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窗边的青年
十二月，冬季的第一场雪终于来到，骤降的气温让行人裹上厚厚的冬衣，咖啡店门口放置的圣诞树，更是添了几分节日将至的气息。
刚放学就过来兼职的直子冻得脸色通红，还没来得及抱怨天气的恶劣，就看到坐在窗边的短发青年。
白皙清秀的面庞，幽黑沉静的眼神，无意识的望向窗外，与外界的初雪和圣诞树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就像是画报的封面。
她不愿意发出一丝声音，打破这一幕的景象。
心中又忍不住的猜测，男子有没有女友，能接受年下的高中生女友吗？
想到这里不禁脸更红了，不过这次不是被冻得。
换上工作服之后，熟稔的给新来的客人上了一杯摩卡咖啡，不过目光却一直关注着窗边的男子。
直到瞧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少女还有一位大叔一起走到男子前，男子帮女子挪好座位，二人一起做下。
岳父见女婿？看着似乎不太像，哪有女儿带着口罩介绍男友给父亲的。
难道是女友变心带着第三者来摊牌，看着大叔一脸褶皱的老态，心下不禁为帅气青年担忧起来。
……
白川弘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有些憔悴的女人，这位是他的女友，准确来说应该是前女友。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却并不是白川弘。
“弘君还是那么温柔。”女子结束了沉默，不过并没有摘下口罩的意思。
女友叫泽口靖子，如今是小有名气的女演员，自她出道后的每一次约会都是带着口罩，就连原主都有些忘了她本来的容貌。
通过阅读日记可以看出原主在这段感情中的卑微，就连她在街上被行人认出时询问他是谁，也可以很自然的回答‘助理’。
他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她，毕竟他也只是鸠占鹊巢的外人，感情这种私密的事情只有当事人可以评判，不过他对于名义上‘前女友’的约见有些好奇。
挽回感情，那原主的殉情岂不是…
随即便在心中否定了这一猜测，想要复合的话没理由带着原田衡二，这位经纪人可是二人交往中最大的障碍，如今二人分手的结果，想必他也没少从中出力吧。
原田衡二见男子的目光到了自己的身上，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白川桑还在因为靖子桑电话分手生气吗？”
对于二人分手这件事情，他不禁在心中拍手叫好，当然不会为此感到可惜。
却没想到将此事告知公司的高层，不但没有得到夸奖，反而遭到上司的批评。
电话分手，万一对方一气之下将与泽口靖子交往过的事情爆料给周刊怎么办。
作为公司力捧的新星，刚出道便惹上了绯闻，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才是此刻原田衡二坐在此处的原因。
“没有。”白川弘面色复杂的实话实说，心中补充了一句，生气的那位已经离开了这具身体。
看着白川弘微蹙的眉头，他当然不会相信。
嘴上说着不在意，心中其实早就打算向周刊爆料了吧。
被惹怒的老实人，心中那种得不到便毁掉的情绪应该也会更加强烈吧。
原田衡二在心中想着，同时伸手从公文包中取出信封，然后递到白川弘的面前。
“交往了那么久，靖子桑也收了你不少关照，我知道情感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但这是靖子桑的一番心意，希望你收下之后能签下这份保密书。”
从厚度就能看出信封内的价值不菲，他就不相信白川弘会不动心。
他已经调查过对方，名牌大学毕业目前供职于三井银行，到目前只是一个小系长。
这一幕把白川弘也吓了一跳，不过对于这场本来不该存在的此次会面，也就说得通了。
他看着一言不发的泽口靖子，女人也是低下了头。
不禁为原主的殉情感到不值，这段感情在对方看来似乎也只是一叠封口费的厚度。
白川弘不屑的看着对面的二人，缓缓的将信封退了回去。
泽口靖子本就有些憔悴的眼眸，此刻也是再次湿润起来。
分手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初尝走红滋味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到默默无名的时期了。
如果说在事业和感情中只能选择一项，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嫌少吗？原田衡二在心中痛骂对方的贪婪，不过为了解决可能的麻烦，继续说道：“今天出门的匆忙，准备的现金只有那么多，如果白川桑能签下这份保密书，还可以向你的账户中……”
“够了。”
这不是对白川弘的侮辱，而是对原主已经往生灵魂的亵渎。
这一霎，他的眼中快要燃出的是怒火。
泽口靖子从未在前男友这里看到过这样的情绪，印象中的他永远带着温柔的微笑，即便不开心也挤不出发怒的表情。
她也在心中问过自己，究竟是为何被他吸引，大概就是永远温柔的笑容能给她以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吧，感情消失了，温柔的一面也随之消逝了么，她心中酸涩的想着。
原田衡二也被白川弘的爆发吓了一跳，他印象中对方就是刚踏入社会的青涩大学生，而此刻给他的感觉像是公司中暴怒的社长，仿佛下一刻就会像野兽上来把自己撕碎。
意识到自己被少年的怒火吓到了，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继续说道：“白川桑要不要打开信封看一下，绝对是远远超出你月薪的金额。”
“够了，原田桑。”开口的是泽口靖子，她眼眶中的泪珠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顺着无暇的肌肤缓缓落下。
“对不起，弘君。”
说完站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拿出手帕擦拭着眼眶。
这大概也是眼眸如此憔悴的原因吧，白川弘继续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离开了。”
说罢，瘦削挺拔的身材慢慢的没入室外的雪夜中。
原田衡二不甘的的说道：“可他还没有签保密书。”
“他不会的。”泽口靖子的眸子从离开的背影中移开，继续说道：“弘君是骄傲的人，他应该不屑于做那种事。”
经纪人不禁有些后悔今次的会面，这一面反而加深了少女对这段感情的印象，从任何一个方面来看，这都不是件好事。
“希望如此吧。”
他郁闷的走到吧台前买单，却发现营业员也是一脸鄙夷的望着他。
他观察了自己一番，掏出钱包买单并问道：“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
营业员直子小姐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就是失礼。”
第二章新的企划
回到家的白川弘，掸掉身上的雪，感到一阵的头疼。
或许原主自杀时吃的安眠药太多，还没有完全代谢掉，茶几上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药瓶。
前世的他本来是一家小广告公司的老板，年龄三十岁，算不上事业有成，只能算是刚步入正轨，在一次应酬之后猝死于酒桌，醒来就变成了白川弘。
度过了刚醒来时的手足无措，他也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父亲是札幌本地的高中老师，母亲是护士，还有个妹妹刚上初中。
从高中时期开始，就离开北海道到了东京驹场高中求学，这个高中是全国偏差值最高的中学之一，就在东京大学驹场校区的旁边。
高中时期成绩也很出色，偏差值一直保持在年纪前十，高中毕业后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选择了父亲希望的一桥大学商学部。
一桥大学在国内可能名声不显，但在霓虹商学部算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就连东大也只能和神户大学争一争第二。
白川弘在大学时期成绩也很不错，毕业后就得到了教授伊藤一成的赏识，进入三井银行。
伊藤一成除了大学教授的身份之外，还是三井银行的执行役也就是执行董事。
不过他并不开心，商科是父亲的选择，而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自然科学。
就在这时，他认识了还未出道的泽口靖子，陷入了爱情的漩涡，仔细想来二人也度过了一段甜蜜的岁月。
与此同时职场上也有了起色，三井银行和索尼保险成立新的合资子公司，居中运作的正是老师伊藤一成，在他的安排下加入新的人寿保险公司S&M（sony&mitsui），由于是新成立的公司一切都是初创，二十二岁的白川弘成为新公司的本部长。
说是本部长，其实手底下仅有一个部门，员工都是索尼保险本部业务能力垫底且由于终身雇佣制无法辞退的弃子，不过若不是如此，本部长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还未来得及告知女友这个好消息，便是泽口靖子在电话中提出分手。
同时新公司由他发起的第一次企划案也已失败告终，职场情场双双失意。
从未经受过挫折的他，走起了极端。
看着房间里面乱七八糟的杂物，他长叹一口气，先是将房间收拾一番，凭借记忆将物品归位，接着打包出一人高印着泽口靖子的杂志、画刊，准备将其丢到楼下。
一想到这里，他便感觉到一阵牙酸。
前身的工资除了支付房租和日常所需，基本上都花在了这些玩意身上了，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看了工资存折，仅剩下不到十万円，而一个月的房租就要三十万円。
更令白川弘感到苦恼的是上一份人寿保险企划案。
霓虹的国民健保制度八十年代已经完善的差不多了，作为健保补充的人寿保险销量也是逐年递减，除却手中盈余颇丰而且有投资习惯的高级职场人士，普通人购买人寿保险的意向并不高。
这种新市场的开拓，营销的重要不言而喻。
这份失败的企划案，甚至可以说是广告史上的反面教材，第一期花费数百万円在中央区和湾区的健身房中投放广告，理由居然是有闲暇锻炼的上班族比较重视健康，而且多半收入可观。
但完全没想到，而今健身房的主要消费群体正是二十代三十代的年轻人，试问哪一位二十岁的年轻人会想要买人寿保险，要知道现在还不是四十年后的老龄化社会。
“请问，这位先生你有没有买保险的意向？”
“什么保险？车损险？盗窃险？……”
“人寿…”
刚撸过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听到这话，多半以为推销员在拿自己寻开心，若是碰上脾气不好的暴走族，直接动手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原主也曾反省过企划案失败的原因。
甚至还做了第二期企划的草稿，草稿中几乎全部放弃线下的实体广告，取而代之的则是投放在电视媒体上的广告，为此他甚至拜托高中时期的同学，目前在东京放送担任制作人的坂本桥司制作广告脚本。
内容大概是邀请年轻靓丽的明星，像读台本似的宣传S&M人寿保险的广告，广告企划本身无甚新意，成效如何全看女优的人气和魅力，广告案中预定的演员正是泽口靖子。
明显带有私心的企划，白川弘当然不会继续下去了，不过比起线下费力的推广，而今的1986年依靠电视媒体的公信力来推进企划，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心中已然有了腹稿，将第二期的企划案分为三个阶段，将企划目标以及实施过程中有可能遇到的问题写好，力图做到尽善尽美。
作为分公司的本部长，而且年龄资历都无法服众的情况下，没有失败两次的资本。
等到企划案完成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身体尚未疲惫到需要立刻休息的程度，肚子已经是连连抗议了。
在冰箱里面寻觅一番，根本没有食材，仅剩下能够食用的东西是二枚生鸡蛋，不由的开始怀念起上辈子随时能吃到外卖的方便，此刻他的夜宵或者是早餐只是能白煮蛋了。
打消了肚子的抗议之后，设定好起床的闹钟，白川弘度过了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夜晚。
……
不知道是身处异乡的不适，或是二枚白煮蛋提供的能量不足，饥肠辘辘的他仅休息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在闹钟响起前起床洗漱。
将凌晨通宵完成的企划案放进背包，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半，距离上班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住处离工作地仅有两公里，骑车不要十分钟，代表着尚有闲暇买份早饭。
霓虹人并没有购买早餐的习惯，街上自然也没有提供早餐的店面，只能到麦当劳买份汉堡，买汉堡的时候还闹出个笑话，下意识的向营业员要一份豆浆，可惜的是霓虹麦当劳并不提供豆浆，只能在营业员客气的‘不好意思’中，将豆浆换成拿铁。
解决完早餐，便骑着车到达了公司。
第三章开始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刻钟，公司里面的员工已经全部到达，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打卡结束之后便示意秘书田中美子将文件放到办公室。
然后白川弘便径直来到靠窗的一间办公室前，门上挂着职位牌，专务森进一郎。
日企的常务、专务相当于董事，和国内公司董事大多不参与公司的实际治理不同，日企的常务和专务都是在企业经营扮演管理的角色，手中并不一定实际拥有多少股份，大多是有机会成为社长的高层。
譬如森进一郎，就是索尼保险派驻新合资公司的高层，实际并不介入日常运营的管理，但仍旧紧握着公司的财政大权，推进下一期的企划案，少不了他的支持。
森进一郎检视着手中这份业务报告书，眉头紧锁。
此刻，他有种想要将报告书烧掉的燥郁，尤其是他在得知索尼保险本部对这份报告的态度之后。
除了在S&M担任专务之外，他在索尼保险本部也有常务的头衔，本部所有的常务中他最年轻，刚刚四十五岁，虽没有卓于竞争者的能力，但光凭借年轻这一条，就代表着他是未来本部会长的大概率人选。
可是，由于S&M业务的不畅，本部昨天的会议虽没有将其本部职务解除，却将他在本部分管的业务给了他人，索尼保险常务真的变成了一个头衔，这让他怎能不怒。
本以为只是挂职分公司，而且总部对人寿保险的业务向来不太重视，没想到分公司的业绩，居然会影响到本部的职务，隐约间他感觉落入了竞争者的陷阱，更令他生气的是，他一时也找不到破口。
察觉到门外白川弘的脚步，他更是头疼。
白川弘若是索尼的人，他只要稍加敲打，不怕他不就范，可惜的是他是三井银行那边的人，代表着三井的利益，而且双方合资的情况下就有定义，新的S&M管理方面由三井派驻，而索尼只拥有财务方面的权利。
这意味着如果白川弘撂挑子不干，黑锅少不了他森进一郎一份。
想到这里，他的挤出一道不由心的笑容。
白川弘当然不知道森进一郎心中的纠结，不过他也明白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做出有利于二人的企划，森进一郎没道理使绊子。
不过由于上一份企划的失败，他还是鞠了一躬，接着掏出背包中准备好的企划书，将其递到森进一郎的面前。
“上次企划的失败，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白川弘并没有继续自我检讨的意思，直入主题：“这是新的企划书，希望专务好好看看，提出您的见解。”
闻言，森进一郎嘴角抽了抽，他还以为白川弘要士下座痛哭流涕的道歉，然后他不计较的扶起，然后加以勉励，借此收服人心。
可惜白川弘的身体里面是华夏的灵魂，压根不玩躬匠精神这一套。
没想到白川弘如此的倨傲，勉强压住心中的不快，拿起手中的企划书。
他略带嘲讽的说道：“第一份企划刚过去一个月，已经认定失败了吗？”
“不好意思，目前看不到成功的可能。”好似第一份企划并非出自他手，白川弘坦然的说道。
“……”看着一脸坦然的白川弘，森进一郎真是有火没处发，只得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企划案，想要挑出些毛病，然后狠狠的教导一下新人的职场法则。
一刻钟过去了，二人皆是无言。
森进一郎手中的企划已经看完，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说，并不是说企划中挑不出错处，而是新颖的企划让他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第一阶段广告植入，赞助热播的电视剧，进行第一阶段的露出，在全职太太们的心里打下第一印象。
第二阶段在各大周刊上发表软广告，这个软广告似乎也是白川弘的自造词，描写出全职主妇丧偶之后，幸好给丈夫买了人寿保险，否则没有收入来源，银行会收走房子，借由对未来生活不确定的恐惧，再次加深产品的印象。
最后再要请最当红的爱抖露拍摄广告，覆盖东京所有全职主妇，将为丈夫（妻子）购买人寿保险，营销成给自己接下来可能不稳定的生活，提供保障的基础。
三个点子甚至能够撑起三个企划，而白川弘居然一口气的结合在了一起，如果真的照此实施，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森进一郎不由的收起心中的轻视，面色严肃的说道：“白川桑做好企划的预算案了吗？”
“还没有，这份企划是我昨晚刚做好，没来得及做预算。”白川弘顿了顿，接着说道：“粗略的计算可能需要五千万円的预算，具体的还要等到财务核实之后才能知道。”
说完，心中仍有一丝忐忑。
上一份的企划案花费了一千万円，结果极为失败，这一份直接翻了五倍，如果没有森进一郎的大力支持，索尼保险几乎不可能同意。
“那就暂定五千万円的预算，我会向本部申请，而白川桑接下来可以继续推进该项目了，我会全力配合。”森进一郎也毫无犹豫，目前看来只有在S&M获得成功，才有可能在索尼保险总部夺回权利。
与聪明人沟通就是方便，白川弘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森进一郎的支持。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即通知财务处的人过来进行预算审核，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随后又将秘书田中美子叫了过来。
田中美子的年龄和白川弘相仿，是白川弘亲自面试入社的，算是他的第一心腹吧。
美子人如其名，长着一张昭和偶像的面孔，即便不做社会人，参加‘偶像诞生’说不定也能被选中出道。
“你会开车吗？”
“啊？”
田中美子入社也才二三个月，实习期都没过，同事们经常取笑她是白川弘面试进来的，算是本部长的心腹，说不一定是本部长的理想型呢。
不过根本她自己的观察，白川弘从未拜托过她处理私人的事物，所谓的心腹也只是无中生有，至于理想型就更不可能了，白川弘可是一成毕业的天之骄子，长相也不逊于当红的俳优，怎么可能会喜欢偶像这一卦的女生。
“啊，会的。去年学习的驾照，刚过完实习期。”回过神来的田中美子，利落的回道。
“那跟我出去一趟吧。”白川弘点点头，又怕自己说话不够严谨，“由于我没有驾照，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拜托你当一次司机。”
S&M是有给他配置车的，住处距离公司也很近，他就懒得学习驾照，平日里都是骑车上下班。
“好的，我明白了。”田中美子笑着回道。
她本以为白川弘和电视、中的欧美精英一样，倡导低碳出行，所以才骑车上下班，此刻明白了缘由，方才笑了出来。
比起往日里极为严肃不苟言笑的本部长，此时的白川弘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平时认识的同龄人。
第四章老师
收拾好企划案，准备到老师伊藤一成的家里拜访。
能够在这个年纪担任S&M的本部长，伊藤一成的力挺和举荐居功至伟，在外人的眼里白川弘绝对是铁杆伊藤派。
三井银行就是日后的三井住友银行，当前虽然未与住友银行合并成为日后全球第二大的巨无霸，但此时也是霓虹排名前五的大银行，作为日企职场的常规艺能，内部自然也是派系林立。
想必上一次企划案的失败，绝对给伊藤一成带来不小的压力。
终身雇佣制的缺点，除了最令人绝望的年功序列之外，还有就是内部的派系林立，上位者考核下位者看的不是能力，而是变成了衷心。
况且作为学生给老师带来不好的影响，提出新的企划案，绝对有必要向伊藤一成汇报。
出发之前，先打了一通到伊藤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师母伊藤美雪，询问了老师是否在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伊藤家处于千代田区，距离大概有20公里左右，四点尚未到下班时间，大街上并不堵车，四十分钟就到了伊藤宅邸。
白川弘吩咐道：“田中桑，我记得前面50米有些咖啡店，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到了下班时间我没出来你就先回家吧。”
田中美子点点头，“其实叫我美子就可以了。”
“明白了。”白川弘点点头，从街边的花店买了一束花，然后走进伊藤家。
开门的是穿着和服的师母，白川弘笑着将手中的鲜花递给师母，伊藤美雪也是双目含笑的点点头，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询问他有没有吃饭。
“晚上我亲自下厨，弘君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啊。”伊藤美雪笑着介绍道：“我的学生从四川带回来的火锅底料，弘君尝试过吗？”
伊藤美雪虽然一幅居家主妇的装扮，实际上是护理学校的老师，不是寻常的全职主妇。
“四川火锅到没有吃过，只是在横滨中华街吃了广式打边炉。”
“我年轻的时候也常去中华街，有点想念那里的美食。”伊藤美雪像是找到知己般的继续道：“没有到弘君也是中华料理的喜爱者，那四川火锅更不能错过。”
说完，二人已经到了房子里和室的入口。
伊藤美雪帮助白川弘打开门，他顺势进去看见伊藤一成正在和女婿稻垣胜广聊天，老师点点头，示意白川弘也坐过去。
白川弘盘膝做好，伊藤一成寄过来一杯茶，他双手接好。
然后对着稻垣胜广也点头致意。
稻垣胜广举杯敬意，然后一口饮完手中的茶汤，这一幕给白川弘给整懵了，这并不是霓虹见面时候的礼节，他也只能尴尬地饮完手中的茶汤。
他之前就听老师说过，稻垣桑从初中开始就在米国长大，大学毕业才返回霓虹，所以沾染了一身米国的习气，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伊藤一成皱了皱眉，显然对于女婿这幅孟浪的样子，不太看得惯，不过他也没有纠结此事，反而对白川弘说道：
“S&M那边的情况不太好？”
“是的，第一次企划失败了。”白川弘直截了当的说道，接着顿了顿等待老师的批评，等了半分钟见老师并无批评的意思继续说道。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做了新的企划，今天已经和森进专务沟通过了，得到了他的支持。”
伊藤一成闻言，接过了白川弘递过来的企划书。
森进一郎作为索尼保险的常务，他还是很熟悉的，是一个看菜下碟的角色，若没有好处，怎么会不追究上次企划失败的责任，反而一口同意了新的企划案。
想到这里，他看着手中企划案，心中暗道问题的关键就是手中的企划了。
仔细翻看一页页的企划，不由的连连点头，一旁的稻垣胜广见状也接过岳父看完的部分，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稻垣胜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地说道：“白川桑是怎么想出电视植入这个点子的？”
“影视剧中植入广告，汽车公司早就做过。”
白川弘还记得上辈子小时候看过的假面来打，作为70年代初的企划，就已经有了摩托车广告的植入，算是霓虹最早广告植入之一。
“话虽如此，但是以前都是汽车摩托车等实体产品的植入，而你做的是将金融服务业植入进去，怎么能一样吗？”稻垣胜广不满意白川弘的回答，激动的反驳道。
白川弘想起了老师曾经说道，女婿在影视制作公司上班，心中也就明白了稻垣胜广激动的原因。
进入80年代，剧集的制作从早期电视台制作播出一条龙中剥离，转而形成了电视台和影视公司合作的模式，制播分离的模式，对于电视台而言绝对的好事，既能通过合作取得首播权，又无需巨额投入制作成本，但是对于制作方而言就不一定了。
虽说一部剧的成功，制作公司能够赚的盆满钵满，但如果收视率很差，更有可能遭遇被砍的后果，但是制作方和导演还有演员签订的合同，可全是未被砍掉的全集合同。
如果前期的剧集制作，演员卡司的情况下，就能吸引到更多的广告商，也算是给剧集的回本打了一个保险。
稻垣胜广跃跃欲试的说道：“你们不是要投放广告吗？和我们合作怎么样。”
白川弘试探道：“你们有正在制作的剧集吗？”
“‘w的悲剧’高树静子的作品，正在制作中，主役是高峰三枝子和松尾嘉待。”稻垣胜广答道。
‘w的悲剧’是由推理小说改编的作品，这代表着其中一定有角色死去，倒是一个适合做人寿保险植入的剧集。
84年药师丸博子曾主演过同名电影，票房奖项双丰收，再度改编成电视剧，话题性应当不错，况且到21世纪仍旧翻盘了同名日剧，想来收视率应该也不差。
即便如此，白川弘也没有当下答应，只是回道：“能否看一下脚本，或者和脚本家沟通一下植入的细节。”
“当然没问题。”稻垣甚广一口答应下来。
二人商量好之后，伊藤一成也刚好看完整本企划书，看着女婿和学生即将敲定的合作，心里也不禁暗赞。
整本企划书就连他也挑不出毛病，他唯一担忧的还是预算：“预算方面你和森进专务沟通过了吗？”
“嗯，已经定了初步的预算，他也表示支持。”白川弘并没有透露敲定了五千万円的预算，这么做是为了在稻垣胜广的面前不露出底牌，接下来的合作还要砍价的。
见学生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伊藤一成也就不再多问，倒是又倒了一盏茶上来。
第二杯茶还没来得及细品，师母伊藤美雪就敲门示意可以吃饭了。
似乎是没有品茶的运气，白川弘又是牛饮而尽，一旁的稻垣胜广也是如此，看到这一幕，伊藤一成倒是开怀大笑。
这顿饭当然是宾主尽欢，白川弘也尝不出是否是四川本地的辣椒，不过从饭后稻垣胜广红彤彤的嘴唇来看，大概率是四川产的辣椒。
饭后师母还邀请继续留下吃点茶点，不过白川弘没再打扰，离开伊藤家的时候没看见街边的的公司用车，明白田中美子已经回公司了，便走到路边开始等待。
第五章中森明菜
晚上七点，街道上面的车明显多了起来。
光从车身颜色很难辨认哪一辆是计程车，得注意观察车顶有没有指示牌或者是车牌的颜色，计程车的牌照是绿色。
接连过去二辆计程车，可惜指示牌都标示着‘赁走’，意思是已经载客无法搭乘，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来了一辆‘空车’。
司机很热情的问道：“小哥，去哪里？”
看来天底下的出租车司机都是一样的健谈，不过刚吃完饭的白川弘却完全没有聊天的意思，“TBS电视台。”
司机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驶上主道。
见客人一上车就闭目养神，犹豫了半天问道：“小哥是俳优吗？”
平日里见不到的哪种，过分帅气的年轻男性，目的地还是东京放送，大概率是刚出道的男偶像，司机这么想着。
“能给我签个名吗？”说完，竟然真的递过来一个记事本。
白川弘不禁哑然，尴尬的回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艺人。”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因为长相，被别人打扰。
（读者老爷应该经常有此烦恼吧，不过别想找我要肖像费。）
“该说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司机打了个哈哈，“我看你去TBS，还以为你是明星呢，做司机这么多年，我也经常在电视台接到明星，记事本都快写满了。”
闻言白川弘也不禁好奇的拿起手上的记事本，一翻来真的每一页都是明星的签名，不过大多数都不认识，唯一感觉熟悉的就是‘松田圣子’。
他将记事本递还给司机，说道：“真是收集了不少签名啊，居然松田圣子桑的签名都有。”
他对昭和时期的明星不甚了解，不过近几年最当红时期选择结婚的松田圣子还是有所耳闻。
“哈哈，我得到圣子桑的签名时也很兴奋，还特意拿给女儿看，没想到她完全没感觉，还说她是‘明菜派’才不在意松田圣子的签名。”司机有些无奈的说道：“真搞不懂小女生的想法啊！”
中森明菜也是近几年最火热的偶像，作为最红的两位女偶像，免不了被拿来比较，于是双方的歌迷倒是剑拔弩张起来，颇有点像90年代香港歌坛的谭张争霸。
白川弘也不禁笑了起来。
……
到达TBS的门口，坂本桥司已经等在门口了。
二人是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第一次偷偷喝醉也是坂本桥司帮忙搬回寝室，为此二人也是吃到了高中时期唯一一次警告，大学时期未在同一学校，却也经常相聚，说是死党也不为过。
“怎么出来接我了。”白川弘笑道。
坂本桥司目前在东京放送综艺部担任节目制作，上班的地方就在制作中心三楼。
“对啊！我为什么出来接你，就凭你这张偶像面孔，门口的安保员也不会把你当成普通人拦在门外的。”坂本桥司耍宝打趣道。
“嫉妒你就直说。”白川弘毫不留情的回怼，接着跟着坂本桥司走进制作中心。
到了工作单位坂本桥司就收起嬉皮笑脸那一套，颇有些制作人的派头，将白川弘带到他的办公地便把广告脚本拿了出来。
“你先看着，看完到二楼的演播室找我就行了，晚上到哪儿喝一杯？”
“你先忙，晚上还是老地方。”
说完，拿起脚本读了起来。
打开第一页就看见女主角泽口靖子的字样，坂本桥司也知道他沉迷于泽口靖子。
取出记号笔将泽口靖子涂掉，她的确很美，但目前也不过是刚出道没两年的新人，算不上人气演员，没有私心的情况下，自然没有选择她拍摄广告片的必要。
脚本的故事结构很简单，一句话都能够概括。
刚结婚的新婚夫妻，在圣诞节的时候为彼此各买了一份人寿保险，双方都深爱着对方，受益人的名字也是对方，结语是：给爱的人一份保障。
剧情简单却不简陋，毕竟只是一个三十秒的广告短片，令白川弘惊讶的坂本桥司还画了分镜脚本，刻画的极为细致，甚至还给镜头上了色，光从分镜中都能看到新婚夫妻的浓情蜜意。
没想到还有导演的才能，白川弘心中暗道。
拿起手中的广告脚本下了楼，二楼是综艺的演播室，坂本桥司目前负责的是一档打歌节目，没记错的话名字是叫《TheBestTen》。
找到演播室顺着员工通道来到直播台，便看到坂本桥司在一旁指挥着机位，这档节目是现场直播，只要机位切换失误，便会酿成直播事故。
坂本桥司看到他之后，示意他在位置上坐下来，然后凑过来小声的说道：“快结束了。”
然后示意他看直播时间表，这档节目直播时长五十四分钟，直播室有一个倒计时的钟表，显示直播还有十五分钟。
台上已经开始公布本场节目排名第二的位置，还有第二名和第一名两个演出者，等待第一名演出结束，直播也就结束了。
与台下的观众不同，直播台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只能看到画面听不见歌手和观众的声音，而声音只有监听耳机中才能听见。
看着有些无聊的白川弘，坂本桥司将监听耳机挂在他的耳朵上，示意他欣赏十五分钟的表演。
耳机中传来主持人松下贤次、黑柳彻子的声音。
“接下来揭晓本年度排名第二的是……中森明菜的《DESIRE》得分是8023点。”
“恭喜…我们有请中森明菜。”
然后监视器带到特写机位，对准入口等待中森明菜的登场。
时间似乎暂停了，过了十秒钟还未见到门打开，白川弘顿觉惊奇，没有到第一次现场看直播，就出现了直播事故？
正当他惊讶时，耳机中传来一声略带焦急的少女声音。
“制作人桑，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现在是轮到我上台了吗？”
不知道耳机另一头是怎样一位少女，毫无疑问是本应该上台的中森明菜，听着她无助的声音，白川弘有些犹豫，正准备去叫坂本桥司却发现他出门倒水去了。
如果跑出去找他回来指挥，一来一回绝对超过30秒，绝对是直播事故。
而眼下正当红的少女，或许明天就会出现在周刊上，内容可能是耍大牌，或者是在后台饮酒误事……无论是什么，反正不会是正面的内容。
想到这里，他拿起旁边的话筒，说道：“是的……”
“谢谢制作人桑。”少女在耳机的另一边感谢道。
监视器中的入口缓缓打开，是一个身着‘被褥’款式和服的少女，留着一头齐刘海，这个发型在白川弘的眼中绝对算不上时髦，好在有一张精致的面孔，即便是顶着负分发型，也不禁让人赞叹。
主持人立刻上前寒暄了几句，接下来主持人退场，灯光齐射着台上的少女，开始了她的表演。
舞台上落下了吸水树脂制作的人造雪，而台上的少女热情的歌唱着名为‘欲望’的歌曲，精致面孔给人以柔弱形象不同，嗓音倒是充满热情，像是黄昏时火焰般嫣红的夕阳，极具穿透力。
不是寻常偶像的歌声啊。
这一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少女能拥有如此多的粉丝，大概就是容颜和声音的反差感吧，再加上远超偶像的实力派歌声，反差感塑造了独特的魅力。
表演结束后，少女朝台下鞠躬，最后甚至朝直播室鞠了一躬。
直到直播还剩下最后五分钟，坂本桥司才姗姗来迟，白川弘将刚才的事情告知之后，坂本桥司挥挥手表示这是小事。
“为了防止直播事故，直播的节目都是有三分钟延迟的。”听了他的解释，白川弘方才明白，合着是自己白担心一场。
接着两人又欣赏完第一名少年队的舞台，直播节目正式结束。
“辛苦了。”
“辛苦了。”
工作人员纷纷礼节性的互相致意，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直播室。
白川弘也站起来伸个懒腰，说道：“走吧，还是高中门口的烧鸟店。”
坂本桥司摇摇头，笑着说道：“今晚可不一定去烧鸟店哦……”话未说完，就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试探着打开直播室的门，见里面就二人便走进了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位瘦削的少女。
少女带着微笑，正是刚在舞台上面绽放过光芒的偶像，名字白川弘记得很清楚——中森明菜。
男性似乎是经纪人，鞠躬表示歉意道：“我是名幸房则，是akina的经纪人。多谢制作人桑，真是多亏了您，差点酿成直播事故。”
坂本桥司好似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给白川弘打了个眼色，说道：“帮忙的不是我，是我身旁的这位。”
名幸房则赶忙重新鞠了一躬，说道：“感谢……”
白川弘点头致意，说道：“白川弘。”
“多亏了白川桑的帮忙，为了表示感谢，决定请二位吃饭，不知道二位有没有时间。”
果然不一定是烧鸟店，作为当红偶像的中森明菜出现在男性聚集嘈杂的烧鸟店，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出现的画面。
TBS地处赤坂，作为湾区的核心地带分布着多家上市公司的总部，甚至还有加国米国的领事馆，自然分布着不少料亭，不过一天的忙碌过后，怎么都要喝点酒，于是找了一家高级的居酒屋。
趁着经纪人点菜的功夫，中森明菜好奇的看着白川弘，“白川桑，也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吗？”
话已出口，她先自己在心中给了否定的答案，看到整齐服帖的高档西装，金边无框的眼镜，充满了距离感。
倒像是政治世家出身，将要参选议员的新星，一看就不可能是东京放送新员工。
“不是哦。”白川弘摘下眼镜，放到胸前的口袋，将领带松了松，随即将衬衫最上的纽扣解开。
“不错哦，居酒屋就要有居酒屋的样子。”中森明菜也学着他的语气，将脖子上的丝巾解开放到包中，露出了雪白的鹅颈。
二人对视着，不禁同时笑出声来。
看到二人融洽的一幕，点菜完毕回来的经纪人和坂本桥司也上前热络的聊了起来，不过三人聊艺能界的事情，白川弘在一旁扮演一位倾听者。
饭局也算是宾主尽欢，结束之后中森明菜和经纪人先行离开，先离开的理由是为了防止被周刊拍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白川弘和坂本桥司自然理解。
只剩二人的时候，白川弘取出广告脚本和坂本桥司沟通了一下，主要是精简几句台词，取而代之用画面传递信息，毕竟广告也就二十秒。
看到被白川弘涂黑的泽口靖子，坂本桥司笑道：“死心了吗？那女主角要选谁？”
白川弘饮下杯中的最后一口梅酒，选择回答第二个问题：“……中森明菜怎么样？”
“啊？移情别恋！名菜桑有男友的，你不知道吗？”
看着白川弘逐渐黑下去的面庞，坂本桥司方才正色起来，“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向名菜桑说明，你们之前不是相处的挺融洽的么？”
“又不是请她帮忙，而且有挟恩求报的嫌疑。”他坦然的将修改过的脚本放进背包，继续道：“到时候直接将邀约传真到经纪公司，公事公办就好。”
“那男主角呢？”
“不是说她有男友吗？也发一份工作邀约吧，不过要注明必须是中森明菜同意参演的情况下，合同才会生效。”
“如果同时邀请二位，不便宜吧。”
“你来做导演怎么样，不是分镜剧本都画好了嘛！”
“好。”
坂本桥司也完全没有推辞的意思，沟通完之后二人便离开了居酒屋。
第六章合作达成
森进一郎不愧是索尼保险总部的常务，有了他的支持没两天新企划的预算案就已经审核通过了。
与森进一郎寒暄一番后，接下来就要着手开始推进企划了。
说是刚开始，其实前期的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稻垣胜广那边的动作也很快，在白川弘给出广告的模板之后，二天时间就发来了修改过的剧情脚本。
w的悲剧预定是制作二十集，前两集已经制作完成，通过了富士电视台的审核，所以S&M的人寿保险推广预定放在第三集，看完剧情脚本，白川弘也是基本满意。
全剧二十集，人寿保险露面五次，这个节奏应该刚刚好，出场太多反而显得刻意，徒增观众的恶感。
关于制作费用的问题，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确定为一次一百五十万円，这个价格称的上友情价了，毕竟在周刊登一篇软广的价格都需要八十万円，当然价格这么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纸媒影响力尚处于巅峰。
接下来各大电视台即将播出的剧集，也派了专人前去接洽，广告这种东西，要规模效应才会有用，拥有足够的能见度方才能在消费者心中留下印象。
将签好字的几份合同印上公章，然后传真过去，这次的合作就算是达成，接着又叫来了秘书田中美子。
“让你打听的作家们有消息了吗？”
“已经联系了五位，平均的价格是二十万円。”
此前，白川弘购买了市面上受众是家庭主妇且发行量最高的十本周刊，然后一本一本的寻找文笔优美，剧情跌宕最好满地狗血的供稿人，其实就是类似后世《知音》、《意林》的那种文章。
然后派人联系她们，表达合作的意向，并亲自撰写了一篇突出人寿保险作为生活保障重要性的软广，让她们在自己擅长的故事上面套用。本来她们就是在各大周刊上面卖字为生的码农，得知合作金额的阔气，大多欣然同意。
还是码农便宜啊，白川弘不禁感叹。
“本部长，广告邀约也发出去了，杰尼斯事务所那边已经回复同意，中森明菜那边还没有回复。”小秘书递上杰尼斯事务所的回函。
决定邀请中森明菜出演广告之后，白川弘还特意的去了解合作者的信息。
目前中森明菜的恋爱对象是近藤真彦，处于半公开的情况下，杰尼斯正是其经纪事务所。
“合同上面中森明菜确定出演，才会邀请近藤真彦的条款，写清楚了吗？”
小秘书点点头，“而且字体还加大特意标注了的。”
白川弘也不禁笑了一声，想来真是有趣，明明是作为附属品得到合同的近藤真彦先回复，而中森明菜所属的研音事务所却并未回复。
感受到白川弘笑容中含义的田中美子，在一旁解释道：“听说名菜桑是一个很有主见的艺人，出道至今推了不少广告和剧集的邀约，目前专注于歌唱事业。”
白川弘看了看，快到下班的时间了，笑着说道：“你也是名菜桑的粉丝么？”
“当然，每一张专辑都有买的铁粉。”小秘书点点头。
“那近藤桑会帮我们说服名菜桑的，是吧？”
田中美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作为铁杆粉丝当然希望偶像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择工作，但如果是近藤真彦的恳求呢？
以她对偶像的了解，那一位似乎是对感情过分看重，以致于口中说不出拒绝的个性，一边是公司全力推行的企划，一边是偶像自我的选择，真是难以抉择。
都怪近藤真彦，如果不是他，偶像或许可以按照喜好来选择工作吧。
话说，这种事情大概不是第一次了，田中美子心中突然对偶像男友生出强烈的恶感，以近藤的厚脸皮，偶像为了他放弃自我，绝不可能只有一次。
白川弘可不知道小秘书心中的吐槽，一看时间到了走出办公室，对着还在忙的员工拍拍手，示意到了下班的时间。
“下班了，工作没有做完的诸位，加班时间也不允许超过十五分钟哦。”
近些天，手下的员工也习惯了年轻本部长的习惯，对守时有着过分的执念，除了上班期间对工作的严格要求外，对下班时间也是严格恪守，从不会要求手下加班。
“辛苦了。”
“本部长万岁。”
众人立刻从死气沉沉的上班状态，过度到生机勃勃的下班状态，堪称无缝切换。
看着一旁仍在纠结于偶像选择的小秘书，白川弘笑道：“下班了，今日又要拜托美子桑做司机了。”
小秘书如梦方醒，赶忙道：“是的，本部长。”
白川弘也是一脸随和，“下班后叫我名字也可以。”
“hiroshi…桑？”
白川弘三个字用拉丁字母拼写出来是ShirakawaHiroshi。
“嗯。”他笑着点点头，“美子桑出发吧。”
这两天在白川弘推进企划的同时，坂本桥司也没闲着，中午的时候打电话过来说，拍摄团队已经组好，而接下来的聚会正是和制作团队见面。
作为东京年轻人夜生活聚集地，六本木汇聚着英美酒吧和西餐厅，银座遍地都是会员制的高级会所，新宿则是深受中年男性喜爱的歌舞伎町，想来还是流行文化发源地保留着最多livehouse和club的涩谷最为合适。
到达涩谷之后，甚至有一种前世假期逛景点的错觉，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头，只能凭借天生的方向感，免得被人流带错了方向，在人流中迷失也并不稀奇。
“明天早晨就不用来接我了。”白川弘向小秘书致谢道。
“那怎么行……”小秘书有些局促，车本就是公司为本部长配置的，她每天驾驶着上下班，岂不是鸠占鹊巢。
白川弘苦笑着说道：“因为要坐你的车，早饭都没法买了，我倒是还能忍住，但是胃桑已经举白旗了。”
“不好意思。”田中美子恍然大悟，作为单身男性的本部长，大概率不会自己做早饭，想到这里方才点点头。
“明天见。”
“明天见。”
告别了小秘书，白川弘钻入人群，开始寻找起名为‘next’的club。
以他对涩谷的了解，自然不可能找得到，接力般询问了好几位行人，方才来到俱乐部的门口。
‘next’并不是会员制的俱乐部，位置却颇为隐秘，一进入发现人并不多，装潢也很现代，并没有人气club的那种嘈杂无序感。
“这边。”坂本桥司见到东张西望的白川弘，上前将其带到卡座。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待白川弘坐下，另外几人纷纷问候道。
霓虹人对于礼节的重视，即便身处该放松的夜店，也不敢轻忽，白川弘点点头，示意大家随意放松一点。
“这一位是摄影师佐藤荣介，这一位是灯光师小林申宏，这一位是置景师安藤一夫……还有化妆师草村奈奈美，她已经结婚了，不太方便来这个场合。”
坂本桥司介绍道。
白川弘也从西服口袋中取出三张名片，递给三人，说道：“S&M人寿保险本部长白川弘，诸位叫我白川或者弘桑都可以。”
在场三人都是二十代的年轻人，倒都比白川弘大上几岁，不过面对雇主而且还是本部长，也都没有安然的叫‘弘君’，反而用带着敬意的‘白川桑’来称呼。
这是发自霓虹职场本能敬语，白川弘也懒得纠正。
他先是点上一圈酒水，看见还有寿司也点了不少，经过半个小时的推杯换盏，众人方才熟络起来。
“荣介桑还担任过TV的摄影啊，那真是麻烦您了。”
坂本桥司邀请的几位，都是东京放送的员工，电影或是电视剧企划都没少参与，业务能力自然不是问题，白川弘倒是放心不少。
几人都是经常出来喝酒的好友，自然也没有冷场的道理，气氛热烈的度过酒局的时光。
结束前坂本桥司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景象，不停的努嘴打眼色。
顺着指引看了过去，前面卡座对坐着两名年轻男性，值得一看的就是每个人都左拥右抱的搂着两位陪酒女。
见白川弘不置可否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明白，坂本桥司凑过来小声说道：“那位就是中森明菜桑的男友。”
“哦！”闻言，白川弘才多看两眼，随口问道：“他不是杰尼斯的偶像吗？不怕被周刊拍到？”
“大概是因为next是新开张的club，地处又偏僻，所以才有恃无恐吧。”
白川弘皱皱眉，也没多说什么，将几位陆续送走。
最后买单的自然是白川弘，一看账单就傻眼了，足足九万円，心痛的取出银行卡，现在银行卡中只剩下最后一万円了。
当然，发票也没忘记要，毕竟这应该算是公费宴请，应该是可以报销的。
送走几位之后，他连计程车都没敢叫，老老实实的等了地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掏出寻呼机，看到有人在半小时前呼叫自己。
拿起电话回拨过去：“请问是哪位？”
“本部……hiroshi桑，我是美子。”
“哦，美子桑这个点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吗？”
“研音，中森明菜方同意了邀请。”作为粉丝，接下来的工作可以和偶像一起进行，觉得兴奋也很正常。
“那明早就把合同书送过去吧，记得通知经纪公司下周一下午二点召开制作会议。”白川弘吩咐道。
“是。”
挂断电话之后，脱掉合身的西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明晚富士电视台的剧集‘w的悲剧’将要播出到第三集，到时候就能知道广告的效果究竟如何了。
与此同时还敲定了‘早春物语’、‘危险刑警’和、‘妻子们的危险关系’几部剧也都即将播出，到时候企划成效如何，也将初见分晓了。
第七章变故
作为三井和索尼合资的保险公司，S&M人寿是没有自己的营业厅的。
一个没有营业站点的保险公司，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事，不过对于合资公司而言，也不算是坏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索尼保险总部，亦或是三井银行、三井生命的营业点，都可以买到S&M的人寿保险，当然由于不是本社的拳头产品，自然也得不到营业员的大力推销，这也是上一次企划失败的关键之一。
与专务森进一郎商议之后，二人决定提升保险销售提成。
这件事主要还是森进一郎在推进，他得说服索尼保险总部，毕竟索尼保险在合资公司中占股更多，没见名字是叫S&M而不是叫做M&S，从中就能看到索尼的主导地位。
当然，作为参天巨树的三井也有霸道之处，仅占股35%三井生命，却拿到了合资公司本部长这个实际管理者的位置，其中最大的本钱就是拥有霓虹排名前五的银行和前十的保险公司。
想要人寿保险的销售取得成功，得到财团旗下别的部门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要拜访的人正是三井生命总务部的部长，高桥凉介。
跟着他走进会客室，强忍想要问‘你会漂移吗’这种失礼的问题，白川弘先开口说道：“这是我们提出的新的销售分成比例。”
高桥凉介也是毕业于一桥大，比起半路出家的白川弘，本科和大学院都在一桥大学伊藤一成的门下，更像是铁杆的伊藤派。
他不像是要为难白川弘，比起要挑错处，被企划书内容吸引，才是迟迟未开口的原因。
直到看完全部，才开口道：“做的真好啊！这份企划书。”
白川弘笑着颔首，多谢他的夸赞。
高桥凉介放下手中的企划书，倒了两杯咖啡，继续说道：“新的销售分成当然是没问题的，甚至可以在三井生命的营业点主推S&M的人寿保险也没问题。”
闻言，白川弘很诧异，他和这位‘师兄’似乎并无交情，如果说都是伊藤派，便毫无保留的帮助，也不太能说得通。
高桥凉介解释道：“前两天在老师那里听到你这个企划的构想，就想亲眼看看，没想到企划的更为详尽，看得我都有点心动了。”
言语中半真半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高桥凉介对于这份企划非常看好。
如果三井生命真是按照这个企划做下去，S&M人寿怎么可能是这个千亿巨头的对手，更不要说S&M连自己的营业厅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S&M本来就是三井银行和索尼保险成立专攻人寿保险的公司，如果三井生命亲自下场做，作为大股东的索尼保险会怎么想。
那么S&M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白川弘面无表情，其实内心已经饱含怒火，企划被借鉴什么他早有预料，但是被自己人釜底抽薪、暗施冷箭，才更令人愤怒。
“你知道我内部的晋升审核已经通过了吗？只要等到明年六月份本部长退休，我就是三井生命的新任本部长，到时候你来三井生命接任我现在的位置怎么样？到时候你来推进三井生命的人寿业务。”毕竟在同一个派阀下，高桥凉介也给了一个台阶。
比起四十岁坐上本部长的位置，三井银行和索尼成立的合资公司，他当然不会在乎，况且三井银行和三井生命保险公司并无隶属关系。
毕竟三井生命可是数千亿市值的巨头，而今他已经确定要拿下本部长的位置，若能在本部长的位置上面开辟人寿保险的疆土，站在本部长的位置朝上看，社长的位置似乎也称不上高不可攀了。
白川弘喝了一口咖啡很苦，也尝不出风味产地，不过未来三井生命本部长招待客人的咖啡，想必不会是便宜货。
“当务之急还是将企划做好，未来的事情谁又说的定呢。”不知不觉间咖啡已经见底。
没有当场同意，便是拒绝，高桥凉介似乎也没有帮他添上下一杯的想法。
见状，白川弘也没有继续打扰的想法，随即收拾东西离开了会客室。
早已等在楼下的小秘书，还未见到过本部长有这么差的脸色。
她将车缓慢的启动，试探着问道：“三井生命不愿意配合吗？”
“很成功，他们一定会全力配合的。”白川弘轻声答道，高桥凉介也需要S&M的成功来说服董事会。
这也许，也是他拿出总务部的职务相诱的原因。
企划推进的很顺利，然而主导者却一点都不开心，这么复杂的问题小秘书不想再问了，问了也不一定明白。
白川弘闭目养神，同时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明年六月份三井生命将会推出自己的人寿保险，也就是说S&M距离分崩离析也只有半年的时间。
至于企划为别人做嫁衣这件事情，值得生气，却也没到发怒的地步。
如何在半年内捞取足够多的资本，这也是很值得思量的一件事啊。
回到公司之后，白川弘看见摆在桌上的一摞周刊杂志，这是他早晨吩咐小秘书购买的，其中每一本都有刊载他一手策划的软广。
随手翻开一本，这一篇故事讲的是一个丧偶的单亲母亲，艰苦的抚养儿子，供还着房贷，还要遭受婆婆的冷眼，甚至于婆婆说出‘真没用，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我的儿子’这种话。
直到S&M的保险调查员带来一笔巨款，原来丈夫生前买过人寿保险，受益人正是他们母子，保险金足够母亲和孩子宽裕的生活，她再也不用早出晚归将儿子寄养在恶婆婆家中了，结局是她再度踏入美容院戛然而止。
看完之后便将这一篇递给小秘书，不多时就见到小秘书的眼眶里面充满了晶莹的色泽。
“失礼了。”小秘书取出纸巾擦了擦，感叹道：“单身母亲真是太惨了。”
白川弘没想到这种狗血的故事，对少女的感触这么大，“如果结尾是恶婆婆看到保险金眼红前来争夺，闹上了法庭，最后法院判决单亲母亲胜诉，会不会更好？”
小秘书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本部长，心中想着，本部长玩弄人心真是太可怕了，然后气呼呼的离开了房间。
看着这一幕，白川弘哑然失笑，连同在三井生命带回来的坏心情，也扫去了不少。
房间中下一位访客是森进一郎，这还是白川弘第一次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到他，平日里他都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不知道盘算着什么。
森进一郎喜形于色，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设立新的客服部了。”
“这里是S&M人寿保险，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咨询？”
“那里能够购买到S&M人寿保险？索尼保险、三井银行、三井生命都能买到我们的保险，请问有帮助到您吗？”
“不客气，感谢您的致电。”
说完，便将办公室的门打开，大厅的诸位都在不停的接听着电话，整个楼层人声鼎沸。
这一幕无需说明，二人都在心中暗道一句，成功了。
“招聘我来负责，对了保险的销量能查到吗？”森进一郎激动的说道。
白川弘倒是冷静多了，回答道：“得等到下周一才能拿到销售报告。”
第八章成功与隐患
湾区赤坂，研音事务所。
野崎俊夫按照惯例下班前视察一遍公司，从当年不足二十平米仅有三张座位的办公地，到如今搬到湾区拥有三层楼的事务所，一直保留下来的习惯。
三层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下班了，只有二楼的录音室还有灯光。
录音需要安静的环境，许多歌手都喜欢在夜晚录歌，野崎俊夫也不想打扰工作人员，正准备下楼的时候，见到迎面走来的中森明菜的经纪人名幸房则。
他轻声问道，“录音的是akina？”
“是的，正在录制新单曲的Demo。”名幸房则回道。
似乎想起了什么，野崎俊夫接着道：“听说明菜接下了S&M人寿的广告邀请。”
对于中森明菜，野崎俊夫也是颇为头疼，刚出道就能因为不喜欢穿暴露服装拍写真，就能步行两小时跑回宿舍，实在算不上言听计从的性格。
广告也好，写真也罢，不喜欢统统拒绝，就连拍戏这种爱抖露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也是不屑一顾，若不是对音乐的热忱延续至今，真不知道怎么在这个圈子里面生存到现在。
说起这件事，名幸房则就想起几天前的那一幕。
起初听到邀请的中森明菜直接拒绝，对于她而言是正在录音的关键时期，况且即便没有录音，她也不是热衷于拍广告的人。
正当他准备代表事务所拒绝邀请的时候，中森明菜接了一通电话，他在一旁听的很清楚，电话另一头是近藤真彦，那一头的人死皮赖脸的恳求，还一直宣扬报酬的丰厚，听到这里的时候，名幸房则就感到一阵愤懑。
交往二年了，甚至都不了解中森明菜真正的个性，实在算不上合格的男友，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而不去体会她人的负担，自私自利用在他的身上，也毫不为过。
“交往两年了，没有发生亲密关系，甚至半年都见不了一次，事业上还拖累我，这能算的上合格的女朋友吗？”电话那头的近藤见中森明菜还未松口放下狠话，站在一旁名幸房则听得清清楚楚。
无论舞台上多么的风光靓丽，实际生活中也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女生，从刚出道就跟随中森明菜的名幸房则很清楚这一点。
中森明菜眼睛里面噙着泪，却装作平常的说道：“对不起近藤桑，我会接下广告的……”得到想要答复的近藤真彦，立即挂断了电话，并没有为女友的眼泪善后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的经纪人都是又气又怒，九分的怒气是为近藤真彦的没有男子气概，两年来这一幕重复的发生，无论是桃色绯闻还是拜托中森明菜，永远都是用情感来霸凌，实际上只是个小女生的中森明菜。
最后的一分怒气则是恨铁不成钢，在情感上面的中森明菜只是国中生的水平，连拒绝情感绑架的能力都没有学会。
当然，这些都是不方便对社长说的，恭送完社长离开的经纪人回到录音室。
中森明菜刚好录完单曲的音轨，正在一旁和录音师讨论录音的问题，或许是时间太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旁的经纪人适时的看了眼手表，说道：“要不今天的录音就到这里了，已经凌晨二点了。”
中森明菜恍然大悟，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录音师，没留意到已经这个时间了，真是麻烦您了。”
录音师也打了个哈欠，笑道：“凌晨的明菜桑，音色中也带着新一天的朝气，最后的一条音轨最棒啊。”
“真是打扰了。”
送走录音师之后，有些困倦的中森明菜准备去倒一杯咖啡，经纪人笑着将咖啡机的电源拔掉，说道：“这个时间就别喝咖啡了，回家好好的休息吧，明天下午还有广告的制作会议。”
中森明菜的俏脸神情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段感情产生了厌倦感。
其实她对于近藤的绯闻，并没有什么吃醋的情绪，在一起两年了没有发生亲密关系，近藤桑也是正常的男人，何况二人也没有结婚，也就谈不上背叛，或许结婚之后近藤桑就会收敛。
近藤桑是这么和她说的，她也是如此相信的。
可是这份信任正在慢慢减少，两年中他给她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又怎敢期盼他之后能背起这份责任。
想到这里，中森明菜的情绪有点失落。
……
……
周一正是保险销量揭晓的日子。
S&M的办公区是整个楼层，本来只用了一半的房间，而今新员工已经将座位排满了。
打完卡的白川弘也不禁感叹森进一郎做事的效率。
来到办公室才发现森进一郎比他到的还早，已经坐在位置上面等着了。
他不禁感到好笑，幽默的说道：“就算您这样盯着传真机，那边的工作人员也是八点上班哦。”
森进一郎干笑道：“这不是答案揭晓的时候嘛，颇有种等待大学放榜的感觉。”
白川弘倒了两杯咖啡，给森进一郎的那杯加了五颗糖，然后递了过去，“您没有心脑血管疾病吧，太激动可不行。”
“心脑血管疾病的病人，可以多吃糖吗？”
“只是希望您以后回想起这一刻，是甜蜜的感觉。”
说话间，传真机发出了滋滋滋的声响，整张纸还未完全吐出来，森进一郎便伸长脖子看着上面的数字，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看来又没有心脑血管疾病不太重要，这个姿势倒是容易扭着脖子，白川弘心想。
“十一万的销量，这还只是索尼保险本部发来的数据。”森进一郎激动的声音有些嘶哑。
短短几天光靠电视植入和周刊的软广，就取得了上一次企划销量的二倍，森进一郎如此的激动也就不难理解了。
“二十二万。”
“三十五万。”
紧接着就是三井银行和三井生命的数据，也是随之而来，凭借着更多的营业点，也卖出了更多的保险。
森进一郎笑的整张脸皱在了一起，感叹道：“不愧是三井财团啊。”
白川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有他明白可不仅仅因为三井财团。更大的因素则是高桥凉介的背后支持，虽然他的支持也并不能算是好意，不过能有这么多的销量也算是托他的福。
“听说下午有广告的制作会议？”
“你也想要参加吗？”
“不用了，有你亲自盯着哪里需要我。”
森进一郎问候了几句，便离开了公司，白川弘猜测可能回索尼保险总部去了，取得了成绩当然要向领导表功，他想要重回总部拿回实权，白川弘自然心下明了。
这样的情况也不错，头顶也没有上司，也不用考虑彼此的利益倾轧，正是白川弘理想的环境。
可惜还有半年，高桥凉介在三井生命提出进军人寿保险市场的时候，大概率就是S&M解散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心中还是有不甘的火焰。
到了午休的时间，正准备休憩片刻，小秘书过来通知研音那边已经快到了。
第九章强迫症
白川弘和小秘书二人，将会议室的稍微清理了一下。
在小秘书下楼迎接客人的时候，他忙中偷闲的趴在桌上午休了一会。
半梦半醒间就听到小秘书‘这边请’的声音，房门被打开，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高跟鞋。
田中美子走过来呼唤道，“本部长醒一醒，客人到了。”
说完，朝客人歉意的一笑，示意他们坐下来。
白川弘还未抬起头，就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鼻子敏感的一动，同时抬起头。
他笑着说道：“中森明菜桑，好久不见。”
面前的倩影正是中森明菜，她穿着雪白的高领毛衣，遮住细长的鹅颈，黛眉给面孔增添了一丝英气，唇上还涂了哑光色的口红，白川弘在心中猜测这究竟是豆沙红、枫叶红还是姨妈红？
真是让男性头大的红色啊！
本来被男子盯着嘴唇看，感觉到一丝失礼的中森明菜，才发现男子竟然是熟人，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未必有多熟悉，但也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中森明菜笑着问出让男子尴尬的话，“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说完她就后悔了，让对方尴尬，其实也是失礼的表现。
白川弘没觉得尴尬，笑着说出自己纠结于口红色红是什么红的疑惑。
面对着坦然说出‘姨妈红’的白川弘，脸红的反而是中森明菜，她剜了一眼，不客气的说道：“是铁锈红，铁锈！！”
经纪人看到两人的互动，也在一旁笑，聊得来的人合作，自然要比完全无法沟通好得多。
只有小秘书，一个人在旁傻眼，惊讶的说：“你们二位认识？”
“嗯，还一起喝过酒呢。”白川弘笑着向中森明菜介绍，“这一位，可是你铁粉，每一张单曲专辑都买的那种。”
“谢谢支持。”中森明菜赶忙站起来，握住小秘书的手。
能够和偶像亲密接触，也是田中美子没敢料想的，小脸激动的通红。
白川弘在一旁打趣道：“你不是带了专辑过来的吗？放在工位上面我都看见了，还不快拿来给明菜桑签名。”
“哦哦。”小秘书恍然大悟，急急忙忙的跑到工位上取专辑。
白川弘也与经纪人握了手，经纪人面对年轻的过分的面庞，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中森明菜给小秘书签名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名字，专辑上面还特意写了‘To田中美子’。
感觉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一看手表已经一点五十九分了，这时杰尼斯的经纪人才姗姗来迟。
来人是一个胖胖的四十岁中年男性，他身后并没有近藤真彦。
“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
白川弘又看了一次手表，问道：“近藤桑呢？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与此同时想起了在club中见到他的那一幕，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
“应该快了，我有告知他开会的时间，估计没一会就到，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先聊。”胖经纪人在心中吐槽近藤真彦的不守时，不过也并未觉得是什么大事。
毕竟是制作会议，近藤只是男主角，按着剧本演就可以了。
一旁的田中美子能感受到白川弘心中的火气，这位本部长对着时间拥有着执念，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直到分钟转动了一大格，现在的时间是二点十五分。
最后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确认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
白川弘面上的笑容也散去了，说道：“我不欢迎不守时的合作伙伴。。”
胖经纪人大惊失色，“这，我们已经签了合同的。”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再度打开，迟到的近藤真彦大喇喇的坐到经纪人的旁边。
“还好赶上了。”他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发型，继续说道：“会议开始了吗？”
此刻，时间仿佛停滞了，就连名幸房则都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名叫白川弘的本部长，看着是好说话的人，但若触及到他的怒火，也不是容易浇灭的性格吧。
年纪轻轻身具高位，怎么可能是没有脾气的老好人。
胖经纪人脸色铁青，作为杰尼斯最资深的经纪人，何时受过这种对待，气呼呼的对着小秘书吼道：“我要和你们公司的负责人见面，找一个能沟通的过来。”
小秘书顿感委屈，呵斥你的明明是是本部长。
“这位就是我们S&M人寿的本部长，也是我们公司目前职级最高的领导。”
近藤真彦这才发现气氛的诡异，不过看到白川弘锐利的目光，也不敢为了经纪人出言顶撞，他也猜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迟到的缘故。
“出去。”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掉了，白川弘冷眼看着近藤真彦，说道：“如果对我司单方面结束合同有什么不满，欢迎申请劳动仲裁。”
“合同上面是有违约金的。”听到合同结束，近藤真彦方才壮着胆子申辩道。
“你可能没有仔细阅读合同上的条目，第三页第四条写了，如果甲方申明了须乙方出席的场合，乙方未按规定时间履行，则合同自动失效。”
小秘书在一旁补充道，这一条正是本部长亲自加上去的，她记得很清楚。
“我是卡着二点钟到的，怎么能算是迟到。”近藤真彦强辩道。
白川弘被这种幼稚的借口气笑了，指了指墙角的闭路电视，监控室中很容易就能查到近藤真彦的到达时间。
这时，近藤真彦才发觉自己好似被猫戏耍的老鼠，只要猫露出杀心，老鼠是怎么都逃不掉的，想明白之后，又看到中森明菜并没有出言帮他说话的打算，本来就不白的脸更是气的通红。
“走。”他也不在在这丢人现眼，与经纪人一道离开。
小秘书出去给三人倒水，缓解一下气氛的尴尬。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三个人，见识到白川弘全套雷霆手段的名幸房则，明白这位本部长绝对没有看上去的好相处。
“没有了男主角，是不是制作会议择日重开。”经纪人试探性的问道。
“不用了，直接把脚本改一下就好，男主角换成剪影，全程不露脸，广告变成名菜桑的独角戏，或许更有魅力也说不定。”白川弘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仍旧是面带微笑。
“你觉得怎么样，明菜桑？”
中森明菜回过神来，迟到本来就是近藤真彦的不对，她也没有打抱不平的想法，倒是对白川弘无缝切换两张面孔感到惊讶。
“那拍摄还能按预期的时间进行吗？”中森明菜担忧道，“下周还要赶到唱片公司录制新的单曲，时间上比较紧迫。”
白川弘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睁眼说瞎话，“本来的脚本就是围绕着女主角进行的，只是把男主角换成剪影，并没有别的难度。”
与此同时，只能在心里对坂本桥司说一句辛苦了。
“那就好。”中森明菜笑着伸出右手，说道：“合作愉快。”
白川弘握住细嫩的右手，回道：“合作愉快。”
同时也与一旁的经纪人握了手。
小秘书倒完水回来，就见到会谈已经结束的一幕，送客的任务也非她莫属。
三人进入电梯，小秘书主动按了一楼的按钮。
为了防止气氛尴尬，小秘书先开口道：“是不是被本部长吓了一跳。”
中森明菜装作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是的呢，拥有着从外表看不出的脾气呢。”
“哈哈。”小秘书倒是被偶像的话逗笑了，解释道：“平时本部长是个随和温柔的人，只是对时间有一点执念，应该叫做强迫症吧，无论做什么都准时，下班也是如此，我还从没加过班呢！”
“这个强迫症不算差。”经纪人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捧哏道。
三人在电梯里面笑个不停。
第十章摊牌
近几天，随着保险销量的增加，工作的氛围也好上了不少。
S&M的员工都是索尼保险不受重视的边缘人，被丢垃圾般打发到新企业，心怀着被抛弃的不满，在看到新公司前景可观之后，化悲愤为力量，自然都是充满干劲。
与员工们热火朝天的表现不同，从索尼保险总部回来的森进一郎好似被霜打过的茄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面。
作为新公司的实际管理者，白川弘有着和公司名义上的掌舵人森进一郎相处融洽的义务，他推开门漫步走了进去，临了将房门反锁。
森进一郎脸色憔悴，几天的时间像是老了十岁，鬓角的白发都多了几根，看到白川弘也是耷拉着眼皮，说道：“你来了。”
并没有询问新一期的保险销量，想来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堵在他的心里。
能够让他一蹶不振至此，白川弘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森进一郎的桌上放着一张相框，相框中是一对父子，父亲表情严肃的看着镜头，儿子身着棒球服拿着球棒怯懦的站在父亲旁。
察觉到白川弘的目光，森进一郎也看了一眼相框，笑了一声。
“你说，我们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我的儿子今年十六岁念高中了，他从小学开始一直都是学校棒球队的主力，但我从未去看过一场他的比赛，仅有的一次他打入关东地区的决赛，等我到了比赛已经结束了，只留下了这张照片。”
说话间弯着的腰也挺立了起来，自嘲道：“与之相对的是，公司社长组织的高尔夫活动，我从未缺席过，来回跑上一公里帮他找球的事也不止发生过一次，从三十岁在他的麾下，忠心耿耿从未发过半句牢骚，我以为自己称得上他的心腹…”
注意到白川弘倾听的神色，他继续说道：“之前总部的职务被架空，我以为遭到了竞争对手的陷害，没想到出手的竟然是跟随了十数年的社长，理由居然是有一位资历更老，更随他的时间比我更久的人，想要我的位置。”
他摇了摇头，冷笑道：“你说可不可笑。”
听着森进一郎宣泄着内心的不满，白川弘觉得这是一个沟通的好机会，三井生命即将进军人寿保险市场的消息，怕是不多时便会传到他的耳中，与其到时候被质问，不如当下便向他坦白。
他将领带松了松，坐在森进一郎的对面说道：“作为一条狗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主人今天吃剩了米饭，狗的晚餐也只是米饭，明天主人剩下的是拉面，狗也不能说不。”
将职场上的前辈比喻成狗，实在是太失礼了，白川弘也是点到为止。
接着，他说出了更令森进一郎震惊的话。
“三井生命的下任本部长，已经决定在明年六月推出人寿保险业务。”
闻言，森进一郎直接站起来。
如果说之前做狗没法选择晚餐，那么三井生命的背刺等于是直接踢翻了饭碗。
森进一郎目眦欲裂，怒道：“他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白川弘直截了当的说道：“三井生命又不是三井银行的分公司，他要往上爬又何惧踩你我一脚。”
沉思片刻，森进一郎发现了不对劲，问道：“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既然要往上爬，直截了当的做便是了。”
白川弘一脸坦然，“他要把三井生命总务部的位置给我，或者说递给我一条狗链，看我愿不愿意自己带上。”
森进一郎先是冷冷的一笑，“该说他大方还是小气呢？毕竟是三井生命的部长，愿意弯腰当狗的人应该不少吧。”
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白川弘能够据实相告，明显是对‘狗链’没什么兴趣。
“你想怎么做呢？”森进一郎问对面的人，更是在询问自己的内心。
白川弘领会到了话中的不满，不以为意的说道：“山中的狼吃的自然没有狗安逸，但是能够选择吃什么，不是吗？”
“狗要选择离开家成为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咬下主人一块肉，断了自己的后路。”森进一郎轻言细语，内容却让人脊背发寒，“关键在于你能将S&M前景铺好，蛋糕足够大，才有人愿意趟浑水。”
森进一郎毕竟沉浮职场几十年，手中的人脉自不是根基未稳的白川弘能比，所以他也从未小觑过职场上面的合作伙伴。
毕竟是当狗，也有埋骨头的地方。
他起身倒了一杯茶，缓缓地递到森进一郎的面前，全无之前的谨慎和谦恭。
森进一郎明白这是年轻人将其视作合作伙伴的标志，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四十来岁便被挤到一旁养老，更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其实在企划顺利推行的时候，内心中也就认可了白川弘是可以平等交往的对象，从同事关系踏到一条飘零的小船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二人共饮杯中的热茶，标志着盟友的关系正式的成立。
当然，并不是说成为盟友，就代表着关系牢不可破，能够建立合作的前提，仍旧是企划保险的销量，这才是绑定合作的关键。
如果，目前的成功只是昙花一现，白川弘毫不怀疑到时候最先砸坏这条小船的人，会是森进一郎，毕竟又不是刚出校门一无所有的少年，拥有的越多越不敢站上赌桌。
而他不愿意屈居人下，又一无所有，实在是找不到从赌桌上面离开的理由。
结束了二人的对谈，白川弘带着小秘书又驱车到了千代田区。
比起森进一郎拥有的人脉和阅历，自己这边可真称得上根底浅薄，如果没有伊藤一成的支持，一切只是空中楼阁罢了。
再次来到伊藤家的宅邸，开门的人变成了佣人。
与上次到访行色匆匆不同，这一次白川弘倒是有了观山赏景的心情。
寸土寸金的千代田拥有上百平的住宅真是奢侈，假山流水，精致的盆栽盛景倒是抵消了土地价格的庸俗感，可以看得出主人对院子的用心。
缓步通过上亿円的院子，进入主厅，然后来到了书房。
除了佣人之外，整栋房子里面只有伊藤一成，他看到白川弘放在手中的毛笔，笑着说了声来了。
然后便示意白川弘过去，上前一看用行楷写的是中文，而且不是霓虹传统的和歌俳句。
“秋阴不散霜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白川弘用中文铿锵的念出纸上的半阙诗歌。
诗歌是李商隐的《宿骆氏亭寄怀二崔》，倒是一首在RB不太常见的诗。
自平安时代大举传入的唐诗，深受上层的喜爱，其中以白乐天为最，写出霓虹瑰宝《源氏物语》的紫式部就在其作品中化用了上百首白乐天的作品，以致于上辈子初读到书中的内容时，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比起对白月天的喜爱，李杜也只是二线，遑论晚唐的李商隐了，白川弘在心中猜测着伊藤一成写这首诗的意图。
对于学生能说中文，伊藤一成也是吓了一跳，自从毕业之后，他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这位学生了。
伊藤一成也并未纠结此事，知道白川弘在猜测这首诗的含义，笑道：“就是读到《义山诗集》，觉得比菅原道真的《菅家文草》高的不知道哪里去了，信手写了几笔。”
菅原道真，霓虹号称‘文圣’颇受尊崇，将他比下去，这算是极为敬服的夸赞了。
白川弘只在一旁讪笑，他未读过菅原道真的作品，所以不好评价。
“高桥凉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是怎么想的？”
伊藤一成知道学生为什么而来，将写好的字帖卷好，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道老师怎么看S&M，如果三井生命推出人寿保险服务，银行这边会撤资吗？”白川弘也不想绕圈子，他只想得到伊藤一成这边的态度。
看着主动去泡茶的弟子，伊藤一成叹了一口气，“即便是银行这边不撤资，索尼那边也不会忍受我们毁约这件事的。”
闻言，白川弘神色一动。
短短的一句话，就能看出高桥凉介做的这件事，并未提前和伊藤一成通禀商量，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也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糟。
他将茶汤递上，说道：“那S&M的股份要怎么处置呢？卖回给索尼还是可以出售给别的公司。”
这句话算是图穷匕见了，卖回给索尼自然没有好价格，前期的投入等同于打了水漂。
这句话伊藤一成也没想到，学生想要主导股份的出售，等同于要和三井银行割席，他先是一顿，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准备好了吗？”
闻言，一直还能保持神色如故的白川弘，也是脸色变红，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心跳的倍增。
“只是不想到三井生命去罢了，只能自己想想办法。”白川弘喝完杯中的茶汤，神色坚毅的看着老师。
或许是对高桥凉介行为的补偿，毕竟都是一手带出来的弟子，所以伊藤一成并没有否定白川弘想法的意思，心里只是想着，有野心的弟子，拘在笼子里不如放归山林。
或许，这样的人才能做出一番事业。
青春不失于一笔好投资，想到这里的伊藤一成直接说道：“可以拿出25%的股份，三井樱花银行还要保存10%转移到投资部。”
出售35%和25%的股份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反正卖给索尼都叫不上价格，最多也是收回投资的成本罢了，可若是保留10%的股份，这项业务也就被转到投资部去了，也没有人会去追究这笔投资的失败与否。
股份和金钱就算放在股市上面，也衡量不出准确的价格。
白川弘恭敬的点点头，临走的时候也没忘了向老师讨要那副字帖。
第十一章拍摄现场
不知不觉间，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两周。
霓虹作为一个岛国，又保留了儒家文化中关于尊卑最糟粕的部分，从刚来时的不适应，到如今的渐渐习惯，从伊藤一成那里带回来的字帖就是例证。
字帖上的楷书写的很认真，书法水平在霓虹人中称得上优秀，也能看的出书写者的用心，但在曾苦心勤于书法十来年的他看来，不过是前世刚入门的水准。
如果是上辈子，大概是绝不可能开口索要的，而今却将其带回家，甚至可能装裱起来，最大的意义便是对老师的尊敬。
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是认为抛去感性的因素，什么关系都是利益与利益的连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白川弘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能够从三井银行取回35%的股份，不过能够拿回25%也不能算差，S&M目前来说，勉强也能算是优质资产，不过最后能走到何种程度，也要半年后才见分晓。
在未见分晓的时间中，他必须要成为S&M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能让他施展的池子不是很大，却也要扑腾出水花。
夜已经深了，看了一下时间，又是凌晨三点，在别人酣睡的时间，白川弘取出了将要拍摄的广告脚本。
这一本是最新的一版，也就是无男主的版本，新的分镜头全程都是第一视角。
女主对面着镜头，像是平时和丈夫互动，主要是展现夫妻之间感情的亲密，她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自然写的也是丈夫，正当她想要给丈夫一个惊喜的时候，却发现丈夫手中拿着同样的保险单，受益人那一栏写的是她，原来是丈夫和她抱有同样的心意。
整个广告的创意有点像是新垣结衣叫你起床的精简版，那份广告被搬运到中文互联网拥有着数千万播放。
拍摄地点已经确定了，在角川映画的摄影棚，预约了周末的时间。
将广告脚本装回袋子中，定好明早七点的闹钟，白川弘安然的躺下。
……
……
因为是周末，自然没有使唤小秘书的必要，一大早连早餐都没来得及买，便挤上了地铁，幸好不是工作日，否则西装一定被挤得皱巴巴的。
一定要学个驾照，这是如木桩般站了十几站的白川弘下车之后的第一念头。
看时间尚早，找家便利店买了一块三明治，一瓶水。
进入片场之后，发现大家都到的很早，甚至中森明菜已经坐在影棚中化妆了。
看着一口三明治一口水，痛苦吞咽的白川弘，不禁笑了起来。
正在给她画眼线的化妆师草村奈奈美吓了一跳，说道：“化妆的时候不可以笑哦，明菜桑！”
“是。”中森明菜正色的别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白川弘装作旁若无人的样子，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卖力的咽下去，一口气将宝特瓶中的矿泉水全部喝完，然后将背包中的新版广告脚本通过经纪人递给了中森明菜。
化妆结束的中森明菜，拿着剧本走了过来。
略施粉黛的面庞，加上烫染之后微曲的头发，比起在电视台见到的第一面，实在是天壤之别，此刻的她就像是骄傲的白天鹅，白川弘甚至可以看见脖颈处细密的绒毛。
他先笑着开口道：“今天这个口红是枫叶红了吧？”
中森明菜先是神色一怔，像是刚睡醒的娇憨，继而大笑道：“今天是豆沙红，豆沙红哦！”
“又错了吗？”白川弘懊恼的问道。
“是的，本部长桑。”她也是一脸失望的点点头。
然后，她拿起手中的脚本继续问道：“这个故事是你写的吗？”
“不是。”白川弘赶忙否定，“这是坂本桥司写的故事。”
“骗人！”中森明菜一幅看穿你的表情，说道：“我已经问过导演桑了，他说是你的创意。”
白川弘摸摸鼻子，狡辩道：“创意是我的没错，故事是桥司桑写的，分镜脚本也是他制作的。”
“那故事中互相包容理解，甚至愿意为彼此奉献的感情真的存在吗？”中森明菜故作认真的问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失落。
白川弘忍住想说否定欲望，正色的说道：“应该是存在的吧！如果仅仅是因为荷尔蒙，便也没有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了，不是么？”
“是啊！”中森明菜闪过一丝怅惘，“本部长桑也是相信爱情的人吗？”
不知为何，白川弘不想说不由心的话，“不，我不是相信爱情的人。”
“爱情太复杂了，人类在这个词汇上希冀了太多不该它承受的东西，它可以是依恋、向往甚至于责任，这些都是不属于它的东西。”
中森明菜不服气的说道：“难道爱情不该有责任吗？”
“责任是爱情的附属品，一个人真的爱你，才会在意你的感受，想你所想爱你所爱。”
“真的存在吗？你说的那种人。”
“当然，这一点我是肯定的。”
白川弘从口袋中掏出手帕，递给了少女，说道：“眼泪流下来的话，妆会花的。”
“真是理智到冷血的人，谁和你这种人恋爱，应该会很痛苦吧。”接过手帕的中森明菜，轻轻地擦拭掉眼角的晶莹泪珠，被春雨淋过的剪瞳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白川弘也有些错愕，继而笑道：“在她流泪的时候，我不会说对不起，会直接将她拥入怀中的。”
“嗯。”中森明菜破涕为笑，像是弯弯的月牙，“是你的风格。”
二人颇有默契的结束这一话题，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白川弘作为片场的制片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先是粗略的检查一遍置景，剩下的拍摄他能做的就是当好一名观众。
坂本桥司第一次做导演也是颇为紧张，全然没有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劲头，他戴着顶鸭舌帽盯着监视器，一板一眼的将脚本上面的分镜变成画面。
“不错，很像样。”白川弘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
坂本桥司开玩笑说道：“毕竟甲方就在身后看着，不敢不认真。”
说完，便指挥着摄像师给中森明菜一个特写镜头。
中森明菜虽然没有多少拍戏的经验，但是作为最当红的偶像歌姬，无论是舞台还是拍写真的经验都极为丰富，镜头感非常好。
“这一条过了。”坂本桥司站起来拍手，示意拍的不错。
镜头另一端的少女也是做了一个wink的表情，像是漆黑的天穹莫名闪亮了一下的启明星，让整片斑驳的星空都有了色彩。
拍摄的进度也很喜人，不多时已经拍到最后一个镜头了。
最后一个镜头就是女主对丈夫拿出保险，却发现受益人是自己的画面，算是整个广告中最难的镜头，既要表现出给丈夫惊喜时的期待，又要演绎出反转时的感动，如果演出很有层次感，会很有魅力。
“卡！”
已经卡了七八条，倒不是说演不出导演需要的层次感，而是少女频繁的笑场。
最后一场有男主角的镜头，不过是个剪影，也就只露出一个后背，负责客串男主背影的人是经纪人名幸房则。
“明菜桑……”
“对不起，对不起……”中森明菜笑的嘴都合不上，没有一点偶像的样子。
她纠结的说道：“导演桑，对着经纪人那张脸，实在忍不住笑容。”
十六岁便陪在身边一直扮演着长辈角色的经纪人，让她露出期待感动的表情，的确有点难为他了。
“那就换一个吧。”经纪人主动提出换人。
坂本桥司四顾环视，看着片场的几位男性，佐藤荣介是摄影师肯定不行，小林申宏负责灯光也走不开，安藤一夫倒是有空，可是水桶般的身材……
于是，众人的目光齐聚到白川弘的身上。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可还行，白川弘急忙摆摆手，说道：“我不行的，身高不合适。”
白川弘北海道出身一米八的身高和一米六的中森明菜站在一起的确不太搭。
“凑活用吧。”坂本桥司将其抓了过来，看着镜头前的少女。
“嗯哼。”可能是白川弘以身高为借口，反而激发了少女的叛逆心理，她示意没问题。
白川弘体会到了什么叫，那年二十二在片场站着如喽啰，面对着众人的视线，少有的感受到了紧张。
与此同时数道光线打在少女的脸上，近在咫尺又无比真切的精致面庞，却没有丝毫的怯弱，他不禁有些敬佩，能够担得起观众挑剔的目光，还有汹涌而来的恶意，是怎样出挑的灵魂。
看着面前这个像是被罚站的男生，哪里有本部长的样子，你也有今天，她在心中腹黑的想着。
白川弘当然不知道面前的少女在想什么，他只希望快点结束，觉得度日如年。
随着坂本桥司一声‘action’，少女立刻进入状态。
先是伸出细嫩的双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拉着他的领带，莲步轻摇的走到桌子前，然后放下双手一幅要夸赞要抱抱的表情，接着缓慢的翻开保险书，像是想要得到夸赞的猫咪，高傲而亲切。
最后视线聚焦到受益人那一栏，发现是自己的名字，先是惊讶的捂住嘴巴，接着眼睛里面迸发出亮晶晶的泪珠，整个人像是树袋熊般的跃到丈夫的身上，白川弘下意识的从后面托住她。
“卡！”坂本桥司极为兴奋，他本来还在心里担忧偶像出身的中森明菜能够诠释出，从期待到感动的复杂的情感，没想到少女给了一个几乎满分的答卷。
白川弘立刻放下怀中的佳人，清清嗓子尴尬的说道：“结束了？”
中森明菜也是眉目含笑的立于一旁，期待的看着导演。
“不错不错，为了万无一失，这一条先保着。”坂本桥司示意摄制组的人回到原地，说道：“再来一次。”
白川弘：“……”
第十二章旭通
之所以是损友，最关键的定义就是在不合适的时间，做出让朋友感到负担的事情，坂本桥司完美的符合这一特征。
送走了中森明菜和经纪人之后，二人在监视器上粗略的看过未经剪辑的素材，看着一脸骄傲想得到赞赏的坂本桥司，白川弘只觉得他吵闹。
对于第一次担当广告导演工作的坂本桥司而言，能够拍摄出这样的作品，绝对算是开了一个好头。坂本桥司看着白川弘的扑克脸，欠揍的说道：“老地方？”
白川弘没给他好脸色，示意手中的母带，“还要送到制作公司去。”
损友比了一个中指，对白川弘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表示鄙视。
白川弘无视了他，对着剩余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辛苦了’。
众人还礼，目送着制作人的离开。
“烧鸟店，要去的举手。”坂本桥司故意的大声说道。广告尚未播出，也没到吃庆功宴的时候，只能算是普通的同事聚餐。
“带我一个……”摄影、灯光、置景纷纷举手，就连没参加上次聚餐的化妆师草村奈奈美看了看时间尚早，也举起了手。
……
角川映画的片场不算大，却也分为好几个摄影棚，这两年正是电影行业爆发的时候，每一个摄影棚都有剧组在工作。
如果是霓虹电影的爱好者，对昭和时代电影的置景应该不陌生，暂且不讨论主观的喜好问题，从美学方面来考虑，倒是各有各的特色。
一路走过来的白川弘也不免饶有兴趣的观察了一番，余光中突然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脚步都快上了几分。
影棚中拍摄的电影叫《映画女优》，是为了纪念传奇女影星田中绢代的传记片，女主角是刚拿到学院奖影后的当红女星吉永小百合，能在这样卡司的电影中出演配角的泽口靖子，算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心力，每一场都是全情投入，直到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场戏落幕。
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结束了拍摄的泽口靖子正在东张西望的寻找自己的经纪人，突然看到了一道人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
同时又不禁想起了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男人给她的那种陌生感觉，随之而来就是深入骨髓的酸楚感。
那日没入雪夜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经纪人原田衡二开着保姆车过来，看着发呆的泽口靖子说道：“下班了靖子桑，我送你回家。”
泽口靖子无神的瞳孔逐渐恢复，淡淡的说道：“好的。”上车之后再度陷入沉思。
作为情感上的过来人，原田衡二知道刚分手时内心的煎熬，所以也不愿出言打扰。
只是，他忍不住在心中想，靖子桑的恢复期是不是长了点。
……
此时，白川弘来到了旭通ADK。
旭通是霓虹排名第三的广告集团，仅次于电通和博报堂，上辈子的他还在旭通上海的分公司实习过，不过选择旭通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个。
电通作为市占率第一的广告巨头，只提供企划拍摄制作一条龙服务，白川弘曾经致电详询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而博报堂大体上也是类似，对于仅制作的服务并不上心，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旭通。
旭通目前主要业务聚焦于快消品广告上，像是札幌啤酒、明治牛奶、三得利的乌龙茶等广告都是其制作的，与各大电视台都拥有着不错的合作关系，利用旭通的渠道拿到的广告报价，甚至比直接和电视台商讨来的便宜。
负责接待的是业务部的经理津上博，随行的还有负责广告后期制作的工作人员，一行人进入会议室茶点就先送了上来。
看来旭通对这项合作还挺重视的，S&M是新进公司没错，背后站着索尼和三井，扯虎皮的感觉用一次少一次，白川弘也是安然接受。
“创意不错，拍摄的更是完美，即便是旭通最出色的制作人，做出来的成品也不过如此了吧。”负责后期的工作人员先是看了广告的脚本，然后看了母带的影片，带着霓虹惯有的浮夸表情称赞道。
如果是以前的白川弘听到这样的话，肯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现在的他也明白了霓虹的浮夸表情就和西方人的外放的情绪一样，都是带着目的性的自我表现，也就安然的接受了夸奖。
“原来人寿保险是你们的企划，妻子前两天也帮我买了一份，受益人填的是她，可惜我并未收到到受益人写着我名字的那份。”津上博看完影片也在一旁附和道，言语中带着一丝开玩笑的不忿。
别人笑脸相迎，希望得到的自然也是笑脸，白川弘说道：“那真是感谢尊夫人的支持，不过这条广告播出之后，津上桑估计会收到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份。”
“哈哈哈。”几人都是大笑，津上博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感谢的应该是白川桑！”
客套的时间过去了，白川弘始终引导着话题，“那下周三前能让津上桑收到自己的那份吗？”
负责剪辑制作的工作人员肯定的点点头，“拍摄的素材很好，剪辑花不了太多的时间，登陆的电视台选好了吗？”
旭通和六大电视台中的五家都有合作关系，之所以是五家不是六家，因为NHK是没有广告部的，作为公共广播事业机构收入靠的是向全体国民收取视听费，也就是俗称的NHK税，只要家中有电视，少不了一份收费单。
另外五家是私营的电视台，目前S&M的主要市场是东京都市圈的家庭主妇和白领人士，要选择也就是在东京都收视高的电视台。
如果可以的话，白川弘也想五家都选，可惜并没有这个财力。首先被淘汰就是专注于动漫的东京电视台和TBS，然后就是收视率虽高，但是在东京都并不算出众的NTV。
剩下的就是富士和朝日了，两家收视率都不错，自然广告费也不便宜，白川弘选择月度套餐，也就是三千多万円，每周除了周末都会放映，然后是每天六次，平均下来就是四个小时一次。
之后便是签完已经准备好的合同书，保管好合同书的附件，只需要等待周一财务部上班打款，大概就能在电视台收看到S&M的广告了。
拒绝了津上博晚餐的邀请，倒不是说厌倦了功利的应酬，而是考虑到喝酒之后乘坐地铁有可能会吐出来的窘境，毕竟晚班地铁中的味道算不上好闻。
透过地铁的舷窗，看着飞速略过的行人，白川弘心中剩下的都是烦躁，并不是因为拥挤的人潮。
直到从地铁口走了出来，迎面而来刺骨的寒风，让他的意识稍缓，无论外表是怎样的无懈可击，内心中仍旧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企划案像是引着他向前走的缰绳，完成之后得到不仅是成就感，还有面对未知的迷惘与空虚。
第十三章大物
作为周末的日曜日，是辛苦了一周的社会人好好休息的一天，本打算一觉睡到天明的白川弘，一大早就接到了森进一郎的电话。
自从上次的沟通过后，还是二人的第一次会面，沉浮职场十多年的森进一郎做事很有分寸，既然选择在周日见面，想来一定要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家中并无茶水可以招待客人，找了半天只有几包雀巢的速溶咖啡，抱着森进一郎可能忘记了速溶咖啡味道的想法，冲泡了两杯。
咖啡刚泡好，森进一郎就已经到了住所。
“来了。”白川弘开门将其带到室内。
周日的森进一郎仍旧身着的高档的商务西服，领带也系的一丝不苟，近看胡须也刮得看不到胡茬，就连头发上也抹了发蜡，与之相对的白川弘则是一幅居家打扮，宽松的T恤搭配着休闲裤，光从着装上就不难看出二人此刻的心情的差别。
“刚从床屋过来吗？”白川弘饶有兴趣的问道。
床屋是江户时代开始的男性理发场所，不同于女性日常关顾的美容院，初入职场的男性不免会到床屋中修剪一个利落的职场发型。
“是的呢。”森进一郎说道：“今天要会见的客人，竟让我有种第一天踏入职场的忐忑，不知道一向放松的白川君，见到这位大物会不会紧张。”
“我也要去吗？”
“当然，大物点头要见你。”森进一郎神情复杂，不知道是紧张还嫉妒。
喝了一口速溶咖啡，继续说道：“约定的时间是九点，马上就要出发了。”
“现在就出发吗？”白川弘看了时间，说道：“时间尚早呢？”
“说是大物，当然不会是他在等待着我们，而是我们去见他。”说完从身后取出一个漆黑的袋子，打开一看是一套西服。
“穿上吧，这是我托相熟的裁缝所加急定制的西服，你的身材数据都是入职表上的，应该合身。”
白川弘没有拒绝，到镜子旁穿上定制的西服。
感受着恰到好处的收腰，从领口到臂膀都极为的合称，像是一副盔甲严丝合缝的穿在武士的身上。他自己平时穿的西服是价值三十万円的高档货，但和这一身的面料比起来，也是相形见绌。
“果然好马配好鞍，看到白川桑穿上挺立的身姿，就知道钱没有白花。”
对于这句称赞，白川弘能够回应的也只是微微一笑。
二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到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的旁边，森进一郎是亲自开车过来的。
先是闹了一个笑话，白川弘按照习惯打开了左边的车门，却发现是驾驶位，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日本车是右舵所以副驾驶在左边，但进口车都是左舵，副驾驶是在右边。
经过一场小风波之后，车内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森进一郎开车出了地库，正等待着白川弘的发问，而副驾驶上面的人侧脸看着窗外的风景。
直到出了湾区离开了东京的核心地带，中森一郎发现白川弘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先开口说道：
“白川桑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要见的大物是谁？”
“知道了说不定会紧张，索性就不问了。”白川弘笑着道：“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算面见的是内阁总理大臣，也没有紧张的理由。”
自七十年代至今的十多年，换了七八任首相，除了目前位置上的那位，也就二位能够做完整个任期，甚至有从首相位置下来之后连议员的位置都丢掉的，也的确没有尊敬的必要。
“那一位可是执掌第一生命保险接近十年，在集团中可是说一不二的独断。”先忍不住的终归是森进一郎。
第一生命保险是霓虹‘第一’家人寿保险公司，公司历史迄今快要百年，作为横跨保险业几十年的巨头的掌舵者，也确实有让森进一郎如此紧张的实力。
不同于索尼保险影响力受限于东京都地区，也远超三井生命势力的关西地区，第一生命可是全国性的巨头，作为非上市的相互会社，公司中拥有着千奇百怪的持股人，能够统合各方势力安坐会长的位置上十年的角色，无论怎么往高深莫测去想，也合情合理。
白川弘来不及细思自己怎么入得了大人物的眼中，这次会晤的地点便已经到了。
目的地是品川最高端的王子酒店，不仅拥有东望东京湾，西望富士山的绝顶美景，还拥有着东京都最大的滑雪场、溜冰场，可谓是软硬件结合的典范，据闻索尼的创始人盛田昭夫就很钟情这里，一年要来五六次。
白川弘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不过他一进入就被金碧辉煌的大厅震撼到了，英格兰的羊毛地毯，意大利的大理石，法国的精美雕塑……也只有泡沫年代，才会堆砌这般豪华的景致吧。
没有时间闲逛，告知了前台预约了的时间，二人便登上一旁总统套房专用的电梯，电梯的气密性很好，即便瞬息间就到了二十层，也感受不到剧烈上升的不适感。
二十楼已经有专人在等候，像是秘书的模样。
一进入房间就见到一个须发全白却身材魁梧的老人，在正在对着电话另一旁的人怒吼，说的可能是德语，反正不是英语和法语，秘书适时的关上房门，二人略带些拘禁的站在一旁。
老人就是第一生命的社长佐藤勇武，并没有传闻中的难以相处，反而给二人一个笑容，示意他们在会客室坐下来。
森进一郎和白川弘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内心的忐忑，毕竟是一条船上的客人，无论是安然驶到彼岸，还是中途落水，谁都不比谁更体面。
第一生命保险作为保险业的巨头，而且注重的还是人寿险，这几年市场的萎靡造成的影响，绝对要比三井和索尼更大，否则也不会成立欧洲分社，社长亲自打着越洋电话。
定下了心中的基调，的确有助于缓解面对佐藤勇武时的紧张情绪，无论怎么说他既然提出要见白川弘的要求，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的决定。
结束了越洋电话的佐藤勇武走了过来，问道：“要喝什么？”
当然不会是他亲自泡茶，而是客房服务人员端上两杯清茶。
老人并没有给他们细细品味的时间，接着说道：“森…森进一郎是吧？你决定脱离索尼的原因是什么？职场上被打压，还是对收入不满意呢？”
第一生命保险在索尼保险也拥有着股份，占比虽然不大，但是拥有提名董事的权利，对索尼保险内部的倾轧也是有所了解。
纵使森进一郎做了心理建设，也没想到老人的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的直截了当，他恭敬的回道：“主要是前者，其实也算不上被打压，可能我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么？不是已经被踢到分公司了。”佐藤勇武无视了森进一郎自嘲的部分，“如果不是S&M有起色，半辈子大概就在分公司度过了，不是么？”
“是。”即便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仍保留着对上位者的尊重，白川弘也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那也不用像怨妇一样，像现在这样也不错，如果不是踩在悬崖边，也不可能拥有纵身一跃的勇气。”老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笑，“就是不知道跃过之后，是粉身碎骨还是前途无量。”
光从语气中难以分辨佐藤勇武的倾向，或者说本来就没有倾向，就像是无关人士的生死，与他何干。
森进一郎噗通跪倒地上，一个标准的士下座，脸趴在榻榻米上说道：“希望佐藤勇武社长赏识。”
或许，老人要的就是这一幕，五体投地臣服的态度。
第十四章谈判
森进一郎此刻是何想法白川弘不得而知，不过他对于佐藤勇武这种沟通手段也不禁感到胆寒，从短短几句话中便看得出来，老人绝对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甚至于二人的底细都被摸了个干净。
说出来也是好笑，本来想要和佐藤勇武沟通的技巧一个都没用上，‘合作伙伴’便跪了，等同于商业谈判上面你的底牌被对手看的清楚，待价而沽的S&M怎么还能叫得上价。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似乎并没有砍价的意思，“你想要的是什么，新公司会长的位置？”
森进一郎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或许是他也没想到幸福来得太突然。
佐藤勇武掏出了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继续说道：“如果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你要怎么回报我呢？”
这句话才是重点，到底怎样做才能让人相信你是真心投靠，而不是将来在某一时刻反咬一口，这才是森进一郎该做的决断。
他在索尼保险工作了十年，一定知道不少上位者的把柄，甚至于是某些事情的共犯，这些把柄在相处融洽时是桥梁，更是撕破脸后的最后一道防线。
下定了决心之后的森进一郎，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说的多不如做的多，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佐藤勇武一根烟抽完，烟蒂狠狠的按在烟灰缸上，说道：“那你先去喝杯咖啡，我还要和你这位朋友聊聊天。”
秘书送走了森进一郎，老者披上一件衣服，对白川弘说道：“出去走走？”
无论是作为晚辈还是S&M本部长的白川弘，都没有拒绝的可能，一老一少从楼梯走到了天台，天台也被改造成了吧台，上面有不少欧美面孔的老外在吃着早点。
“方便帮我拿瓶酒吗？”像是在询问，却已经将房卡递给了白川弘。
白川弘凭借房卡到吧台领取了一瓶清酒，忍着没看价格，酒名叫做‘菊姬’。
佐藤勇武取来一个冰桶，不过桶中放的不是冰而是温水，随手将‘菊姬’放到桶中。
“弘桑喜欢清酒吗？”佐藤勇武像是熟识一样，亲热的问道。
经历过方才的一幕，白川弘当然不会把他当做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着答道：“是很容易醉的体质，自然谈不上喜欢。”
“容易醉？真是让人羡慕啊！”老人伸手摸着清酒的温度，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开瓶倒了两杯。
“我像弘桑这个年纪的时候，喝酒皮肤会过敏，每次聚餐回家都是瘙痒难耐…痒着痒着就习惯了。”说完，自己先是饮了一杯，并无劝酒的意思。
看着酒瓶中剩余的酒水越来越少，白川弘也适时的喝了两杯。
佐藤勇武脸上带着一丝微醺的笑意，问道：“弘桑知道西武的堤君吗？”
西武的堤君？能让老人这么称呼的只有一位，就是这个酒店的主人，也是西武集团的会长堤义明了吧，随着东京土地价格的飞涨，获利最大的便是刚成为日本首富的这位。
“那你听过他的‘宁用奴才不用人才’的管理法吗？”老人笑着说道。
自从堤义明登上首富宝座，就频频被媒体采访，其中争议最大的话便是这句‘宁用奴才不用人才’了，理由说来更是简单到好笑，聪明人不满足于现状会为自己的利益奔走，平庸者反而更容易在工作中得到满足。
事实证明他也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才能，指数级倍增的财富不过是房产泡沫的余晖，用后世的评价来看其人只是一头站在风口上的‘猪’。
当然，这是站在事后者的角度来看，当前白川弘只能说：“堤义明会长对自己的眼光还真是自信啊！”
“那是当然了，毕竟是继承那么大的家业，没几年又赶上了土地价格大涨。”佐藤勇武似乎也不太看得上新任的首富，言语中带着一丝讽刺。
“我对于他的管理法也是抱有相反的看法，一个公司除了需要平庸的执行者，但更为重要的是掌控着方向的聪明人，比如像弘桑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
白川弘对于责难倒是自有一番应对方法，而面对夸奖倒是陷入难得的窘境，事实上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不过是机缘巧合得到跨越时代的眼光。
“过奖了。”他谦虚的说道。
“过分的谦虚是面对平庸者的谦辞，弘桑是觉得我是平庸者吗？”老人笑道。
白川弘的头又低了几分，“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聪明人会为自己的利益奔走没什么不好，即便是森进一郎这样的半个聪明人，也知道该怎么做。”老人又燃起一根烟，继续说道：“弘桑想要的是什么？”
拒绝了佐藤勇武递过来的香烟，白川弘试探着说道：“第一生命打算怎么吃下S&M?”
对于晚辈冒犯般的试探，老人也不以为杵，继续说道：“索尼保险手中有65%的股份，买下30%应该不是问题。”
“30%还不足以撬动S&M的控制权。”白川弘接了一句。
“不是还有三井手中的那一份吗？”老人紧接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你对三井银行手中的股份有想法？”
白川弘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三井银行只打算出售25%的股份，还有10%的股份将会被移交到投资部长期持有。”
佐藤勇武也被白川弘的大胃口吓了一跳，他知道少年有野心，为此拒绝了三井生命的招揽，但没想到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第一生命要的是控股权。”老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说道：“如果没有控股权，投入再多也是无意义的。”
“我只要10%，剩下的15%也可以转到第一生命。”白川弘当然没有自大到想要和第一生命分庭抗礼的程度。
对于白川弘的退让，佐藤勇武也在心中盘算，如果只是30%的股份，他会立刻甩手离开，但是45%这个第一大股东，确实像是一块丰腴的肥肉，而且这块肥肉还有增值的潜力。
除了在心中盘算的老人，白川弘又何尝不是心思电转，对面这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他也完全猜不到。
“三井银行手中的股份，可以按照你的比例来分，但是合同必须注明，股东会上三井银行只能作为独立董事存在，不能介入日常的经营。”
佐藤勇武想要斩断任何影响到控股权的可能，再度提出他的要求。
“可以，但是下一次增资不可以稀释我手中的原始股。”交易本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白川弘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
得到理想的答案，对于少年的‘贪婪’，佐藤勇武却并不觉得反感，作为日后新公司的管理者拥有适当的股份，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因当。
掌控了聪明人的欲望，何尝不是掌控其人，佐藤勇武明白这个道理。
“还要再来一瓶清酒吗？”他问道。
“算了吧，森进桑已经把一周的咖啡都喝完了。”
白川弘将酒瓶中剩下的酒倒到杯子中，用职场上后辈敬前辈的方式喝完杯中酒。
佐藤勇武也很给面子，喝完之后说道：“你离开之前，麻烦再帮我拿一瓶‘菊姬’。”
白川弘再次到柜台前取了一瓶酒，没忘记带上一碟盐渍青梅，顺便将冰桶的凉了的水换成温的，随即便告辞离开。
到楼下咖啡厅的时候，森进一郎刚从洗手间回来，看来咖啡没少喝。
二人极有默契没有说话，森进一郎没有询问白川弘和佐藤勇武说些什么，白川弘也没有询问他的投名状会是什么。
第十五章醉猫
回来的路上，二人的情绪都不太高。
森进一郎几次欲言又止，直到车开到了白川弘的住处。
看着游移不定，又没有离开打算的森进一郎，于是提议道：“喝一杯。”
“好。”森进一郎张口答应。
白川弘住处这便是居民区，根本没有什么居酒屋，唯一能够喝一杯的地方就是门口的便利店，二位身着西服的职场人士顶着售货员讶异的目光下，买了七八听罐装啤酒。
白川弘又厚着脸皮买了一大碗关东煮，甚至还有一包油炸花生。
“来吧。”白川弘开了一罐，递了过去。
森进一郎接过啤酒，就是一阵吨吨吨，直到在公众场合打了一个响嗝，这在霓虹是失礼的事情，不过他也不太在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白川弘将油炸花生倒出来，也是痛饮了一口手中的啤酒。
“我们算是朋友吗?”森进一郎自言自语道。
“当然。”
在社会中，朋友的定义无关乎友情，更多倾向于价值的互换，如果单方面的价值不对等，即便时常见面，也很难称作为朋友。
一听啤酒下肚，森进一郎很快打开了下一罐，在酒精的作用下，话匣子也被打开了。
“我是不是很软弱，对的吧。佐藤勇武的一个眼神，便可以让我弯腰，白川桑对我也很失望吧！”
“那倒没有，毕竟你还有家人孩子。”
森进一郎说道，“孩子刚上高中，家中的妻子已经要和我商量他出国留学的事情了……跪下去的那一刻我甚至在想，如果是我的儿子看到这一幕，会怎么看待父亲。”
白川弘没有孩子，甚至于上辈子也是个孤儿，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没有什么发言权。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家中的妻子也只关心工资卡中的数额有没有增长，一年下来我们之间沟通的次数还不如她在美容院里一下午说的话多……”
职场中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油条，理当是酒量不错，此刻却像是喝醉了一样嘴中不停的絮絮叨叨。
白川弘没有安慰的意思，同时也不反感他的真情流露，毕竟这也只是家庭不睦的丈夫，无处倾诉的父亲罢了。
不知不觉间，小桌上的啤酒已经喝完，本来打算再买几听啤酒，直到森进一郎开口拒绝。
“真是打扰了，晚上还约了家人聚餐，眼看着就到了回去的时候。”
白川弘笑着将桌上的垃圾清理好，说道：“这样回去没问题吗？”
“开车怕是不行。”说完，将手中的车钥匙递给他，继续说道：“谢谢白川桑今天的倾听，不用送了我打车回家。”
说完就离开了，就像方才的一幕并未发生。
看着手中的钥匙，白川弘莞尔一笑。
幸好上辈子有驾照，否则在路边停一晚，不知道要缴几张罚单，白川弘熟悉的坐到左舵车的驾驶位，朝家中的地下车库驶去。
刚下了主道，还没进地下车库就看到侧面一个年轻女性像是醉猫一般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碰瓷？这是白川弘的第一反应，他将车速慢下来。
更令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女子直接拉开了车门，做到副驾驶位上，嘴中念叨着，三栋2102。
“请问，我们认识吗？”白川弘忍着酒气，凑过去问道。
女子难受的取下口罩，出现的是一张清丽俊俏的面孔，她恳求道：“请将我送到三栋2102。”
对于醉到几乎于不省人事少女，白川弘也没有办法。
在进入地库之前，他最后询问一遍，“是这一栋楼吗？”
女孩抬起头看着白川弘，迷糊的点点头，接着突然朝他的这边扑了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闪避，少女便趴在他的胸口，紧接着就是一股热气自胸口袭来，伴随着来的还有秽物的异味。
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抽纸，只能强忍着不适把女孩抱进电梯，飞速的按下二十一层的按钮。
到了房间门口，从女孩的包中找到钥匙，打开房门飞奔着将女孩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先是将女孩嘴角的呕吐物清理一番，随即就进入浴室。
从浴室的拖鞋和牙刷能看出来是个独居女性，不过此刻他完全没有心思观察这些，迅速将西服脱下，此刻他只想快速的清理掉恼人的秽物。
不知道喝了酒有点迷糊的缘故，还是浴室中弥漫着雾气导致氧气稀薄，他竟然看到仅穿着内衣的少女坐在了马桶上。
即便有淋浴的声音，他似乎仍能够听到响动，强忍着偷窥的想法等待着少女的离开，不过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解决完生理需求的少女直勾勾的望着浴室的白川弘，雾气弥漫。
在朦胧的水汽中，她面前是一个白皙健壮的身体，瘦削且匀称，她迷糊的多看了二眼，甚至能够看清水珠顺着硬朗的肌肉中间的沟壑缓缓流下来。
“是梦吗？”少女脸颊通红，一脸醉态，可能是浴室中温度太高，绯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朵根部。
感到紧张的可不仅少女一人，白川弘比她好不了多少，倒不是因为害羞，纯粹是坦诚相见的手足无措，要知道面前的少女也是仅着片缕，姣好的身材展现在他的面前。
这具身体可还是二十岁的初哥，面对着这样的画面，该有的反应他自然都会有，直到少女离开了浴室，才感觉到心跳恢复正常。
他赶忙穿上衣物，一开门发现少女仍旧醉哄哄的躺在沙发上，只是不知道何时已经脱得只剩下了内衣。
明白了刚才的那一幕不是幻象，而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强忍着男性本能的冲动，到卧室取来被褥将女子裹了起来，丢到床上。
“好热啊！”像毛毛虫一样被裹住的少女，嘴中发出下意识的话语。
白川弘无视了女子的话，灰溜溜的下了楼，还好他的家就在楼下的二十层，不然被邻居瞧见，不免会被当成‘变态’或者‘寝取’。
无论是被误认为哪一个，都是他想看见的。
……
与此同时，就在关门声传来的那一刻，卧室中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想起来方才的一幕，少女不禁把头再度埋入被子里。
先是被陌生男性抱回独居的家，接着又是在浴室中的‘坦诚相见’，接着还有更令人难以启齿的一幕被男性看到……无论是哪一条都让今日子恨不得找一地缝钻进去。
就连刚出道时，站在舞台上演唱手中话筒都紧张发抖的时刻，也没有刚才的十分之一紧张。
今天实在是太倒霉了，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羞恼的拍打着被子。
先是逛街时偶遇了高中同学的聚会，成为偶像的她免不了成为被频频敬酒的那位，偏偏还不能拒绝，一旦拒绝便会留下‘成为偶像看不起同学’的恶名。
本就不擅酒力的她，离开聚会时居然发现了周刊的偷拍，强撑着来到住处的楼下，若是醉倒在室外，明天周刊的标题肯定会变成《偶像失格，小泉今日子醉倒在大街》。
于是，才会做出光天化日之下拦车的举动，不过事态的发展却完全的不受她的控制。
想到方才羞人的一幕，她不禁在心里想道，被周刊乱写一通或许更好。
无论是被男子有力的双臂拥在怀里，还是隔着一层玻璃和雾气，白皙健壮的流线型身体，就像是印在相机底片一样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大概是裹着被子的时间太久，热的全身是汗的小泉今日子来到浴室，冲洗一番之后便看到了丢在一旁的西服外套，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拿起了外套，看着上面的秽物，不禁笑出声来。
或许那人也没有很差劲，先是被吐了一身，接着又遇到了奇怪的情况，应该是也被吓坏了，将她放到卧室离开了便是例证。
拾起西服上洒落的名片，小泉今日子轻声念叨：“白川弘。”
又想起离开时灰溜溜的身影，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