随手一招,我等对上非死即伤。再说了,这黑旋风身体有古怪,生生接下了姗姗姐的几大杀招,显然是个炼体高手。”
申印闻言,仔细观看,果然发现“黑旋风”李煞衣服上好几个部位被划开了,如果是正常人被击中这些部位,肯定会失去战斗能力。
不妙啊,僵尸的身体一向很变态,更何况这种有完全意识的修真者。
久战不下,冷珊珊脸上寒意更浓,意识到不出绝招难以战胜这个怪物。有意拉开双方距离,怎奈对方步步紧逼,完全不能抽空蓄势。
李煞心中更急,嗬嗬怪叫不已,除了罩门,完全不顾其他部位,一副以伤换伤的拼命姿态。
一下子,冷珊珊落于下风,疲于防守,更没机会出招制敌了。
兵法云,久守必失。
果然,冷珊珊一剑直刺,直逼对方要害,却只能把对方胸口部位的衣衫剜掉,那一身黑皮未曾蹭破半丝。
变态!
申印也感受到对方的强悍,接着,急忙喊道:“小心!”
话犹未落,李煞一爪扼住冷珊珊手腕,一爪朝对方定门抓落。
危急关头,冷珊珊把脑袋一偏,躲过致命一击,肩膀却被对方抓中。
“嘶~”
她弃剑急忙后退,伸手摸了肩膀,痛得呻吟不已,眉毛紧蹙,意识渐渐模糊。
原来,李煞这一爪虽未能毙敌,也在对方肩膀上留了五个窟窿。
此刻,他正吮吸指甲沾染到的鲜血,啧声连连。同时,他的眼眸变得通红,充斥着浓浓的贪婪之意。
“糟糕,学姐受伤了。”
申印与吴准笑不约而同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冷珊珊,看了一眼对方肩膀,只见其上五个窟窿正在沁出黑色的液体。
“学姐中毒了,怎么办?”
申印有些慌乱,望着吴准笑,见他更加不堪,恨恨一脚踢向他的屁股,道:“快拿解药来!”
吴准笑这才反应过来,解下自己的储物袋,瓶瓶罐罐翻出一大堆,最后哭丧着脸说:“没有解毒药啊。”
申印为之绝倒,感情这小子储物袋里连一种解毒丹药也没有。
那你忙活个锤子!
“嗬嗬,本座的千年尸毒不好受吧?想解毒,除了本座,世上无人能解。”
李煞说着,就冲上来,想趁对手受伤索命。
申印眼尖,当即揽着冷珊珊娇躯,急急后退,同时大声喊道:“浮云郎君,你先顶上,我们去搬救兵。”
吴准笑习惯性地点头,然后发现身后李煞正疯狂冲上来,暗骂一句:你丫的!
当即,他不敢多想,向李煞那道残影甩出一物,转身就跑。
“轰”的一声响起,仿若晴空惊雷。
申印脚下不敢停留,心中艳羡不已:果然是修真世家,这种层次的攻击,手笔不小。
吴准笑丢出保命符箓,也不看战果如何,赶上申印,也伸手搀扶冷珊珊。
申印拍开对方的手,表示不用帮忙,接着弯腰把学姐背起,问道:“那怪物挂了?”
吴准笑愕然良久,才开口道:“不清楚,想必尸骨无存了吧。”
“那还不回去确认清楚,如果挂了,摸尸再来;没挂,就再补刀。”
申印不满地教训起这个菜鸟学长,说得对方不断点头,眼看真的要掉头回去。
“咳、咳,别~回~去。”
冷珊珊突然说了句,声音断断续续,显得虚弱无比。
吴准笑也反应过来,对啊,还有一种可能,万一对方完好无损,岂不是把那怪物引过来。
“我听学姐的。”
吴准笑坚定地颔首道。
申印背上的冷珊珊松了一口气,仿佛刚才出声已经耗尽她的气力,又昏迷过去了。
“桀桀,几只小老鼠,跑得挺快。”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申印吓得脚软,向前扑倒,再也起不来。
吴准笑也好不到哪里,他刚才一直扶着冷珊珊后背,此时也被拖着扑倒,三人滚做一堆。
身后,全身焦黑,衣衫褴褛的李煞现出身形。
二人转头看去,李煞形如鬼怪,嘴角两根獠牙齐根折断,丝丝黑色液体从之淌下。
十指上指甲亦齐根断去,倒是显得正常了些许。
但联想到他的职业,却是悲惨无比。
此刻,他满脸狰狞地上前,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戏谑地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快看,有飞碟!”
申印收起惊恐之色,指着头顶惊讶道。
吴准笑仰头看去,李煞却无动于衷,嗬嗬怪笑着。
“吴学长,还有没有底牌?”
申印无奈,只得再次指望这位不靠谱学长。
吴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闭目待死。
申印亦是满目凄凉地道:“那只得用我的绝招了,看好咯。”
吴准笑不理,这个修行门外汉能有什么底牌,修真之道,从零到一,从无到有,简直天壤之别。
随后,他羞愧得满脸通红,临死之前,听到了一声穿透耳膜的狼嚎。
“孟学长,救命啊!”
第十五章 曾经的侠客
“孟学长,救命啊!”
一声哀嚎,回荡在山谷之间。他人只当申印不甘引颈待戮,又故技重施,想借此引开李煞色注意力。
李煞却不上当,接二连三被挑衅,满腔怒火不断灼烧着他的心智,理智也逐渐被欲望占领。只见他嗬嗬怪笑,阴森森地道:“什么学长,现在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乖乖成为本座的血食吧。”
“呔!浩然正气,朗朗乾坤。邪魔外道也敢出来害人,受死吧。”
空中一道白虹激越,直击李煞背心,瞬息即至,仓促间避不开了。
李煞脸色一沉,黝黑的面孔更加漆黑,没想到对方真的来了援兵。听这声音,似乎是攻上黑风寨的高手。
他之前为了逃避围剿,藏身密道,眼睁睁地看着黑风寨被剿灭,十数载的心血付之东流。
这是深仇大恨,但他深知太平书院的实力,不敢抵抗。毕竟,修真界真正奉行的,还是弱肉强食。
黑风寨实力不堪,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围剿,也是天命如此。只可惜自己那个弟子--玄风,他是真心把其当做衣钵传人,现在可能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现在,对方还赶来阻止他享用眼前的血食,殊为可恨。
心念转动之间,攻击即将临身,他却不急不慢地转身,而来袭武器却像被定住了一般,悬浮在半空。
那是一支判官笔,笔尖毫毛散开,大约有数尺长,隐隐想要把李煞缠绕起来。
一旦被判官笔捆住,这千年冰蚕丝制作的笔毫,会把他活活勒死或生生分尸。
真是阴险至极,谁会想到判官笔这种攻击类型武器,还隐藏有这么一个杀招。
“尸煞珠!”
来人正是孟志豪,判官笔是他成名法器,每当祭出此器,往往所向披靡,而今却仿若身陷泥沼,失去了控制。
当他看见李煞喷出的尸煞珠,知道自己大意了。
尸煞珠乃千年尸王本命之物,常年沾染精纯的尸煞之气,一旦祭出,自动形成一个磁场,可抵御周围攻击。当然,年份越久的尸煞珠,防御力越强。
“黑旋风李煞,原来你早早逃了,怪不得在山寨没看见你的狗头。令孟某疑惑的是,你既侥幸逃得一命,不藏起来苟延残喘,却大剌剌地现身,纯粹自寻死路!”
孟志豪带着冷峻降落,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对手。
攻上山寨之后,没发现贼首李煞,只看到其他两位寨主以及玄风。
他还以为李煞恰好出门了,还遗憾走失了贼首,任务始终不完美。
好在,本着除贼务尽的想法,安排大量人手蹲守在各条小道。果然,捉到了漏网之鱼,还是李煞这个最重要的贼首。
那边得救的三人,在冷峻的协助下,匆匆离开原地,远离即将展开大战的现场。
“小姑,你怎么样了?”
拉开足够安全距离后,冷峻摇着冷珊珊的肩膀,轻声呼喊。
申印才知道,这两人果然出身同一家族,且还是姑侄关系。
“冷兄,珊珊姐中了尸毒,自有那个李煞身上才有解药。”
吴准笑拍了下老伙计的肩膀,语气深沉地道。
冷峻回首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言语,转而扫向李煞,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吴准在他走远后,才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喃喃说道:“可吓死我了,那眼神太可怕了。我哪里得罪他了,至于这样吓唬我。”
旁边的申印扑哧笑出声,说道:“人家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人家姑父,占人家便宜,还好意思自诩无辜。”
“你胡说。”
吴准笑闻言大囧,见怎么也掩饰不过去了,才弱弱问:“有这么明显么?”
申印不答,呵呵回应后,转头看向那边孟志豪与李煞的战斗。
孟志豪出招大开大合,与冷珊珊的飘逸洒脱迥异。
正是这种正面对轰的拼命打法,生生拖住了以身法见长的李煞。若不是后者拥有尸煞珠,能源源不断地提供阴煞之气,让他利于不败之地,恐已见擒。
再加上,李煞身上的獠牙与指甲,皆毁于吴准笑的符箓偷袭之下。少了最为重要的攻击手段,对上孟志豪这等级别的高手,是极为不利的。
苦苦扛了一会,眼见不意外地落入下风,暗自心惊不已。寻思着,若无脱身之机,唯有使出最后的手段了。
“姓孟的,今日李某认栽,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他实在不想向这个仇家低头,但时势不饶人,只得暂时认输,待他日神功大成,再上门寻仇。届时,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除恶务尽!”
孟志豪不为所动,在他人看来其人心如铁石,一副斩草除根的态势。实则,他知道,今日放过这个李煞,它日必定后悔,须知放虎归山,遗祸无穷。
“好,很好,好得很!”
李煞连道几声好,怒意复炽,脸上一副疯狂之色。
“这是你逼我的,必要付出代价!”
言犹未毕,一把抓住尸煞珠,一口吞咽下肚。
只见其头顶黑气环绕,断掉的獠牙与指甲重新冒出,且比先前长了近倍。
身上青筋直冒,啵啵啵数声响起,浑身黑血直流,身材突兀地变高了数寸。
特别是那双眼睛,通红如火。嘴里嗬嗬直叫,似是痛苦,又似是残忍。
这一切,在一瞬间完成,让在场众人瘆得发慌。
“邪魔就是邪魔,自残肉身,心智全失,终究沦为外物奴隶。”
孟志豪冷冷哼道,却没有阻止对方,冷眼旁观之下,手中暗中捏着一物,耐心等待对方的攻击。
正如孟志豪所料,李煞在尸煞珠的影响下,神智渐渐流失。他此刻心中亦是在不断挣扎着,但随着尸煞珠的影响加深,他已是不能自已。
在完全失去神智之前,他突然回忆到得到尸煞珠的经历。
在成为修真者之前,他其实是一个行走江湖的豪侠,行侠仗义、扶危济困是每日必行之事。
当然,侠客行走江湖亦是需要囊中饱满,故而常常做些为人所不齿的勾当。
在某一次与众伙伴挖开一个千年古墓,准备取点死人财时,终于遇上了噩梦。
他已忘记自己怎么走出古墓的,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出来的,他的伙伴永远地留在了古墓里。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出来之后,凭从古墓带出来的尸煞珠与一本秘籍,成了凡人艳羡的仙人。
随着功力增长,他敏锐地发现,自己的性格渐渐扭曲了。发现这点后,他有些排斥使用尸煞珠修炼,以期葆持自己的良善的一面。
如今,他失败了。
他被逼融合尸煞珠,放弃神智,面向黑暗,沦为没有任何理智的怪物。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